三 夙夜焦劳,急功近利

    为了实现“中兴”之梦,明思宗以明太祖朱元璋为榜样,自奉俭朴,不贪女色,忧勤惕励,夙夜焦劳。

    明思宗继位之后,就效法明太祖俭朴的生活作风,多次重申:“崇俭去奢,宜由朕始。” 鉴于父亲明光宗、长兄明熹宗为女色所误的教训,刚即位即没收魏忠贤进献女子带进宫里的迷魂香,接着又下令毁弃魏忠贤让小太监在偏殿复壁内焚烧的另一种香,因为这两种香都会诱发春心的萌动而思淫欲。此后,终其一生,明思宗都不贪女色。崇祯十五年(1642)九月,原计划采良家女子充当九嫔,刑科给事中光时亨鉴于时局严峻,请求缓之,“俟寇平举行” ,他立即接受。崇祯末年,明思宗宠爱的田贵妃见他因时势危迫而忧思过度,向她的父亲田弘遇询问有何办法让皇上开心,田弘遇说不妨将他从苏州买来的名妓陈圆圆送入宫中,供皇上玩赏,或可缓解其宵旰之忧。明末江南经济繁荣,声色之娱风行,苏州尤为兴盛。陈圆圆原名陈沅,本是罪犯之女,色艺双全,“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名噪一时。江南风流公子冒辟疆在崇祯十四年(1641)曾慕名拜访过她,后来回忆拜访时的情形说:“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是日燕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唽之调,乃出陈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 田弘遇原籍陕西,后居扬州,以女贵,官左都督,好佚游。他花重金将陈圆圆从苏州买来,带回北京,金屋藏娇。听了女儿的话后,他将陈圆圆好好地装扮一番,送入宫中,但明思宗根本不感兴趣,下令将她送回了田府。

    日常生活中,明思宗自奉俭朴,不尚奢华。“自神宗以来,膳羞日费万余金,上命尽减,但存百之一。旧制,冠袍靴履日一易,上命月一易。” 他还“禁诸臣服饰袖长不得过一尺。宫中尽撤金银等器,换用陶器。并谕诫诸臣,不得擅用金银” 。在明思宗的严格自律的带动下,后宫没有把玩珍珠宝玉之娱,没有声色歌舞之乐,闲暇时只有幽雅的古琴之音相陪伴。周皇后见国势日衰,举步维艰,在宫中也力持俭朴。她尽量削减不必要的开支,也不为外戚乞求恩典赏赐。崇祯八年(1635),她还命太监从苏州购进24具棉花纺车,教宫女纺纱,以培养她们勤劳节俭的习惯。崇祯朝的后宫,气氛虽然压抑,却未见历代诸朝濒临灭亡之前那种醉生梦死的颓废景象。

    不过,明思宗自奉俭朴的另一面,是刻于理财。明思宗继位之后,内忧外患交相煎迫,战争持续不断,军费开支日益膨胀。当时国库空虚,已无力支付这笔庞大的军费,但皇帝的内府私库并不缺钱。因为万历年间,明神宗通过传索帑金,加上派遣矿监税使四出搜刮,“内帑之充韧已亘古所无矣” 。明神宗死后,明光宗在位仅一个月,明熹宗在位也仅七年。短短七年时间,内府的储积并没有花光。但军饷一旦告绌,明思宗便大叹穷经,声称“自今帑藏空虚”,于是“日贷之勋臣,日贷之戚畹,日贷之内珰,天下视之,真谓帑藏如洗矣” 。勋臣、戚畹和内珰自然也学他的样,大叹穷经,不肯往外拿钱,所贷之赀犹如杯水车薪,无法弥补军饷的匮缺。于是明思宗便不断向百姓加派,先是加派辽饷,接着再加派剿饷,然后又加派练饷,进一步激化阶级矛盾,使农民起义的烈火越燃越旺。待到李自成率领大顺军攻破北京,明思宗积存的帑金,都落到了农民军手里。

    明思宗不讲究吃穿,也不喜欢声色之娱,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军政大事的处理上面。明朝刚建立时,明太祖就定下每日视朝的制度,并严格加以执行。但后来的皇帝大多视这项祖制为具文,特别是隆庆末年、万历初年,公然改为每逢三、六、九日视朝,以后干脆就连三、六、九日也免朝。明思宗一上任,就宣布恢复每日视朝的祖制。隆寒盛暑,除事先告知免朝之外,他每天都到文华殿视朝,与群臣共商国是,宣布谕旨。除了视朝,他还不时召对平台,由于战事频繁,国事丛集,召对极为频繁。为了应付皇上的随时召见,阁臣晚上往往就留宿在文渊阁中而不回家。

    除了视朝、召对,明思宗还每天亲自批阅奏章。当时疆场多事,奏报也繁。明思宗怕大臣报喜不报忧,敷衍塞责,对臣下的奏章大多亲自批阅,做出处理。崇祯九年(1636)二月,山阳(今江苏淮安)武举陈启新上疏,说当今选人存在三大弊病,一是科目取人唯重作文,二是资格用人唯尚文途,三是推官行取唯选进士。他要求专拜大将,并举孝廉以崇实行,罢推官行取以除积横之习,蠲灾伤钱粮以苏累困之氓。内阁大臣认为此疏狂言无忌,拒不受理。陈启新在正阳门前连跪三日,被宦官曹化淳发现,将他的奏疏转呈给明思宗。明思宗读罢此疏极为惊喜,“立授吏科给事中,命遇事直陈无隐” 。有些臣僚的奏疏夸夸其谈,却无实际内容,明思宗对此十分反感,常常严加训斥。兵科给事中曾应遴的上疏,往往不分轻重,从第一到第十几罗列一大堆事情,明思宗就把他找来,当面诘责一顿。明思宗不仅认真批阅奏疏,对阁臣代其起草的票拟也看得很仔细,反复斟酌删改。崇祯十年(1637)六月,阁臣票拟议罢首辅温体仁,拟旨颇长,明思宗涂抹删改之后,仍不满意,最后全部删去,批了三个字:“放他去。” 在交付部院科道施行的奏章上,明思宗的朱批时间多有子(相当于现今夜间11时至1时)、丑时(相当于现今夜间1时至3时)的字样,说明他批阅奏章往往到夜半三更尚未休息。遇到军情紧急之时,他更是彻夜不眠,几乎不停地批阅奏章,有时一夜就连发几道御旨。

    除了视朝、召对、批阅奏章,明思宗还极其重视日讲与经筵。明思宗虽然自幼喜欢读书,但他毕竟不是皇太子,没有接受过如何当皇帝处理朝政的教育。入继大统之后,他就非常重视日讲与经筵。天启七年(1627)八月二十四日他就帝位,十月十五日就开始日讲,崇祯元年(1628)二月又开启经筵。经筵分为春讲与秋讲,在春秋两季各举行一两次。春秋经筵开讲之后,进入日讲,就是每天必须进讲,除非皇帝事先下旨传免。经筵与日讲其实并无重大差别,只是经筵更加隆重,更加讲究礼仪而已。对于经筵与日讲,明思宗都认真听讲,并勤于思考,因而获益不浅。崇祯十一年(1638)七月,他在一次召见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时,就感慨地说道:“朕幼而失学,长而无闻,时从经筵启沃,略知一二。”

    由于长年累月地视朝,批阅奏章,处理军国大事,亲御经筵与日讲,明思宗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处理政务,一直忙到深夜也不得休息,既没有假期,也没有文化娱乐,身体常常处于疲惫的状态。明神宗的昭妃刘氏,天启、崇祯时住在慈宁宫,掌管太后的印玺。这位刘太后为人谨厚,抚爱诸王。明思宗对她非常尊敬,“礼事如大母”,遇到年节都要前去看望,对她施礼问安。有一次,明思宗来到慈宁宫,对刘太后行过礼之后,“就便坐,俄假寐。太后戒勿惊,命尚衣谨护之。顷之,帝觉,摄衣冠起谢曰:‘神祖时海内少事。今苦多难,两夜省文书,未尝交睫,在太妃前,困不自持如此。’太妃为之泣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