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官僚掌控的沟通

权组织由官员和官僚(政务官与事务官、领导干部与一般干部)组成。官僚一般作为官员的辅佐(下级官员往往也被上级官员视为官僚)。

随官员职位提升,辅佐其的官僚数量增加,官僚发挥的作用便越大。原本为执行权力意志而建构的官僚机器,会利用所掌握的沟通,变成具有自身意识并能自我保护的独立机体。

二元社会类似以一个头脑管理机体上的所有细胞,官僚机器势必相当庞大,以致谁也无法弄清全貌。这使得官僚机器上的每个零件除了执行规范、完成规定动作外,别的行为都无法预期后果,任何主动性都可能导致未知后果和连锁意外,因此照章办事的教条变得至关重要。官僚不将权力机器要实行的功能作为目标,而是把机器自身的运转置于最高。尽管打破常规的主动性有时更合人情,也能把事情办得更有效,但若各个零件都有主动性,官僚机器就会分崩离析。因此官僚主义是一种对程序化沟通的坚守,是官僚机器保护自身的机制。只有如此,官僚机器才能把复杂性当作资源,而不会被复杂性毁掉自己。这使得官僚主义会像生物本能一样与权力结构形影相随。

官僚主义同时是官吏为自身牟利的手段。没人比官吏更熟悉权组织,在利用复杂性设租和寻租方面,他们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促使他们有意加强复杂化,将官僚机器造就成迷宫,且不轻易出示迷宫路线图。别说民众弄不明白,就连作为主人的当权者,往往少了仆人引领也会迷失,弄不清迷宫的犄角旮旯里藏着什么。

权力意志要通过权组织具体操作——正是这一点决定了专制存在对内失效的可能性。只有在不损害官僚集团利益的前提下,专制者才有对权组织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专制性。只要损害官僚集团利益,官僚群体就会用拖延、扭曲、不了了之等手段,在操作中把专制者架空,使其决策无法推动和落实。这是一种物竞天择演化形成的机制。官僚之间在具体问题上有竞争,总体却是守望相扶的共同体。他们对利益得失敏感,容易形成共识,且无需串联和组织,利用现成的官僚体系就能默契地共谋。他们的利器就是在充当承上启下的沟通环节时瞒上欺下——既可以堵塞“上”和“下”对其自身的沟通,又可以堵塞“上”和“下”相互间的沟通;既能利用复杂性为自己谋私,又能把被发现和受惩治的概率降到最低。官僚之间的密切沟通所形成的庇护网络,往往使高层当权者消灭腐败的努力落入徒劳。即使看到官僚机器的问题,因为复杂性导致的牵一发动全身,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最终使得官僚机器更加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