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谭 大人今天不在家

安在君

黔北东城三里外有座桥山，山中有个土地庙，因为草木茂盛，灵秀俱佳，时常有东城居民前来拜祭求助，香火缭绕。

桥山背面山腰上，有个孤零的苦坟包。墓碑上书写着“东城大善人儒生贺黎，妻陈菡，儿贺里昂之墓”。虽看这墓杂草丛生，也没有祭奠之物，但墓被修建得样式浑圆、面积也大，想来其中也有个感人的故事。

原来在十年前，桥山底下本有个桥山村子，那贺黎本住在村子中，但因觉得村中人员来往嘈杂，不适读书，儒生贺黎便携着妻儿搬到桥山小山腰中居住。三人和和美美，一副天伦之景。才过两年，那年夏日暴雨连连，村中家家户户时常闭门不出。一日半夜，暴雨如注，贺黎因为尿急摸黑起夜，但在尿声混杂雨声之中，贺黎却听到了一阵低沉的轰隆声音，便朝声音来处寻望，借着闪电之光，贺黎看见了一处泥石坍塌，正朝着他们奔来，欲向山底滚去。

贺黎心中大惊，忙进屋唤醒妻儿，嘱咐她们向山两侧跑。随后摸黑朝山下着急跑去。贺黎冒着大雨，借着天光连滚带爬跑到山下村里，挨家挨户敲打门窗，叫他们赶紧出来，泥石流来了。

幸得贺黎及时奔走相告，桥山村一百多人在当夜的泥石流中无一遇难。等到泥石流渐渐稳定，贺黎又急忙朝家中跑去，却不料在半路中，看见了妻儿的尸体漂浮在泥石乱流当中。贺黎心中大悲，郁郁闷闷了多日，自觉妻儿已去，便再无念头苟活于世，便走到当日妻儿遇难的地方，寻了一颗枯松，自缢寻亡而去。

那村中居民感于贺黎的大慈悲，将他们三人合葬在桥山背面处，便是这处苦坟包。

后来贺黎携着妻儿的亡魂来到阴曹地府，请求阎王爷留些时日给他们三口，再过一些团圆之乐。那阎王爷念及贺黎因为勇救桥山村百多条性命，便让他们亡魂在哭坟包处再续一段天伦之乐，不受轮回除忆之苦。

于是，贺黎一家三口的亡魂便在哭坟包处安家度日。早些年，还有一些村民时不时来为他们烧纸祭奠。但后来，村民大都搬迁至东城区中，坟包日渐荒芜，杂草丛生。贺黎也明白他们的苦楚，也不追究这些身外之物。只要他们三口能聚在一处，有个躲避野鬼坏妖的地方便可。

但，最近贺黎一家的日子却不好过了。不知从哪里来了三只六条尾巴的狐狸，将贺黎一家赶了出去，霸占了哭坟包。贺黎一家时下从定居之家，变成了野鬼一般，飘荡在桥山山林处，时不时还能听见贺黎妻子陈菡的哭声。

那陈菡向贺黎哭诉：“之前就叫你去吓一吓桥山村那些人，让他们来祭奠一下，你还不去，他们都两三年不来了，这下搞得我们纸钱食物没了，还因为他们不来这里变成了荒地，连家都被该死的狐狸妖怪霸占了。”

贺黎无奈说道：“那我也没办法啊！别人搬到城区里，来回一趟不容易。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我们啊！况且，城隍庙里也不是谁都认识我，你说一个鬼魂进城了，那还不得把我抓起来啊！”

陈菡又哭道：“那怎么办嘛？那该死的狐狸我们又打不过，白白让他们霸占了不成。娃儿还小，灵魂还不坚实，长时间风吹日晒的，怕是过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了。”说完抱紧了他们的孩子贺里昂。

贺黎此刻苦不堪言。

陈菡忽然惊道：“诶，那山下土地爷爷不还在吗？要不你去请他老人家来解决一下。”

贺黎踟蹰了一会，开口道：“倒也是个法子，但是咱们这两年里哪都没曾去过，不知道土地爷还买不买我这个面子。”

陈菡说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土地神不就是管这些事情的嘛？”

贺黎便说：“那我现在下山去找他吧。”说完便飘飘然地跑下山去。

那土地庙就在山下马路旁边，还没走近，贺黎便闻到了浓烈的烧香纸钱的味道。燃香的烟气氤氲环绕周围的树冠，久久未曾散去。

贺黎径直走向土地庙前，只见到那庙前香火旺盛的样子，供案上鸡鸭鱼肉，瓜果齐全，思索了一会，做了下揖，问道：“请问桥山土地爷在吗？在下儒生贺黎，有急事请土地爷帮帮忙。”

土地庙内并没有什么声响传来，贺黎身子愈加恭敬接连问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贺黎心想着：“难道是土地爷外出了？”这样想着，便提步回去。

还没迈出步子，那土地庙中，传来一声哈欠声，问道：“谁啊？这青天白日的，打扰我老头子休息。”

接着一个老头从土地庙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双眼朦胧，嘴下白花花的胡子还在流油。

“土地爷好，在下儒生贺黎。”贺黎忙作揖请安。

“哦哦哦，是大善人贺黎啊！诶哟，这几年都不见你走动，怎么今想起来看我了。”土地爷，急忙抹了抹嘴，抹去了嘴角的鸡油。

“啊呀，贺黎没有时常走动，还望土地爷赎罪。今天来打扰您，确实有些急事。”贺黎尴尬作揖回道。

土地爷不紧不慢地问：“什么事情啊？看我这个老头子还有没有能力给大善人帮忙哦。”

贺黎又再次道了声歉，便将那三只狐狸霸占哭坟包的事情说出来，也说明了想让土地爷帮忙将狐狸赶出去的想法。

土地爷便撕咬着鸡腿，斜眼看着贺黎说道：“这狐狸霸占了你家，本来这件事和我土地爷没啥干系，我呢就是替上面的登登记，但想到你那善举，连阎王爷都开恩成全了，那我呢，也就替你走一遭，把那几只狐狸赶出去，哼，还没有哪个鬼、哪只妖，路过这桥山不给我土地爷面子的。”

贺黎见土地爷愿意帮忙，又作了作揖，身子愈加低下。

接着，贺黎便带着土地爷来到那桥山背面的哭坟包处。

贺黎朝哭坟包大喊：“那，那霸占别人家产的凶恶狐狸快出来，桥山土地爷找你呢。”连喊了三声，一只狐狸才懒洋洋地出来。

那狐狸不紧不慢地说道：“贺黎啊，给你说了，你奈何不了我，打也打不过，叫也叫不走。我们仨就在你这住下了。”

贺黎回道：“我是拿你没办法，但是这桥山得土地爷说了算。土地爷，就是这几只狐狸霸占了我家，还请你帮忙赶走……”

贺黎还没说完，便看见身后的土地爷卑躬屈膝地跑到那只狐狸面前，小心翼翼说道：“诶哟，原来是六尾大人，您怎么到这来也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给您迎接迎接啊！”

那狐狸说道：“桥山土地爷，听说你要来赶我们走？”

土地爷看向贺黎：“诶哟，哪里的话，我是得知三位大人住在这里，看看你们生活习不习惯。哪里是来赶你们的？别听这鬼魂胡说。”

狐狸也不理睬土地，切了一声，白了贺黎一眼，便进了坟包。

贺黎看着土地爷，气得脖子粗脸色红，问道：“土地爷，这怎么回事，你不是来帮我赶走他们的吗？”

土地没好气地哼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它们是六尾狐狸，你不知道六尾狐狸地位在妖界里仅次于九尾狐狸吗？你差点害我出事。”

贺黎一脸无语：“所以，它们地位高就可以霸占我的家了吗？”

土地说：“那怎么办，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小土地。法力不高，权力也不大。哎，你这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

贺黎眼见土地没办法，一个堂堂男儿竟然急得哭了出来：“想不到我贺黎一家生时遇难，死了也要遭厄。我那娘俩该怎么办，我们还没过够，还不想去轮回啊。”贺黎哭声乌乌啼啼，把土地搅得心烦。

土地上前说道：“哭什么哭，一个孤魂野鬼有什么好哭的。”接着又小声说道：“虽然我这个小土地拿这六尾狐狸没有法子，不过那东城城隍倒是可以，他在神界地位比我高，权力大，法力强，你要不去城隍那求求他帮忙。”

贺黎听见如此，止了眼泪。向土地爷道了声谢，辞别了土地，便朝妻儿处走去。

妻子看他神情抑郁飘回来，急忙问他咋回事，贺黎一五一十说清了刚才的经过。陈菡没好气地骂道：“亏他是桥山土地，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外强中干的主。”接着又问：“那你要去找城隍吗？”

贺黎抬头看了看从树缝下透过来的天光，说：“现在差不多是午后了，我现在去吧，说不定傍晚时候就能请来城隍！”

说完便起身飘飘然朝山下走去，桥山距离东城有三里路。贺黎急行而至，方用了四五十分钟，才来到东城城门下。眼望着城门内人来人往，贺黎一阵感慨，心想着要是一家人都在世，贺黎肯定已经高中，生活肯定幸福。

感慨过后，贺黎走入城内。大街上各式商品琳琅满目，才两年多没有进城，这东城又发展了许多。贺黎看着繁华的街道又是一阵感慨。

东城城隍庙就在大街末尾处，从城门走去，大概要四五分钟。贺黎心急着跑去，方才跑了一半，慌忙中被一人拦下，那人直喊：“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不去地府轮回，青天白日也敢擅闯人类居所。”贺黎定住身形，仔细一看，那人手中举着一牌匾，上面写着“日巡”二字。贺黎心想：当时阎王下令我可以居住在桥山哭坟包的时候，东城城隍庙内大小神祇都是知道的，想来这个日游神是刚来的吧。便一五一十告诉对方：“原来是日游神啊！在下东城儒生贺黎，奉阎王之命，在三里外桥山处存居，并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那日游神怒目回道：“儒生贺黎？我在位这几年，并没有听到什么阎王下令啊！想来定是你这厮编造谎言，故意欺骗我这新来的吧！

贺黎一听慌了，急回：“日游神大人，在下真是阎王下令可以在人世存居，当日城隍庙内很多大人都已见证。”

日游神声色更加愤怒：“我管你有没有命令，在我管辖期间，你这个鬼怪，竟敢擅闯人类住所，我必须将你关押鬼牢内，等城隍大人再来定夺。”

贺黎想要辩解，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日游神手中的牌匾一拍，瞬间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等贺黎晕晕乎乎醒过来时，早已被日游神关押在城隍鬼牢之中。那鬼牢由几十根烧红的铁柱建成，贺黎手只要一触碰，便会被烧伤，疼痛非凡。贺黎看着头顶天窗外投射的光，才知道时候已到了傍晚。贺黎无奈只能大喊冤枉啊！冤枉啊！然而，鬼牢中，没有什么声音回复他。

却说贺黎妻子陈菡自夫君去东城寻求城隍帮忙后，直到傍晚还没回来。心下焦急万分，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牵着儿子贺里昂快步跑到城隍庙前来。

此刻黄昏时分，正值日夜游神交班时刻，那夜游神看到陈菡带着儿子焦急前来，忙上前谈道：“诶，这不是东城大善人贺黎之妻陈菡吗？怎么现在有空过来这边啊！”

陈菡见夜游神上来问话，忙带着孩子跪在地上，直说：“夜游神大人，家夫贺黎自午后前来城隍庙内寻求城隍大人帮忙，但到了现在还没有见到人影，就过来这边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请大人查明。”

夜游神听陈菡一说，环顾四周说道：“诶哟，我才来交班，并没有注意到贺黎的身影诶！”

又回过头问：“日游神，你在白天的时候可曾遇到贺黎吗？”

日游神若有所思，回道：“吱，贺黎？哦，我想起来了，白天我在大街处确实抓到一个孤魂野鬼，他说他叫贺黎，还说什么是阎王下令存居人世的，我见他陌生，便抓到鬼牢关了起来，等城隍大人定夺呢！”

夜游神忙说：“这事你刚才怎么不给我说一下呢？那贺黎是东城大善人，八年前因为救了村子百十多条性命，一家三口命丧黄泉，阎王特意下令让他们一家三口魂魄在人世间存居，待他们觉得已无挂碍的时候，便可去度轮回之道。”

夜游神把事情缘由给日游神说完后，又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对陈菡说道：“实在是太对不住了，日游神是两年前才换职过来的，加上这两年你们也不常到城中走动，日游神便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就把贺黎放出来。”

夜游神说完，便一边带着陈菡和贺里昂来到城隍庙内鬼牢处，解开了关押贺黎的牢门，将贺黎放了出来。

夜游神拉着日游神对贺黎道了声歉，将日游神是新来的事情一一给贺黎说明。贺黎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应承说着不碍事，不碍事。

一众人等出了城隍庙门，夜游神见贺黎犹犹豫豫想说些话。便开口问道：“差点忘了问你们，白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贺黎急忙回答道：“夜游神大人，其实我白天过来是想请求城隍大人帮一下忙。”

夜游神问：“什么忙？”

贺黎说：“前几天，三只狐狸霸占了我们一直住的苦坟包。夜游神您也是知道的，当年是村里一起集资给我们修的坟墓。我们本来想着，再在人世间生活一段时间，好让儿子好好看看人世间的发展。不料那三只狐狸的闯入，搅乱了我们的生活。我儿贺里昂魂魄尚未坚实，这几日的风吹日晒，恐有让他魂飞魄散之势了。”

夜游神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又不解问道：“你们没有去寻求桥山土地帮忙吗？”

贺黎急道：“去了，但是土地爷说那三只是六尾狐狸，在妖界地位蛮高，凭他的权力办不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叫我们来寻求城隍大人帮一下忙。”

夜游神回道：“我明白了，这确实是不好搞啊！不是说那妖怪不好搞，是城隍大人今天不在庙内啊！昨夜板鼓城城隍给大人传话有重事要商议，今日一早大人就出发前去了。”

贺黎焦急望着陈菡和贺里昂问：“那城隍大人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夜游神琢磨道：“你也知道板鼓城挺远的，我估计要今天半夜才能回来了。”

见贺黎三人愁眉苦脸，夜游神又说：“哎，贺黎今天呢，你们就先回桥山，等城隍大人晚上回来了，我帮你们把这件事呈上去，你们是咱东城的善人，放心城隍大人一定会给你们办好的。”

贺黎三人听了夜游神的话，放松了些，向日夜游神道了声谢，便飘着回桥山临时住地去了。

半路上，贺里昂天真地问贺黎：“爸爸，城隍大人真的会帮我们赶走坏狐狸吗？”

贺黎一把抱着儿子，一脸灿容：“当然啊！城隍大人是咱们这片最大的保护神，他不帮咱，谁来帮咱呢？”

贺里昂听了，高兴拍手欢呼道：“耶，那咱们又可以住大屋子了，这几天太阳都要把我晒没了。”

妻子陈菡打趣道：“还是官大一点好，什么事都能搞定。”

贺黎听了，脸上有些忧郁，他想着要是自己没死的话，凭他的学识，也能当上大官吧！

陈菡又说道：“相公，明天什么时候过去请城隍呢？”

贺黎想了想：“既然夜游神大人会呈报这件事情，那就中午吧！早处理好了早轻松。”

陈菡说：“诶，不行，城隍大人半夜才回来。估计要休息一会，要不还是傍晚时候吧！那个时候太阳也不大。”

贺黎笑着说道：“是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只等到第二天傍晚时分，贺黎赶在日、夜游神交接换班时赶到了城隍庙。

贺黎先是给日、夜游神打了声招呼，然后激动地问道：“城隍大人现在有空吗？可以的话，还想请他现在就帮我们驱赶一下狐狸。”

那日夜游神互相看了看，夜游神面露不好意思之色，直言道：“贺黎，昨晚城隍大人并没有回来，想来是事情繁重，还需要过几天才回来。”

贺黎一下子诧异道：“可是你们不是说城隍大人昨晚便会回来吗？”

夜游神回：“确实说过，以往城隍大人每次外出办事，基本都是当夜回来。但也有三四天后才回来的情况。我想肯定是板鼓城那边出了些大事，需要他们一起管理，所以才没有回来。”

贺黎本来高兴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这是继他在泥石流中看到妻儿尸体后，第二次出现这种无奈无助的感受。

贺黎神情恍惚地说：“既然这样，那还烦请夜游神大人，等城隍大人回来后，将我们的事情呈报一下，多谢了。”

说完便晃晃悠悠地返程。

夜游神在背后大声回复道：“贺黎，放心吧！等城隍大人回来了，一定会呈报的，怎么能让你们度轮回呢！”

只待贺黎的身影被黑夜淹没看不见的时候，那日游神一把扯住夜游神问道：“城隍大人昨夜不是回来了吗？你没有向他呈报这件事情？”

夜游神不以为然回道：“呈报什么啊？城隍大人每天为了东城百姓日夜奔波已经够累了，哪里管得了这孤魂野鬼的烂谷子事！”

日游神又问：“可是，人家不是孤魂野鬼啊，他不是东城大善人吗？是阎王下令让他们在人是存居的欸！”

夜游神不耐烦地对他说：“你知道什么！我不呈报是为了大家好！一来，这几只六尾狐狸确实不好搞定，给城隍大人徒增麻烦；二来，这贺黎一家三口已经在人间存居八年了，虽然安守本分，没闹事情，但是他们迟早要去投胎的，还不如就借着这件事断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念想，早点投胎轮回。你说这是不是对你对我对城隍庙，对贺黎一家，对这东城百姓都挺好？”

那日游神虽然是个直愣愣的粗性子，经夜游神这么一说也好似明白了，直呼：“夜游神这招妙啊！”

夜游神得意地说：“瞧着，这人神鬼妖之间的门道可多了，多跟咱好好学学。”

且说贺黎心情郁闷地回到桥山临时住所，夫人陈菡见他来去如此快，还孤身一人回来。慌忙问道：“怎么，城隍大人不肯帮我们的忙吗？”

贺黎摇了摇头。

陈菡见状，泄气坐地，直说：“看来咱们一家三口就要去轮回投胎了！”

贺黎忙说：“没有，是城隍大人还没回来呢。”

接着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陈菡一下子站起来：“我说相公，你怎么这么费事，直说没回来不就行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贺黎又说：“不是我费事，而是我总觉得是不是他们都不肯帮我们了？”

陈菡说道：“怎么会呢？当年城隍大人也对我们的行为大加赞赏，也让我们在桥山处住下了。”

贺黎回道：“不是城隍大人，而是日夜游神。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在敷衍。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只狐狸不好对付。”

说完接着又问：“夫人，你们现在想投胎吗？”

陈菡泪声说道：“相公你这什么话，要我们想投胎早就去了。我就想和你们一起过过日子，现在这鬼魂也挺好的，无忧无虑。我还不想投胎轮回忘掉你们，我还想和你和儿子一起生活啊！”

贺黎也泪眼回道：“都怪我，当时应该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都怪我！”

陈菡连忙说：“相公不怪你，都怪我太没用了，连儿子都没保护好！你这样做是对的，如果村子的人都遇难了，咱们肯定都会活在悔恨当中了。”

贺黎思索了一下，急说：“既然神仙不帮咱，那只能求助他们了。”

陈菡不解。

贺黎回道：“我回来经过城门的时候，刚好见到一个猎户扛着一只野猪回去。我想着可以找找这个猎户帮忙，让他来苦坟包这边走动，把那三只狐狸吓跑不就行了！”

陈菡听了，想了想说道：“倒也是个法子，就看这个猎户同不同意帮忙了。”

贺黎又说：“我见他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岁，我想他是知道我的，到时候我把我的境况给他说一声，也不叫他杀生惹怒妖界，只叫他来这边走两圈便可。”

陈菡似有所思地点点头。贺黎说完，便要起身：“我现在便出发，寻个夜游神巡视不及的时机潜入城去，然后等半夜那猎户熟睡后托梦于他。”

陈菡担忧嘱咐道：“那你可要小心，这次你要在人类身上入梦，别被巡视的神将抓住了。咱安分守己不惊扰人类好几年，这次若是被抓，就要被打入地狱鬼牢了。”

贺黎安慰道：“夫人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说完便出发了。

那贺黎便疾步行至东城下，于路边寻了个草垛躲藏。等夜游神巡视其他地方的空档时机，便一股脑从紧闭的城门中穿入城内，躲过城中神将的巡视，来到那猎户房下后门口，钻进门口处潲水桶内躲了起来。

只等到城内犬吠声止，各家灯火俱灭，稍有人打呼噜声传来的时候，贺黎便起身进屋进入那猎户睡梦当中。

在梦中，贺黎先向猎户说明请他不要害怕，又把自己是八年前救桥山村的贺黎身份说了出来。本来那猎户心下惧怕，听到贺黎名字的时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感动地向贺黎道谢，贺黎不解问这是为何。一番解说之下，贺黎才知道原来猎户也是当年救下的桥山村村民。

两人在梦中寒暄一阵，贺黎又表明自己此次前来是有求于他，随后便将阎王宽待、狐狸霸占、土地不敢，城隍不在家的事情一一道来。猎户自感世事无常，不仅人世间有欺软怕硬之事，连鬼怪之间也有。而后又承诺回道：先生八年前救我们桥山村这么多人，怎么能不帮你这个忙呢！又说：明日我便拿着弓箭猎刀去苦坟包走一遭。

贺黎听罢连声感谢，又叮嘱猎户只需在哭坟包附近走动，让狐狸感到害怕逃走就行，万不可杀伤他们，不然会惹很多麻烦。

叮嘱完后，贺黎又再声感谢，便退出猎户梦中，又寻了时机，跑出城外。

只待到第二日，那猎户一早醒来。心下奇怪平日夜里做梦醒来后都会忘记内容，今天的梦却独独每个细节都牢记在心里。只见他匆匆洗漱完毕，带上弓箭猎刀便去了桥山苦坟包。猎户在苦坟包附近转了好几天，又在附近猎取了一些兔子，野鸡，野猪等动物。

只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猎户在哭坟包处细细搜寻，没有了狐狸的骚味方才停下。

过了几天，猎户在梦中又见到了贺黎。那贺黎向猎户直言他们一家三口已经重返了苦坟包住下，非常感谢猎户的相助。

后来，猎户将帮助贺黎驱逐狐狸的事情给原来桥山村的各个村民讲了出来，那些村民纷纷自怨：想来是我们这几年少去苦坟包祭奠，才让恩人贺黎受了这气。相继讨论着把哭坟包再次翻新一下，以后逢年过节要常去哭坟包祭奠的事情。

此后，贺黎一家三口鬼魂居住的哭坟包换了新，坟墓顶上杂草没有了，墓碑前也时常摆满了瓜果钱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