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卷宗

京都,由玄武司主导,整理近三十年各地呈上的奇闻逸事,去芜存菁,筛查编纂的《天下逸事录》,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终于收拾完了!”

档案室内,一个带着燕饰面具的女子疲惫地整理好手中的卷籍。看了眼刻漏,竟然过了黄昏(晚上七点到九点),已经人定(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都这么晚了嘛。”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同事们大都下班了,唯有远处一角,还有烛光摇曳,好奇地走了过去。

“虚日鼠,你还没结束嘛。”

“马上就好了。”虚日鼠同样戴着面饰,乃是一只白老鼠。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看到一份奇怪的卷宗,耽搁了一会儿。”

“哦,哪儿的卷宗,说的什么?”

“永嘉初年太原郡呈上来的,记载的是下辖交城县事迹,卷宗上说,交城县南部里人经常在夜里碰到一只三丈高的巨怪,动作鬼魅,发声如同夜枭,见到的人不出三天,便惊悸而死。”

“听起来像是某个精怪在故弄玄虚,偷吃生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卷宗上记载,出现巨怪后,县内便上报太原,太原方面派遣了监察司的道士前往调查,只是调查结果显示这并非精怪,而是癔症。”

“当时有里人和监察司的道士一起同在屋中,突然外面狂风大作,吹开门窗,里人便疯狂大叫,称有巨怪,道士找遍院内,都没有看到任何精怪的踪迹。按理说,三丈高的巨怪,出现后不可能不被发现,道士又询问了附近的里人,也都没人看到巨怪。”

“不久,里人病倒,道士在一旁观察,直到死去,里人都只有惊猝之症,没有被吸食气血的迹象。监察司的道士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种传播在里人之间的癔症,发病症状为看到疑似巨怪的恐怖存在,发病原因不详,初步猜测和大风有关。”

“对于这个结论,太原监察司原本也是很不认可,陆续派出了好几拨人,想要查清幕后的真正原因,但都是只见有人惊惧而死,不见任何精怪踪迹。直到次年八月,监察司去交城调查的那个道士在桂花节上,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发疯,大喊大叫说有巨大的精怪,监察司才不得已宣布这就是癔症,并且对前往交城的调查人员,全部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真是匪夷所思,后来真相查清了嘛?”危月燕好奇地问。

“查清了,或者说,也没查清。”

“什么意思?”

“卷宗的后半部分记载,太原结案后,交城县仍在自行调查,也请来了各种奇人异士,但始终找不到背后的精怪,还有几个请来的人也感染癔症而死。直到有一天,一个里人打猎执弓归来,在夜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皂巾蒙面的巨人,见其恍若醉酒,步履蹒跚,便引满发弓,一矢中的。那巨人被射中后,仓皇退去,里人也回到旅舍,和人说起这事。第二天,人们发现县城西郭的一株百年老丹桂上插着一支箭,不断有鲜血从树干里面流出来,检查那支箭,竟然是里人所射巨人的那支。”

“这件事引来了县令,知晓前因后果后,县令命人烧掉了丹桂。离奇地是,自此以后,困扰交城县里人的巨怪也消失不见,人人纷纷说,这个丹桂就是那个巨怪,只是那夜喝醉了酒,碰巧被射伤,这才暴露了原形跟脚。”

“由于巨怪消失,这件案子也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了结了。后来,这些事被太原郡整理成卷宗交给京城监察司,留档以被查用。如今到了我们手里,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危月燕沉思了一下:“你是说,这个案子的背后真凶,并不是那棵丹桂?”

“区区百年丹桂,成精又能有多大本事,况且被凡俗的弓箭射伤,直接现了原形,又哪里来的本事,骗过监察司的高人。想必它只是幕后真凶推出来结案的替死鬼罢了。”

“那这么说,这个案子的背后另有隐情,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没错,而且我怀疑,这个真凶很可能还在交城县。”

“这你也能判断出来?”

“因为幕后的精怪如果离开了交城,它没必要找个替死鬼。我特地查了送来的关于太原郡的所有卷宗,发现最近三十年,太原郡出现精怪鬼物的频率大大增加,几乎囊括了下辖的所有县镇,除了交城县。”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了交城县的暗面,很可能已经成了那幕后真凶的鬼蜮,并牵连着整个太原郡,都陷入灾祸之中。”

“对了,交城县令呢。”

“不知道,卷宗里只有一份履历,李修宇,楚郡安德县人,中兴四年进士,入翰林院编修,素有文名,后增补下放至交城任县令……至今已三十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