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察报告
(自启明会第七回讲演集转载)
由本会与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联合主办,今年四月九日在东京大学举行了该校讲师常盘大定氏中国佛教史考察报告讲演会暨展览会。本册刊载的三上文学部长的开会辞和常盘氏的报告,是根据会议讲演记录的整理稿,拓本目录是同时展出的拓本资料。报告会上的讲演由于时间关系只限于考察地区的一般情况报告,此外向本会提交的考察报告书中录有收集来的拓本资料及详细说明,为方便对照通读并理解此举的有益宗旨,特汇成此册。
开会辞
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长·文学博士 三上参次君
今天请常盘博士来讲演,首先由我来做一个介绍。常盘博士这些年来一直在本校担任佛教特别是中国佛教史的讲义工作,由于这种关系,前年前往中国,不辞在中国国内旅行十分困难的劳苦,深入内地,搜集到了许多珍贵的资料。去年又得到了启明会的经济援助,实现了第二次中国探险之旅。众所周知,启明会是由赤星铁马君斥资一百万元,开展补助新研究、奖励新发现的事业团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刊行著作及发明补助等方面得到了该会的经济后援。此次常盘博士的中国探险就是其中一例。考察结果今天在此展出,大家可以看到博士带回的众多珍贵的佛教资料,博士的讲演马上就要开始,我的介绍本应在此结束,但是,因为我听过博士上一次的讲演,颇有感触,所以请允许我再讲几句。我开始认为,常盘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前去旅行有了重要的发现,对于业内人士来讲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们绝对难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这样说呢,也许大家会认为,有资金,身体状况允许,再做一些相应的准备,去中国内地旅行当然没有问题,只要去了,自然就能带相当多的礼物成果回来。可是,常盘博士却是在毫无内地旅行经验的情况下,深入到了连中国人都不肯去,要求保护都会遭到官府拒绝的内地,并且做了拓本,照了相片,带回了许多珍贵的资料。当得知了这些情况,我深深地感到,如果不是像常盘博士那样有着坚强的信仰,而且那种信仰就是一种宗教上的深笃信念的人,是绝对完不成这项工作的。这就是我想一定要介绍给大家的情况,作为补充。
中国佛教史迹踏察报告
东京帝国大学讲师·文学博士常盘大定君
刚才三上部长的介绍,让我很不好意思。去年接受大学的命令,又得到启明会的后援,前后进行了五个半月的考察之旅,现在将旅行的大致情况做一个汇报。去年也做过同样的报告,那一次是特意为了向同志介绍,因此总结得比较系统。不过这一次情况不同于去年,又有很多展示品,大家可能都已经看累了,所以研究上的问题都让给目录解决,在这里我只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去年旅行的气氛,去了这样的地方有过这样的事情,这样报告,大家也许更会感兴趣。
最初是在青岛上陆。利用仅有的三个小时时间首先去参拜了天后宫。听说德国把所有的东西都取缔了,唯独留下了这个宫。那不过就是一个寒酸的小庙,但于精神方面的作用却是不同凡响,在这一点上对我们有他山之石的功效。宫里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道士,于宗教角度上也值得一看。宫前有歌颂德国人的颂德碑,右侧有个小公园,说是那里立有商民戴德碑。所谓德指的是德国,是一块商民们感戴德国的颂德表,但知道的人并不多。自然,青岛的发展是仰仗了德国人的力量,感戴德国人也是正常的。而我当时的感觉是很希望什么时候也能有五六处出现感日碑。有着独特个性的德国人正在做着一种宗教式的新尝试。旭公园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和中国北方那种茫茫大漠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德国人植树造林的产物,这片造林的影响已远及济南地区。回到街上,看见高处有一座建筑,据说那是为了迎接战后来调查的李王殿下而计划建成的。在这个半岛上,近处的崂山想去,青州也想去,而结果是去了济南,又以济南为中心向四方延伸,并计划济南日程结束后更向东边进发。
济南附近也有很多值得观赏的地方。当初的计划是一回走遍山东的主要地点,可是翻山越岭纵横无尽的实在走不起。听从有经验的人的意见,至少要分成三个部分,还必须事先定好要去考察的地点。首先从较近的历山看起。听说山东省境内有三个历山故地,从研究角度上讲,哪个也不得要领,但济南东南的那一处说是最近。历山,不用说,就是舜帝耕作的古典圣地。翻过这座山,去看了黄石崖。黄石崖还没有对学界公开,规模虽然很小,但是保存有和云岗龙门同时代的北魏时期的造像。然后去了宋代名僧义楚所在的开元寺,同日还计划去佛峪,但走到光村这个地方时天就黑了,只好在白云观这个道教庙观里住下,这里现在已经成了小学校了。第二天早上,在观内看了一下,发现左右的墙壁上画着三清,也就是道教的三尊,为中心的老子八十二化图,这可是件珍品。是见我看得仔细吧,正在院子里干活的百姓里有一位拿着长烟袋的老人对我说,还有一座庙,带你去吧。于是我早饭也顾不上吃了,跟着他在越来越深的草丛中一路向前走,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很感谢他的热情,可是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就觉得他有些给我找麻烦。最终到达的地方正是我要去的佛峪。我想他这样做一半是出于热心,另一半则是想夸耀一下自己的村子。这一路竟有中国的八里之遥,相当于我国的一里十二丁。这里和接下来去的龙洞都有隋代的石窟,遗憾的是石窟皆已坍塌,失去了以往的样子,没有想到的是遗物竟然会如此之多。
第二回推了一辆独轮车向西方进发,必须要渡过河去。县道上聚集着很多贫民,靠背客人渡河勉强度日。一旦遇上灾荒之年,良民就变得更加勤奋,而刁民就成了土匪,有气力的则移居他乡。情况如此,县道还好,进了山路没有人背,很是困难。像去孝堂山的途中过一条河,水面上间隔有几块石头,要想从那上面推着独轮车安全过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一个人在前面拉车,结果掉进了河里,幸好重要的东西没有被弄湿。到孝堂山,看汉代画像石,然后向后转向南方,经五峰寺去灵岩寺。几次经过水面较宽的河流,这时的车夫实在是辛苦,值得同情。这种时候只能听其自然。山路格外险峻,加上从五峰到灵岩的六十里之间没有了任何食品,真是困难到了极点。但在灵岩山有了意外的收获,由此高高兴兴地返回了济南。
第三回是从邹县出发去曲阜,从曲阜到宁阳,再从宁阳赴兖州,从兖州去济宁,转回来从大汶口去徂徕山,在映佛岩看了北齐王子椿手书的《般若经》,寻访石徂徕的神道碑,在泰安府拜访孙泰山远孙的宅第,游太庙一周,纵断泰山,北方下山从神通寺经玉函山,最后返回济南。神通寺和灵岩寺都是东晋僧朗的故址,可以说是山东佛教的根据地。在这里种下的佛教到了南北朝时期,使本来属于儒教地盘的邹鲁之地,其中包括重要的泰山、徂徕山上都生出了有名的石刻经。看了徂徕山的《般若经》,确认了泰山《金刚经》也出于同一手笔这一事实。山东旅行途中,到达兖州之北二十里处时因为天色已晚住在了观音庙里,第二天在稍稍向南的一个小庙前,听说了前一天夜里一个军人被土匪惨杀掉的事件。山东之地十分贫瘠,食物不足,且十分难吃。大概就因为这个原因,古鲁地域自古以来就以多匪出名,官府对外国人颇尽保护责任。
邹县城里没有客栈,没有办法,只好到城外的土坯破屋借宿。可是警员马上赶过来说城外难以保护,特意把先到的其他客人转移到别处,让我们住下,门口又加了两名警员整夜守在外面。宁阳的情况也是如此,城里没有客栈,到城外的破房子借宿时,警官带着两个警员过来,问清情况后,也是让两个警员在外面站了一夜。第二天,邹县来了五人,宁阳来了两人保护,前一天夜里的事情理应感谢,这一天的行程就让警员们一起参加了。这一次的旅行中,像这样有护卫警员同行的仅有这两次。
山东之行结束后,因向导过于疲劳,所以取消了去青州的日程,改去北京。在北京去了上一次没能去成的明十三陵、居庸关、八达岭等处,然后南下去了赵州,目的是寻访有名的赵州和尚的遗址。在高邑县下车,在停车场附近的旅店听说,这个地方以前还没有日本人来过。我直接就去了赵州,可古佛寺也好柏林寺也好,却没人知道。后来看见了一座塔,不管怎样先去看了再说,结果那里正是要找的柏林寺。一般叫作白塔寺,难怪一般人都不知道。此塔和正定府临济寺的塔同形,修建于金代,祖师堂里也有赵州和尚的石像。作写着和尚事迹石碑拓本时围过来很多人,问我是哪里人,我回答说是日本人,可是没有人知道日本。人群中只有一个小孩子说“日本那个国家老师教过,我知道。”
原打算赵州之后去彰德府西面的宝山,可是因为行李太多,所以延后,直接去了济南。那是十月二十九日晚上。济南的日本人说后天就是天长节了,让我一定去参加在当地举行的仪式,中间还有一天,是去西边还是去东边,考虑之后决定去东边的开封府,去看铁塔寺、繁塔寺,看宋代古都旧址龙亭,还有犹太人子孙居住的教经街,住一夜后回去参加天长节。上一次来的时候,郑州有一家三井的分店,但听说现在已经撤掉了。除此之外没有听说还有别的邦人在此。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时,知道了还有一位岛田医生,但是已经晚了。这回来了听说不仅郑州,洛阳、归德、马桥、汤阴、亳州等地也都有了同胞,来大量收购桐木和棉花。而郑州是中心,都是想要在这里大量投资的商贾,所以郑州的日本人势力最盛。另外,日本人经营的郑州医院也得到了信赖。前年闹饥荒时,用日华实业协会名义实施的救助活动,好评一直传到了长安,听说没有排日运动的地方只有郑州。
去洛阳途中计划去登嵩山,但被告知那里是危险区域,不知能不能去。所幸的是,听说洛阳有一个日本人,所以决定过去请教一下,看能否请他帮助一下。这个人很有旅行经验。我这一次没有把洛阳作为计划的中心,打算如果定购的龙门石比较理想的话就到当地去看一看。既然洛阳有日本人就决定先去洛阳,到达的当天晚上,就去找那个日本人,想和他商量一下能否在龙门住一夜,可不可以不要警员或士兵随行。这件事情让他很高兴,因为他没有什么事情安排,正在生脾肉之叹。第二天一早和我一起步行出发前往龙门并住了一夜。
龙门寺里没有和尚常驻。对面的香山寺也因此地经常有土匪出没没有人住成了空寺。我们在一个叫龙门街的村子里住下,从洛阳同行而来的老拓夫和龙门的拓夫会合,商量怎样完成我定购的拓本。从头到尾都商量好后,利用剩下的时间,第二天去了香山寺。这些拓本后来看起来虽然没有完全达到要求,但基本上还算是表现出了整体的样子。这些拓本的一部分现放在会场展出。洛阳附近有土偶根据地的北邙山,又有石佛根据地龙门,对这些方面感兴趣的人在这里待上几天也会觉得不够用。佛像里的确有仿造物,但也有好东西。好东西一般是不让人看的,昨天没有的,今天可能有,今天没有的,明天可能来。换句话说,这种状况也说明了古老的文明正在急速地消亡。
从北京一起来的向导因身体不好回去了,洛阳的人说陪我一起去嵩山,所以很放心地出发了。第一站是少林寺,少林寺是传说中达摩面壁九年的故址,宋代兴建的初祖庵是目前已知的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然后经永泰寺到了会善寺。会善寺的位置是唐代时的戒坛院,所以并不为以往的佛教界所知。嵩岳寺里有一座北魏时期的塔,很是不错。接下来的法王寺在嵩山被说成是佛教最早的摩腾、法兰时代建立的,另外还有被说成是因有嵩阳书院才有的嵩阳观,还有二程也曾居住过的崇福宫等古迹。这些地方都看过以后,去了中岳庙。庙里有一块刻着北魏寇谦之之名的石碑,我们去时正好赶上有祭祀活动,乱哄哄的,没能看成。有名的太室石阙倒是能得以慢慢欣赏。天气很暖和,因身体感觉有些疲倦,坐在庙前休息时,走过来一位老人跟我们说话,又拿出粗面饼子给我们。那是小麦粉里掺上干柿子做成的。他说,你们没吃过这种东西,尝尝吧,还说,好人都吃这种东西,而坏人就都进山当了土匪。走到哪里都有土匪的话题出现,从这种情况上看,土匪是到处都有。这以后我们去了一个叫作洞头的地方,住在一种土造的房子里,又在碑楼寺看了刘碑。那个叫作洞头的地方,一共只有二十个巡警,如果遇上土匪来了,就会逃到村子里面躲起来,等土匪走了再回来。归途中在临近登封县的十里铺吃饭,可什么也没有,问他们鸡蛋应该有吧,回答是去年闹灾荒时,鸡呀猪的都饿死了,自然没有鸡蛋。听了这些话我不禁鼻子发酸,闹土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在参驾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出发,忽然听到两声枪响,向导说那是正在掠夺,并不在乎的样子。大概因为经常听到枪声,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这一次从归德府向南进发。归德府里有一处叫文雅台的地方,是有关孔子的遗迹。听说孔子来到宋都的时候召集弟子在大树下习礼,可是桓魋却把那棵大树砍倒了。孔子说:“天德生予,桓魋奈何予夫。”从此处再向南进入亳州,是为了寻找老子庙。正好那里有一个日本人,通过他去县衙、道庙等打听,却没有结果,让人十分失望。想了一夜,想起来鹿邑这个地名。深入了一百三十五里来到这里,不忍空手而归,所以决定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虽然有些盲目,但所幸的是,作为老子遗迹,找到了鹿邑县东十里处的太清宫和城里的升仙台两处。其中,太清宫是东汉以来朝廷祭祀老子的故址,这一点通过石碑得到了确认。
从郑州返回北方的途中,去了彰德府西边的宝山。宝山是北魏的道凭和隋代的灵裕这两个有名僧人住过的地方,留有北魏和隋这两个朝代的石窟。这一次的旅行中收获最大的就是这两个石窟。听说那一带的马贼十分猖獗,听从汤阴县跟我们一起过来的中国人说,他因为没有同伴,结果连应该去的地方都没敢去,空着手返回了彰德。可见大多数中国人一听说土匪都是战战兢兢的。
河南行程结束后南下去了汉口,又去了长沙。在长沙看了岳麓书院,也去了南岳。南岳是佛教史上的重要场所。山脚下的祝圣寺是唐代法照的故址,天柱峰半山腰的南台寺是石头和尚的故址,福严寺是慧思禅师和怀让禅师的故址。南台寺下面有一座石头和尚的见相塔,福严寺附近有慧思的三生塔,再稍上面一点的磨镜台上有怀让的景胜轮塔。磨镜台是马祖听了怀让的磨砖一答从而悟道之处。从磨镜台向上,登上南岳的最高处祝融峰,那里有个上封寺,也是个有意思的故址。下山时取南路,至衡州,寻找石鼓书院,然后一旦返回长沙而后再探沩山。
从汉口乘船在镇江上陆,去南京。今年也去了栖霞寺,可是那里有名石塔上的释迦八相已在去年夏天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令人深感遗憾。
在扬州时寻访了欧阳修的故地平山堂,但是没能找到鉴真和尚的遗迹。继而再向南去了茅山,探访了梁时陶弘景的遗迹。又从上海到苏州,寻访了虎丘山、天平山、灵岩山等地。
这一次的探访,最先想去的是山东的徂徕山和河北省的赵州、河南省的宝山、河南省的鹿邑、南京南面的茅山,我相信这五处是第一次被踏访的地方。沩山本来也想放在这一组里,但因以前已经有人去过,就不算在其中了。在这些地方得到的拓本和照片已供展示,时间关系不能一一进行说明,只能告诉大家去过这样一些地方。最后再补充一点,今天的中国到处都有土匪,但到处又都没有土匪。所有的地方都很危险,但同时又可以说,所有的地方都很安全。现实构成了这样一种矛盾的状态。以上只是一种跑马观花式的报告,大家还可以通过幻灯片了解情况。在此,谨向给予后援的大学和给予理解的启明会表示感谢,并祝诸君身体健康。(鼓掌)
展览拓本目录
图书馆
一、 金刚般若经 取自泰山经石峪九百五十一字
与本馆陈列的徂徕山魏王子椿所书般若经出自同笔
画像石 (参考)
二、 武梁祠之一 山东嘉祥县──碑、祥瑞图、石阙、壁刻 汉代
三、 武梁祠之二 左石室
四、 武梁祠之三 前石室
五、 武梁祠之四 后石室
六、 孝堂山之一 山东长清县 汉代
七、 济南金石保管所之一 汉代
八、 济南金石保管所之二
九、 济南金石保管所之三
十、 两城山 山东长清县 汉代
十一、汶上新出 山东 汉代
十二、 君车 汉代
十三、 石阙 汉代
十四、 晋阳山 山东嘉祥县 汉代
十五、 孝堂山之二
十六、 栎口新出 山东 汉代
十七、 朱郁墓 山东金乡县
龙门
十八、 宾阳洞 河南洛阳 北魏 内壁右方 国王进香行列
十九、 宾阳洞 内壁左方 后妃进香行列
二十、 伊阙佛龛铭 潜溪寺摩崖 唐褚遂良书
二十一、菩萨像 宾阳洞内壁 北魏
嵩山少林寺
二十二、达摩大师碑(正面) 河南嵩山中、少室山中、五峰山下元至正七年 欧阳玄撰
二十三、达摩大师碑(背面)
二十四、唐太宗教书碑(正面) 开元十六年立 御书并裴漼文
二十五、唐太宗教书碑(背面) 唐文皇帝赐少林寺柏谷坞庄御书碑记
二十六、御十五代息庵禅师行实碑 元至元元年 日本但州正法禅寺邵元撰
二十七、曹洞宗第二十六代道公碑明万历二十七年 董其昌撰并书
(少林寺为曹洞宗之证)
二十八、初祖庵 重修面壁庵记 金兴定六年 李屏山撰
二十九、初祖庵 新修雪庭西舍记 金兴定六年 李屏山撰
三十、 大唐东都敬爱寺 故临擅大德法玩禅师塔铭 少林寺塔林中 贞元七年
三十一、二祖庵 重修二祖庵记 明万历三年 杨世卿记
三十二、二祖庵 壁碑
三十三、初祖庵正面 石柱雕刻 宋代二张
三十四、初祖庵 壁脚石刻 宋代二张
三十五、敕赐祖庭少林释氏 源流五家宗派世谱 清嘉庆七年 彼岸海宽撰
(明记有洞山之后曹洞宗法系绵绵传至少林寺)
三十六、纪泰山铭 泰山顶上东岳庙后 唐玄宗皇帝所制(参考)
本馆
三十七、孙宝憘造像 济南金石保管所 魏神龟元年
泰山神通寺
三十八、祖师兴公菩萨道德碑 山东泰阴元至治二年 邢天祐撰
三十九、祖师兴公菩萨道德碑(背面)宗派分行之图
四十、龙虎塔内佛像 神通寺 唐代 二张(南方倚像、西方坐像)
神禹碑(参考)
四十一、之一 河南归德府衙门内 元代造
四十二、之二 南京栖霞寺天开岩右 明代造六张
四十三、八关斋报德记 河南归德府南门外开元寺址 唐颜真卿书四张
赵州柏林寺
四十四、赵州和尚从谂像 河北省赵州 二张
四十五、光祖真际禅师灵塔记 明成化十六年临济二十四世慧杲撰
四十六、重修真际禅师塔碑 明嘉靖十八年真定元峰撰
四十七、月溪禅师碑 元延祐三年王思廉撰
四十八、成吉思皇帝圣旨碑
泰山灵岩寺
四十九、灵岩寺碑(山东泰阴灵岩寺鲁般洞内) 唐天宝元年 李邑撰
五十、 曹洞宗方山休堂联道行碑 大明洪武五年 桂岩洪证撰
五十一、上奏断定田园记碑 金明昌五年
五十二、大元国师法旨碑
五十三、大雄宝殿前石柱雕刻
五十四、辟支塔建造者列名部分 宋庆历年间
五十五、辟支塔建造者列名额周缘雕刻
宝山灵泉寺
五十六、大留圣窟三尊 河南彰德府西 魏武定元年 道凭造
五十七、大住圣窟外壁雕刻 隋开皇九年造
五十八、大住圣窟内三尊中 中尊释迦如来
五十九、大住圣窟内壁雕刻 隋开皇九年造
六十、 大住圣窟内三尊中 西方阿弥陀如来
六十一、大住圣窟内三十五佛中间部分
六十二、唐玄林禅师神道碑 玄林塔前 景龙三年 陆长源撰
六十三、隋灵裕法师传碑 灵裕塔内 宋崇圣年间
六十四、重建宝山灵泉禅寺并观音阁碑记 明弘治七年
六十五、麓山寺碑(湖南长沙府岳麓书院内) 唐天宝十八年 李邑撰
六十六、弥勒下生像跌石刻 魏正光六年
六十七、弥勒下生像复制
徂徕山
六十八、映佛岩般若经(山东光化寺南) 魏武定元年 冠军将军梁父县令王子椿书
六十九、七十、映佛岩般若经复制两种
(两种与前面所示真拓不同,两种之间亦不相同)
七十一、重修光化禅寺之记
南京栖霞寺
七十二、石塔释迦八相
(去年夏季,八相表面多处遭到破坏,可与前示照片认真对比)
七十三、明征君碑 唐高宗皇帝御制
龙门老君洞
七十四、内壁东面部分 河南洛阳北魏时代
七十五、内壁西面部分
七十六、洛阳龙门图
七十七、老君洞内造像 魏天平三年
七十八、龙门小品
嵩阳
七十九、碑楼寺内刘碑(正面) 河南嵩阳洞头 北齐时代
碑楼寺内刘碑(背面)
(中间插入的天圣四年丙寅年号为台石刻文中原有)
碑楼寺内刘碑(侧面)
八十、洪宝造像 少林寺 魏天平二年 二张(正面)
八十一、董洪达造像 少林寺 齐武平元年 二张(正反面)
八十二、永泰寺碑 唐天宝十一年
八十三、嵩阳寺碑 会善寺戒坛院址(正面)
嵩阳寺碑(背面)
嵩阳寺碑(侧面)
八十四、崇福宫修建碑 元至正壬午 东平止敬撰(言及全真教)
八十五、大元崇福宫始建三清殿记
八十六、(参考)北京白云观七真道行碑
八十七、(参考)北京白云观长春真人道行记
八十八、嵩高灵庙碑 北魏(其中可见寇谦之名)
八十九、会善戒坛佛祖宗派之图 明嘉靖戊午
九十、 会善寺敕戒坛记(正面) 唐贞观十一年 陆长源撰
九十一、会善寺敕戒坛记(背面)
九十二、会善寺净藏禅师身塔铭 唐天宝五年
戒坛院威公山主塔铭 金大定二十五年
九十三、会善寺戒坛院阿弥陀佛塔像 临坛大德奉密造
会善寺戒坛院阿弥陀佛塔铭
九十四、嵩阳观纪圣德感应碑 唐天宝三年 林甫上、徐浩书
参考
九十五、秦氏造像 山东潍县陈氏藏 北魏时代
九十六、贾智渊等造像 山东青州衙门内 魏正光六年
九十七、千佛像 山东青州 六朝
九十八、涅槃经 山东锯野县石佛寺 六朝
九十九、意瑗法义造佛国之碑 魏武定年间
一○○、官妃造像 天津姚氏藏 隋开皇九年
一○一、舍利塔铭 河南沈库 隋仁寿二年
一○二、观无量寿经 河北唐山县 纪正信造 三张
一○三、比丘僧隐等造像 河南武涉县
一○四、禅师慧训邑师慧刚等造像 河南汲县 魏永熙二年
一○五、马鸣寺故根法师铭 山东乐安大王庙 魏正光四年
一○六、般若经 山东济宁水牛山 六朝
一○七、慧双造像 河南登封 魏永安三年
一○八、佛道二尊像 四川省衙门内 北周
本馆教员室(编外)
一、徂徕山擦石峪瞻田碑记 清康熙甲午 赵闲麟撰
二、同六逸堂重修碑记 明弘治元年
三、添建舫室亭廊记 河南归德府文雅台 清道光二十二年
四、老子升仙台记 河南鹿邑县 清道光十八年
五、八神仙清天歌
六、壁刻二张 明万历乙酉 南太和书
七、续修太清宫记 河南鹿邑县 金明昌二年
八、南台寺日本僧赠藏经记 湖南南岳 清宣统三年
九、岳麓书院学规 湖南长沙 清乾隆戊申
十、岳麓书院学箴九首 清乾隆二十九年
十一、重修石鼓书院碑记 湖南衡州 清嘉庆二十一年 福顺撰
十二、石鼓书院学规 清同治七年
十三、重修平山堂记 江苏扬州
十四、乾元观碑 江苏句容县茅山 明万历四十四年
十五、灵岩山图 江苏苏州城西
中国佛教史迹踏察报告书
我的调查事项以中国佛教史料的收集为主,同时涉及附带的佛教关系以及儒、道两教的史迹。在启明会的援助下,去年九月至今年二月期间,大约在山东省一个月,河北省半个月,河南省两个月,湖南省一个月,江苏省一个月,共五个半月时间,走访调查了相当广泛的区域,作为本邦人首次访问的地点也不在少数,也自信在拓本、照片、书籍等的收集方面付出了相当的努力。上个月九日,由文学部以及启明会共同主办,在东京帝国大学将我的调查成绩广泛地予以介绍,对此我深感荣幸。那天,启明会发给与会者的目录是我归国后在有限的很短期间内花了很大气力完成的,其中特别留意了对出展拓本的说明。把目录呈献给大家,我本人则只对提出要求的人进行了概要说明。做报告时由于时间关系,只提供了目录而未能谈及,报告不过是有关调查区域的一般性汇报,会后,我对此颇感不足,因此想利用现在的机会,就展出的众多拓本、收集宗旨以及站在自己立场上的评价等做一个阐述,方便起见仍延用前面刊载的目录,与目录保持关联以尽自己的说明责任。
陈列场地分图书馆和本馆两处。由于场地关系,展品未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陈列,这一点首先请予理解。第一点是两个展览场地的展品按已考察地和未考察地分开,本馆的陈列品中特别提供参考的属于未考察地部分。第二点,虽然属于考察地,但是很遗憾没有适当的展品,或者因为年代太新,特意没有放入展品目录中。这一部分作为特别的编外展品放在本馆教员室展出。第三点是有关汉代画像石、纪泰山铭、神禹碑,由于场地关系,虽然作为展品列入,但因与佛教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在这些展品下面都特意附上了“参考”二字。第四点,所有展品下面都明确注有出处、年代、撰造者姓名。第五点,有关展品特别应该引起注意之处都在下面加上了注释。这样,参照目录一一浏览过去便可以对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我调查主要着眼的时代是以隋唐为中心,上溯至可称为准备时期的南北朝时代,下至实行时代的赵宋以及其间的时代,而南北朝时代中又特别对北方予以关注。这是因为以往的佛教史对北方一直是处于疏略甚至是放弃的状态,然而现实却是,南北朝时代有关佛教的造像碑碣在南方几乎完全没有留存下来,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出自北方。鉴于北方留存下来的造像碑碣数量较多,所以我的研究也逐渐地转向北方特别是北魏时代的佛教研究,从而力求补充以往佛教史研究的不足,并且期望能更进一步消除对北方持有的错误成见,以新的角度重新审视佛教史,这些在我的考察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本馆展出的十四件参考展品中,多加了下列六件的目的就在于此。
九十五、秦氏造像 山东潍县陈氏藏 北魏时代
九十六、贾智渊等造像 山东青州衙门内 魏正光六年
九十九、意瑗法义造佛国之碑 魏武定年间
一○四、禅师慧训邑师慧刚等造像 河南汲县 魏永熙二年
一○五、马鸣寺故根法师铭 山东乐安大王庙 魏正光四年
一○七、慧双造像 河南登封 魏永安三年
除此之外,下面的四件应该是北魏之物,但在此不做断定,为区别于前出,三件标为六朝,一件特意未标出年代。
九十七、千佛像 山东青州 六朝
九十八、涅槃经 山东锯野县石佛寺 六朝
一○三、比丘僧隐等造像 河南武涉县
一○六、般若经 山东宁阳[1]水牛山 六朝
这些即便不为北魏之物,肯定也不会晚于北齐。北齐与有一百六十余年的北魏相比,是一个仅有二十七年的短暂的时代。大体上讲,北魏并无大的过错。十四件展品中有十件是北魏的。此外还有下列这些北魏作品,是整个展品中最为优秀的部分。
十八、 宾阳洞 河南洛阳 北魏 内壁右方 国王进香行列
十九、 宾阳洞 内壁左方 后妃进香行列
二十一、菩萨像 宾阳洞内壁 北魏
三十七、孙宝憘造像 济南金石保管所 魏神龟元年
五十六、大留圣窟三尊 河南彰德府西 魏武定元年 道凭造
六十六、弥勒下生像跌石刻 魏正光六年
七十四、龙门老君洞内壁 东面部分 河南洛阳 北魏时代
七十五、内壁西面部分
七十七、老君洞内造像 魏天平三年
七十八、龙门小品
八十、 洪宝造像 少林寺 魏天平二年 二张(正面)
八十八、嵩高灵庙碑 北魏(其中可见寇谦之名)
众多的北魏之物里如果再加上北齐之物,展品就都是北方的了。这一次的考察地区是以北方为主,展品中北方之物占主流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想要在南方找到如此珍贵的南北朝之物恐怕是没有希望的。
在此必须要补充一句,目录上需要加上一些订正。泰山《金刚经》、徂徕山《般若经》都标示为魏王子椿之笔。王子椿书的注释可以不动,而年代注为魏是根据武定而来,原因是把武平错记成武定了。武定是魏末,而武平就是北齐了,因此必须将魏改为北齐。这是因为准备过于匆忙出现的错误。
以上大概讲了收集的宗旨和展示的方法,下面想从展品中选出一些主要作品,从我自身的角度做一下简单的评介。
中国的佛教纪元准确地说是从西汉末年开始的,而一般通用的内行说法是从东汉明帝时开始,大体上没有问题。东汉末年至魏晋时代,随着老庄思想的流行,在思想方面与其极为相似的佛教也就逐渐传播开来。不过这个时代的佛教除了思想类似之外,所用的翻译语句也都是假借于老庄,因此应该看作是作为老庄才被接受被解释的。
东晋末期,佛教迎来了转换时期。当时汉民族和汉文明受到了来自异民族以及印度文明的威胁,何去何从难以预料。我认为,这个时期对汉民族来说正是一个面临生死的时期。这个时期出现了两位伟人,一位是庐山的慧远,另一位是嵩山的寇谦之。两人同是汉族,但对印度文明的态度却截然不同。慧远是进取主义,寇谦之是保守主义。为此提供资料的是长安的鸠摩罗什。鸠摩罗什与慧远的关系在此处略去不谈,而对鸠摩罗什给予寇谦之的影响不得不说上一句。寇谦之对东汉以来的道教进行了适当的整理,减少迷信成分,首次在道教中加入了宗教的形式内容。也就是说,寇谦之是道教的中兴之祖。他改革的关键实际上就是《云中新科诫》。所谓的“诫”应该说是受了鸠摩罗什新近译出并已开始在教界广泛流传的戒律的影响。寇谦之在嵩山养成了足以承担道教改革大任的人格,然后对待新来的文明采取了保守主义的做法,所以北方的魏都,就是今天的大同一带,仰仗司徒崔浩的力量,拥立了年幼的武帝,惹起了魏境内取缔佛教的事态。这是有名的三武之祸之中的第一祸。大同云冈和洛阳龙门的两大石窟,虽然不是全部,但都是因为此次灭佛的恶缘才得以产生的。虽说是恶缘,但寇谦之的活动在佛教史上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有关慧远墓塔的发现已经在《访古贤之迹》中报告过了,这一次又能够介绍刻有寇谦之之名的古碑,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那是列在下面的这块现存在中岳庙前的石碑,已刊在魏碑中了。
八十八、嵩高灵庙碑北魏(其中可见寇谦之名)
此碑出现当时就已严重破损,字体很难辨认,但是“寇君名谦之”几字清晰可辨,而且字体亦佳,古来一直富有盛名。南北朝的佛教实际上是在慧远进取主义的顺势和寇谦之保守排佛的逆势的两股势力当中强劲地勃兴起来的。
云冈龙门的两大佛教艺术,是忏悔赎罪和孝祭祖先这两种动机相结合而产生的。上一次的报告中,我已经比较详细地讲过,这里不做重复。照片也做过多次公开展示,为了方便在观看更接近于实物的拓本时能进一步理解其中的韵味,我把了解当时北魏佛教的基本资料中的一部分提供给大家,那就是这一回特意展示的龙门宾阳、老君两洞的大拓本。宾阳洞的放在图书馆正面,老君洞的是当天早上才好不容易做成的一半,放在本馆第十一教室展示。这种大与细兼而有之的艺术,大体上都出自中国工匠之手。这说明了早在北魏时期,鸠摩罗什的翻译就已经传到了像大同那样的偏僻之地,并在那里得到了理解,同时感化了那里。属于同时代的石窟中还有河南巩县和山东黄石崖两处。黄石崖的拓本没有展示,但有照片展出。
明帝把宣武帝的离宫改成闲居寺,在这里建起了十五层塔。明帝之妹永泰公主在嵩阳兴建了明练寺,这些都是迄今的佛教史上没有的,都是显示灭佛之后的佛教伟大力量的材料。闲居寺现在被叫作嵩岳寺,十五层塔现在还有,明练寺现在改称永泰寺。前者有塔的照片,后者有公主事迹石碑展示。
八十二、永泰寺碑 唐天宝十一年
继北魏之后的北齐时代有很多值得欣赏之物。下面列出的是其中最优秀的作品。(图一百零九)
图一百零九:刘碑拓片
一、金刚般若经 取自泰山经石峪九百五十一字
与本馆陈列的徂徕山魏王子椿所书般若经出自同笔
六十八、映佛岩般若经 山东光化寺南 魏武定元年 冠军将军梁父县令王子椿书
六十九、七十、映佛岩般若经复制两种
(两种与前面所示真拓不同,两种之间亦不相同)
七十九、碑楼寺内刘碑(正面) 河南嵩阳洞头 北齐时代
碑楼寺内刘碑(背面)
(中间插入的天圣四年丙寅年号为台石刻文中原有)
碑楼寺内刘碑(侧面)
八十一、董洪达造像 少林寺 齐武平元年 二张(正反面)
八十三、嵩阳寺碑 会善寺戒坛院址(正面)
嵩阳寺碑(背面)
嵩阳寺碑(侧面)
泰山和徂徕山可以说是儒道两教的根据地,如此这般的地方出现了如此伟大的石刻经,这一事实不应该被忽视。若不是因为大乘佛教的信念使众人之心生气勃勃,成了时代精神的基调,伟业是不可能完成的。泰山的《金刚经》还未能确定是出自何人的手笔,但应与此次调查的徂徕山《般若经》是出自同一人之笔。这与钱氏的见解一致,可以断定是出自王子椿之笔。古今的石刻经中,被誉为第一雄浑的恐怕非王子椿莫属,他当时是冠军将军、梁父县令。梁父县在徂徕山的南面,徂徕山当然离泰山也很近。徂徕山的拓本出现了两种复制品,我认为这给了今后的拓本研究更深一步的空间。(图一百一十、图一百一十一)
图一百一十:徂徕山石刻拓片复制之一
图一百一十一:徂徕山石刻拓片
碑楼寺以下的三碑都十分有名,其中嵩阳寺碑中有可以了解当时大德和沙门统之间关系的内容,但是现在不准入内。
总之,北魏北齐的佛教浪潮中有一股强劲的力量。这股力量生成了那些洞窟、刻经、层塔、碑碣。当时的窟、塔、碑、刻并不是后世那种形式化的东西,而是各自尝试着自己的新鲜创意。当我们面对这些作品的时候,自然就会感到其中蕴含着的一种力量。形成隋唐时代佛教的正是这样一股力量,这各种各样的遗物使我更想对南北朝时代的佛教进行更深入的探求。
佛教界里涌动的力量同时也涌入了道教,所以南北朝时代两教的关系十分紧张。因此,只要道教界出现了杰出人物,二者之间必定或辩论,或冲突,或破裂。南北朝的佛教因北魏的灭佛事件揭开了对立的序幕,接下来隋唐时代的佛教是以这个时代最后落下的北周灭佛一幕宣告开始的。北周的灭佛是以老庄作为思想统一要求的基础的。产生于国家统一的自觉,具有思想问题的背景,仅此一点,对佛教来讲就是重大的事件。有很多名僧悲愤而死,足以说明佛教界是怎样被唤醒的。从北魏晚期开始老君像在教界公开出现,这一次收集的资料中有两种,都是北周时期的道像。以此可以了解到这个时代老庄思想以及道教信仰在显著勃兴的情况。
一○八 佛道二尊像 四川省衙门内 北周
(编外)元始天尊像 北周建德元年
前者的年代不明,后者是建德元年。这是灭佛之后的第二年。武帝不久后辞世,取而代之的是原来的臣子杨坚,此人建立了隋朝,正确地说是他实现了武帝的理想。
以武帝灭佛为契机,值得注意的三件事情发生了。一是房山的石经,二是宝山的石窟,三是两大伟人的出现。把大藏经刻在石材上以求流传万世,如此宏愿实际上是被灭佛事件激发出来的。启愿者传说是慧思禅师。这块石经从隋代开始,经过唐代、辽代,前后用了五百余年,大藏经刻成了一半以上,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令人感怀中华国民的伟大。这件事情也已经在上一次的报告中提及,不再赘述。
对宝山石窟的调查,我这一次是首次考察,二窟中的大住石窟还与灭佛事件有密切关系。启愿者的灵裕是与慧远齐名的博学之士,灵裕把师父道凭所造的石窟加上大留之名,自己所造则起名为大住。两者合在一起就是留住,含有希望正法永远留住在此世的意趣。石窟内外有很多文字,但没有启愿者的名字。内壁上刻着传法二十四祖,内外壁上刻着《大集》《法华》《胜鬘》《涅槃》诸经,石窟开成的开皇九年恰好是灵裕在此居住的期间,灵裕和师父道凭都遭遇了灭佛,把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综合起来看,可以断定石窟就是灵裕所造。此寺是道凭、灵裕、玄林、慧休四代学者依次住过的名刹,前山后山的岩面上有四五十座隋唐时代僧尼的灰身塔,史迹甚是丰富。这一次的收获当中,此处当属第一。目录如下:
五十七、大住圣窟外壁雕刻 隋开皇九年造
五十八、大住圣窟内三尊中 中尊释迦如来
五十九、大住圣窟内壁雕刻 隋开皇九年造
六十、 大住圣窟内三尊中 西方阿弥陀如来
六十一、大住圣窟内三十五佛中间部分
大住窟外壁的那罗延与迦比罗二王的刻法笔力雄健,明显优于其他。二王的羽冠被说成是波斯式。附带说一句,山东省的驼山、云门山、玉函山、千佛山、佛峪、龙洞等地也有大大小小的隋代石窟。
两大伟人说的是北方的净影慧远和南方的天台智顗。二人同样都综合了南北的思想加以整理,形成了重要的组织系统,造就了一个佛教教理史上划时代的时期。从整体来说,隋朝十分短暂,但于政治上,于南北统一的角度上却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这两位伟人恰好是顺应了这个时代的精神,完成了思想上的整理综合。有关天台遗迹的荆州玉泉寺因已经公开发表了,在此省略,而这里只说一句,两个人都因灭佛受到了直接影响。
在此必须要补充的是,南北朝晚期之际,在各个方面都给予佛教转机的世亲法门的事情。龙树法门在南北朝初期刚刚传入时就风靡了大江南北,此基础上又加上了世亲法门,从而形成了重大的转折。世亲法门传入的内因在于周武灭佛的反动,而推动的则是隋代的统一。所以佛教才能得以在隋唐时代出现。慧远和智顗不仅是隋代的伟大人物,也是中国佛教史上的伟大人物。
继短暂的隋代而来的唐代,产生了灿烂的新文明。这新文明是汉民族适当地汲取了印度文明的结果,也就是说,印度和中国的两大文明有机地融和了,在中国的文明史上这是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再没有可以与之比拟的完美结合。中国在这一点上,作为世界的大国民占据了领先的地位。当时的佛教教义已经发展得和本土印度相差无几,盛唐以后就已经没有了再接受印度传授的必要,达到了产生纯中国佛教的境界。在唐代的文物中,佛教传来之前的艺术,比如说和汉代的画像石比较,其中的差异便一目了然。
此处没有陈列唐代的造像和碑碣,唯一想补充的是下面这座石塔。
七十二、南京栖霞寺石塔释迦八相
(去年夏季,八相表面多处遭到破坏,可与前示照片认真对比)
这是中国化佛传的标本,艺术上也十分有名,遗憾的是去年夏天佛像的面部有多处遭到破坏。云冈、龙门,还有很多其他地方,那些已经引起人们注意的东西近年来都越来越多地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我希望通过这座石塔能引起大家对现状的关注,所以特意在下面注上了说明。
如上所述,对于每一件作品都有应该说明的故事,但暂且到此。下面从上述没有提到的作品中选出数品,做一个简单的补充。
二十六、御十五代息庵禅师行实碑 元至元元年
日本但州正法禅寺邵元撰
撰文者是日本人邵元,这为中国和日本的佛教关系加上了一个事实。邵元禅师在元代住了二十一年之久,我特别想向我国佛教界介绍的是他不辞远路去看了达摩九年面壁遗址的事迹。
二十七、曹洞宗第二十六代道公碑 明万历二十七年 董其昌撰并书
(少林寺为曹洞宗之证)
三十五、敕赐祖庭少林释氏 源流五家宗派世谱 清嘉庆七年 彼岸海
宽撰(明记有洞山之后曹洞宗法系绵绵传至少林寺)
五十、 曹洞宗方山休堂联道行碑 大明洪武五年 桂岩洪证撰
(灵岩寺为曹洞宗之证)
从来没有介绍过。这一次不仅首次得以介绍这一事实,更因得到了五家宗派世谱了解了上溯到曹洞宗法系的开山洞祖,这可以说是佛教史研究方面的一大收获。但是这个法系就连在少林寺里面的这座碑和小山禅碑之间的记载也存在差异。这两者与守一编的《五家宗派》相比也存在不同,都是曹洞宗衰微时的事情,现在很难确认。断定少林寺属曹洞宗是从元代裕公的时候开始的。裕公是《从容录》著者万松行秀的法嗣。连少林寺的情况尚且如此,山东的名刹灵岩寺的曹洞宗当然更就不会有任何人介绍了。
三十八、祖师兴公菩萨道德碑 山东泰阴 元至治二年 邢天祐撰
三十九、祖师兴公菩萨道德碑(背面)宗派分行之图
八十九、会善戒坛佛祖宗派之图 明嘉靖戊午
山东名刹神通寺金末学者兴公的法系作为宗派的分行之图被十分详细地刻在了石碑上,这种做法十分少见,可以说为佛教史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可惜的是石碑下半部已被埋住,周围也被石头团团围住,不可能做出全部的拓本。比此碑更有意思的是嵩阳会善寺门前菜地旁边倒着的佛祖宗派之图,上面纵贯了禅宗法系的全部,五种灯录都不一样,立了天皇和天王二人,视云门、法眼二宗出自马祖的弟子天王之下,这一点可作为研究上的重要参考。我在荆州天皇寺的调查中论述了二人说不能成立的理由,并已公开发表。但是少林寺的《五家宗派世谱》中,清朝的彼岸海宽的立场虽然和我一样,但意见却相悖。二人还是一人的议论对禅宗,特别是对曹洞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会善寺的这块碑与少林寺碑对照时,彼岸海宽肯定会与距离很近的会善寺之间引起争论。会善寺现在属于曹洞宗,仅因这一点也必须说虽仅限于在嵩山,但是胜利属于少林寺的。我认为,在追溯二人说的起源时,此碑不乏为一个有力的参考。
九十、 会善寺敕戒坛记(正面) 唐贞观十一年 陆长源撰
九十一、会善寺敕戒坛记(背面)
日本的佛教界还不知晓嵩山上有敕建戒坛一事。根据前面介绍的唐碑可以了解戒坛成立的原因以及中心人物,这也不失为佛教史上的一大收获。在参照上面的石碑时我想,这座有实力的寺庙属于临济宗,一定曾与曹洞宗的少林寺进行过对抗。
(编外)九、 岳麓书院学规 湖南长沙 清乾隆戊申
(编外)十、 岳麓书院学规学箴九首 清乾隆二十九年
(编外)十一、重修石鼓书院碑记 湖南衡州 清嘉庆二十一年 福顺撰
(编外)十二、石鼓书院学规 清同治七年
九十四、嵩阳观纪圣德感应碑 唐天宝三年 林甫上、徐浩书
二十八、初祖庵 重修面壁庵记 金兴定六年 李屏山撰
二十九、初祖庵 新修雪庭西舍记 金兴定六年 李屏山撰
宋儒诸子依靠静坐直观第一义,并以此见地建立了儒教的组织。实际上,于禅学之上,当时已经接触到了成熟的佛教思想,在其组织中也能够找到佛教教理的踪迹。以儒佛关系的立场探访朱子遗迹庐山白鹿洞书院,报告已在上一次公开。既然访问了宋初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那么此外的岳麓、石鼓、嵩阳也应该去看一下。这一次同样作为朱子遗迹,探访了岳麓、石鼓两书院和二程子关系的嵩阳书院。接下来的《面壁庵记》的撰文者李屏山是金代有代表性的文学家,视野宽广,他批评眼光短浅的宋代儒流的排佛思想,这一点前人的著述中已有明确记载。他不愧是大学者,文中论及许多学者。他的论述作为儒佛关系的资料也值得在此予以介绍。
八十四、崇福宫修建碑 元至正壬午 东平止敬撰(言及全真教)
八十五、大元崇福宫始建三清殿记
八十六、(参考)北京白云观七真道行碑
八十七、(参考)北京白云观长春真人道行记
两块元碑都提到了金末元初兴起的全真教,不失为全真教研究的最基本资料。全真教是被禅宗净化了的道教,大概是道教史上唯一没有迷信者的一个。或者说那是在一段时间内脱离了迷信的道教。而且那是由于与佛教交往的结果,必须承认此事于道佛二教关系上十分重要。寻访邱长春事迹时了解到,无论他的修道方法还是讲道用语,与禅家几乎毫无差别。
一○四、禅师慧训邑师慧刚等造像 河南汲县 魏永熙二年
九十八、涅槃经 山东锯野县石佛寺 六朝
这两块碑是了解南北朝时代奠定了佛教基础的经典资料。前面一块的中心刻像是文殊和维摩问答的场景,证明了《维摩经》的存在。两位大师的问答通过造像的表现,在北齐时代的天龙山石窟中也可以见到,龙门的魏刻中也有。后面一块的刻年不明,但从异体字颇多一点来看,可以断定为魏齐时代所刻。这块碑证明了《涅槃经》的存在。除了这两经之外,当然也有《般若经》《法华经》,这已不必再提。南北朝时代佛教背景的经典,实际上就是《般若》《法华》《维摩》《涅槃》四经。这些经典的研究者自然是多得数不清,也许有人认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再研究的必要了。可是我个人的意向是,这种研究不应该只依靠僧侣,而应该由世人广泛开展才是。(图一百一十二)
图一百一十二:慧训慧刚等造像拓片
除上述之外还有一些有关佛像印相的想法,但这需要搜集到更多的资料。有关赵州的柏林寺、神通寺,还有南方的茅山、沩山等,请参照拙著。此文不离展出拓本,仅作为一些补充谈了自己感到的不足之处,遂成此报告而已。
常盘大定
[1] 目录中记为济宁,实为宁阳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