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话
考虑到我在这之前那些信,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之中的大部分,这在你是如此正如在我也是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希望,你也能够有着类似我的情形:你在任何时候,在各种心境交替的那一刻,必须能够对自己阐释一下思想和内在的发展运动的情况。表达、描绘、装点,就像花朵从这一年到那另一年,既是同一样东西但却又不是同一样东西,但是态度、发展和立场,则是不变的。如果我要在此刻给你写信的话,我也许会以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在我以前的那些信中,也许我在某个个别的地方甚至成功地具备了雄辩的力量,我肯定是不会对自己要求过这样的雄辩,而我在自己生活中的立场也没有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我现在要写信的话,也许我就会是在另一个地方写得很成功,这我不知道,因为表达是一种天赋的礼物,而“每一个时代和每一年都有着它自己鲜花盛开的春天[1]”。相反,如果说及想法,它在那里并且继续在那里,我希望思想所具的那些运动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我变得更轻松更自然,在它们因为表达的凋谢而变得沉默的时候,也是这样地没有变化的。
然而,我拿起笔,却不是为了再给你写一封新的信,而是因为我自己收到一封来自一位在日德兰作牧师的年长朋友的来信,而因为这信,那关于你的想法又活生生浮现在我脑海。据我所知,你从来就不认识他。我与他的友情是从我们的学生时代就开始的,虽然我们在年龄上有着五六岁的差异,我们的关系却是相当亲密的。他是一个矮壮的四方形象,快乐、充满生命喜悦,并且是非同寻常地活泼。尽管他的灵魂在其深处是严肃的,他外在的生活则看起来就好像是追随了那“一切顺其自然”的教导。科学研究使他入迷,但他却没有成为一个善于参加考试的人。在神学证书考试(theologisk Attestats[2])中他只得了一个(“中等可褒”)(haudillaudabilis)。四年前,他被安置进一个小小的牧师职位,那是在日德兰的荒地。在外在的方面,他有着一个石头般洪亮的嗓音,在精神的方面他有着一种本原的独特性使得他在我所认识的那些人的小圈子中显得与众不同;正因此,在一开始他有点不是很满意,他觉得他的工作活动对于他来说太无足轻重,这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但是现在,他又重新赢得了自己的心满意足,并且,阅读我这几天收到的他给我的信,这对我很有鼓舞的作用。“日德兰的荒地”,他说,“对于我来说却真是一个操练场,一个无与伦比的研究室。我每星期六去那里冥想我的布道讲演,并且,一切在我面前豁然而开;我忘却了每一种真正的听讲者并且赢得了一种理想的东西,赢得了在我自身之中的完全专注,这样,在我走上讲道台的时候,这时就仿佛我仍然是在荒野中,在那里我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人,在那里我的声音带着它的全部力量向上升起以便去湮没那风暴的声音。”
然而,我给你写信却并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些,而是为了把他的一篇布道辞寄给你,我将之放在了信封里。我不想在我们相遇的时候直接给你看,因为不想激起你的批评,但是我书面地将之寄送给你,这样它就能够在平静之中为你留下印象。他还没有宣讲这篇,但是打算在明年宣讲,并且他确信他能够使得一个农民听懂他。现在,你不要因为这个原因而藐视它;因为这恰恰是“那普遍的”中的美丽之处:所有人都能够听懂它。他在他的这篇布道辞中把握住了我所说过的以及我本来想要对你说的东西;他很幸运地将之表达得比我觉得我所能够作的表达更好。接受它,读它,我没有别的再要说的了,除了说:我读过它并且想到我自己,读过它并且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