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克尔凯郭尔
“我要侧耳听比喻,用琴解谜语。”
《诗篇》(49: 5)[2]。
内容
Ⅰ.“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Ⅱ.“患难并不剥夺相反使人获取希望”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Ⅲ.“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Ⅳ.“你变得越弱,上帝在你身上就变得越强”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Ⅴ.“你在现世的意义上丧失的东西,你永恒地赢得它”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Ⅵ.“在我‘赢得一切’的时候,于是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失去”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Ⅶ.“逆境是顺境”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注释:
[1][痛苦之斗争中的各种心境]克尔凯郭尔在1848年1月的日记(NB4:22)中写道:“‘痛苦之斗争中的各种心境’没有写前言。如果要写的话,那就会是以下一种类型的。古代的那个最勇敢的民族(拉刻代蒙人)在音乐中为战斗做准备;以这样的方式,这些为斗争而定下的心境也是胜利的喜悦之心境,绝非是让人在斗争之中变得沮丧,而恰恰会让一个人振奋起来。”(SKS20,298)
在接下来的日记(NB4: 23)克尔凯郭尔以标题“‘痛苦之斗争中的各种心境’导言”写有:“这些讲演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讲:罪的意识和罪的痛苦不断被触及:关于罪等等之类,是另一回事;在这些讲演之中达到罪。在安慰抒情地将自己尽可能地抬高到所有尘世的灾难和悲惨之上(甚至那最沉重的)的时候,罪之恐怖不断地被展示出来。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些讲演之中狡猾地隐藏有另一个主题:罪是人的败坏。/在通常的布道演说之中,人们把灾难、艰辛——和罪放在一起宣讲,这恰是一种混淆。/以这样的方式看,这些讲演的范畴就不同于痛苦之福音(《不同精神中的陶冶讲演。1847年》的第三部分),后者让苦难作为未被确定的东西。在这里作出了区分:无辜的苦难——以便在之后达到罪。”(SKS20,298)。在这一部分的草稿上本来有这样的题献:“这本小册子/献给/一个无辜的痛苦者。”(Pap.VIII 2 B 99);但在誊清时被删去(参看Pap.VIII 2 B 123,12)。
[2][“我要侧耳听比喻,用琴解谜语。”《诗篇》(49: 5)]译者这里用的是中文圣经和合本的引文。按克尔凯郭尔丹麦文《诗篇》引文(《Jeg vil bøie mit Øre til Tankesprog,og fremsætte mine mørke Taler til Harpespil.》Pslm.49,5.)直译是:“我要向思想的格言垂下我的耳朵,向竖琴的旋律表述我的谜语(‘我的谜语’,原文mine mørke Taler直译为‘我的黑暗言语’。丹麦语注释中的说明:‘黑暗言语:谜中之语’)”。Hong的英译:““I will incline my ear to a proverb;/I will set my dark saying to the/music of the harp.”Psalm 49: 5.2”
I “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1]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想要达到一个目的,那么他必定也想要去使用各种达到目标的手段[2]。但是这之中有着这种设定或者这种承认: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这已被假定下来了,那么我们就在“各种手段”上让他停下,同时,我们说“然后,你也必定会想要各种手段”。有时候,我们也许还是有必要再往回走更远,并且说,“如果一个人想要一些什么,他首先就必须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自觉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为那种“马上就想要达到自己的意图”的不耐烦会觉得,谈论这关于各种不得不被使用的手段的话题,是非常可怕的拖延;哦,要开始往回走这么远——“如果一个人想要一些什么,他就也必须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自觉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是怎样一种要人命的缓慢啊!
现在,相对于那作为“陶冶性讲演的任务”的东西,事情就是这样的:“去陶冶”,或者更正确地说,相对于“去被陶冶”,也许会有这样以一种随便而肤浅的方式想要得到陶冶的人,想要得到陶冶,而如果他为自己给出一些时间来弄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或者他为自己给出一些时间来听别人向他说明这个问题,那么他就会有很多疑虑,然后反过来倒希望最好是让自己得免于受陶冶。这样的误会常常在生活中发生。一个人会强烈的、充满激情地,甚至是顽固地欲求着某种他对其更确切性质一无所知的东西,——唉,这东西的确切性质也许与那想要者认为它所具的性质恰恰相反。“那陶冶性的”的情形就是如此,它确实是一种自在自为的善,并且正因此,它必定会要求那想要受陶冶的人弄明白他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轻率地、世俗地、不加考虑地而一厢情愿的滥用“那陶冶性的”,而在进一步得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又做出谢绝。
“那陶冶性的”是什么呢?对此的第一个回答,“那陶冶性的”首先是什么:它是那可怕的[3]。“那陶冶性的”不是为健康的人而是为有病的人配备的[4];不是为强者而是为弱者配备的;因此,对于那设想为是健康的和强壮的人,它首先必须被显现为:是“那恐怖的”。生病的人自然明白自己是在接受医生的治疗;但是对于健康人,发现自己落在一个马上就把他当病人来治疗的医生的手里,这则是可怕的。“那陶冶性的”的情形就是如此,它首先是那恐怖的:对于那没有心碎的人[5],它首先是“那碾碎着的”。在那根本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的地方,根本没有恐怖,在那里也就根本不会有任何陶冶性的东西,根本不会有陶冶。对罪的宽恕是存在的,这是陶冶性的,“那可怕的”是:罪是存在的;恐怖在辜之意识的真挚性中的量与陶冶的量成比例。对所有痛苦都有处方,在所有斗争之中都有胜利,在所有危险之中都有拯救,这是陶冶性的,“那可怕的”是:痛苦、斗争和危险是存在的;“那恐怖的”的量和恐怖的量与“那陶冶性的”和陶冶成比例。
“那陶冶性的”的所在是如此之深。要去找到“那陶冶性的”,这就像那种人工的挖井方式,人们必须挖那么很多很多寻,然后自然而然,挖得越深,水柱也就喷得越高[6]。首先,一个人必须仔细地看,去找到“那恐怖的”。因为“那恐怖的”相对于“那陶冶性的”,就像愿望杖(Ønskeqvist)[7]相对于泉源:愿望杖弯下的时候,在地底下就有水源,而哪里有着“那可怕的”,那么“那陶冶性的”就在不远处,就在根基中。在一个人仔细地观察了“去那里找到‘那恐怖的’”之后,如果他再次仔细地看,那么在这时,他就找到“那陶冶性的”。[8]
“那陶冶性的”对自己是如此确定、在自身之中是如此绝对可靠。一个人不应当害怕这恐怖,就仿佛它在阻碍陶冶,不应当因为希望使得陶冶更温馨而软弱地把它挡在外面;因为如果没有恐怖,那么陶冶恰恰就与恐怖一同消失了。但在另一方面,陶冶恰恰就在恐怖之中。“那陶冶性的”就是那么成功:那在最初瞬间看来可以是敌人的东西,被弄成预设前提,成为侍者,成为朋友。就像医术成功地克服困难,把毒剂转化为良药,但远远更漂亮:恐怖在“那陶冶性的”之中被转化为陶冶。
现在,这一讲演之对象的情形也是如此。一个人只受苦一次。这句话被如此快地说出来,这听起来几乎就是轻率的,恰似我们在这世界里常常听见的轻率的话“享受生命,一个人只活一次”[9]。但是,为了找到“那陶冶性的”,一个人首先就必须知道“那恐怖的”,并且因此在这里为自己给出一些时间来弄明白:这句话蕴含了对生命的最沉重的考虑。一个人只活一次,——就是说,就像人们说一个人,说他在自己的生命中只病一次、只不幸一次,这是在说:他整个一生就是这样了[10]。看,现在,陶冶在最深刻意义上开始了。但是,尘世的聪睿和不耐烦,以及“世俗地寻求着痊愈”的世俗忧虑,它们则得不到许可去要求“那不可能的事情”,亦即,“在我们要谈论关于‘那基督教的’的时候,我们能够对它们谈而达成陶冶。”[11]因为“那基督教的”在严格的意义上恰恰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者说,“那严格意义上的基督教的”恰恰是从这里开始的,——在这里,人的[12]不耐烦,不管他有什么真实的痛苦要抱怨,都会觉得这痛苦是(通过这安慰,是的——通过这令人绝望的安慰)无限地被放大的;因为,世俗地看,基督教的安慰比最沉重的尘世痛苦和最大的现世不幸更远远地令人绝望[13]。就是在这里,陶冶开始了,基督教的陶冶,以祂——我们的主和拯救者的名来命名的陶冶;因为祂也只受苦一次[14]——但他的整个生命是痛苦。
那么就让我们谈论[15]
“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这样说来,一个人岂不也是只战胜一次?确是如此。然而差异却是无限的:痛苦之一次是瞬间,胜利之一次是永恒;因此,痛苦之一次,在它过去之后,是无次[16],胜利之一次则在另一种意义上是无次,因为它永远不会过去;痛苦之一次是一种过渡或者一种贯穿而过,胜利之一次是一种永恒持续的胜利。
痛苦之一次是瞬间,或者一个人只受苦一次。如果痛苦持续七十年[17],它只是一次;如果这一次是七次乘七十次[18],它也仍还是一次。现世性会徒劳地去把自己弄得很重要,数着瞬间,数着并且合计着;——在“那永恒的”得到许可统治的时候,它永远都无法进一步走更远,并且永远都不会变得比那唯一的一次更多。就是说,永恒是对立面;它不是现世之中单个瞬间的对立面(单个的瞬间是毫无意义的),它是整个现世的对立面,它带着永恒的各种力量来对抗,不让现世成为“更多”。正如上帝对水说“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19],永恒对现世说“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不管你继续存在多久,你是瞬间,既不多也不少;我,永恒,担保你如此,或者,我,永恒,强制你如此。”正如那寄生的植物[20],不管它能够继续成长多久,不管它怎样在大地上蔓延开,长得多高,同样,在永恒主宰的时候,不管现世持续多久,它都无法更多于瞬间和“这一次”。因此那身处生命之初的少年,他,与那身处生命之迟暮望向自己所走过的生命历程的老人有着同样的权利,说: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以同样的权利,就是说,依据于“那永恒的”,但不是有着同样的真相,尽管这陈述是同样地真。因为少年说出什么是真的,而那老人则经历了其真相,使得那“本来就是永恒地真”的东西变成真的。这只是人们在我们的时代所忽略的差异,在我们的时代,人们在所有这证明和证明之上完全忘记了,一个人至高所能是:通过去做,通过“去让自己是证明”,通过一种“也许也会能够让别人信服”的生活,去使得一个永恒的真理成真,去使得“它是真的”成真。基督是不是也曾在什么时候让自己参与到“证明某个真理”或者“证明这个真理”的事情中去过?没有,但是他使得真理成真,或者他使得“祂是真理”[21]成真。
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是就像那种寄生的植物,它沿着地面匍匐而行,如果你观察它,每一瞬间都有着一种向高处生长的倾向,如果它在半路上能够找到什么东西能够让它盘绕而上的,那么它就溜窜到高之中,或者说欺骗自己是在高之中;现世性的情形也是如此,如果它在自己潜行的路上发现什么能让它去依附的东西,它就会去攀爬着,借助于外来的帮助,去成为某种了不起的东西。是的,借助于外来的帮助,然而却不,不是借助于外来的帮助,因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借助于外来的帮助[22],现世性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了某种了不起的东西,那么它就是通过这样一个人的帮助,——对于这个人,“这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是一种不幸。[23]在一个人不是从“那永恒的”之中汲取自己的力量、不是通过与“那永恒的”结成的共同体[24]而得到力量去压制住现世性的时候,这时,现世性就从他那里偷取他的力量,并且,借助于这偷来的力量,现世性就变成了某种巨大的“了不起的东西”,它变成了他的不耐烦、他的绝望,也许,他的毁灭。自大打击它自己的主人;而现世性也同样地不知感恩,它通过从一个人那里偷窃永恒性之力变成了某种了不起的东西,然后它反倒是留在了他那里并使得他成为自己的奴隶。唉,于是这人就得知了许多关于瞬间的事;他所算计的那些数字变得越来越大,——哦,在永恒得到许可统治的时候,这同样的算计就是一乘一。现在,在痛苦之中,一天是那么漫长,一个月是可怕地漫长,一年是要命地漫长,无法忍受,令人对之绝望。现在人们记得那次和那次和那次,最后如此多次,以至于任何人都不知道“痛苦的许许多多次”的结束和开始。然而葡萄园的主人有什么不对的吗,因为他按照协议支付让工人们得到同样多的报酬,尽管他们是在不同的时间被召去做工[25],以永恒的方式理解,他有什么不对的吗?因为以永恒的方式理解,他们只工作一次。那些抱怨的工人,就仿佛他们受了错待,因而他们必定是从现世之中得知了什么并非是永恒地真实的东西,而他们的错正是在这之中,不对的是他们,而不是主人。主人是永恒,对于永恒来说时间的差异不存在[26],因为对于永恒来说现世只是这一次;那同样的酬报则又是“那永恒的”。因此任何人都没有抱怨的理由;因为,相对于“那永恒的”只可能有一个协议,这协议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相对于永恒之报酬,一个人并不因为他在第三个小时被召进而工作得更久,他并不比那在第十一个小时被召进的人工作得更久。
哦,你,受苦的人,你每天晚上都听人叫喊“小心灯火”[27],有时候你也许还可能听到“花时间吧”的叫喊;我倒是宁可对你和对我叫喊:最重要的,要带着谨慎与现世交往,要甚于“小心灯火”,对于你,现世永远不会变得比“这一次”更多!永远都不要去开始那可怕的算计,这算计,有人想要去数出多少瞬间多少次,但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在开始了这算计之后结束它!最重要的是要小心,借助于“那永恒的”去作一下子的约分[28],在“那永恒的”之中,所有瞬间不断地被约除掉,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约除:它们变成只“一次”!永远都不要脱手失去这一陶冶性的安慰:“一个人只受苦一次”;用这个安慰保护好你,就是说,借助于“那永恒的”去防范在你生命中的任何时候会出现“受苦多于一次”!因为,不是吗,一次,哦,这当然是一个人能够忍受的;但是,如果他要受苦哪怕只是两次的话,——那么不耐烦就已被激活了。不是这样吗,那教他去认为“这是他第二次在受苦”的不正是这不耐烦吗?——借助于永恒,一个人只受苦一次。因此,在夜晚到来的时候,就让白天的痛苦全被忘掉吧,然后,在下一天同样的痛苦开始的时候,你仍然只受苦一次。这样,在年度过去了的时候,就让这一年的痛苦全被忘掉吧,然后,在下一年同样的痛苦开始的时候,你仍然只受苦一次。然后,在你的最后时刻到来的时候,就让这一生的痛苦全被忘掉吧,——对,不是吗,它就被忘却了,你只受苦一次!哦,不管你是谁,哪怕你觉得你是那么沉重地被困在痛苦之终生监禁之中,唉,就像一只被关在自己笼子里的动物,——看,这被囚者每天在笼子里转圈走,量着锁链的长度以便让自己可以有所运动;同样,你也去测量锁链的长度吧,通过进入关于死亡和永恒的想法去测量,然后你就得到运动,以便能够忍受,并且,你得到生命的热情。去忍耐地受苦吧[29];但是一切,一切关于“忍耐地受苦”可说的东西都其实是并且在本质上是被蕴含在这一句话中:让永恒帮助你去只受苦一次。
痛苦之一次是无次。就像成语所说,一次是无次[30]。相对于成语所说,这是否成立,我不作决定;成语不成立当然是可能的,然而这成语所说却是真实的,——一条成语当然不是永恒真理,并且只谈论“那现世的”。“一次是无次”,这是永恒地确定的,并且永远都不会像在这关系是“现世——永恒”的时候这么明确而决定性地显现出来。与永恒相比,七十年又算什么!在永恒之中,我们将看见:所有这痛苦,这“一次”就是无次!我们就根本无法察觉,那些神圣的人们,他们曾经受过他们所经受的苦难,根本察觉不到任何东西[31];每一滴泪都将会被从那现在正因喜悦而闪烁发光的眼睛旁擦干[32];每一种匮乏都会在那现在正至福地拥有一切的心灵之中因满足而消失,并且这心灵是在那里拥有一切(哦,至福的财产保险!),在那里——在那任何东西都无法从心中拿走喜悦的地方,在那神圣的人们至福地说“一次是无次”的地方。
只有罪是人的败坏[33],只有罪有权力去这样地标志一个人,以至于这标志无法马上,或者完全地,是的,乃至这标志在永恒之中也许永远都不会被消除掉。所有现世之痛苦,其“一次”是无次。
痛苦之一次是一种过渡,一种贯穿而过。你必须穿过它,即使它持续长久,就像生命,即使它是沉重的,就像一把能够刺穿你心的剑,它也仍只是一种贯穿而过。它不是一种贯穿你的痛苦;你贯穿它——按永恒的意义来理解,完全无损。在现世之中并且按现世的理解,这看来很可怕;通过一种视觉幻象看起来就仿佛是:痛苦如钻头般地钻穿你,然后你在这痛苦之中死去,而不是你在穿透它。这是一种视觉幻象。这就像是在戏剧之中,一个演员杀死了另一个;这看上去像真的一样,仿佛是他钻穿了他,但是我们当然全都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他甚至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弄弯。但是,被谋杀的演员无伤损地回家,但以理无伤损地走出狮子坑[34],三个人无伤损地走出有着烈焰的火窑[35],——都比不上一颗信仰的灵魂进入永恒,丝毫不受所有现世之痛苦损伤,不受死亡损伤。因为所有现世之痛苦都是幻景,死亡本身,按永恒的意义来理解,是一个滑稽演员!正如蛾子与锈无法噬蚀永恒之宝(而这当然是更不可能!),贼无法偷去它[36],同样,所有现世之痛苦,不管它持续多长久,都绝对不可能对灵魂有丝毫的伤损。不管是疾病、还是匮乏与贫困、还是酷寒与炎热,无论它们怎样噬蚀,都无法伤害灵魂;不管是诽谤还是讥嘲还是侮辱还是迫害,无论它们偷和抢什么,都无法伤害灵魂;死亡都无法伤害灵魂!
痛苦之一次是一种贯穿而过,这贯穿不为自己在灵魂之中留下任何痕迹,或者还要更漂亮,这是纯粹地净化灵魂的贯穿,因而纯净就成了这贯穿为自己留下的痕迹。正如金子在火中被净化[37],同样,灵魂在痛苦之中被净化。但是火从金子这里抢夺走了什么?是啊,将之称作抢夺,这是一种奇怪的说法,它从金子这里抢夺走了所有不纯的组成部分。那么,金子在火中失去了什么?是啊,将之称作失去,这是一种奇怪的说法,金子在火中失去了那不纯的东西,就是说,金子在火中赢得了纯粹[38]。所有现世的痛苦情形,最沉重的,最持久的,也是如此;就其自身而言是无力无奈的,它什么都拿不了,——如果那受苦者让永恒来主宰,它就拿走那不纯粹的,这就是说,给予纯粹的是它。
罪是人的败坏。只有罪之锈能够噬蚀灵魂,——或者永恒地败坏它。因为,这当然是值得注意的,古代的那个简单的智者由此证明灵魂的不朽性,灵魂之疾病(罪)的情形不同于那杀死肉体的肉体之病症[39]。罪也不是什么“人要一次穿过”的贯穿,因为人要从罪中回来;罪不是瞬间,而是对“那永恒的”的永恒的放弃,因此,它不是“一次”,因而它的一次不可能是无次。不,正如在那个地狱中的富人和亚伯拉罕怀中的拉撒路之间有着一道裂着口的深渊固定着[40],同样,在痛苦与罪之间也有着一种裂着口的差异。让我们不要困惑,以至于让这关于痛苦的讲演因为它也考虑到罪而变得不很坦白,并且使得这一不很坦白的讲演由于它以这样的方式谈论罪而变得愚鲁无礼。这恰是“那基督教的”:在“那被人们在困惑中称作是恶的”与恶之间有着这一无限的差异[41];这恰是基督教:在“现世之痛苦”的问题上不断地谈论得越来越坦白、越成功、越喜悦,因为,在基督教的立场上看,罪,唯独罪,是败坏。
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让我为你把这个差异描述一下。在这个国家某个地方的一个教堂里,在圣餐桌旁有一件艺术品,描绘天使把痛苦之杯递给基督[42]。如果你观察这幅画,那么它会给你那艺术家想要创作出的这印象;你投入在这印象之中,因为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杯子被递给了祂,这痛苦之杯!但是,如果一整天坐在这圣餐桌前看这幅画,或者如果你年复一年每个星期天都观察着它:哦,不是吗,不管你怎样总是虔诚地想着祂的痛苦,并且祈求着祂,不断地提醒你自己记住这一画面,不是吗,一个这样的瞬间会出现:对于你,一切都无限地被改变了,这画面就仿佛是在至福地转动,你对你自己说:“不,这不会持续这么久吧;天使当然不是这么持续不断地把杯子递给祂,祂当然很愿意地从天使的手里或者顺从地从上帝手里接过它,——祂当然是喝干了它,痛苦之杯[43],因为祂所承受的痛苦,祂只承受一次,但祂永恒地战胜!”——相反,你想象一下在祂的胜利之中的祂;是的,如果有什么艺术家能够描绘出这个,能吗,不管你一直坐多久,哪怕你每个星期天都虔诚地望着这画面,难道这样的一个瞬间会出现吗:你对你自己说,“不,这可持续实在太久,这可不可能有终结。”哦,不,赞美上帝,这恰恰是永恒的至福,祂的胜利永远不会终结。但祂的胜利却也只是一次,正如祂的痛苦只是一次;但是,胜利之一次是永恒,痛苦之一次是瞬间。固然,那不能够忍受看着这“杯子被递向祂”的画面的,可以是不耐烦;但是,那并非不耐烦地转身离开、而是怀着信心在痛苦的画面之下理所当然地领会胜利之画面的,因而也可以是信仰。
哦,承受着痛苦的你,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每天与上帝一起开始这一天,在这一天的开始就祈求他给予你忍耐之心去承受这一天,然后你也在每天祈求他提醒你“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一个基督徒在主祷文之中祈求今天的日常饮食。人们无疑几乎会认为这祈祷是穷人的,认为这穷人的任务就是以贫困之日常饮食来度日。哦,但是你,就痛苦而言,也许你从你生命的开始,并且在你一生之中,丰富地装备有足够多的痛苦,这一祈祷也是为你而作的,对于你来说,这任务是相反的,但却又是同一个:以日常的痛苦来度日;这样,你在你生命结束的时候,就像那穷人说“我还是过得去并且得到日常所需”,你也必定能够这样说,“我还是过得去并且得到日常所需”。穷人过得去,为自己抵抗贫困,找到日常所需。也许“熬过大量的痛苦让自己还过得去”要更艰难;但这是任务。那么,你也把下面的话真正地记在心中吧。想一下,如果一个人一辈子活下来一直就不受打扰地享受着所有尘世的好东西,想一下,他在死亡的瞬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回忆,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让他带着去走向回忆之巨大的未来。因为,享受在瞬间之中是令人舒心的,但是,正像空空如也的瞬间性的东西,它没有什么可为回忆作展示的,并且它不是为一种永恒的回忆而存在的。相反,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回忆,并且,没有什么别的可供回忆的东西,是比“与上帝一同[44]熬过的各种痛苦”更至福的;这是这些痛苦所具的秘密。因而:要么是在所有各种可能的享受之中的七十年,并且,没有任何,没有任何为一种永恒(一切匮乏之中最可怕的,它当然也是长久的!)的东西,要么是痛苦之中的七十年,然后有一个永恒可去至福地回忆。至福地回忆“在与上帝的约定之中熬过的各种痛苦”!确实,为了一项好的事业而去回忆各种不是自己招致的痛苦,是至福的,确实就像主所说的:“若人们辱骂你们,并且说各样关于你们的坏话并且以谎言毁谤你们,那么你们就有福了!”[45]是的,以这样的方式受苦是至福的,是最至福的回忆!但这是说每一种“在与上帝的约定之中承受的痛苦”,在永恒之中回忆它,是至福的。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多么奇妙啊,这是怎样的一种回转啊!因为,那看来是属于“现世”的长久,那七十年,——如果现世被压下的话,只是一次;然后它却会在永恒之中再次到来,在那里,“回忆这一次”变得长久持续地充满至福!
注释:
[1][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关于这个主题,克尔凯郭尔在日记(可能是1847年2月底的)NB: 145中做了这样的估量:“在这一想法之中有着某种非常陶冶性的东西,这是牵涉到圣经中所写的关于基督的所有痛苦:他所承受的痛苦,他承受一次。(根据《希伯来书》9: 26)一个人只受苦一次,——胜利是永恒的。(在世俗的意义上我们常常听见这样的说法:享受生命,一个人只活一次。)”在NB: 145a的边上,他写道:“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他永恒地胜利。在这样的层面上看,一个人只胜利一次。差异则是:痛苦之‘一次’是瞬间(尽管这瞬间是七十年),——但胜利之‘一次’是永恒。痛苦之‘一次’(尽管它持续七十年)因此无法在艺术之中被复制或者被创作出来。在拯救教堂的神殿旁有一幅装饰画,描绘了天使向基督递出痛苦之杯。〚注:参看后面的画稿〛错误是它持续太久,一幅画面当然总是持续永久;它看来太持久;人看不到,这痛苦——因为所有痛苦在其概念之中或者在胜利之观念中就是这样的——是瞬间。相反,胜利则是永恒的;它可以(只要它不是精神性的)被创作出来,因为它持续。//对‘那陶冶性的’的最初印象却是让人感到恐怖的,如果人们用足够的时间去正确领会它,因为经受一次痛苦就像生病一次,就是说,贯穿整个人生。但是尘世的聪睿和不耐烦也不能够要求,在一个人谈论基督教的东西的时候,他可以安慰它;因为‘那基督教的’的安慰在人的不耐烦纯粹地想要绝望的时候才会开始。‘那基督教的’就是处在如此之深的地方;首先,一个人必须仔细看,去找到‘那恐怖的’,然后再仔细看,然后他就找到‘那陶冶性的’。唉,在通常,人们既不会去在第一个关系之中仔细看,也不会在那第二个关系之中仔细看。”(SKS20,98)。
[2][如果一个人想要达到一个目的,那么他必定也想要去使用各种达到目标的手段]这一句译者稍作改写。按原文直译是:“那想要一个意图的人必定也想要各种手段”。见后面的关于“目的或者意图总是高于手段”的注释。丹麦文原文是“Den,der vil en Hensigt,maa ogsaa ville Midlerne”; Hong的英译是“The one who wants an end must also want the means”; Hirsch的德译是“Wer einen Zweck will,muß auch die Mittel wollen”。
[3]见前面“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的注释。
[4][不是为健康的人而是为有病的人配备的]译者稍作改写,按原文直译没有“配备的”,下一句中的“配备的”也是译者加的。指向《马可福音》(2:17):“耶稣听见,就对他们说,健康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我来本不是召义人,乃是召罪人。”
[5][那没有心碎的人]“心碎的”,直译是“被碾碎的”(Sønderknusede)。丹麦文《诗篇》(51: 19)中“被碾碎的”对应于中文和合本圣经《诗篇》(51:17)中的“痛悔的”:“神所要的祭,就是忧伤的灵。神阿,忧伤痛悔的心,你必不轻看。”
[6][那种人工的挖井方式,人们必须挖那么很多很多寻,然后自然而然,挖得越深,水柱也就喷得越高]指挖井工程中的原则。向地下挖到的蓄水层越深,水所具的自然压力就越大,向地面喷出的水柱就越高。这样的井是以法国地名Artois命名的,拉丁语就是Artesia。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哥本哈根的人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挖井的。
寻,是中国古代长度单位,译者用来翻译丹麦从前的水深度量单位Favn(也可译作“浔”),一个Favn相当于1.88米。丹麦在1926年之前,Favn是官方正式的度量单位,1907年才开始使用米制长度单位。
[7][愿望杖]Ønskeqvist,占卜杖或者魔杖,常常是丫字形。被用来指示底下的水脉或者金属脉。
[8]这一句译者参考了Tisseau的法译改写,也作了稍稍的改写。这句话的原文是:Naar man saa,efterat have seet nøie til i at finde det Forfærdende,seer nøie til igjen,saa finder man det Opbyggelige.(直译为:一个人在仔细地去看了“去找到‘那恐怖的’”之后再仔细地看的时候,这时他就找到“那陶冶性的”。)
Hong的英译是:“Having looked closely to find the terrifying,if one then looks closely again,one finds the upbuilding.”
Hirsch的德译是:“Wenn man darum,nachdemman im Finden des Erschreckenden genau hingesehen hat,noch einmal genau hinsieht,dann findet man das Erbauliche.”
Tisseau的法译是“Alors,quand on a bien vu où il faut chercher le sujet d' effroi et que de nouveau on regarde avec attention,on découvre l'édifiant.”
[9][享受生命,一个人只活一次]参看前面对“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的注释中所引日记。
另外,关于“享受生命,一个人只活一次”这句话,德国有成语“Man lebt nur einmal(一个人只活一次)”。在歌德的悲剧《克拉维果》(1774年)中有这句成语:“man lebt nur Einmal in der Welt(一个人只在世上活一次)”。(jf.Goethe's Werke.Vollständige Ausgabe letzter Handbd.1-60,Stuttgart og Tübingen 1828-42(ktl.1641-1668,bd.1-55,1828-33);bd.10,1827,s.53.)
[10]亦即,他整个一生都在病,都处于这不幸。
[11]这个“它们”,在丹麦语中是单数通性的代词“它”。但是在前文中,单独出现的单数通性名词只有一个——“痊愈”(克尔凯郭尔研究中心的卡布伦教授认为“它”是指这个“痊愈”),但译者觉得这个单数“它”作为“痊愈”有点牵强(那样的话翻译出来的意思可以是“在我们要谈论关于‘那基督教的’的时候,我们能够把痊愈当作陶冶来谈。”)。译者参考 Hong和Hirsch 的译本,觉得这个“它”可以理解为前面作为集合出现的“尘世的聪睿和不耐烦,以及‘世俗地寻求着痊愈’的世俗忧虑”(作为集合出现的“聪睿、不耐烦和忧虑”,这三个名词都是单数通性名词)的总体,亦即可以理解为“它们”。这个句子可以理解为:“在我们要谈论关于‘那基督教的’的时候,我们能够通过向这‘聪睿、不耐烦和忧虑’谈论而为它们带来陶冶”。
这句的丹麦文原文是:Men jordisk Kløgt og Utaalmodighed,og verdslig Bekymring,der verdsligt søger Helbredelse,maa ikke forlange det Umulige,at man skulde kunne tale den til Opbyggelse,naar man da skal tale om det Christelige.
Hong的英译:But earthly sagacity and impatience and worldly care that seek healing in a worldly way must not insist on the impossible,that one should be able to address them for upbuilding when one is to speak about the essentially Christian.
Hirsch的德译:Aber irdische Klugheit und Ungeduld,und weltliche Sorge,die weltlich Heilung sucht,dürfen nicht das Un-mögliche verlangen,daß man ihnen zur Erbauung solle reden können,wofern man denn vom Christlichen reden soll.(但是,尘世的聪睿和不耐烦,以及“世俗地寻求着痊愈”的世俗忧虑,它们则不得去要求“那不可能的事情”,亦即,“在我们要谈论关于‘那基督教的’的时候,我们能够对它们谈而达成陶冶。”)
Tisseau的法译:Mais la sagesse et l' impatience terrestres,et le souci du siècle qui cherchent la guérison selon le monde,ne doivent pas demander,chose impossible,qu' on leur parle pour les édifier lorsqu'il s'agit du christianisme.(但是,“世俗地寻求着痊愈”的“尘世的聪睿和不耐烦,以及世俗忧虑”,它们则不可以去要求“那不可能的事情”,亦即,“在我们要谈论关于‘那基督教的’的时候,我们能够对它们谈而对它们构成陶冶。”)
[12]这个“人的”是形容词,就是说,是世俗凡人的。
[13]这里Hong的英译把“通过这令人绝望的安慰”改写作“by consolation to the point of despair”,译者在中译文中按丹麦文直译而不取Hong的改写。
这一句丹麦文原文是:Thi det Christelige begynder just egentligen der,eller det egentlige Christelige begynder just der,hvor den menneskelige Utaalmodighed,hvad den end havde af virkelig Lidelse at klage over,vilde finde denne uendelig forøget-ved Trøsten,ja-ved Trøsten til at fortvivle over; thi verdsligt er den christelige Trøst langt mere til at fortvivle over end den tungeste jordiske Lidelse og den største timelige Ulykke.
Hong 的英译是:Christianity really begins right there,or real Christianity begins right there where human impatience,whatever actual suffering it had to lament over,would find this to be infinitely increased-by the consolation-indeed,by consolation to the point of despair,because from the worldly point of view Christian consolation is much more to despair over than the hardest earthly suffering and the greatest temporal misfortune.
Hirsch 的德语是:Denn das Christliche hebt eben eigentlich da an,oder das eigentliche Christliche hebt eben da an,wo die enschliche Ungeduld,was von wirklichemLeiden ihr auch Grund zur Klage gäbe,dieses unendlich gesteigert fände-durch den Trost,ja-durch einen Trost,der zum Verzweifeln ist; denn dem weltlichen Sinn ist der christliche Trost weit mehr zum Verzweifeln als das härteste irdische Leiden und das größte zeitliche Unglück.
[14][祂也只受苦一次]指向《希伯来书》(9: 24—26),之中说耶稣,“因为基督并不是进了人手所造的圣所,(这不过是真圣所的影像)乃是进了天堂,如今为我们显在神面前。也不是多次将自己献上,像那大祭司每年带着牛羊的血进入圣所。如果这样,他从创世以来,就必多次受苦了。但如今在这末世显现一次,把自己献为祭,好除掉罪。”另参照《希伯来书》(7: 27; 9: 12,28和10: 10—14)
[15][那么就让我们谈论]在明斯特尔(J.P.Mynster)布道的时候,他总是一次又一次使用这一表述的不同变体形式,作为一次布道的主题的引言。丹麦文文献可参看Prædikener paa alle Søn-og Hellig-Dage i Aaret(所有礼拜日与节日的各种布道)。
[16]“无次”就是说“零次”或者“一次都没有”。
[17][七十年]按照对人生的传统理解,人一般活到七十岁。《诗篇》(90: 10):“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参看前面对“一个人只受苦一次,但永恒地战胜”的注释中所引日记。
[18][七次乘七十次]参看《马太福音》(18: 21—22):“那时彼得进前来,对耶稣说,主阿,我弟兄得罪我,我当饶恕他几次呢?到七次可以吗?耶稣说,我对你说,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
[19][上帝对水说“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在《约伯记》(38: 11)中,上帝“说,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你狂傲的浪要到此止住”。
[20][那寄生的植物]这里所考虑的也许是一种攀缘植物,比如说普通的常春藤,它在丹麦森林里很常见。一方面它能够在森林里的地上爬长,一方面它也可以攀缠在其他树身上,所以说是寄生在其他植物上。
[21][他是真理]指向《约翰福音》(14: 6)。
[22]“如果借助于外来的帮助”是译者的改写,按原文直译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说“得到了外在的帮助”。
[23]这意思是说:“……那么它就是通过这样的一个人的帮助——这个人有这样的特点:这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现世性通过他的帮助成为了某种了不起的东西’,对于他是一种不幸。”
这一句的丹麦语原文是“Ja,ved fremmed Hjælp,og dog nei,ikke ved fremmed Hjælp,thi skeer det,bliver Timeligheden saaledes til Noget,saa skeer det ved det Menneskes Hjælp,til hvis Ulykke det skeer ham”; Hong的英译是“Yes,with outside assistance,and yet no,not with outside assistance,because if that happens,if temporality manages to become something in this way,then it happens with the assistance of the person to whom,to his misfortune,this happens”; Hirsch的德译是“Ja,mit fremder Hilfe;doch nein,nicht mit fremder Hilfe,denn geschieht es und wird die Zeitlichkeit dergestalt zu Etwas,so geschieht es mit Hilfe jenes Menschen,dem es zu seinem Unglück widerfährt”。
[24]共同体(Samfundet)。在正常的意义中,丹麦语的Samfund意思是“社会”。但是在神学或者圣经的意义上,它常常被用来指“(与上帝或基督或永恒的)同在”或者“(与上帝或基督或永恒的)共同体”。
[25][然而葡萄园的主人有什么不对的……他按照协议支付让工人们得到同样多的报酬……在不同的时间被召去做工]指向《马太福音》(20: 1—6)“因为天国好像家主,清早去雇人,进他的葡萄园作工。和工人讲定一天一钱银子,就打发他们进葡萄园去。约在巳初出去,看见市上还有闲站的人。就对他们说,你们也进葡萄园去,所当给的,我必给你们。他们也进去了。约在午正和申初又出去,也是这样行。约在酉初出去,看见还有人站在那里。就问他们说,你们为什么整天在这里闲站呢?他们说,因为没有人雇我们。他说,你们也进葡萄园去。到了晚上,园主对管事的说,叫工人都来,给他们工钱,从后来的起,到先来的为止。约在酉初雇的人来了,各人得了一钱银子。及至那先雇的来了,他们以为必要多得。谁知也是各得一钱。他们得了,就埋怨家主说,我们整天劳苦受热,那后来的只做了一小时,你竟叫他们和我们一样吗?家主回答其中的一人说,朋友,我不亏负你。你与我讲定的,不是一钱银子吗?拿你的走吧。我给那后来的和给你一样,这是我愿意的。我的东西难道不可随我的意思用吗?因为我作好人,你就红了眼吗?这样,那在后的将要在前,在前的将要在后了。”
[26][对于永恒来说时间的差异不存在]指向《彼得前书》(3: 8):“亲爱的弟兄啊,有一件事你们不可忘记,就是主看一日如千年,千年如一日。”
[27][每天晚上都听人叫喊“小心灯火”]哥本哈根晚上22点,巡夜人会来唱喊:“如果你们想知道时间/家主,女孩男孩/那么,现在就是/人上床睡觉的时间/主要求你们/要聪明有头脑,/小心灯火/我们的钟已敲十点钟”。《哥本哈根守夜人指导》第二十页(Instruction for Natte-Vægterne i Kiøbenhavn,Kbh.1784,s.20.)。
[28]“约分”是数学中的用语。比如说百分之七十五在约分之后就成了四分之三。“一下子的约分”是译者所作的名词化改写,按丹麦文直译的话应当是动词形式:“借助于“那永恒的”去一下子地约分”。Hong的英译“take care promptly to reduce the fraction with the help of the eternal”中的promptly是对“约分”这个行为的描述,而不是对“要小心”的描述。
[29][去忍耐地受苦]也许是指向《雅各书》(5: 10):“弟兄们,你们要把那先前奉主名说话的众先知,当作能受苦能忍耐的榜样。”也参看《彼得前书》(2: 20)
[30][成语所说,一次是无次]这是丹麦成语。就是说,发生一次就等于不(没有)发生。
[31]这句的丹麦文是“Man skal slet Intet kunne mærke paa de Salige,at de have lidt,hvad de have lidt,paa slet Intet kunne mærke det”; Hirsch的德译是“Man wird es an den Seligen überhaupt nicht merken können,daß sie gelitten,was sie gelitten,wird es an nichts merken können”。
Hong的英译稍作了改写:“It will be altogether impossible to perceive on the sainted ones that they have suffered,perceive anything at all of what they have suffered”。
[32][每一滴泪都将会被从……眼旁擦干]指向《启示录》(21: 4):“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参看(7: 17)。
[33][罪是人的败坏]参看《巴勒的教学书》第三章《论人通过罪的败坏》§ 10。之中提及《箴言》(14: 34):“公义使邦国高举。罪恶是人民的羞辱。”(中文和合本译文。按丹文直译是“罪是民族之败坏”)
[34][但以理无伤损地走出狮子坑]指向旧约《但以理书》第六章中的故事:大流士朝中的高官求大流士王下旨在30日内严禁人向王以外的任何神或人祈祷,违者当被扔进狮子坑。但以理不理禁令,仍照常向耶和华祈祷。大流士不愿,但不得不把他扔进狮子坑里。但上帝派天使封住狮子的口。第二天早上,大流士王非常高兴地看见但以理丝毫无损,并把想要害但以理的人们扔进坑内让狮子吞噬。
[35][三个人无伤损地走出有着烈焰的火窑]指向旧约《但以理书》第三章中的故事:尼布甲尼撒造了一尊很高的金像,并下令把全国大小官员聚集起来为像举行落成典礼。各人在听见特别的号角音乐时都要俯伏敬拜这像,违命者将被扔入烈火的窑中。但以理的三个朋友,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不遵王命。尼布甲尼撒王下令把这三个人捆起来扔进火炉里。尼布甲尼撒看见窑中有三人与天使一同在火中行走,没有受伤,于是吩咐三个人从火中出来。他们走出来时,身上完全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36][正如蛾子与锈无法噬蚀永恒之宝……贼无法偷去它]指向《马太福音》(6: 19—20):“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只要积攒财宝在天上,天上没有虫子咬,不能锈坏,也没有贼挖窟窿来偷。”
[37][正如金子在火中被净化]指向《玛拉基书》(3: 2—3):“他来的日子,谁能当得起呢?他显现的时候,谁能立得住呢?因为他如炼金之人的火,如漂布之人的碱。他必坐下如炼净银子的,必洁净利未人,熬炼他们像金银一样。他们就凭公义献供物给耶和华。”
[38]译者改写了。按原文直译是“金子在火中赢了”。
[39][古代的那个简单的智者由此证明灵魂的不朽性,灵魂之疾病(罪)的情形不同于那杀死肉体的肉体之病症]克尔凯郭尔常常使用这说法来指称苏格拉底。
这里是指在柏拉图《理想国》第十卷608d—611a中,苏格拉底论证灵魂不像肉体那样因疾病和死亡而消失,而是“在它(灵魂)没有被任何恶的东西毁掉,既不来自某种特别地属于他自己的,也不是来自某种相应于什么其他东西的,那么,很明显,它必然是一直存在的;如果它是一种存在的,那么它必定就是不朽的。”
[40][在那个地狱中的富人和亚伯拉罕怀中的拉撒路之间有着一道裂着口的深渊固定着]指向耶稣关于富人和乞丐拉撒路的比喻。见《路加福音》(16:19—31)。拉撒路死后,天使将他送到亚伯拉罕的怀里;富人死后在阴间受苦,见到遥远的亚伯拉罕和他怀中的拉撒路。富人祈求亚伯拉罕的慈悲,但是亚伯拉罕拒绝了,因为富人已经得到他所得到的东西,并且说:“不但这样,并且在你我之间,有深渊限定,以致人要从这边过到你们那边,是不能的,要从那边过到我们这边,也是不能的。”
[41]这一句的丹麦语是“at der er denne uendelige Forskjel mellem hvad man forvirrendekalder Ondt og Ondt”;可以同时理解为“在‘那被人们在困惑中称作是恶的’与恶之间有着这一无限的差异”和“在‘那被人们在困惑中称作是恶与恶的东西’之间有着这一无限的差异”。Hong的英译取前者:“that there is this infinite difference between evil and what is confusingly called evil”; Hirsch的德译取后者:“daß dieser unendliche Unterschied gemacht wird zwischen dem was man verwirrend böse und böse nennt”。
[42][一个教堂里,在圣坛旁有一件艺术品,描绘天使把痛苦之杯递给基督]指哥本哈根克里斯蒂安港的教堂,救主堂。这幅画描述《路加福音》(22: 42—43)中,濯足日(授命之星期四)耶稣在客西马尼园所做的祈祷:“说,父阿,你若愿意,就把这杯撤去。然而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你的意思。有一位天使,从天上显现,加添他的力量。”画这幅圣坛画的艺术家是瑞典人尼库德姆斯·泰辛(Nicodemus Tessin),1695年完成,1732年9月29日正式献祭。
[43][他当然是喝干了它,痛苦之杯]指向《约翰福音》(18: 11):“耶稣就对彼得说,收刀入鞘吧。我父所给我的那杯,我岂可不喝呢?”
[44]如果直译的话,就是“在与上帝的同在(或共同体)中”。这里的同在(或共同体)的丹麦语是 Samfund。在正常的意义中,丹麦语的 Samfund 意思是“社会”。但是在神学或者圣经的意义上,它常常被用来指“(与上帝或基督或永恒的)同在”或者“(与上帝或基督或永恒的)共同体”。
[45][主所说的:“若人们辱骂你们,并且说各样关于你们的坏话并且以谎言毁谤你们,那么你们就有福了!”]见《马太福音》(5: 11—12),之中耶稣对门徒们说:“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
II “患难并不剥夺相反使人获取希望”[1]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以这样的方式来生产希望,这是怎样奇妙的谋生之路啊!这岂不就像是这样的情形中的奇妙之处:如果商人通过“没有人来他的店”变富,或者一个旅行者通过“有人为他指出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到达他的指定地点!哦,人们常常抱怨,生活是如此无足轻重,如此无所谓,如此完全缺乏娱乐;在我看来,对一种永恒来说,单是在这一想法之中就有着足够多的娱乐!哦,人们常常抱怨,生活是如此空虚,如此单调,令人如此闲散;在我看来,对一种永恒来说,单是在这一想法之中就有着足够多的紧张!哦,诗人常常在他们的故事之中描述一个“在关键的时刻显现为某种不同于‘其看来所是的东西’”的伪装人物;在我看来,与这一永恒所创作出的伪装相比,所有诗人在这方面的创作总体上说来都只像是小儿科:那负责去弄出一种希望的,是患难!或者在一些童话、一些诗歌之中,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他应当是那“看上去就像‘患难’一样令人害怕”的坏人(不过在根本上却是好人);这“使人获取希望”的患难也是这样!在患难猛击一个人的时候,它所瞄准的对象看来是“对生活的希望”,与它对人的打击效果相比,难道还会有什么盗贼,在他正瞄准一个人心头的时候,能够对“自己所做的猛击”的效果感到更确定吗;然而“那获取希望的”却是这患难![2]多么奇妙啊,它并不给出希望,但是却使人获取希望。因此这并非在一个关键的瞬间是如此——“患难扔掉了自己的伪装,并且说‘我只是想要吓唬你一下,在这里你有着希望’”;不,它让人获取希望。因此事情就是这样,在它所驻留的全部时间里,它为此工作着,在完完全全的缓慢之中,它只是为“帮受苦者获得希望”而工作着。
是啊,让我们真正由衷地为此而感到惊奇吧!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人们在这个时代所忘却了的”的话,那么“这被忘却了的东西”就是“感到惊奇”,因此,也是“去信”和“去希望”和“去爱”[3]。“那至高的”被宣示出来,“那最奇妙的”,但却没有人感到惊奇。“‘罪的赦免’是存在的”被宣示出来,但却没有人说“这是不可能的”。几乎没有人愤慨地转身离开并且说这是不可能的;更不会有人在惊奇之中这样说,或者像那个如此情愿地想要希望这是真的但却又不敢相信的人——那个并不想放弃它但却一厢情愿地爱着[4]这一“他不敢去相信的说法[5]”的人——这样说;更不会是,这话由那恰恰相信这事实的人说出来,他的“悔”被缓解为一种寂静的忧愁而这寂静的忧愁又神圣地变形[6]为一种极乐的喜悦,因此他,在明确表白出自己对上帝不可言喻的感恩的同时,通过重复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来振作自己的灵魂。哦,至福的振奋啊,那因“这是不可能的”而被带到了绝望边缘的人,他现在相信这一点,至福地相信这一点,但是,在灵魂的惊奇之中仍继续不断地说着“这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们都知道,人们说起过这样的一个人,他听说了一个故事,在他听这故事被讲述的时候,所有人都因这故事而发笑,但在他讲述这故事的时候却没有人笑,因为他,如我们所知,忘记了那最重要的部分[7]。但是,你设想一下,一个使徒在我们的时代里,一个使徒,因而他当然也就知道怎么去正确地把“那奇妙的东西”的故事讲出来,你设想一下他的悲哀,或者他身上的“圣灵的悲哀”[8],如果他不得不这样说:“没有什么人感到惊奇;他们是如此无所谓地听着这事,就仿佛这是一切事物之中最无所谓的事情,就仿佛根本没有什么人是这事所牵涉到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是‘这事对他来说是重要的、是有着极大的重要性的’的人,不管这是可能的抑或这是不可能的,不管事情是如此抑或事情不是如此,不管它是真的抑或它是谎言!”[9]。
那么,作为开始,就让我们对“患难使人获取希望”感到惊奇吧,让灵魂很好地在惊奇之中定出调子,让我们呼唤它如同《诗篇》的作者呼唤其灵魂“当醒起!琴瑟啊,你们当醒起”[10],并且让我们一同谈论
“患难并不剥夺相反使人获取希望”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要用一句话来描述出那“对于童年生活和青春生活是特征性的”的东西,那么他就肯定会说,那是一种梦之生命。我们也这样说。只须提一下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么频繁:一个年长者不就是常常在重复这一句忧伤的“那些消逝了的童年和青春的梦想”吗?它们消逝了,——想来是因为梦者消失了,离去了;因为,如果没有梦者的话,那么哪里又会有什么梦呢!但是,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将之称作是梦之生命呢,这样我们不就是在把孩童和少年描述为像是在沉睡着的,就像梦游者一样?在另一种意义上,孩童却是醒着的,任何成年人都绝不会是如此醒着,孩童的感觉功能对每一种印象都是开放的,孩童是全然的生活和运动,只要是白天持续着,就是纯粹的留意;少年醒着,很少有成年人是如此醒着的,他的心神早早晚晚都没有安宁,在激情之中被打动,这样,他常常就几乎无法睡觉。然而,孩童的生活和青春的生活仍是一种梦之生命,因为“那最内在的”,“那‘在最深刻的意义上是人’的东西”沉睡着。孩童是完全外向的,他的内在真挚就是外向性,并且在这层面上是明觉清醒的。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在真挚内在之中内向”恰恰就永恒地是“是醒着的”,[11]因而孩童是在梦着,他在感性的意义上将自己与一切梦成一体,正如他几乎就是把自身与感官印象混淆起来。与孩童相比,少年就更内向一些,但却是在幻想之中;他梦着,或者那“梦到了关于他的一切”的就是他。相反,那在永恒的意义上内向的人,他只感觉到精神所是的东西,相反对于那“是血和肉[12]之感觉、现世性之感觉或者幻想之感觉”的感性感受,则就像一个正睡着的人,一个不在场的人,一个死者;精神在他身上醒来,更低级的东西则沉睡着;因此他是醒着的。“梦之生命”这个名称是依照那更高贵的部分得出的;在醒者的身上,精神是醒着的,相反也确实有着某种睡着的东西,亦即,那更低级的东西。在孩童和少年身上,沉睡的则是精神,而那更低级的东西则醒着;但是“醒”是精神之定性,因此这一生命被称作一个梦之生命。
但是那做梦者,他当然必须被唤醒;那正酣眠的东西所在越深,或者说它酣眠得越深,“他被唤醒”就越重要,他就必须被越强劲地唤醒。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来唤醒少年,那么,这生命就这样地在成年之中继续。这样他确实认为自己不再是在梦着,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在梦着;也许他根本看不上,并且藐视青春之梦,但这恰恰显示出,他的生活失败了。他在某种意义上是醒了,然而,他在永恒的或者在最深刻的意义上则不是醒着的。于是他的生命,比起少年的生命,就是某种远远更糟糕的生命,恰恰他的生活是可鄙的,因为他成了一棵结不了果实的树,或者一棵枯死的树,而青春的生命则在事实上是不可鄙视的。童年和青春的梦之生命是风华正茂的时期。但是,相对于一棵要结果的树,风华正茂的时期也仍是一种不成熟。固然,在一棵曾经裸立然后开花的树丢弃掉那些花朵的时候,这看来像是一种倒退;但这也可以是一种前进。开花的时期是美的,在孩童和少年身上,风华正茂的希望是美的;但这却是一种不成熟。
然后,患难到来,来唤醒梦者,这就像一场风暴把花朵扯下的患难,这并非剥夺而是令人获取希望的患难。
那么希望在哪里?难道希望是在患难的疾催着的风暴之中吗?哦,不,正如上帝的声音不在疾摧的暴雨之中,而是在轻悄悄的气息里[13],同样,希望,永恒之希望,就像一种轻悄悄的气息,就像在人内心深处的低语,只是太容易被忽略。但是,患难想要什么呢?它是想让这低语在内心深处呈现出来。但是,这患难岂不是在与自己作对,难道它的风暴不正是会盖没这声音?不,患难能够盖没每一个尘世的声音,并且这恰恰是它所应当做的,但是那在内心之中的这“永恒之声音”这是它所不能盖没的。或者反过来说,这是内心中的“永恒之声音”,它想要被听见,并且,为了使得自己被听见,它使用患难之喧嚣。然后,在所有无关紧要的声音都借助于患难而被置于静默的时候,它,这一内在的声音,在这时就能够被听见。
哦,你,受苦的人,不管你是谁,让自己去听从这所说的话吧!人们一直认为,那阻碍着一个人的东西,那妨碍一个人去得到幸福和平安和喜乐的东西,是世界、环境、各种境况、各种条件。在根本上,那阻碍着一个人的,则总是这个人自己,这个人自己——他过多地关联着世界、环境、各种境况、各种条件,乃至他无法进入他自己、进入安宁,进入“去希望”,他总不断地是过多地外向,而不是内向;因此,他所说的一切,都只在幻觉之中是真的。这人自己维持着与敌人们的关联,这关联就是:青春性的希望。
但是患难剥夺希望。对啊,不是吗,你自己对此有足够多的体验,尽管你并没有放弃与这一模棱两可的体验的关联。你曾希望: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么还是有那下一次,如果这件事不成功,那么还是有那另一件事;作为对你的许许多多坏运气的补偿,你希望在下一次将获得小小的东山再起;你希望,这样的事情是可能的:会有一种预期之外的帮助到来,就像这样的帮助甚至会出现在那中风瘫痪了三十八年的人身上,这个人如此接近于获救,只是不断有另一个人抢先[14];你放弃了所有别的朋友,到最后你还是寄希望于这个朋友,——然而患难继续着。
因为,患难使人获取希望。它并不给予人希望,而是使人获取它。那获取它的,是这人自己,那深植在他身上、隐藏于他内心之中的“永恒之希望”;但患难使人获取它。因为患难不仁慈地(是的,在孩子气的意义上的不仁慈)阻止他去获得任何其他的帮助或者缓解;患难不仁慈地(是的,在青春的意义上的不仁慈)强迫他去放开一切别的东西;患难不仁慈地(是的,在不成熟性的意义上的不仁慈)教训他,彻彻底底地教训他[15]:他必须学会去抓住“那永恒的”并且紧靠着“那永恒的”。患难并不直接地帮助,它不是那“获取或者购买了希望并将之赠送给人”的帮助者;它是令人不愉快地帮助,并且无法使用别的方式,正因为这希望是在一个人自身之中。患难训导着让人醒来。唉,不幸的是,人类通常总是过于顽强,这样,以各种强有力的想法来恐吓也只帮得上一小点;患难能够更好地让人明白自己,它的雄辩不仅仅像一种机智那样一次性地打过来,它是,如同人们说及一根棍子,“打”就在它之中,那是它一直具备着的质地。人们总是更愿意获得那直接的告知,作为保障和一再的保障[16];这是那么舒服,最舒服的则是,到后来什么都不发生。患难则相反,它不开玩笑。在患难开始它的这一作为——要去使人获取希望的时候,在这一瞬间事情看上去是那么疯狂,就好像是有一个人想要去袭击一个乞丐,用一把枪对着乞丐的胸前,并且说“交出你的钱!”唉,因为那受苦的人正在几乎是要绝望地放弃希望(就是说,青春性之希望),这希望是他实在很想要紧紧抓住的,他这样说,——这时,患难来袭击他并且向他要求:希望(就是说,永恒之希望)。患难不是那“带着作为一种馈赠的希望来找你”的祝愿,患难是那残酷地(是的,在孩子气的意义上残酷)对那受苦者说“我是肯定会使得你获取希望”的坏人。但是正如在生活中总是如此——“那‘应当是坏人’的人从来就不会看重;不会有人花时间去进入对他的了解,不管他把自己的事情做得多么出色,多么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事情——而不让自己为任何叹息和哭泣或者各种逢迎的请求所动”,患难的情形也是如此,它不得不总是听关于自己的坏话。但是,正如医生不会为“病人因疼痛而哭骂喊叫,甚至踢他”而担忧,同样患难对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关心,赞美上帝,它对此不关心,——它使人获取希望。正如基督教,从真理所不得不承受的所有非难和迫害和不公正出发,展示了“公正必定是存在的”(啊,多么奇妙的论证方式啊!),同样,在患难的极端,在它最可怕地挤迫的时候,就有了这个结论,这个ergo(拉丁语:所以): ergo,有一个永恒可让人去希望。
想象一下,藏在一个很简单的框架里,一个秘密的藏物处,在之中置有最珍贵的宝贝,——有一个弹簧,它必须被按下,但这弹簧是隐蔽的,按下时必须使用一定的力量,这样一种偶然随意的压力是不够的;同样永恒之希望也是如此地隐藏在人的内心深处,而患难就是这压力。如果在那隐蔽的弹簧上按下,并且以足够大的力量,那么,这内容就会在其全部的美好之中显现出来!
想象一下一颗谷粒,被置于泥土之中,如果它要生长,它所需要的是什么呢?首先是空间,它必须有空间,然后是压力,也必须有压力,——“吐芽”恰恰就是通过对抗来为自己弄出空间。同样,永恒之希望也如此被埋置在人的内心深处。而患难通过把所有别的东西、所有一切“临时的、被带向绝望的东西”都旁置到一边,因而,这患难的压力就是那诱导性的东西!
想象一下,这当然是可能的情形,一种动物,它有一种保护自己但它只在有生命危险的关头使用的武器[17];同样,永恒之希望也是如此地在人的内心深处,患难就是那生命危险的关头!
想象一下,一种爬行动物,它倒是有着翅膀,在它被置于极端的情况下,它能够使用这翅膀[18],但是在日常习惯中它觉得不知道花功夫去用它们;同样,永恒之希望也是如此地在人的内心深处;这人有翅膀,但他必须被置于极端以便去发现它们,或者说以便去得到它们,或者说以便去使用它们!
想象一下,一个真正冥顽不化的罪犯,不管是通过聪明的手段还是通过以善言相劝,法庭都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供词,但是法庭通过使用酷刑凳强迫他给出了认罪口供;同样永恒之希望也是如此地在人的内心深处。自然的人不愿意,哦,那么地不愿意去作出忏悔。去希望,在孩童和少年的意义上,这倒是他所愿意的。但是,在永恒的意义上,“去希望”是要以一种巨大的痛苦努力为条件的,而这种努力是自然的人永远也不会那么甘愿去投入的;因为一个人伴随着痛苦出生,但重生在“那永恒的”之中,也许要伴随着更大的痛苦,——在这两种情形之中,哭叫同样都不意味着什么,因为这哭叫是辅助性的。所以,为了强逼出忏悔,希望之忏悔,患难就必须存在!或者你设想一下,一个顽固的证人,他不愿意给出证词说明(而每一个人无疑都应当是一个对“那永恒的”的见证人,并且要作证给出证词);患难不因为他拒绝给出说明就放过他,它就日复一日判他欺骗行为[19]的罚款,罚得越来越重,直到他作证给出证词。或者想象一下,就像我们在诗人们那里所读到那样,一个恶女人,她知道正确的意见是什么,但却恶毒地不断给出错误的劝告,在她到了火刑的柴堆时,真话就被说出来了[20]。同样永恒之希望也是如此地在自然人的内心深处。但是他不愿要自己的真正福祉,因此他不愿意说出那正确的东西,几乎不愿意听见别人说出,更不愿听见自己说出,直到患难通过强迫他这么做来拯救他!
患难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帮人获取希望的。——但是,这患难会止息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痛苦的手术?不,事情无需是如此。一旦在患难达到了那永恒想要以它来达到的东西时,这关系就正确地调整自己;因为此后压力仍然留在那里,但是它不断地让自己被倒转过来认识作希望,把自己转变成希望;被隐藏在底部的是压力,那公开出来的东西是希望。这思路就在这想法本身之中:一种压力能够压,但这“它压”也能够意味了提升。你看见疾射的水柱,它在空气中将自己提升得如此之高,你看不见那压力,或者说你看不见“这是一种压力并且这通过一种压力而发生”[21]。有着那向下压迫的压力,但当然也有着那提升着的压力。只有那不想要永恒地得到帮助的人,是患难能够向下压迫的;那想要永恒地得到帮助的人,患难把他压入高处。只有那不想要“永恒之希望”的人,患难能够从他那里剥夺希望;那想要这希望的人,患难帮他获取这希望。
这就是患难的情形。在生命之中只有一种危险,“注定了随身携带着毁灭”的危险,它就是罪;因为罪是人的败坏[22]。患难,是的,哪怕它像任何人都不曾经历过的那么可怕,这患难帮人获取希望。
注释:
[1][患难并不剥夺相反使人获取希望]指向《罗马书》(5: 3—5),保罗写道:“但如此,就是在患难中,也是欢欢喜喜的。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盼望不至于羞耻,因为所赐给我们的圣灵将神的爱浇灌在我们心里。”这里的“盼望“就是丹麦语中的“希望”。
[2]这里译者稍作了改写。这句话的意思是任何盗贼对人的打击都比不上患难对人打击的效果,患难会给予人如此确定的打击,然而它却恰是为人获取希望的东西。按原文句式直译的话,这句句子就是:“难道会有什么盗贼,在他正瞄准心头的时候,能够对‘自己所做的猛击’的作用,比那‘患难’所作的瞄准——它所瞄准的看来是‘对生活的希望’,感到更确定吗;然而‘那获取希望的’却是这患难!”。
这一句的丹麦语原文是“Kan nogen Røver være sikkrere paa sit Støds Virkning,naar han sigter lige i Hjertet,end《Trængselens》Sigte synes at være Haabet efter Livet:og dog er det Trængselen,der forhverver Haab!”; Hong的英译是:“Can any thief be more sure of the effect of his thrust when he aims straight at the heart than hardship's aim seems to be at hope-and yet it is hardship that procures hope!”(任何盗贼难道会在他直接瞄准着心头的时候对“‘他所做的猛击’的作用”感到比“那‘患难’似乎是对准希望所做的瞄准”的作用更确定;然而“那获取希望的”却是这患难!);Hirsch的德译是“Kann denn ein Räuber,wenn er geradezu auf das Herz zielt,der Wirkung seines Stoßes sicherer sein,als die“Trübsal”,wenn sie nach demLeben zielt,des Stoßes auf die Hoffnung scheint: und gleichwohl ist es die Trübsal,welche die Hoffnung erwirbt!”(难道一个盗贼,在他直接瞄准着心头的时候,能够觉得“‘他所做的猛击’的作用”比“那‘患难’——在它瞄准了生活的时候——对‘看来是向希望所做的猛击’的作用”更确定么;然而,“那获取希望的”却是这患难!)。
[3][“去信”和“去希望”和“去爱”]指向《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中对爱的赞词。
[4]译者改写。按原文直译是“不幸地爱着”。丹麦语“不幸的爱情”相当于中文“单相思”。
[5][这一他不敢去相信的说法]指向《路加福音》(24: 36—49)中关于耶稣复活之后,突然出现在门徒们中间,问候他们,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手和脚,因为他们应当相信,这是他而不是灵。然后“他们正喜得不敢信,并且希奇,耶稣就说: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没有”。
[6]“神圣地变形”:“美化”或者“崇高神圣化”。在有着宗教意味的关联上,耶稣带着彼得、雅各和约翰上山的时候,耶稣“脸面明亮如日头,衣裳洁白如光”(《马太福音》17: 2),就是这种神圣化的变容。
[7][说起过这样的一个人……忘记了那最重要的部分]讲的是关于丹麦文献学教授、国事议员(etatsråd)托尔拉休斯(Børge Thorlacius/1775-1829年),一个有名的心不在焉的人。有这样的传闻,说他在一个夏天的晚上骑马沿着哥本哈根北面的海岸街骑行一圈,与此同时他又急切地研读着一本巨大开本的格陵兰书。半路上这匹马(一匹冰岛矮脚马)把他甩了出去;而这个博学的人,就在他躺在路边的水沟里的时候,他也仍然继续在阅读着,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时正好有一个熟人坐马车经过邀请国事议员坐他的马车跟他一起走。“不,谢谢”,心不在焉的教授回答说,并且为自己被打扰而感到懊恼,“你难道没看见我在骑马吗?”后来,有一次,有人在哥本哈根读书会“雅典娜神殿”里讲述了这个传闻,所有人都觉得很好笑。就在大家都放声大笑的时候,外面有一个陌生人走进来,他想要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笑声。一个犹太人就把这个传闻重新讲一遍。但是,因为他忘记了这传闻里面最重要的一个细节,也就是说,教授是从马上掉下来了。所以,这陌生人问在这里面有什么好笑的东西呢?犹太人回答说,“你完全是对的,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让人觉得好笑的东西,但是,在一个集会里,大家都在笑,所以你当然也跟着一起笑”。这两个传闻都被写在一部匿名的作品(作者是Ferdinand Johann Wit(1800—1863年),被称作 von Dörring:Schilderungen und Begebnisse eines Vielgereisten der ausruhtbd.1-3,Leipzig 1833;bd.2,s.89-92.)之中,克尔凯郭尔在《人生道路诸阶段》和《终结中的非科学的后记》以及《爱的作为》里面都有以不同的表述所作的引用。(《人生道路诸阶段》中,是“没有人笑‘情欲之爱’;我对此是有准备的,我会进入与那个在讲完故事之后说‘有人笑吗?’的犹太人相同的窘境。但是我却不像那个犹太人那样不提其中的核心问题;至于说我自己笑了,那么,我的笑绝不是想要去冒犯什么人”,译者在商务印书馆2017年版中没有给出注释,因为当时尚未找到典故的出处。在《爱的作为》中是“欺骗者在混沌之中说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像那个被我们大家当作笑话的人,那个躺在沟里却还是认为自己骑在马上的人”,译者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而没有在2014年的社科版第七卷中给出注释。
[8][他身上的“圣灵的悲哀”]指向《以弗所书》(4: 30),之中保罗写道:“不要叫神的圣灵担忧,你们原是受了他的印记,等候得赎的日子来到。”中文中的“担忧”,丹麦文中是“悲哀”。
[9]这一句丹麦文原文是“Men tænk Dig en Apostel i disse Tider,en Apostel,der altsaa dog vel veed at fortælle det Vidunderliges Historie rigtigt,tænk Dig hans Bedrøvelse,eller den hellige Aands Bedrøvelse i ham,naar han maatte sige:《der er Ingen,som forundrer sig; de høre saa ligegyldigt derpaa,som var det det Ligegyldigste af Alt,som var der slet Ingen,hvem det angik,slet Ingen,for hvem det er af Vigtighed,af uhyre Vigtighed,om det er muligt eller det er ikke muligt,om det er saa eller det ikke er saa,om det er sandt eller det er Løgn!》”; Hong的英译是:“But imagine an apostle living in these times,an apostle who certainly knew how to tell the marvelous story properly,imagine his sadness,or the sadness of the Holy Spirit within him,when he would have to say,“There is no one who wonders;they listen to it so indifferently,as if it were the most trivial of all,as if there were no one at all to whom it applies,no one at all for whom it is of importance,of enormous importance,whether it is possible or not possible,whether it is so or not so,whether it is true or a lie!””; Hirsch的德译是“Nun denk dir aber einen Apostel zu unsern Zeiten,einen Apostel,der somit doch sehr wohl die Geschichte des Wunderbaren recht zu erzählen weiß,stell dir seine Betrübnis(oder die Betrübnis des heiligen Geistes in ihm)vor,wenn er sprechen müßte:“es ist da niemand,der sich verwundert;sie hören so gleichgiltig zu,als wäre es das Gleichgiltigste,das es gibt,als wäre da schlechthin niemand;den es anginge,schlechthin niemand,für den es von Wichtigkeit ist,von ungeheurer Wichtigkeit,ob es möglich ist oder nicht möglich,ob es so ist oder nicht so ist,ob es Wahrheit ist oder Lüge.””。
[10][《诗篇》作者呼唤其灵魂“当醒起!琴瑟啊,你们当醒起”]引自《诗篇》(57: 8):“我的灵啊,你当醒起!琴瑟啊,你们当醒起!我自己要极早醒起。”另见《诗篇》(108: 2)。
[11]“孩童是完全外向的(ud ad vendt),他的内在真挚(Inderlighed)就是外向性(Udadvendthed),并且在这层面上是明觉清醒的。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在真挚内在(Udadvendthed)之中是内向(ind ad vendt)’恰恰就永恒地是‘是醒着的’……”,这一句,考虑到英文版的读者,作一下说明。这里,丹麦语Inderlighed(内在性、真挚性,内在真挚),是一个静态的描述,形容词Inderlig(内在的、真挚的),都是与“内心深处”有关。但这“内在”与方向的、动态的“内向”或“外向”无关。丹麦语“Udadvendthed(外向性)”,“ud ad vendt”(外向地)其实按字面上直接描述就是“‘向外转’性”、“向外转地”,与“Indad vendthed(外向性)”,“ind ad vendt”(外向地)一样,都是动态描述。但是Hong的英译把内在(Inderlighed)、内在真挚的(Inderlig)和内向性(indadvendthed)、内向的(ind ad vendt)都译作inward和inwardness,所以就很容易造成混淆,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在内向外向的意义上加一个分词“转向(turned)”。内在(Inderlighed)和内在真挚的(Inderlig)是带有伦理价值的;但内向性(indadvendthed)、内向的(ind ad vendt)则不是(至多蕴含有心理学意义上的品质描述)。
Hirsch的德译没有这方面的混淆。“内在真挚”是在德语版中是Innerlichkeit,而“外向”则译作“Empfänglichkeit für das Außen”(对外面的东西的接受性)。“内向”则是“nach innen gekehrt”(向内进入了的)。
Tisseau的法译在这里把“内在真挚”译作“vie intérieure”(内在生命,内心生活)。
[12][血和肉]在《新约》之中是用来说人的标识,参看比如说《马太福音》(16: 17);《加拉太书》(1; 16);《以弗所书》(6: 12)等等。
[13][正如上帝的声音不在疾摧的暴雨之中,而是在轻悄悄的气息里]指向《列王记上》(19: 11—12):“耶和华说:“你出来站在山上,在我面前。”那时,耶和华从那里经过,在他面前有烈风大作,崩山碎石,耶和华却不在风中;风后地震,耶和华却不在其中;地震后有火,耶和华也不在火中;火后有微小的声音。”
[14][那中风瘫痪了三十八年的人……不断有另一个人抢先]指向《约翰福音》(5: 5—9):“在那里有一个人,病了三十八年。耶稣看见他躺着,知道他病了许久,就问他说:‘你要痊愈吗?’病人回答说:‘先生,水动的时候,没有人把我放在池子里;我正去的时候,就有别人比我先下去。’耶稣对他说:‘起来,拿你的褥子走吧!’那人立刻痊愈,就拿起褥子来走了。”
[15]这里的丹麦语是“taget ham… i Skole”,字面上看是“把他带进学校”,但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丹麦语“tage en i Skole”(字面上看是:带某人进学校)其实是一句成语,意思是“责备某人”或者“教训某人”。Hong的英译是“takes him to task”倒是很准确,因为英语take sb.to task也是一句成语,意思就是“责备某人”或者“教训某人”。译者不敢确定德语“把人带进学校”是否也是“责备某人”或者“教训某人”,但 Hirsch是把这句句子翻译成字面上的“带他进学校”的:“die Trübsal nimmt ihn unbarmherzig…in die Schule”。
[16]按原文直译是“作为保障和保障”。这句句子的丹麦文是“Menneskene ville helst have den ligefremme Meddelelse som Forsikkring og Forsikkring”; Hong的英译是“People would rather have the direct communication as assurance upon assurance”;Hirsch的德译是“Die Menschen möchten am-liebsten die unmittelbare Mitteilung haben als ein Versichern und Versichern”。
[17]这一句译者做了改写,直译的话就是“想象一下,这当然是可能的情形,一种‘有着一种用以保护自己但它只在有生命危险的关头使用的武器’的动物”。
[18]这一句译者做了改写,直译的话就是:
想象一下,一种“其实有着‘在它被置于极端时它能够使用’的翅膀的爬行动物”。
[19][“欺骗行为”]丹麦语是Falskmaal,意思是“伪行,欺骗,制作伪物”。这个词看来是克尔凯郭尔特用的词,是按另一个词faldsmål的构词法构建的。Faldsmål的意思是,“因不到庭而罚款惩罚”。
Hong的英译似乎是直接取Faldsmål的意思:“(fines for)failure to comply”。
Hirsch的德译是“(den gerichtlichen Bußen für)falschesMaß”。
[20][一个恶女人……真话就被说出来了]若这典故有出处的话,出处不明。
[21][你看见疾射的水柱……通过一种压力而发生]参看前面关于“那种人工的挖井方式,人们必须挖那么很多很多寻,然后自然而然,挖得越深,水柱也就喷得越高”的注释。
[22]见前面关于“罪是人的败坏”的注释。
III “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1]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通往财富的道路有很多。现在,不管一个人是成功地走上了这许多“变得富有”的道路中的一条,还是他没有成功,世界上总有很多对这许多道路的谈论和对这许多道路的充分了知。但是这条通往财富的道路,——这“能够去使得其他人变富足”,它当然也确实是最高的财富,这条“通过自己变穷”而通往财富的道路,这条“其实就是‘道’”的道路,我们很少听人们说起过这条路,我们很少看见有人走上这条路,很少有人推荐这条路;唉,在这世界里,就仿佛它根本不存在,——在这世界里,人们当然也没有这样的观念:这“自己不去变得富有或者是富有的,而是能够使得他人变得富有”就是财富。
然而这条奇妙的通往财富的道路确实存在着。但是,当人们在诗人的故事之中读到关于“那敢于走进盗贼的藏身之处的人会怎样地在迈出他的每一步的同时都感到害怕,唯恐会有着一道秘密的机关暗门隐藏着——穿过这暗门他会往下落到深渊之中”时,人们明白;当迷信或者怯懦在宣讲其关于“生命的不安全”的学说时,人们明白;——因为人们只是太容易倾向于去相信毁灭的可能性。但是人们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生命,生活通过永恒之帮助至福地得到了保障,正是在危险之中隐藏有一道暗门机关,——通往“上升”。恰恰是在一个人最趋近于“去绝望”的时候,正是在这时有一个可以踩上的地方(并且他在绝望之中被置于“尽可能趋近于‘去踩上这地方’”的状态之中),一切都无限地被改变了。这样,他是走上同一条道路,但方向则反过来。他不是忧虑地为“走上一条贫穷的道路、走上一条卑微的道路、走上一条‘被人非议’的道路、走上一条‘受迫害’的道路”而叹息,他是快乐地走上这同样的道路;因为他相信并且信仰着地明白:他变得越贫穷,他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有。
如果说人们通常不谈论这条通往财富的道路,那么,我们就要谈论它,关于
“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
这里的差异是真挚于内心的差异,它无限地改变一切,这差异在于这事情到底是,“那受苦的人忧虑地想要继续凝视着看‘他已变得有多么贫穷、多么卑微、多么地遭人非议’”,抑或是,“他,这个被剥夺走了所有世俗东西的人,无视这境况的这一面,而是从这境况的美的一面,是的,从其至福的一面来看这境况”。哦,对于那艺术家,事情就已经是这样了:他,如果他要画出一个独眼者的话,那么他就会从他有眼睛的这一侧来画他;那么,沉重的受苦者岂不也应当有意愿去忽视沉重的事情以便去看至福的事情?在外在的意义上,确实没有任何变化;受苦者继续在同样的地方,在那境况之中,然而,变化却仍是有的,奇迹的变化,信仰之奇迹。从一方面看,这仍是这个在变得越来越穷的贫困者;从另一方面看,这则是一个“他变得越贫穷,他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的贫困者,——不过,在外在的意义上,这仍是同一个人。
现在,让我们在这讲演中以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让我们首先搞清楚财富与财富(尘世的——精神的)之间的差异,以及,相对于拥有者来说,从这差异中会导致出什么结果,以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理解:为了使得别人富足,一个人恰恰必须是贫穷的,因此,一个人变得越贫穷,他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
每一样尘世的或者世俗的财物就其本身而言都是自私的、妒忌的,对之的占有是妒忌着的或者就是妒忌,必定是以某种方式使得别人更贫困:我所拥有的东西别人无法拥有,我拥有越多别人就必定拥有越少。不公正的玛门[2](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个词来标示每一种世俗的财物,也包括世俗的荣誉、权力等等)就其本身是不公正的,做着不公正的事情,(因此在这里更不用说“以不合法的方式获取或者拥有它”),就其本身并且通过其本身是无法被平等地获取或者拥有的;因为如果一个人要从玛门中得到很多,那么必定就会有另一个只能得到一小点的人,而这一个所拥有的东西是另一个人所不可能拥有的。进一步说,所有的时间和勤奋、所有用来“获取或者拥有世俗的财物”的思想之关怀和忧虑,都是自私的、妒忌的;或者那忙于这一类事情的人,是自私的,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没有为别人的想法;他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自私地为自己工作,或者自私地为少数的几个别人工作,但不是平等地为自己和为每一个别人工作。即使一个人愿意与他人同享[3]自己的世俗财物,在每一个“他专注于去获取世俗财物或者沉湎于对之的拥有”的瞬间,他就是自私的,正如他拥有或者获取这世俗财物的情形。
精神之财物的情形不同。精神之财物按其概念是同享[4],它的拥有是和善的,在其自身和为其自身就是同享。如果一个人有信仰,由此他确实没有剥夺走别人什么,相反,是的,这是很奇怪的,但确是如此,由于他有信仰,他(甚至不看他直接为“与他人同享”[5]所做的事情)为所有别人工作了;在他为自己“获得信仰”而工作的时候,他在为所有其他人工作。因为,整个人类和人类之中的每一个单个的人都是“一个人有着信仰”的参与者。通过“具备信仰”,他表达出了那纯粹人性的东西或者那“是每一个人的本质性的可能”的东西。他对信仰的拥有在事实上并不会对别人有任何妒忌,——像富人对于金钱的拥有倒是一种“不愿让别人获得”的妒忌,这妒忌从穷人那里夺取这些钱,而反过来穷人也许又妒忌富人拥有这些钱;妒忌是同时在于两种关系之中,因为世俗的财富在其自身是妒忌。不,信仰者不曾从任何人那里夺取任何东西,在信仰之中不拥有任何妒忌着的东西;任何人都不会妒忌他有信仰,更确切的说,每个人都应当因为他而快乐。因为信仰者只拥有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的东西,并且他的信心越大,在同样的程度上,我们就只会更清楚地看见这一“‘根据其可能而言是所有人共有的’的财产”的荣耀和至福[6]。——“如果一个人有着爱”,我现在是不是该说,是的,“尽管他是超过一切尺度地有着这爱”?不,这种在言谈中突兀地出现的修辞性强化当然是错的[7]。这看上去会是这样:他在越大程度上拥有这一好东西[8],爱,这事情就必定是越趋近于“他剥夺走了别人什么东西”;然而这事情恰恰就是反过来:他在越高的程度上拥有着爱,他就恰恰越是远远地与“剥夺走了别人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关系。因而,如果一个人超过一切尺度地有着这爱,那么,他并没有因此而夺走别人任何东西,相反他是因此(甚至我们不看他出于爱为别人真正所做的事情)而在为所有人工作了;在所有“他为‘自己去获取爱’而工作”的时间里,他都在为所有其他人工作。即使我们在一瞬间里以最苛刻的方式[9]不看他运用自己的爱所做的事情,他也仍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拥有这爱;因为,全人类,在全人类之中的每一个单个的人,都是“他有着爱”的参与者。——如果一个人有着希望,超过一切尺度地有着永恒之希望,那么,他丝毫都没有因此夺走任何其他人什么东西,相反他因此而是在为所有人工作了。因为,对于所有其他人来说,“一个人有希望”或者“有这一个有希望的人”,与“相对于所有其他驶向同一个目标的帆船[10]来说,有一个‘有一艘达到了目标’的消息”相比较,是一种远远更令人快乐的消息,正因为这是一个远远更令人感到安全的消息。就是说,相对于那些帆船而言,各种偶然的境况对每一艘单只的帆船都会造成相应结果,那些“其他的”帆船并非通过一种本质性的可能而是“这一艘帆船的幸运”的参与者。但是,“有一个有着希望的人”,或者每一次“有一个有着希望的人”,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决定性的,这样,他们就能够有希望。这里事情就是:一个人是所有人,所有人是一个人[11]。
以这样一种方式,精神之财物在其自身为其自身在本质上是同享,对它们的获取、对它们的拥有在其自身为其自身是一种对所有人的善举。因此那追求或者拥有这些财物的人,不仅仅是为自己造福,他的行为也是一种对所有人的善举,他为所有人工作,他的为获取这些财物的追求,在其自身和为其自身,都是直接地起着丰富其他人的作用的;因为在他身上,就像观众们在一场戏的主角身上所见的情形,其他人看见他们自身。与世俗财物的非人性对立,这就是精神财物的人性。因为什么是人性?人的相似性或者平等性[12]。甚至是在那令人在最大程度上觉得“他在‘获取这些财物’的做法中单纯地只为他自己工作”的瞬间,他也仍然是在同享着;这是这些财物本身、它们的本质所决定的[13]:对它们的拥有是同享。你不仅仅通过“你获取希望”为自己获取希望;而且是通过“你获取这希望”(哦,至福的获取!)你就成了同享者,因为事情甚至还是如此:“永恒之希望”直接地就是同享。你不仅仅拥有希望,而且事情甚至还是如此:只因为“你拥有希望”(哦,至福的拥有),你就是同享者,你就对别人做出了一种善举。
哦,所有的天国之祝福是怎样自始至终在每一瞬间都与这些精神之财物同在着,——因为“重复这同样东西并不让我感到厌倦”[14],在我看来,这想法是如此至福,以至于它能够“不嫌太频繁”地被重复;如果在每一天,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对这一想法的一次重复,这也仍不算太频繁。世俗的财物在其本身是妒忌,因此这事情(哦,怎样的一个对各种偶然的可能性而言的巨大施展空间啊,怎样的一种不确定性啊!)就必定是依赖于“它是否现在偶然地被那想要以之来行善的人拥有”,唉,这样的情形只会是太容易频繁地诱惑那拥有者去变得与这些财物一样地妒忌,相反,精神之财物则在这样的程度上是祝福:它们的拥有者(我们还没有以什么方式来谈论拥有者对它们的使用)对别人构成祝福,是同享。[15]正如要阻止空气的渗入,哪怕是要阻止它透过最厚的墙,是不可能的,同样在自私的意义上要去拥有精神之财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关键不在于,并且这也恰是那永恒地有着保障的事情,它不在于,如果我们能够这样说,它根本是不在于拥有者,而是在于那些财物本身,它们是同享,尽管这是一种自然而然:如果拥有者不是那“相应的东西”,那么他也就不会拥有这些精神之财物。正如珍贵的香料,不仅仅是在它被倾倒出来的时候,它散发着香味,而也是在这样一种程度上,它在自身之中蕴含着香味就是香味,乃至它穿透它所在的罐子,并且甚至是——隐藏着地——散发香味;以同样的方式,精神之财物也在这样一种程度上是同享,以至于拥有就是同享,这“去获取它们”本身就是在令他人富足。
由此得出结论:在所有你用来获取这些财物的时间里,在每一个你因对这些财物的拥有而为你自己快乐的瞬间里,你绝非是在自私地专注于你自己,你是直接地与人同享的[16]。
于是精神的真正财物在事实上就是这样的,这财物同时还有着那令人感到安全的保障,真相的标签,它们只能够在真相之中被拥有。如果有人想要自私地拥有它们、为自己而拥有它们、在自私的意义上把它们留给自己,那么他也就并不拥有它们。然而作为“纯粹世俗和尘世的财物”的对立面,也存在着一些精神财物,不完美的精神财物。诸如认识、知识、能力、天赋等等精神财物。但是在这里,它们仍然还是不完美的东西:拥有者能够决定出事情的结果,或者说那能够决定出结果的是“拥有者是怎样的”、“他是善意而同享着的,抑或他是自私的”;因为这些财物在其自身仍不是同享。如果那“拥有这样的不完美的精神财物”的人是自私的,那么我们也就会看见,这些财物通过他也变得妒忌并且使得他人更贫穷。拥有者于是就恰恰带着自己的这些财物关闭起自己;在所有他为获取这些财物或者保存这些财物而工作的时间里,他都是自私地内闭的,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为他人或者为“为他人的想法”而忧虑。聪明人变得越来越聪明,但却是在妒忌的意义上,以这样一种方式,他恰恰想要得到这种好处:最好是让别人相对于他那不断增长的聪睿变得越来越简单;他想要让这些简单的别人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没有人性地处于他的控制之下。博学的变得越来越博学,但却是在妒忌的意义上,并且最终如此博学,以至于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如此博学,以至于他根本就不能共享自己[17]。以这样一种方式,通过在非真相之中被拥有,这些“不完美的精神财物”被转变成“世俗的和尘世的财物”,其特性就是:“对它们的拥有”以某种方式使得别人更贫穷。但是相对于那些真正的精神之财物而言,事情就会是这样的:它们只能够在真相中被拥有,那不在真相之中拥有它们的人,根本就不拥有它们。
因而,这些就是相关于财富和财富的各种关系,这些关系必定也是作为“使他人变得富有”这一想法的基础并且决定这想法。在一方面,世俗的财物(或者,那些不完美的精神的财富),对它们的拥有在其本身是妒忌,对它们的获取在其本身是妒忌,因而“让人专注于去拥有或者获取它们”的每一个小时、每一种想法都是妒忌的;在另一方面,那些真正的精神之财物,对它们的拥有在其自身是同享,对它们的获取在其自身是同享,并且因此,“让人专注于去拥有或者获取它们”的每一个小时、每一种想法都是在使得别人更富足。
现在,这一个人是怎样能够去使那另一个人变得富足呢?是的,有着世俗的财物的人,他能够与人同享[18]这些财物。好吧,让我们设想他是这样做的,让我们在一瞬间之中忘记掉“世俗的财物其实不是真正的财富”吧。因而,他以自己在世俗的财物里所具的东西来与人同享并且行善。这可以很简约地做到,他能够每个月这么做一次,或者每天这么做一小时,并且仍还是把如此多的东西分发出去给别人。但是,看,在所有那些“他要专注于去获取、去集聚、去保存这些世俗的财物”的时分和日子里,他都是自私的。是的,即使他是为了与人同享而收集,只要他的想法是专注于这些世俗的财物,这想法就是自私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在于那些世俗财物的本质特性之中。因而,即使我们设想,“那拥有世俗财物的人没有被这些财物败坏掉,而是有着意愿去给予并且去与人同享的”,即使我们在一瞬间之中遗忘掉“各种世俗的财物不是那真正的财富”,这也只能够被看作是一条非常不完美的通往“使得别人富足”的道路。
不,那真正的通往“确实地使别人变得富足”的完美之路必须是:同享精神之财物,甚至哪怕是“只专注于‘去获取和拥有这些财物’”。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一个人就确实是在使别人富足,并且,这是他所做的唯一的事情,他的唯一作为,然而却是他全部一生的作为。这些财物是真正的财富。在他自己去获取它们的时间里,他是同享者,并且直接地使得其他人富足。在他拥有它们的时间里,他是同享者,并且直接地使得其他人富足。既然他单纯地只专注于这财富并且只为这财富而忧虑,那么他当然就想要追求着去扩大这财富。但是,相对于这真正的财富(其本质就是同享),这“扩大”比起直接的同享就是既不多也不少,而这同享就是得到了扩大的;因为这里的情形,并非如那种相对于“非真实的财富”的情形那么狭隘,而那非真实的财富确实是无法通过“被给予别人”而得以扩大的。在他这样教导着地、训诫着地、鼓励着地、安慰着地与他人同享这些财物的时候,这时,他当然就是完全直接地在使其他人变得富足。
接下来让我们想一下我们的主题:“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之中令人欣悦的东西。哦,你这受苦的人,不管你是谁,在生活就此把你的财富从你这里夺走了的时候,在你或许是被从富有状态带入了贫困的时候,那么好吧,如果你想让自己得到帮助并且去明白这对你来说是善意的东西,那么好吧,这样你当然也就得免于去把你的时间、你的日子、你的想法浪费在那人们只能够自私地去专注的东西之中;你要做的事情更应是只让自己专注于“去获取和拥有精神之财物”,——哦,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你都是在使得其他人富足。或者,如果生活剥夺走了你世俗的名誉和影响,那么好吧,如果你想让自己得到帮助并且去明白这对你来说是善意的东西,那么好吧,这样你当然也就得免于去把时间和想法用在“维护或者享受那人们只能够自私地去专注的东西”上;你要做的事情更应是只让自己专注于“去获取和拥有精神之财物”,——哦,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你都是在使得其他人富足。或者如果你变得就像一个被人类社会排斥出去的人那样,如果无人愿意与你为伍,没有什么邀请来打扰你,那么好吧,如果你想让自己得到帮助并且去明白这对你来说是善意的东西,那么好吧,这样你当然也就完全得免于去把你的时间和你的想法浪费在对琐事和虚荣的谈论上,无需空空然忙于消磨时间以逃避无聊,或者忙于把时间浪费在无足轻重的闲荡中;你要做的事情更应是只让自己专注于去获取和拥有精神之财物,——哦,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你都是在使得其他人富足。
也许,以这样一种方式“变得贫穷,越来越贫穷”,这让你感觉到沉重;因为,在外在的意义上,现在这就已是定局了。也许你的灵魂仍然依附于世俗的东西,自私地专注于“丧失”,正如那拥有这一切的人专注于“拥有”。然而,难道“去使别人变得富足”也是沉重的吗?别让你自己痴愚地被欺骗。这看起来是那么容易:在一个人自己是富人的时候给穷人们一些钱,在一个人自己是权势者的时候去帮助另一个人得到提升,——别让你自己被欺骗:那专注于去获取信仰、希望和爱[19]的人,他,恰恰正是他,在使别人变得富足。
那么就去变得更加贫穷吧;因为,也许你维持着一种“背信弃义的愿望”与“那丧失了的东西”的关联,也许你怀有一种“对你自己是背叛性的”的希望——希望重新赢得它;变得更贫穷吧,完全地放开那丧失了的东西吧,然后单纯地去追求精神之财物,这样,你必定会使得其他人富足。每一个这样的时分、每一个这样的瞬间都是得到了祝福的;你不仅仅对自己做着好事,你也使得其他人富足,你对其他人做着一个善举。
这样,在你真正地变得贫穷的时候,你就也越来越多地吸收了各种精神之财物。这时,你也将有能力以更完全的方式,通过与人同享精神之财物,通过与人同享在其自身就是“同享”的东西,来使别人变得富足。你变得越穷,这样的一种“你自私地专注于你自己、或者专注于那‘在其自身是自私的’的东西,亦即,那世俗的、‘把一个人如此地拉向自己而使得这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再为其他人而存在’的东西”的瞬间在你的生活中就会出现得越少。而这样的瞬间出现得越少,你的日子中的时分就越是持续不断地以“获取和拥有精神之财物(并且也不要忘记,哦,不要忘记这个:在你这样做的时候你也是在使别人富足)”来得以充实,或者以“直接地与人同享精神之财物并且由此还使别人富足”来得以充实。
设想一下我们的榜样,主耶稣基督。他是贫穷的,但是他[20]却使得其他人富足[21]!祂的生命当然从来就不表达任何偶然的东西[22]:“他[23]是偶然地贫穷”。不,祂的生命是本质上的真理,并且因此显示了,“为了使其他人富足,一个人自己必须是贫穷的”。这是神圣之想法,不同于那出现在人心里的东西[24]:使得别人富足的富人。因为不仅是“世俗的财物不是真正的财富”,而且那富人,不管他在“从自己的盈余中给出”上是多么慷慨大度,只要他不是专注于“使得别人富足”,他都无法避免会有“他要专注于自己的财富”的时刻。但是,只要祂生活在大地上,祂是贫穷的,因此,只要祂活着,祂的作为就是“在每天、在每个小时、在每个瞬间使他人富足”:自己是贫穷的,祂唯独只属于这“去使得别人富足”的工作,并且祂正是通过“自己是贫穷的”来完全地属于这个工作。祂从天上降临下来,不是为了变得贫穷,相反,祂降临下来是为了使别人富足。但是为了使别人富足,祂就必须是贫穷的。祂变得贫穷[25],并非仿佛就像在祂生命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曾经是富有的,然后就变穷了。祂确实变得贫穷,因为这是祂自己的自由决定[26],祂的选择。祂变得贫穷,祂在每一种意义上、在每一种方式上变得贫穷。祂作为一个被人类社会排斥的人生活着,祂(哦,“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之中的轻率性,哦,对“别人的论断”、对“人们所说”的不可辩解的无所谓,哦,无礼的态度,这当然是自找的,必定会使得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变得极度卑贱!)祂只与罪人们和税吏们交往[27]。以这样一种方式,祂为使别人富足而去变得贫穷。“去变得贫穷”,这不是祂的决定,但祂的决定是“使别人富足”,因此祂变得贫穷。——想象一下那说出这话——“我们自己贫穷,我们使得别人富足”——的使徒保罗[28]。使徒在“是贫穷的”之中、在贫困之中感觉到安宁,他被人类社会排斥,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个他所归属的或者归属于他的妻子[29],——他在这之中感觉到安宁,这又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不恰是因为他在这之中找到了那通往“去使得别人富足”的道路的话。
这就是那令人欣悦的事情: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别人变得越富足。哦,这样,世界夺走了你的一切,或者你失去了整个世界,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是啊,这甚至是最好的,只要你能够自己将之想象为最好的。恰恰是在绝望的瞬间,在困苦是最大的时候,这帮助就是最邻近的,无限地改变一切的变化:你这穷人,是富人,——因为真正的财富无疑就是“使得别人富足”。以这样一种方式,喜悦也隐藏在这里。因为(并且,我们想要让这些讲演中的每一个都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我们所谈的东西是什么”变得真正地很明了,而“我们必须怎样以完全另一种方式来谈论这永恒的差异”也变得很明了)只有罪是人的败坏[30]。
注释:
[1][你变得越贫穷,你就能够使得别人越富足]对照《哥林多后书》(6:10)“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和(8: 9)“你们知道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恩典;他本来富足,却为你们成了贫穷,叫你们因他的贫穷,可以成为富足。”。
[2][不公正的玛门]在这文稿(NB2: 101.a/1847年8月)的边上,克尔凯郭尔写了一个说明,作为对于圣经的《路加福音》(16: 1—9)关于“不义的管家”的这段比喻的评注:“不公正的玛门决不可以地被理解为是不公正的获取得的玛门。不,‘金钱’是不公正的,因为金钱对于其拥有者是一个贼还是一个正直的人是无所谓的。”(SKS20,181)
[3]这个“同享”,丹麦语原文是“at meddele”(在一般的关联上,这个词的词义是一种衍生出的转义“通知、转达”;在这里,克尔凯郭尔则使用了这个词的原始意义——克尔凯郭尔研究中心所出注释本为之做出注释说它的意思是“与别人分享,给予”); Hong的英译是“to share”(Hong做了一个注释); Hirsch的德译是“mitzuteilen”(德语与丹麦语相近,对这个词应用也相似)。
Hong对此的注释为:
Meddele(med,with,+dele,divide,share)has come more narrowly to mean“to communicate.”In this sense,the term is of great importance in Kierkegaard's writings(see,for example,the drafts oflectures on communication,JP I 648-53[Pap.VIII2 B 79,81-85]).On this page the term is used in its root meaning of“division with,”“sharing.”See the following paragraph for the use of the word in its second meaning.
[4]名词“同享(Meddelelse)”,它有着“转达”(沟通)的意思,按克尔凯郭尔研究中心所出注释本在这里的注释,克尔凯郭尔在这里所用的仍是词源中的原始意义“同享”。Hong的英译在这里则译成communication,不过,他打了一个括号给出了丹麦语原文“Meddelelse”。
在译者看来,这里的这个“Meddelelse”是双义的,即使“同享”,又是“转达”。——按现代的日常语言,对于非实体的东西(知识、信息、信仰等等),“同享”就是“转达”。
[5]“at meddele”,在这里其实同时有着“与他人同享”和“转达他人”的意思。参看前面的注释。以下文中所出现的“同享”也同时有着“转达”、“沟通”和“消息”的含义。
[6]“根据其可能而言”是指:根据这“财产”的可能性(“其”是指“财产”),而这“财产”就是信仰。
这一句的丹麦文原文是“og i samme Grad som hans Tro er større,i samme Grad sees kun desto klarere denne efter sin Mulighed for alle Mennesker fælleds Eiendoms Herlighed og Salighed”; Hirsch的德译是与丹麦语一致:“und in eben demMaße,in dem sein Glaube größer wird,in eben diesemMaße sieht man nur um so klarer die Herrlichkeit und Seligkeit dieses der Möglichkeit nach allen Menschen gemeinsamen Eigentums”。
Hong的英译做了改写:“and to the degree that his faith is greater,to the same degree it is seen,but all the more clearly,that this glory and blessedness are possible as a common possession for all human beings.”(并且他的信心越大,我们在同样的程度上就可以看出,并且只会更清楚地看出:这荣耀和至福作为所有人的公共财产是可能的)。
[7]这里译者参考Hong的英译作了改写,按原文直译是“这一在言谈之中的异峰突起当然是错的”。另外,这句句子是虚拟语气,按理应当译成“……会当然是错的”。但个强调虚拟的“会”会使得句子拗口,故省略。
[8]这里的“好东西”、“福祉”和“财物”在丹麦语中是同一个词Gode。但是“爱”在中文之中当然不是财物,因此这里写作“好东西”。
[9]这里丹麦语是paa det nøiagtigste(直译是“按那最准确的”),Hong的英译是very scrupulously(非常拘泥于细节地),Hirsch的德译是aufs Peinlichste(以最令人尴尬的方式、以为难的方式)。
[10]这里丹麦语是Seilere(Seiler的复数),有两种意思,一是指“航海者”,一是指“帆船”。这里出现的词组可以理解为“所有其他的航海者们”,也可以理解为所有其他帆船。Hong的英译将之理解为“帆船”,在这里只是写“所有其他的”,而在后面说到“其中一个(ene,丹麦语省略掉了‘航海者’或‘帆船’)”的时候,Hong则写为one ship(一艘船)。在后面,Hong把所有“航海者”都译作了“船”。Hirsch的德译则译作“水手(Schiffer)”。
译者本来是译作“航海者”,但是后来考虑到,一方面“帆船”这个意象更诗意,一方面克尔凯郭尔在这里更有可能会倾向于以物来作为人的比较对象,故取“帆船”。
[11][一个人是所有人,所有人是一个人]丹麦有“一人为人人,人人为一人”的成语,表达一种集体的责任和义务,在《丹麦法律(1683年)》之中多次出现。
[12]“人性”的丹麦语是“Menneskelighed”,“人的相似性”是“menneskelige Lighed”,“平等性”是“Ligelighed”。
[13]这一句译者稍作改写。原文直译为“这一点是在于这些财物本身之中、在它们的本质之中”。
[14][“重复这同样东西并不让我感到厌倦”]对丹麦语版《腓利比书》(3: 1)的随意引用。“并不让我感到厌倦”,是希腊文,也可以说是“让我为难”。这句经文在中文和合本中的译文是“弟兄们,我还有话说:你们要靠主喜乐。我把这话再写给你们,于我并不为难,于你们却是妥当。”
[15]这一句译者考虑到中文阅读方式而改变了句子结构,原文是主从句结构,译者改为并列句。直译应当是(黑体部分是译者所去掉的主从句的关联词):“在世俗的财物在其本身是妒忌,因此这事情(哦,怎样的一个对于各种偶然的可能性的巨大施展空间啊,怎样的不确定性啊!)就必定是依赖于‘它是否现在偶然地被那想要以之来行善的人拥有’的同时,唉,在这样的情形只会是太容易频繁地诱惑那拥有者去变得与这些财物一样地妒忌的同时,精神的财物则在这样的程度上是祝福:它们的拥有者(我们还没有以什么方式来谈论拥有者对它们的使用)对别人构成祝福,是同享。”
这句的丹麦语原文是“Medens de jordiske Goder i sig selv ere misundende,og det derfor(o,hvilket stort Spillerum for tilfældige Muligheder,hvilken Usikkerhed!)maa beroe paa,om de nu tilfældigviis besiddes af Den,der vil gjøre vel med dem,ak,og me dens det kun altfor ofte frister Besidderen at blive ligesaa misundelig som Goderne: saa er Aandens Goder i den Grad Velsignelse,at deres Besiddelse(uden at vi endnu paa nogenMaade tale om den Brug,Besidderen gjør af dem)er Andre til Velsignelse,er Meddelelse”;
Hong的英译是:“Whereas earthly goods in themselves are begrudging and therefore(what immense latitude for accidental possibilities,what uncertainty!)it must,alas,depend on whether they happen to be possessed by someone who wants to do good with them;and whereas possession of them all too often only tempts the possessor to become begrudging just like the goods,the goods of the spirit are to such a degree a blessing that possession of them(quite apart from any mention of the use the possessor makes of them)is a blessing to others,is communication,sharing[Meddelelse]”;(——最后部分,因为丹麦语“同享/Meddelelse”一词的双义性,Hong把communication和sharing两个词都放进英译文中来作为对Meddelelse的英译)。
Hirsch的德译则作了与译者类似的改动,把主从句改写为并列句:“Die irdischen Güter freilich sind an sich selbst neidvoll und darum(o,welch ein weiter Spielraum für zufällige Möglichkeiten,welch eine Unsicherheit!)kommt es notwendig darauf an,ob sie nun zufällig im Besitz von jemand sind,der mit ihnen Gutes tun will,ach,und nur allzu oft ist es für den Besitzer eine Versuchung,ebenso neidvoll zu wer den wie die Güter selbst:dahingegen sind des Geistes Güter in so hohemMaße segensreich,daß ihr Besitz(ohne daß wir schon irgendwie von dem Gebrauch reden,den ihr Besitzer von ihnen macht)andern zum Segen wird,Mitteilung ist”。
[16]如前面的注释所说,这里的所有同享,也同时有着“转达、告知、沟通”的意思。
[17]“同享自己”同时所具的意义就是:“向别人转达自己”。
[18]这个“与人同享”就是同时有着两种意义的“at meddele”,但在这一段落之中,被用到的词义则仅是“与人同享”,因为段落中所谈的主要是“世俗的财物”,是物质的。
[19]信仰、希望和爱]指向《哥林多前书》(13: 13)中保罗所写:“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20]这个“他”是指耶稣,但第一个字母是小写。
[21][他是贫穷的,但是他却使得其他人富足]指向《哥林多后书》(8:9),其中保罗写道:“你们知道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恩典;他本来富足,却为你们成了贫穷,叫你们因他的贫穷,可以成为富足。”
[22][他的生命当然从来就不表达任何偶然的东西]在1847年五六月间的日记(NB2: 37)中:“基督的死是两个事实的产品,犹太人们的辜,item(拉丁语:同样地)总体上所认识到的世界之邪恶。既然基督是上帝—人,那么这‘他被钉上十字架’就不能够意味了:‘犹太人偶然地在这一次是道德败坏了的’,以及‘基督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果我敢这样说的话)在一个不幸的瞬间到来’。不,基督的命运是一种永恒的东西,给出人类的比重,在任何一个时代基督的情形都会是如此。基督永远都不可能表达任何偶然的东西”(SKS20,156,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