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对于上帝我们总是不对的”这一想法之中所蕴的陶冶元素

    祈祷

    在天之父!你教我们正确地祷告而让我们的心能够在祷告和祈愿之中向你开放、不隐藏任何秘密的愿望(因为我们知道这种秘密的愿望是你所不喜欢的)、也不隐藏任何畏惧(唯恐你会拒绝我们某种真正对我们最有好处的事物);那些劳碌的思想、不安的心念、害怕的心灵在这样的行为之中并且通过这样的行为而找到安宁,并且只能够在这样的行为之中和通过这样的行为找到安宁,而这样的行为就是:在我们欣喜地认识到“相对于你我们总是不对的”的时候,我们总是欣喜地感谢你。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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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神圣福音,由福音使徒路加写在他的福音书第19章中的第41节到终结,如是:

    [3]快到耶路撒冷看见城,就为它哀哭,说,巴不得你在这个日子,知道关系你平安的事。无奈这事现在是隐藏的,叫你的眼看不出来。因为日子将到,你的仇敌必筑起土垒,周围环绕你,四面困住你,并要扫灭你,和你里头的儿女,连一块石头也不留在石头上。因你不知道眷顾你的时候。他[4]进了殿,赶出里头做买卖的人,对他们,经上说,我的殿,必作祷告的殿。你们倒使它成了贼窝了。他[5]天天在殿里教训人。祭司长,和文士,与百姓的尊长,都想要杀他。但寻不出法子来,因为百姓都侧耳听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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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圣灵在显圣和梦中对先知们所公开的东西,这些先知带着警告的声音向一代又一代人所宣示的东西:对选民的斥责[7],骄傲的耶路撒冷的可怕毁灭[8],它越来越近了。基督去了耶路撒冷。他不是什么预示未来的先知,他所说的话并不会引发出令人忧虑的骚动,因为那仍然是隐藏着的东西,他已经在他的眼中看见;他并不预言,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作预言,他为耶路撒冷而哭。然而这城却继续在自己的荣华之中站立着,圣殿一如既往地仍然昂首,比世上任何别的建筑都要高,并且,基督自己说:巴不得你在这个日子,知道关系你平安的事,但他也继续说:无奈这事现在是隐藏的,叫你的眼看不出来。在上帝的永恒筹划[9]之中,它的毁灭已经被决定下来了,那拯救对于它的居民们的眼睛是隐藏着的。那么,那当年生活着的一代是不是比那之前的、作为其生命来源的一代更应受谴责,是不是整个民族退化了,难道在耶路撒冷就没有义人了么,连哪怕是唯一的一个能够中止上帝的愤怒的人[10]都没有了么,在那些拯救在其眼前是隐藏着的人们中难道就没有一个虔诚的人吗?如果是有着一个这样的人,那么会不会在恐惧和苦难的时候有大门为他而打开,在敌人们包围了它并从各个方向要挤迫进它的时候,难道没有任何天使降临来拯救他[11],在所有的大门都被关上之前,难道没有任何迹象为他的缘故而展现出来?然而它的毁灭已成定局。这被围的城市在其恐惧之中,想要寻找一条出路那是徒劳,敌人的军队将之挤碾在自己强有力的怀抱中,没有人逃脱,天空被关上了[12]而除了那在这城市之上舞动着自己的剑的谋杀天使[13]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天使被发送出来。人们所违犯的,要由这民族来付出代价,这民族所违犯的,要由这民族中的每一个单个环节来付出代价。难道那正义的人也要和那不正义的人一同承受惩罚的苦难吗[14]?难道这就是上帝的忌邪,他以这样一种方式,不惩罚父祖们而只惩罚儿孙们,来追讨父祖们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15]吗?我们应当怎样回答呢?难道我们应当说,现在相距那些日子已经快有两千年了,这样一种恐怖在以前世界上从来就没见过,想来以后也不会再看见了;我们感谢上帝,让我们生活在和平安全之中,让来自那些日子的恐惧之尖叫只是轻轻地传过来让我们听见,我们愿希望和相信我们的日子和我们的孩子们的日子能够一路向宁静走去而不触及存在(Tilværelsen)的狂风暴雨!我们不觉得有力量去考虑这一类东西,但我们想要感谢上帝我们没有在之中受到严峻考验。我们还能够想象得出什么比这种说法更为怯懦和消沉的东西吗?如果一个人说“这在世界上只发生一次”的话,难道那不可解说的事情就会得到解说吗?或者,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难道这不是那不可解说的事情吗?而这“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难道没有力量去使所有别的东西,甚至那可以解说的东西,也变得不可解说?如果这样的事情,“人类的境况在本质上不同于它通常一贯所具的情形”,在世界上发生过一次,那么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担保这样的事情不会再重复、那么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担保那上面所说的在本质上的人类的境况不是那真实的而那通常的情形不是那不真实的?或者,难道“这事发生得最频繁”就是对“那真实的东西”的证明吗?而这时,如果这样的事情在事实上并不是更经常地发生,那么,那些时代会成为什么东西的见证呢?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所有人以多种方式所曾经历的事情就是如此:在“那伟大的”之中所发生的东西同样也是我们在“那不怎么伟大的”之中所经历的?难道你们认为,基督说,这些彼拉多让他们的血涌流的加利利人比全部加利利人更有罪,所以才受这害吗?或者在西罗亚楼倒塌时所压死的那十八个人,你们以为那些人比一切住在耶路撒冷的人更有罪吗?[16]于是,那些加利利人中的几个并不是比其他人们更大的罪人,那十八个人并不是比所有住在耶路撒冷的人更大的罪人;但那无辜的人们却与那有辜的人们共享同样的命运。这是天数,你也许会这样说,而不是惩罚;但耶路撒冷的灭亡是一种惩罚,并且它同样严厉地惩罚了有辜的和无辜的人们。因此你不想因为去考虑这样的事情而使得你自己不安;因为一个人会有逆境和苦难,这些就完全如同那雨同时降于好人和坏人[17],这是你所能够理解的,但是说那是一种惩罚……

    然而圣经却是这样描述的。那么,那正义者是不是就和不义者共享同一种命运、那么对于神的敬畏就对这一存在的生命没有任何许诺;那么,每一种曾经使得你富于勇气和信心的崇高想法,它是不是就是一种幻觉,一种小孩子所相信、少年人所希望的魔术杂耍,但是那稍稍年长一些的人就不会觉得在之中有任何祝福,而相反只有讥嘲和冒犯?然而这一想法使你反感,它无法并且也不会获得权力来迷惑你,它不应当有能力来使你的灵魂迟钝。公正是你想要去热爱的,公正是你早晚要去实践的,即使毫无报酬,你也一样要实践它,你觉得在它之中有着一种要求终于是将会被实现的;你不会陷进钝惰,这样你有时候会领会到,公正是有着许诺的,但是如果不去做公正的事情,那么你自己就是将自己排斥在这种许诺之外。你不想与人有争执,但是与上帝你是会争执的,并且紧紧抓住他,如果他没有给你祝福的话,他就不应当能够从你这里摆脱[18]。然而圣经说,你不应当与上帝辩对错[19]。你所做的,不就正是如此吗?现在这岂不又是一种令人消沉的说法吗,这样,难道那圣经被赋予人,只是为了羞辱、为了消灭他吗?不,绝不是!这里是这样说“你不应当与上帝辩对错”,那么这就是说,你不可以想要相对于上帝让你自己是对的,只有以这样的方式你可以与上帝辩对错:你学会知道你是不对的。是啊,这是你自己应当想要的东西。这样,如果你被禁止与上帝辩对错,那么由此你的完美就得以标示,并且这里绝没有说你是一种卑微的、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的生灵。麻雀落在地上[20],它以一种方式相对于上帝是对的,百合凋谢[21],它以一种方式相对于上帝是对的,只有人是不对的,这对于所有其他东西是拒绝的“相对于上帝是不对的”,被保留给了人。如果我要以另一种方式来说,那么我就要提醒你关于一种你肯定是听说过的智慧,一种知道怎样去足够容易地解说一切却同时既不亏待上帝又不亏待人的智慧:人是一种脆弱的生灵,它说,如果上帝对人要求“那不可能的”,那就会是不合情理的,一个人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22],如果一个人有这么一次不小心疏忽什么,那么上帝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是虚弱而不完美的生灵。我到底是更应当赞叹这一睿智所揭示出的那些关于神圣之本质的崇高观念,还是更应当赞叹那在人的心灵中的深刻认识、那审核着对自身进行详察的意识,而现在达成这一舒适安逸的认识:一个人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那么对于你,我的听众,难道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去决定出“一个人所能够做到的事情是多少”?你是不是从不曾进入过这样的危险处境,——你绝望地竭尽你的全力但却又无限的希望你能够做到更多,也许还有另一个人带着怀疑而恳求的目光看着你,你是不是有可能再做更多一点?或者难道你从不曾为你自己感到恐惧,那么恐惧,以至于你所感觉到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就仿佛是没有什么罪(Synd)是比它更黑的、没有什么自恋是比它更可憎的,它能够悄悄进入你并且作为一种外来的力量控制住你?你不感觉到这种恐惧吗?因为,如果你感觉不到它,那么你不开口回答;因为你无法回答所问的那问题;而如果你感觉到它,那么,我的听众,我要问你:你能够在这句话“一个人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中得到安宁吗?或者,难道你从不曾为他人感到恐惧,你看不见那些你通常带着信任和依赖所尊敬的人们在生活之中摇摆吗,你听不见一种轻微的声音对你耳语说“如果这些人也无法完成那伟大的事业,那么生活除了是极重的劳苦之外又能够是什么[23]、而信仰除了是一种将我们驱赶进那我们其实无法在之中生活的无限(Uendeligheden)的陷阱之外又能是什么,最好还是去遗忘吧、去放弃每一种要求”——难道你听不见这声音吗?因为,如果你没有听见,那么你不开口回答;因为你无法回答所问的那问题;而如果你听见了它,那么,我的听众,我要问你:你说“一个人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难道这是你的安慰吗?你自己无法肯定地知道一个人所能是多少,这一刻你觉得无限地多,在下一刻则觉得如此之少,难道这不正是你不安的原因吗?因为你无法穿透进你的意识,因为你自己越是想要严肃、你越是想要真挚地去做出行为,你所处的这一两重性就越变得可怕:你本不会做下你所能够做下的事情,或者你本来实在是该做下你所能够的事情,但却没有人来帮你一下;难道不是因此你的恐惧是那么疼痛?

    这样,每一种更严肃的怀疑,每一种更深刻的忧虑都没有通过“一个人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这一说法而得到镇静。如果人有时候对,有时候不对,在一定的程度上对,在一定的程度上不对,那么,除了这人之外又有谁能够对之做出决定呢,但是,在他做决定的时候难道他就不会又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对、在一定的程度上不对吗?或者,在他判断那他在他做出行为的时候的行为时,他是不是另一个人?那么,是应当由怀疑来决定,让它不断地发现新的麻烦,并且让忧虑走在一边把那些已有的经验印刻进那不安的灵魂?还是宁可让我们不断地处于“是对的”的状态,——就像那些非理性的造化物总是“对的”[24],在同样的意义让我们也“是对的”?那么,我们只有在“对于上帝什么都不是”和“在永恒的苦恼之中每一瞬间都从头开始但却无法开始”之间的那选择;因为,如果我们能够带着确定性来对“我们是否在这当场的瞬间是对的”作出决定,那么就前一瞬间而提出的这个问题就也能够由我们带着确定性来作出决定,并且以这样的方式我们一直可以往前回溯。

    怀疑又被置于运动中,忧愁又被唤醒;那么就让我们努力去通过考虑这样的一个问题来平息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