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忏悔仪式8的场合

    在天之父!我们多么确定地知道,“寻找”总是有着其应许9,那么,寻找你——所有应许和所有美善的馈赠的给予者10,又怎么会没有?固然,我们知道,寻找者并非总是需要在世界之中漫游,因为他所搜索的东西越是神圣,这东西就距离他越近,而如果他所搜寻的是你,哦,上帝,你对于他当然是最近的!但是我们也知道,“寻找”总是有着其辛劳和考验11,那么,寻找你,你大能者,寻找你怎么会不是一种恐怖呢!如果甚至那在思想之中将自己托付给亲属的人都是在冒险,如果甚至他都带着这想法并非没有恐怖地在那些考验12之中冒险(在那些考验之中,他通过怀疑在生存的智慧秩序中寻找你的踪迹,在那些考验之中,他通过绝望13在各种动荡事件对天意的顺从中寻找你的踪迹);如果那被你称作是你的朋友14的人,他在你的视野中流浪15,如果他也并非不颤抖地寻求与你的友情遇会,你,唯一的大能者;如果那全心全意地爱着16的祈祷者,如果他也并非没有恐惧地冒险进入与自己的神的祈祷之斗争17;如果甚至那正死去的人,你为他把尘世的生命转化为永恒的生命,甚至他在你召唤的时候也是并非没有惊悚地松手放弃世间一切;如果甚至那悲惨的人,世界把全然的苦难施加于他,甚至他也是并非没有惊恐地逃向你(你不是稍稍地给出一点抚慰,相反你是一切);——如果甚至那些人的情形都是如此,那么,罪人又怎么敢去寻找你,公正的上帝!但是,因此他并非是像那些人那样地寻找你,而是在罪人的忏悔之中寻找你。

    确实这地方是存在的,我的听者,你知道在哪里;这机会是存在的,我的听者,你知道是怎样的机会;这瞬间是存在的,它叫作“就在今日”18。多么宁静!因为,在上帝的家19里有着和平,但是在栅栏内深深的内在之中有着一间忏悔室20。那去那里的人,他寻找宁静,那坐在那里的人,他在宁静之中;不管听忏师21所说的是什么,这宁静只是在增长着。多么宁静!没有任何共同性,每一个人都只管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联合起来的作为,每一个人都被召入特别的责任;没有任何进入共处的邀请,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因为那做忏悔的人,他是孤独的,就像一个正死去的人一样地孤独。不管是有许许多多对他好的、珍惜他的和爱他的人们围拢在正死去的人的床前,抑或他是被世界遗弃而躺在那里——因为他遗弃世界或者世界遗弃他,这正死去的人是孤独的,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在孤独地斗争;思想进入迷途,一千个人无法留住它,一万个人无法留住它,如果那孤独者不知道安慰的话。到底是有几千人等着并且盼望那通过忏悔来寻求宁静的人,抑或是他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个没有人等待没有人关心的卑微而可怜的人,这之上的差异只是玩笑而已;真相是,严肃的真相是:这两者都是孤独的。对于他,那有权势的人:所有他的朋友、世上的荣耀和业绩的广泛意义都帮不了他,这一切只是在打扰他的宁静,而这种打扰正是最大的损害;对于他,那可怜的人:“被遗弃”并不损害他,如果这“被遗弃”帮助他找到宁静的话。让骆驼走过针眼,是艰难的22;对一个世俗的人,要找到宁静是艰难的,不管他是有权势的还是卑微的,要在生活的喧嚣之中找到宁静是艰难的,即使他自己不是随身带着这喧嚣,要在宁静所在的地方找到宁静,是艰难的。多么宁静,多么严肃!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指控,在一个每个人都是有罪责的地方,谁敢作为指控者;然而却没有任何审判者,在一个每个人都在考虑着要清算自己的账目的地方,谁又敢作为审判者。除了各种想法之外,谁都不是指控者;除了那看进隐蔽之处并且在暗中听着忏悔的23,谁都不是审判者。是的,甚至在有人讲演的时候,你也是那通过讲演者24的声音与你自己说话的人。那讲演者恰恰要对你说的东西,只有你知道;你怎样领会那讲演,他不知道,而只有你知道;即使那是你最好的朋友,他也还是不会像你知道这事情一样地知道这事情。如果你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听,那么你就不是真正地在听,那么他的讲演就变成一种打扰宁静的喧嚣,你的关注就变成一种侵犯这宁静的消遣。那惧怕这种宁静的人,他躲避这宁静,但是他不敢否认它的存在;既然他惧怕它,它当然存在。那说自己寻找它但却找不到它的人,他是一个妒忌的欺骗者,想要打扰他人,因为否则的话,他会沉默并且感到悲哀,或者他会说:我没有正确地寻找,因此我找不到它。因为,任何东西,在整个世界之中,任何东西,哪怕地震撼动了教堂的柱子,哪怕是最糟糕的人的最错误的讲演,哪怕是最卑鄙的伪善者的下流行为,都无法将这宁静从你这里拿走,但是某种远远微渺得多的东西却会给予一个人寻找托辞的机会。不,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之从你这里拿走,正如全世界的权力、所有其智慧和所有人联合起来的努力也同样无法将之给予你,正如你自己也无法占取它并把它送给别人。它不可能让人白白地得到25,但是它也不让人以黄金来购买26;它无法被以强力夺取27,但是它并非是像一场梦一样在你睡觉的时候到来;它不为条件而讨价还价,哪怕你出的价钱是,你想要有益于全人类。如果你把一切都送给别人,它也仍不因此就被获取了,但是,如果你获取了它,那么你完全可以拥有一切,就像那什么都没有的人一样,没有区别28。那说它不存在的人,说这宁静不存在,他只是在喧哗着;或者,你有没有也在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在宁静之中认定它不存在,尽管你曾听过夸张的言辞、响亮的讲演和喧嚣的作为,它们的目的是让它消失,不是想要获得良心和宁静,或者上帝审判的声音,而是想要获得一种来自拥挤人群的自然回声、一种困惑的集体尖叫,一种普遍的看法,因为一个人害怕自己、在怯懦之中不敢独自担当。但是你,我的听者,如果你惧怕这一宁静,尽管你努力着想要具备一种良心(因为没有宁静,良心就根本不存在)、想要具备一种安宁的良心,那么你就忍受吧,忍受这宁静;这宁静不是死亡的宁静(你不会在这宁静之中死去),它不是致死的这种病症29,它是向生命的过渡。

    于是,这忏悔者在对各种罪的忏悔中寻找上帝,忏悔是道路,并且是至福之路上的一个祈祷处30,人在这里停留,沉思在这里聚集思绪,账目在这里得以清算。不是吗,一本帐必须是正确而没有欺骗的,——于是就有宁静,于是每一张嘴就被堵住了,于是每个人都变得有辜,并且千中之一都不能回答31。借助于干扰,一个人变得不太有辜,甚至也许还变得公正。一种可悲的公正!因为,你为另一个人的缘故(如果他请求你原谅他,或者,如果你相信他是想要让你原谅他)、为了上帝的缘故(上帝要求你原谅他)、为了你自己的缘故(你不可以被打扰)而原谅这另一个人,这不是不公正的32;你也不接受任何贿赂,因为你留意你自己的内心之中催促和解的声音33;你也不会在路上耽搁自己,如果你(尽管你是受委屈的一方)寻求与你的对头和息,而他则还在路上34;你不去欺骗上帝那应属上帝的东西,如果你在出售原谅的时候白白送人35;你也不浪费你的时间或者滥用这时间,如果你审思着“什么东西可能会被用于借口”;你也没有被欺骗,如果你在找不到借口的情况下借助于爱的神圣欺骗(这爱的神圣欺骗把所有世界对你的弱点的讥嘲转化成对你的胜利的天国喜悦36)相信“杵逆冒犯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如果这是你自己的账目,那么,即使你原谅自己一丝一毫,你也确确实实地是在犯错,因为自我公正感甚至比最黑的自我负疚感还要糟糕得多;那样,你就是在接受贿赂,如果你在你自己的事情上遵从了轻率和狡诈的催促;那样,你就在路上耽搁了你自己,也耽搁了灵37的炽烈热情,那样你就浪费了你的时间并且错误地把这时间用在了“寻找借口”之上,是的,那样,你就在一场僭妄的欺骗之中被骗了,恰恰是在你找到借口的时候被骗了。唉,是的,这是一个奇怪的过渡,一场令人晕眩的突变!一瞬间之前,这同一个人有钱有势地走过来,现在,一瞬间之后,尽管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无法回答千中之一的问题。因为,这里,这讲演所针对的,当然就是这有钱有势的人,他不是那被冤屈的人,不是那被压迫的人,不是那遭不公正待遇的人,不是那被侵犯的人!也许那踩着被压迫者的施暴者,也许那以不公正来标志出自己的道路的权势者,也许那用寡妇的眼泪来增加自己的财富的财主,也许那侵犯并讥嘲别人的绝望者,也许,所有这些人都不把这原谅很当一回事;然而一个统治王国和疆土的国王,一个拥有一切的黄金之子,一个要喂饱饥饿者的养育者,他们都不如那“别人需要其原谅”的人那样,拥有如此伟大的东西,或者说,有着如此伟大的东西去给予、或者如此必需的东西去赠送给别人。需要,是的,“需要”作为首要的必需;如果有人不这么认为,正因此,它也仍是一样地是被需要的,——而那受委屈的人拥有最多。一个其名与“征服与权力”的观念不可分割的异教徒,在他的敌人(唉,异教徒们的情形就是如此)通过杀死自己来展示出至高的勇气38的时候,曾说过:那他是剥夺走了我最荣耀的胜利,因为我本来是想要原谅他39。而另一个曾说:“因此我不想要原谅,因为我爱得深。我的过错也许并不重大,原谅肯定就是一个合乎情理的要求,但是如果这原谅没有被得到,那么那过错就是无穷无尽的,而原谅的权力就是对我的无限的压倒性力量。”40因而,那无辜地受冤屈的人就是富人41。只不过是在一瞬间之前,在世界之场景中,他还敢说:“好吧,不公正地待我吧,你们才是将会失去最多的,因为你们需要我的原谅”,——而现在,这之后只一瞬间,宁静就围绕起他,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去原谅的,那账目显示出,他无法回答千中之一的问题。这账目就是如此,如果他的周围是宁静的,就是说,如果他自己不招致干扰。那行为不公正的人和那一切人中最纯净的人,甚至那无辜受冤屈的人,他们的账目一样,都是如此。因此有些人可能会惧怕这一宁静及其力量,惧怕那无限的乌有(在这乌有之中所有差异都坠落下来,甚至是不公正与原谅的差异),惧怕那深渊(在这深渊里,孤独的人沉陷进宁静之中)。这就像是那放弃了世界的人的情形:在空虚似乎是显现出自身的时候,他面对着这空虚颤栗。只不过是在一瞬间之前,那时他还想要如此之多,神往着,追求着,在夜晚睡不安宁,询问关于别人的消息,妒忌一些人,忽视一些人,在适当场合谦虚,在友情和敌意之中忙碌,预告着天气,了知风向,改变计划,一再努力,赢并且输,不知疲倦,探寻酬报并且在一瞥之间看到利润,——而现在,是啊,这可怜的受骗者!如果他在这一放弃之中没有找到那唯一不可少的东西42,这可怜的自欺欺人的受骗者,这通过其自身而沦为生活之讥嘲的牺牲品的可怜的人,因为,现在,他所想要的那伟大的东西也许就来临了,现在他变得富有,现在,现在,哦,绝望啊,为什么恰恰是现在,为什么不是昨天,而是现在,在这他既不能完全想要、又不能完全放弃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的情形也是如此,——这个人通过自己的经历知道了“一种‘在之中每一个人都变得有辜的’的宁静是存在的”,并且只学会了去惧怕这宁静。如果他在人们的眼中被视作是公正的,并且这是他的欲求,如果他是受冤屈的,但却在自己骄傲地拥有着“原谅”的情况下目中无人,如果他并非无辜但却深受世界的青睐,唉,这可怜的受骗者!对那个把他引领进宁静并且因而也令他在宁静之中迷失的人,对那人他会多么愤怒,但在事实上“那人”并不存在,没有人能够这样引领他,他的愤怒是无奈的。可怜的受骗者,如果现在民众授予他公正之公民荣冠43——他神往已久的荣誉;如果现在几千人达成一致同意称他为民族的公正者,这是他高傲的耳朵虚荣地想要听见的;——为什么是现在,现在,就在他的耳朵或许并非完全被堵上、但他却也尚未完全明白“宁静”的无限秘密的时候!可怜的受骗者,如果现在那有辜的人走向他的门,如果现在那瞬间就是此刻:“原谅”的售价会是极其昂贵的,这是他一直想要欣喜地进入的胜利瞬间啊,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昨天,而是现在,现在,在他固然并非津津有味地感受着报复与骄傲的激动、但却也并非完全地领会“自身的辜”的严肃寓意的时候!因为那领会了这寓意的人,他是确实不会被欺骗的。至福属于那理解了这寓意的人。这讲演没有权威44去教别人知道关于他们的辜、去教他们学习,这讲演也并没有这样做;如果“去教别人知道关于他们的辜、去教他们学习”是某个人的作为,那么,这个人就确实是有着这安慰:恰恰最纯净的人就最愿意去最深刻地领会自己的辜。因为,如果说事关那最大的冒险——“在自己有辜的同时把所有人都置于辜中”,(在这种事情上甚至那勇敢者的思想也会停下,并非因为他害怕把自己包括在了其中,而是因为思想会做出抵抗,如果它看见这种在人之常情上说是纯净而可爱的东西,如果它面对一种女性青春的美丽的纯洁,这美丽的纯洁谦卑地在这里真诚地想着自己的卑微,对世界一无所知,对世界的各种怂恿催促一无所知),在这时,如果这讲演之作为要求他把罪宣示为人类的共同命运的话,那么,他就会从这之中找到一种也许会让他自己感到羞辱的理解。

    这忏悔者在对各种罪的忏悔中寻找上帝,忏悔是道路,并且是至福之路上的一个祈祷处45,人在这里停留,沉思在这里聚集思绪。于是,我们将在这时停留,并且值此忏悔之际谈论:

    什么是寻找上帝,

    并且,通过记住“如果没有纯洁,没有人能够看见上帝46,如果不变成一个罪人,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来为此做出进一步定性。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在这任务前以一种不正确的方式被停止了,那么,就让他把这讲演扔掉吧,这样,那跑得更快的就不会被缓慢者拖延得迟缓下来。当然,审思的价值一向就是不确定的;有时候它能够帮助一个人达成那决定性的东西,有时候则也能够阻止他去达成;正如一小段助跑能够帮助达成跳跃之决定性,但是好几英里的助跑则也许甚至会阻止这跳跃。相反,如果有人足够频繁地感觉到自己在生活中被阻止,但却找不到宁静,如果他曾在它确实存在的地方寻找它但却没有真正地找到它,并且因此而自责,如果他搏斗过但却没有赢,那么,就让他再次作尝试吧,让他追随这讲演,但自由而自愿地;没有任何绑定他的东西,没有任何义务,没有任何责备等待着他,——如果他没有通过这讲演而得到成功的话,因为这讲演也确实是没有权威的。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这讲演这样说及那宁静,说它以这样一种方式是在那神圣的地方47:如果一个人能够留在那里并且无需重新出来走到生活的困惑之中,那么他就一直能够让自己拥有这宁静;因为那要求这个的人,他对这讲演要求得太多,就是说,那样一来这讲演就会欺骗他,就仿佛那个地方,外在地理解,仿佛那个地方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就仿佛——如果他留在那神圣的地方的话,那么,这与那“在世界48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完全相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就仿佛那样一来,他因一种幻觉而首先不会感到恐怖,——他在这幻觉之中找到了令自己安宁的依据:“起决定作用的是地点”。确实,一个诗人曾说过,对上帝的一声没有言辞的叹息就是最好的崇拜49,那么我们也可以相信对神圣的地方次数不多的访问,如果一个人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就是对上帝的最好侍奉,因为这两者都为那幻觉提供帮助。就是说,一声没有言辞的叹息就是最好的崇拜,如果关于上帝的思想只是要在生存之上投下黎明的曙光,就像遥远地平线上的那些蓝色的山50,如果灵魂状态的朦胧要通过最大可能的多义性来得以满足。但是,如果上帝应当对灵魂是在场的,那么,叹息肯定就会找到思想,思想肯定就会找到言辞,——但是也会遇上那人们在远距离之外梦想不到麻烦。在我们的时代,人们确实把这一点讲述到了痴愚的程度:“那至高的”不是“生活在宁静之中”51,就是说,在宁静之中没有危险;这真是到了痴愚的程度,因为在宁静之中有着危险,正如在困惑之中有危险,直接地理解吧:那伟大的既不是“处在孤独之中”也不是“处在困惑之中”,那伟大的是“克服危险”,——而那最平庸的则是让自己竭尽全力地去考虑“什么是最艰难的”,因为这样的工作是无用的苦劳52,没有任何归属,就像这劳作者本人,他既不是在困惑之中也不是在孤独之中,而是在各种忙碌的想法的心不在焉之中。

    如果终于有人因为诸多生意和忙碌的作为认为没有时间去阅读这样一个讲演,是的,那么,他说,他没有时间去读这个讲演,他完全可以是对的,这讲演也很愿意等到最后被人考虑,但是,如果这意味了,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心这讲演所关心的东西——宁静,那么,这讲演就应当,尽管这忙碌的人在他的诸多事务之中找到一点空闲时间来急急地给出异议,这讲演也不应当通过回应这异议来把自己弄得可笑。那许许多多生意也许是一个可疑的好处,也许它们也想要通过考虑这宁静来变得,对他而言,更少一点,而许多生意首先是被看作是“更频繁地去寻找清算账目的宁静”的又一个理由,但在这种宁静之中,一个人却不能用马克和斯基令53来算账目,也不能使用褒奖和贬惩或者其他幻觉的尺度。

    如果那寻求者在自己身外寻求那某种作为外在之物的东西,某种他无法决定的东西,那么,这被寻找的东西就是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只要他找到了这东西所在的地方,那么他就获得了帮助,这样,他就抓住这东西,他的寻找就有了一个终结。同样,每个人在自己早年的青春都曾会有这样一次,他知道有如此多美丽的东西存在,但是他并不确定地知道它们存在的地方。唉,尽管许多人忘记了这童年学识,所有人难道就真的因此变得更智慧,难道那没有得到美丽的“充实”的单一,但却赢得了“怀疑”的双倍和“决定”的一半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变得更智慧了!

    如果我们假设那寻求者自己无法为“找到那个地方”做任何事情,那么他就是怀着愿望的。每个人在少年时代都曾有一次是如此。唉,尽管许多人有了变化,难道所有人就真的都因此而是向“那更好的”变化,难道那没有得到“愿望”的不确定财富,但却赢得了“平庸”的确定悲惨的人,难道他也因此而是向“那更好的”变化了!

    在那怀着愿望的人看见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的时候,这时,他就感到惊奇,正如他通过“怀着愿望”已经是处于惊奇状态之中。每个人在其少年时代都曾有一次是如此,并非是如同人们不公正地就青春所说的,“很容易被引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情”,而是内在地“很容易被引向对‘惊奇’的无条件的至福的奉献,——那怀着愿望的人忠诚地为‘愿望实现之瞬间’藏起的诚实酬报”。唉,尽管许多人失去了这想要“施人以己所欲”54的急切,正如他也学会了去藐视这愿望,难道因此这一讨价还价的诚实(它并不真正有什么愿望也不真正惊奇,并且也不以这样的方式“施人以己所欲”)、难道因此这诚实就是一种收获!

    怀着愿望的人也寻找,但是他的寻找是盲目的;之所以这么说,与愿望的对象倒是没有很大关系,而是因为考虑到,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走近还是在远离这对象。

    现在,在许多善的东西之中有一样,它是至高的善,它不在它与其他善的东西的关系之中得以定性,因为它是至高的善,然而那怀着愿望的人却并没有一种特定的观念,因为,它恰恰作为“那不为人知的”而是那至高的善,而这善就是上帝55。其他善的东西是有名目和标识的,但是,在愿望至深地吸气的地方,在“那不为人知的”似乎显现着自己的地方,这地方就有着惊奇,而惊奇是直接性(Umiddelbarheden)对上帝的感觉56,也是所有更深的理解的开始57。那怀着愿望的人的寻找是盲目的,这与愿望的对象并没有很大关系,因为这对象当然就是“那不为人知的”,这更多地关系到“他是在走近还是在远离这对象”;——现在,他感到震惊了,惊奇之表达是崇拜58。惊奇是一种模棱两可的灵魂状态,在其自身之中包含了畏惧和至福。因此崇拜同时混有畏惧和至福。甚至是那最纯净的、理性的上帝崇拜59,它也是在畏惧与颤栗之中的至福60,在生命危险之中的信任,在罪之意识中的乐天态度。甚至是那最纯净的和理性的上帝崇拜也有着惊奇之脆弱,决定上帝之关系的尺度的,既不是力量的、也不是智慧的、也不是作为的直接的尺度,那最有权势的是最无奈的61,最虔诚的叹息来自最深重的灾难62;那最强有力的是正确地合拢起双手的人。

    怀着愿望的人的惊奇对应于“那不为人知的”,并且以这样一种方式完全是不可定性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无限地可定性的,在同样的程度上既可以是可鄙的又可以是可笑的,在同样的程度上既可以是迷失的又可以是孩子气的。在森林在傍晚皱起眉头时,在夜月在群树之间迷路时,在森林中的自然惊奇捕捉其猎物时,这时,异教徒突然看见一个抓住他的光影作用的奇迹,于是,他看见“那不为人知的”,而崇拜则是惊奇的表达;在节瘤扭曲的树干构成一个迷惑人的形象时,这形象对于他是不为人知的,它像一个人,但却又意外地只在一种超自然的尺度上像一个人,于是,他停下并且崇拜63;在他在沙漠里看见一丝不属于某个人或者某种他所知的生物的踪迹时,在孤独的力量把惊奇灌输进他的灵魂时,于是他在这踪迹之中看见,“那不为人知的”曾在这里,并且,他崇拜;在大海深沉而宁静,无法得以解说时,在“惊奇”晕眩地向下凝视进大海,直到仿佛“那不为人知的”从海里走出来时,在大海的波浪单调地卷向海岸并且以单调之力量来压倒灵魂时,在灯芯草在风中低语又低语并因而必定想要与听者共享什么秘密时,这时,他崇拜。

    如果“惊奇”为自己定性,那么它的至高表达就是:上帝是生存的不可解说的一切,正如这一点对于想象力64来说是在从最小到最大的任何地方都隐约地感觉到的。那作为异教文化的内容的东西,则又在每一代人的重复之中再次被体验65,要在它彻底被经历了之后,这曾是偶像崇拜的东西才被缩减为一种在诗歌创作的无辜性66之中的无忧无虑的存在。因为偶像崇拜在得到了净化之后就是“那诗意的”。

    如果我们设想怀着愿望的人自己能够为找到那被寻找的东西提供某种帮助,那么,他就是在追求着。因而,惊奇和愿望就开始经历自己的考验。在常常被欺骗的情况下,因为惊奇的范围(恰恰因为它让自己直接与“那不为人知的”发生关系)在同样的程度上既是可鄙的又是可笑的,在同样的程度上既是错误的又是孩子气的,惊奇在常常被欺骗的情况下会小心留意而不让自己再次进入盲目。这样一来,这直接的关系在第一个此刻是一种破裂了的关系,但这一“破裂”却不是什么彻底的突破。它是这样破裂的:在对于那怀着愿望的人而言不存在任何道路的同时,道路作为一种定性进入其间。在寻找者不在步入盲目时,他就不仅仅是有愿望,而且也是在追求;因为这追求恰恰是通往那被寻找的东西的路。每个人在其少年时代都曾有一次是如此,在“想要”之中崇高地飞翔着,尽管现在有许多人学会了留在大地上67,难道因此所有人也都变得更智慧,难道那没有得到飞鸟的翱翔,但却赢得了四脚动物的伛偻步法68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变得更智慧了!每个人在其少年时代都曾有一次是如此,鲁莽地要去冒险,唉,尽管许多人放弃了,难道因此所有人也都变得更智慧,难道那没有得到鲁莽在“那没有定向的”之中的奔跑69,但却赢得了步行者在“平庸之公路”上的安全感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变得更智慧了!

    每个人在其少年时代都曾有一次是如此,挑战着,唉,尽管许多人学会了磨掉棱角放宽要求,难道因此所有人都变得更智慧,难道那因为得到了优待而满足得厌腻的人,或者那从人际环境里学会了琐碎的人,或者那在习惯的奴役之中学会了满足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变得更智慧了!哦,确实,如果我们知道有更神圣的东西可以提及,不谈论幸运是智慧的,但如果事情不是这样,那么,幸运从生活之中消失,它变得厌倦于给予和索取、厌倦于那些从它这里骗取惊奇的人们,这当然就是一种不幸。

    但是在自由之世界里,在之中所有追求都有着其渊源,在之中所有追求都有着其生命,在那里,惊奇在路上出现。追求有着不同的名字,但是那对“那不为人知的”的追求,则是对准了上帝。这“它是对准了‘那不为人知的’”,就是说,他是无限的。于是,追求者停下,他看见一个巨大的存在物的迷惑人的踪迹,这个存在物,它在它消失了之后存在,它在并且不在;这一存在物是命运70,他的追求就像通往迷途的行程。崇拜又是惊奇之表达,崇拜的范围是那在同样的程度上既可鄙又可笑的、在同样的程度上既是迷失的又是孩子气的东西。

    如果我们设想那怀着愿望的人自己能够为找到那被寻找的东西去做一切,那么,魔法就消失了,惊奇就被忘记了,不再有任何东西可令人惊奇了。于是,在下一个瞬间,那被寻找的东西就是一个乌有,因此他有能力做一切。每个人在青春的年轮变换中都曾有一次是如此,然后他有了一个永恒的年龄71;唉,尽管许多人为不曾经历这一恐怖而感到安慰,难道因此所有人都变得更智慧,难道那“是一个处于耄耋之年的少年”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变得更智慧了!每个人在告别青春的时候都曾有一次是如此,生命站定并且他去世;唉,尽管许多人夸耀自己的青春,难道那从岁月和永恒那里骗取其正当性的人,他的智慧就是对那最严肃的问题的一个轻浮的回答,难道他也因此就是更智慧的吗!

    从前在世上有过一次,人厌倦了惊奇、厌倦了命运而扭头离开那外在的72,并且发现,惊奇的对象不存在,“那不为人知的”是一个乌有,而惊奇是一种欺骗。那曾有一次是“生活的内容”的东西,在人类的重复之中再次出现。如果有人认为自己这样说是智慧的:有许多过去的形象是几千年前就已经完成的;那么,在生活之中并非是如此。你当然也不会认为,我的听者,我会浪费你的时间来讲述各种伟大的事件、提及各种离奇的名字并且在对全人类的考虑之中变得毫无精神地自以为是!唉,不,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只得知一小点的人是被欺骗了,那么,难道那得知了如此之多以至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从所知的东西中吸收任何东西”的人,他难道就没有也被欺骗吗!人类慢慢地向前走着,甚至那最美好的知识也只是一个预设条件。如果一个人想要越来越多地增加这些预设条件,那么,他当然就像是聚集起自己不用的钱财的守财奴。甚至那值得被高度珍惜的东西,——幸福的教育,甚至它也当然只是一种预设前提,吸收需要时间,一生的时间也不算多,如果我们想要吸收它。哦,如果那没有得到应得的教育的人是受了欺骗,那么,那持续地对于“这教育是一种预设前提、一笔被托付的财物73、一种要有收成的神圣遗产”一无所知而不加考虑地接受下这教育并且觉得自己名符其实的人,难道他就不是受了欺骗的!如果有时候那更好的人也曾叹息,因为那被寻找的东西是如此遥远,那么,我的听者,你肯定是明白了,这之中还有着另一种麻烦,有着一种蛊惑灵魂的知识之幻觉,有着一种令人了知但却仍受骗的安全感,有着一种远离所有决定的遥远——人在这遥远之中迷失但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迷失。让恐怖去捕获自己的猎物吧,哦,这安全是一种更可怕的妖魔!让匮乏在饥饿中屈服吧,难道死于盈余就更好?惊奇放弃了人,这是震撼性的,他对自己感到绝望74,但同样震撼性的是,他对此是能够了知的,能够知道远远更多,但却就是没有经历过他所知的东西,而最震撼的是:一个人能够知道一切但却没有开始哪怕一丁点。如果事情是这样,哦,让我从头开始吧;回来,你,青春,带着你的愿望和你可爱的惊奇,回来,你,对“那不为人知的”的青春狂野的追求,带着你的鲁莽和你的颤栗,抓住我,你,绝望,你断绝了惊奇与青春之惊奇,但是,迅速,迅速,如果这是可能的,如果我浪费了我的最佳时光却没有体验什么事情,那么教我吧,教我至少不变得对此无所谓,教我在共同的丧失之中与别人一同寻找安慰,于是,丧失之恐怖就是我的康复的一种开始;不管这康复来得多迟,这也要好过如此:作为一个撒谎者继续活下去,不被那似乎是擅于欺骗的东西欺骗,唉,并且因此而可怕地被欺骗,——被许多知识欺骗!

    因而,惊奇消失了,它消失了,这话曾就是这么说的;于是,这令人绝望的人这么说,并且在绝望之中重复这说法,并且讥嘲着地重复它,并且想要在讥嘲伤害他人的同时通过讥嘲来安慰自己,就仿佛所有讥嘲不是双刃的!但是你,我的听者,你当然知道,现在这讲演恰恰就停留在“惊奇”这里。因此这讲演不会让你意外,也不会在思绪的闪电在回返的一切之上炫出光耀时通过使你盲目来欺骗你75,也不会在一种意外的困惑之中把你拉到云里雾里。那确实地经历了上面所说的事情的人,他很容易看穿各种困惑的回忆之大杂烩,如果他不曾体验这个,那么,听或者阅读一个讲演只会在很令人怀疑的意义上对他有益。但是你,你自己就是处在惊奇状态之中,你当然知道:在那种最初的惊奇在绝望之中被销蚀掉的时候,这一惊奇进入存在。但是,我们又能在哪里为“惊奇”找到一个更有价值的对象呢,除非那在愿望与追求之中寻找着的人,那在绝望之中正要死去的人,除非他突然发现,他拥有着他所寻找的东西,不幸的是,他正站在那里失去它!让我们拉住那怀着愿望的人,就在他坐在那里做梦的时候,叫喊他并说:你有着你的愿望所想要的东西;让我们去阻下那鲁莽的追求者,就在他在那里一路向前冲的时候,使他停下并说:你有着你搜索的东西;突破绝望,这样绝望者就明白,他有着它,——在他同时被惊奇震撼并且又因为他简直是在再次失去他所寻找的东西而被震撼的时候,在他内心之中有着怎样的心灵激荡啊!愿望之荣耀、鲁莽之追求唤不醒第二次惊奇,绝望之破折号76阻碍它被唤醒,但是那被寻找的东西是现成的,那在误解之中站着并且失去了它的人,他拥有着它,——这就唤醒整个人的惊奇。对于“惊奇”,到底还会有什么样的表达能够比这更强烈:那惊奇者就仿佛是被改变了,正如那怀着愿望的人变换了颜色;什么样的表达比这更强烈:他确实被改变了!这就是这一惊奇的情形,它改变那寻找者;这就是这一变化的情形,这“去寻找”变成某种别的东西77,是的,正相反的东西:这“去寻找”意味了“寻找者自己被改变”。他不应去寻找那被寻找的东西所在的地方,因为这地方就在自己这里,他不应去寻找上帝所在的地方,他不应当追求去那里,因为上帝正在他这里,完全临近,临近于一切所在,在每一个瞬间全在78,但是他必须被改变,这样,他自己就能够成为那地方,那上帝真正所在的地方。

    然而,作为所有更深刻的理解的开始,惊奇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激情,在自身之中包含了畏惧和至福。或者,难道这不可怕,我的听者,被寻找的东西距你如此之近,你不寻找,但上帝寻找你;难道这不可怕,你无法动弹,除非你是在他之中79,你无法静止,除非你是在他之中,你无法如此不引人注意,除非你是在他之中,你无法逃亡到世界的边缘,除非他在那里并且在一路上的每一个地方,你无法在深渊之中藏身,除非他在那里并且在一路上的每一个地方80,无法对他说:“一瞬间之后”,因为在你这样说的时候,他也在这瞬间之中;难道这不可怕,青春之玩笑和绝望之不成熟变成严肃81,你所指向和神往过的东西,你所说及过“它不存在”的东西——,它进入存在,是的,它在你周围并且围拢着你到处存在!82然而,难道这不是至福吗,有权势的人能够把你关进最黑暗的角落,但却无法把上帝关在外面83;难道这不是至福吗,你会坠入最深的深渊,在那里人们既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星辰,然而却能够看见上帝;难道这不是至福吗,你会在孤独的沙漠之中迷路,但却马上能够找到通往上帝的道路;难道这不是至福吗,你会变成一个古稀老人遗忘一切,但却永远都不忘上帝,因为他不会成为什么过去的东西,你可以变哑但却呼唤他,变聋但却听见他,变盲但却看见他;难道这不是至福吗,敢去信任他,他不会像人类那样说:“一瞬间之后”,因为在他说话的瞬间,他就在你这里!

    但是那避开了畏惧的人,他想来也会留意,不让自己也去避开自己的发现。这很容易,或者如果有人更愿意以另一种方式来说同样的事情的话:要找到上帝是如此艰难,以至于有人甚至还要去证明他存在,觉得必须有一种证据84。就让证据之工作艰难吧,尤其是让那要认为“这证明什么东西”的人经历严重的麻烦;对于那证明者,这事情是容易的,因为他已经置身事外,他不是在与上帝往来(handler),而是在论述(afhandler)某种关于上帝的东西。相反,如果这“去寻找”应当是意味了一个人自己要被改变,那寻找者无疑就应当留意他自己了。但是“向小孩子学惊奇”和“向一个人学畏惧”,这总是一种准备,然后,在上帝来使得各种证明变得多余的时候,畏惧就会和上帝一起到来。或者,难道这也许是勇气,一个人思维匮乏地对危险一无所知,证明者毫无改变地坐着证明并继续证明“全在者是存在的”(这全在者因而也在证明的瞬间看穿那证明者)——但却没有任何对这证明之价值的科学的判断。难道这全在者真的会变得像一种稀有造化物那样,要由博学者证明其存在,或者像一颗变星,千年一次才会被人观察到,因此其存在需要一种证明,尤其是在这之间它无法被人看见的几百年里!

    但是真正的惊奇和真正的畏惧是一个人无法教会另一个人的85。只有在它们压缩和扩展你的灵魂的时候,“你的”,恰是你的,在整个世界里唯独你的,因为你变成是一个人与那全在者独处,只有在这时,它们才是真正地“为你”的。如果这讲演者有着天使的雄辩86,如果他有着一张能够令最勇敢的人感到惊恐的脸,以至于你(按人们说法)沉陷进对他的雄辩的至深惊奇之中,你因为听见他讲演而被恐怖感攫住;起作用的不是这一惊奇,不是这一畏惧。相对于每一个人,最卑微的和最伟大的,事情都是如此:任何天使,任何天使兵团,任何世间恐怖都无法令他产生真正的惊奇和真正的畏惧,而只会使他变得迷信。只有在他,恰恰是他,作为最卑微的人或者最伟大的人,在他单独面对那全在者的时候,真正的惊奇和真正的畏惧才会在那里存在。力量的、智慧的和作为的直接尺度无法为“上帝之关系”的尺度作定性。或者,是不是埃及的智者们并没有做出过几乎像摩西所做神迹一样伟大的神迹87;设想如果他们做出了更伟大的神迹,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任何后果都没有,如果是相对于上帝之关系而言的话。然而摩西敬畏着上帝,摩西为上帝而感到惊奇,畏惧、惊奇或者惊奇之畏惧及其至福为上帝之关系的尺度作定性。

    理智所说是完全对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可让人惊奇的88;但恰恰因此,这惊奇就得到了保障,——因为理智在为它作担保。就让理智去论断那无常流转的东西吧,让它去清空那地方,——这样,惊奇就能够来到那被改变者心中的正确的地方。所有属于那最初的惊奇89的东西,理智都可以将之销蚀掉;让它这样做吧,这样,“那神秘的”就能够帮助一个人进入惊奇,因为它当然是神秘的,既然它直接与理智对它所做的论断作对。但是如果这个人不再继续,那么,他就不能去指控理智,也不能因理智得胜而欢庆。如果一个王公派送出一个兵队队长带着自己的兵队去外国,而那个队长征服了这个国家,然后自己作为一个造反者控制了这个国家,那么,在这时我们就根本没有理由去因为他征服这国家而指控他,但我们也没有理由去庆祝胜利,既然他将之据为己有;同样,如果一个人通过自己的理智战胜了那“固然是美的但却是孩子气的”的东西,那么他就不该去指控理智,而如果理智在最后造反,那么他就不能庆祝胜利。但惊奇则在那被改变的人身上。

    正如这里所已经说了的,每个人都曾一度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决定(Afgjørelsen)的瞬间,精神的病症侵袭进来90,他感觉到在生活之中被囚禁,永远地被囚禁。唉,尽管许多人以“避免了这一危险”为安慰,难道那狡猾而怯懦地欺骗自己的人——他以为是欺骗了上帝和生活,难道他也因此就是更智慧的吗!这样的事情在每个人身上都曾一度发生过,这时,玩笑、幻觉和消遣都结束了;唉,尽管许多人骄傲地坚持自己无忧无虑的心态,难道那因为自己不受束缚而让自己的生活吸附在别的东西之上以寄生方式随意成长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就变得更智慧吗!这样的事情在每个人身上都曾一度发生过,唉,尽管许多人沉迷于一种有利的条件,难道那在不受束缚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自己恰恰因为“不受束缚”而是不自由的人,难道他也因此就变得更智慧吗!

    如果那被寻找的东西被假定为是现成的,那么“寻找”就意味着“寻找者自己被改变”,这样他自己就成为那地方,那被寻找的东西真正可在的地方。被寻找的东西当然是现成的,它是如此地临近,乃至它仿佛又被丢失掉。对于“恐怖”,到底还会有什么样的表达能够比这更强烈:它就仿佛是被丢失的,但却没有“它被丢失了”的确定性;因而,这就是一个人往回倒推的情形!他曾经有愿望想要,他曾经鲁莽地冒险,那被寻找的东西曾经在遥远,自我感觉曾对抗地质疑它的不存在,而从那时到现在,这在时间上是怎样的距离啊,而现在,它已经距他如此之近,乃至它被丢失,随着这丢失他重新退回到那漫长的遥远之中91!寻找者会被改变,唉,他被改变了,——事情就是这样倒退回去。他所处的这变化,我们称之为“罪”92。因而被寻找的东西存在着,寻找者是那地方,但是被改变了,从“曾是那被寻找的东西所在之处”被改变掉了93。哦,现在没有惊奇,没有模棱两可的意义!灵魂的状态,在它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是有辜者心中的畏惧与颤栗94,激情是回忆之后的悲伤,爱是迷失者心中的悔。我的听者,难道不是这样吗!不管怎么说,这讲演不会来使你意外,它没有权威95强迫你给出任何罪的坦白。恰恰相反,它倒是愿意坦白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无能为力,是的,如果有人会想要它坦白的话,那么,它会很愿意对他说:世上的全部雄辩也无法去说服一个人让他相信自己有罪;但它随后也会提醒他说:不要去惧怕罪人们的雄辩,而是要敬畏那神圣者的全在,更应当惧怕的是“自己想要避开神圣者”。如果一个人在本质上要理解自己的罪,那么他就必定是因为自己变得单独而理解这罪,他变得单独,他恰恰就是一个人与那全知的神圣者96在一起。只有这一畏惧与颤栗是真正的畏惧与颤栗,只有那上帝之回忆在一个人心中唤醒的悲伤是真正的悲伤,只有上帝之爱激励出的悔是真正的悔。如果一个讲演者有着天雷的声音,如果他有着一张令人惊恐的脸,如果他知道怎样以眼睛来瞄准,而现在,就在你坐在那里的时候,我的听者,他指着你说:你,你是一个罪人97,并且,如果他甚至是带着这样的一种力量这样做,使得你目光在地上挖洞、脸上血色全失,你也许再也无法从这一印象之中恢复过来,这时,你就明白了,他通过自己的行为把整个环境转化成一个集市傀儡戏台,他就在上面演滑稽,并且你很遗憾自己在寻找宁静的时候被他打扰。在那可鄙的东西——在一个宗教性的放纵者面前的畏惧与颤栗,不是真正的畏惧与颤栗。正如一个人不应当在另一个人那里寻找安宁,不应当在沙上盖房子,同样他也不应当相信“那说服他去确信自己是一个罪人的”是某个别人的作为,但别人的作为倒是无疑会提醒他关于他自己在上帝面前的责任,如果他没有通过自己来发现的话;所有其他理解都是消遣。如果我想要论断你的话,那么这只是玩笑,但是,如果你忘记了“上帝将会审判你”,那么,这就是严肃了98

    因而,那被寻找的东西是现成的,上帝相当近,但是如果没有纯洁,没有人能够看见上帝,而罪则正是不纯,并且因此如果不变成一个罪人,没有人能够认出上帝。第一句话是一句引诱的话,灵魂的目光对准高处那目标所在的地方,但在同一刻我们听见那第二句话指出了那开始的地方,这句话是一句令人沮丧的话。然而,这却是那“想要自己去理解罪”的人的情形。去让什么人信服,这是一个没有权威的讲演所不能想要去做的事情,是的,它甚至都不能直接地有益于什么人。那觉得自己更强大的人,当然是不可能被这讲演战胜的,而那让自己被战胜的,恰恰通过自己的被战胜证明了他是更强的。因此,我的听者,这讲演不应当对你使用欺骗的方式,把什么东西强加给你,相反,它倒反而给你提供一件武器去99对付那讲演者,如果你痴愚得足以想要去论断他的话,——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思想匮乏,因为,如果有什么人在上帝面前忘记指控自己的话,这才是严肃的事情。因为这个原因,你也不会从这讲演之中获知很多东西;如果你从中获知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事情,那么这也是通过你自己而获知的;但是,如果有人想要要求获知一些关于“在一般情况下的罪”的事情,那么,他就是对这讲演要求过多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被欺骗。

    于是,这讲演就站定在开始的地方。这开始不是通过惊奇而发生的,但确确实实也不是通过怀疑100;因为那怀疑自己的辜的人,他的开始只是一个糟糕的开始,或者更正确地说,他继续那在“罪”的问题上已经被糟糕地开始了的事情。那与罪一同来的东西,它与悲伤为伴101,——因而罪本身的情形肯定也是如此。因此,悲伤是开始,颤栗是悲伤之警觉。悲伤得越深,人就越觉得自己如同一种乌有,比乌有更少,恰恰这是因为:悲伤者是那开始认出上帝的寻找者。我们一直说,即使是在异教文化之中,诸神也不会一文不取地出售那至高的东西102,神圣在一种神圣的妒忌中为自己定了价,这种妒忌为这关系的境况定了性;那么“作为一个单个的人去意识到上帝”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没有它的要求;而这要求就是:人变成一个罪人。然而这“他的神圣在场把那单个的人降格为罪人”,如果我敢这样说,这却不是人向上帝显示的一种礼貌;不,单个的人本是罪人,但通过他的在场才成为罪人。然而,那在上帝面前试图在罪的意识中理解自身的人,他并不将此理解为一种普遍陈述——“所有人都是罪人”,因为这之中被强调的不是这一普遍性。悲伤越深刻,人就越觉得自己如同一种乌有,比乌有更少,这一缩减性的自我感觉是“悲伤者是那开始认出上帝的寻找者”的标志。在世俗的意义上,人们是这样理解的:不希望成为总司令的就是一个糟糕的战士;在神圣的意义上则相反,他越是自以为卑微(不是作为普遍中的人或者关于“作为人”,而是关于“作为单个的人”的自己,不是考虑到各种能力,而是考虑到辜),上帝对于他就变得越明确。我们不想要增大辜来使上帝能够变得更伟大103,不,我们是想要增大对辜的认识。正如那警醒地守望着公正的高级权力部门,有时候使用一些探子,这些探子本身是有辜的104,同样,神圣者使用的每一个人自己就是一个有辜者,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在更严格的意义上的有辜者,这样,神圣者既关心着这有辜者的得救又关心着去通过他来拯救别人。

    悲伤越深,罪的力量就越深地被领会,而对最深的悲伤的最强烈表达看来可以是:一个人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罪人。现在看来,这是当然的;以一种虚荣的方式,围绕着这种身份甚至也有过争执和辩论;曾几何时,这说法是至高表彰的至高表达105,在那样的时代,人们愿意给出一切来换得这种认可。每一种在歧途上的追求都是可悲的,最可悲的是那些宗教意义上的肆意放纵。在一个年轻人在人生中犯错的时候,这时,我们寄希望于未来的年月;在成年人步入歧途的时候,这就已经是更加可悲的事情了;而如果一个人在能够得到拯救的最后极端上走错路,那么拯救还会在什么地方!然而,由此并非就可以推断说,这样的做法是值得赞美的:不做什么决定而把神圣的虔诚搁置一边,并且以这样的方式来避免犯错。最大的罪人,关于“是最大的罪人”的辩论!我们不会为此而忍不住大笑,尽管让人有理由发笑的矛盾是在场的,因为,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把痴愚混入了最严肃的关联之中,尽管这是可笑的,这也不是让我们要去笑的事情,而这里也不是去笑这事情的地方。这讲演也不想要直接把这表达抛出来,而是想要对之作出稍稍详细一些的论述,并且想问:一个人是从哪里得知他是最大的罪人的?如果说他是得知了他是一个罪人,那么,他是通过这样的做法来得知的:他进入独孤,他,只是他,单独地与神圣者在一起。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人单独地独处,那么他就根本不会得知自己是一个罪人,更不用说是最大的罪人了。现在,这更多或者更少106是从哪里来的,他是通过什么来将自己定性为那最大的?这个“更多”是来自“那恶的”吗,它不是通过作假和欺骗而出现的吗;难道这不是由“从严肃之中分神107”和“在虚荣之中专心”造成的吗?一个因自己的痛苦而变得严肃的不幸者马上可以由此而被认出:他没有去关心是不是别人痛苦得少一点而这样做出判断,“我的痛苦让我感到沉重:我在受苦”。我们马上能够由此认出一个真正的爱者:他不会带着一群人、一堆见证者(一旦他明白了自己比别人爱得更多,他们当然是在场的)来污染恋爱之幽会,这幽会寻求的是独处;他诚实而真心的判断是简短的:我爱。罪之意识的情形也是如此,简单的陈述是最严肃的。所有比较都是世俗的,所有对比较的强调都是为虚荣服务的世俗附属物;比自我负疚感更糟糕的是自我公正感,而比自我公正感更糟糕的是虚荣地对待自我公正、并且恰恰通过“虚荣地想要成为最大的罪人”而严肃地成为最大的罪人。但是那独自与罪之意识独处的人,他无疑会(但不是比较着地)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罪人,因为直接面对那神圣者,他会觉得自己是那单个的人并且在自身之中感觉到罪的本质性的尺度。如果“想要以‘别人更有辜’来为自己找借口”是一种消遣108,那么“想要通过‘自己的罪与其他人的罪的关系’(而‘这其他人的罪’却是没有人知道的)来决定自己的罪”就也是一种消遣。但是,在你禁食的时候,我的听者,你要在头上抹膏、要洗脸109,这样,你就既不会作为消遣去看其他人在更大程度上有辜,也不会作为消遣去看其他人在更小程度上有辜;如果一件事情不是公共的事务,那么你不要在街上做这事,而是要真正地在暗中做110。哦,左右观望要比向内注视进自身要容易得多;更容易的是讨价还价,正如压低价钱要比沉默容易得多,——但是更艰难的则还是那唯一不可少的东西111。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就都已经经历了:直接站在显赫者面前、站在国王面前,要比混迹于人众之中更艰难,单独而沉默地直接站在敏锐的行家面前,要比在一种行外人的普遍融洽之中参与发言更艰难;更不用说单独地直接站在神圣者面前沉默了。人们在宏伟的事物中、在大自然的咆哮之中112以及在世界历史的进程中113看见上帝;人们完全忘记了小孩子所理解的东西:在小孩子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就看见上帝。在小孩子闭上眼睛微笑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天使;唉,在一个成年人独自一个人面对那神圣者并且沉默的时候,这时,他就变成一个罪人!首先是独处,然后你就会学会正确的上帝崇拜,想上帝的至高,想自己的卑微;但不要觉得你比你的邻人更卑微,就仿佛你是特别的,但记住你是面对上帝;不要觉得你比你的敌人更卑微,就仿佛你是那更好的,因为,你要记住,你是面对着上帝;但是要觉得你自己卑微。

    如果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考虑自己的罪并且希望在这一宁静之中学会一门艺术,这艺术,我的听者,你可不要藐视:对自己的各种罪感到悲伤,他肯定会发现罪的坦白不仅仅是对所有单个的罪的列数,而是在上帝面前领会:罪在自身之中有着一种关联。然而,在这里他又会留意那窄门114,因为孤独者的路是狭窄而封闭的,但到处都有着无形之门,他只需说一句话,一扇这样的门就会被打开,——被囚者在开放的地方呼吸,这样,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瞬间。如果他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谈论罪的一般,不是他身上的罪,而是整个人类的罪115,如果他去抓向这一想法,那么门就开了,——唉,现在他的呼吸变得多么轻松啊,其呼吸本来艰难的他;现在他的出逃变得多么容易,其步履本来艰辛的他;现在他是多么自由自在,本来努力工作着的他,——因为他变成了一个审视者。许多人肯定渴望听他讲一下他的看法。于是,这就成了另一回事,如此轻松,被改变得如此面目皆非,是的,被如此地改变,就像在我们中间的那严肃者所说的:问题变成了“在世界面前证明上帝的合理”,而不是对“在上帝面前证明自己的合理”116的关心。在一般的意义上承认自己的罪是更容易的;但是,从单个的罪,这罪是被精准而确定地解读了的,被解读得非常谨慎,就仿佛是那公平而没有偏好的法官拟定出来的,从这单个的罪中,或者从这些单个的罪中找到一种关联,这则是一个沉重的过程并且是一个被强制的过程,但这沉重的过程却是正确的过程,这强制是有用的强制。

    有一种品质是非常受人赞美的,但却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它是诚实。我不是谈论“那种可爱的童年”的诚实(在一个单个的成年人身上肯定也会有这诚实),因为,赞美这种诚实当然就是以这讲演来欺骗你,我的听者。如果在你身上有着这种诚实,那么这讲演不就几乎是变得在恭维了,尽管你的童心会阻止你去这样理解它;而如果它不存在,那么这无疑就是在讥嘲你。因此,这讲演不应当设定出差异、迎合人并且把诚实弄成一种只有很少人得到的“摇篮上的幸运礼物”117;一种这样的讲演属于那幸运把人们分隔开的地方,而不属于上帝之关系使得平等性得到承认的地方:不,诚实是一种义务118,每个人都应当具备它。然而,在很多分神的状态119中,要获取这诚实是艰难的。我倒不是在说,因此一个人就马上是一个撒谎者;但是他得不到时间也无法集中自己的心思去理解他自己。因为,难道事情不是这样?一个人想要什么东西,相当真挚地,如他所以为的;在这愿望得以实现之前,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或者这愿望就没有得以实现,而他则改变了自己。固然很有可能,他变得更智慧了,但他的智慧却缺少一样东西,一种对于“他曾有一次想要这个”的特定印象,而不是一种关于“他在一些年之前曾想要但现在不再想要它”的天方夜谭。这里要求,这两种状态,如果它们要美丽而和谐地在同一个灵魂的统一之中得以和解的话,那么它们就必须有一次小小的遇会,在这遇会之中它们能够相互让对方可以明白自己。也许这智慧是不错,但是这智者却缺少一点对自己的悲伤。现在,一个人决定了某件确定的事情,但是,时间与他讨价还价,他被改变,事情变得折中。也许这决定相对于他的力量而言确实是虚无缥缈的;好吧,但这里缺少一点什么,一点伤心,一点明确性,不管这是因为时间给予了他智慧的外表,还是因为他确实变得更智慧了。现在,辜、谬误和罪!唉,到底有多少人在许多年许多月之后确实地知道他们本来曾想要的东西、他们本来所决定的东西、他们本来曾为之自责的东西、他们曾做过的错事!上帝当然能够向一个人要求诚实。它会变得在怎样的程度上远远更为艰难啊!因为,一个人确实能够努力让自己在诚实之中变得对自己越来越透明,但是他难道敢向那人心了知者120交出这一清晰性,来作为他与后者之间的某种可信托的东西吗?哦,绝不会!甚至那在自己的内心之中诚实地追求着的人,甚至他,也许尤其是他,总是会想要有一个流动账户,这账户里的账目是他不相信自己能够去清算出来的,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着比他自己所知的更多的——但有时候在单个的账目上也许会更少的——亏欠121。也许这倒会是最好的。人毕竟只有一个上帝,如果他不能够与他122和睦相处,那么他该去归从谁呢123?注意这一必要性——在这里我们必须从单个的罪和谬误出发去理解:这是一种关联,一种深奥的关联。如果有人要来对你说,我的听者,这样一来,“想要获取诚实”根本就帮不上我们,因为,甚至那最诚实地追求的人,也总会在某种程度上无法弄明白自己,那么,你就像那讲演者那样去做吧,去像那根本就不曾听到过这讲演的人一样。确实,这讲演者不是什么疾跑者,但确确实实,他也不会让怯懦或者一种怯懦的妒忌(它想要在平庸之中具备机会)来耽搁自己,来使得精神之热忱被转化成瞌睡、使得无偿服务的热情被转化成糟糕利润的共同体。这种无法更好地忍受任何东西的悲惨存在着,这种想要耽搁你的背信弃义的友谊,你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我的听者,但不要去与它作斗争;你要斗争的地方还不存在;与它斗争,对于它来说已经是一场胜利了。哦,还是去寻找沉默之遗忘吧,在之中你会得知关于你自己的辜的完全不一样的一些事情!

    于是,诚实是困难的;在人众之中躲藏着并且把自己的辜淹没在人类的辜中,这更容易,向自己隐藏起自己要比在诚实中在上帝面前公开出自己容易得多。因为,正如前面所说。这一诚实当然不是一种永恒的列数,但是它也不是在一张白纸上签上一个名字,一个带有空洞的总体之名的坦白;一个忏悔者不是一个在人类的巨大债务簿上急急签字的联署人。

    但是,没有诚实就没有悔。因为悔对“空洞的总体”深恶痛绝,但它也不是一个为优柔寡断服务的小气算术家,而是一个上帝面前的严肃观察者。为一种没有内容的总体而悔是一种自相矛盾,正如以最深刻的激情款待泛泛之交的客人,而把自己的悔钉在一种单个事件上,这是为自己的责任而悔,不是面对上帝的悔,减弱心志124是沉郁125之中的自爱。难道悔就是这么容易吗:去爱并且越来越深地感觉自己的悲惨;在承受惩罚的同时,去爱;去爱,并且不想要把惩罚伪造成天意;去爱,并且不想要隐藏私下的怨恨,就仿佛是受了冤屈;去爱,并且不想要停止寻踪直至这一痛楚的神圣渊源!

    这样,那考虑着自己的罪的人也知道,各种罪是有差异的。他当然是从自己的童年训蒙之中得知这一点的126,并且每个人最好就是自己考虑这个。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会在这个世界里发生:一个人通过一个以恐怖的色彩来描绘“总体的罪”的讲演而认出一种与一项单个的罪的可怕关系。但是那些宗教意义上的肆意放纵是最可怕的一类。一个这样的讲演也许是吓倒了那些更纯洁的人们、也许是在一个更无辜者的灵魂之中产生了一种恐惧,一种留在了那灵魂之中的恐惧。一个讲演者的恐吓,这是为了什么;一个人只会自己去理解自己是有辜的。那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理解的人,不过是在误解;那理解这一点的人,他也无疑会知道那沉重的、或者更温和的、或者马上踊跃地出现的解释,完全都是根据他所应得的是什么。但这当然仍是令人反感的,如果有人因为他自己必须承受更可怕的罪的沉重惩罚而想要让新的罪从中获得好处:能够去让人觉得可怕。唉,轻率之放纵固然是一种新的罪,但各种阴暗的激情的亵渎性的强加则无疑也是一种新的罪!而你,我的听者,你当然知道,“那严肃的”就是“单独地留在那神圣者面前”,不管是全世界的掌声被关在了门外,还是全世界的指控都被撤去;因为,那个有罪的妇人,与“在不再有任何指控者在那里而她单独地站在主面前的时候”相比,难道在文士们指控她的时候,她会更深地感觉到那辜吗127!但是,你也知道,那被自己欺骗了的人,他是最危险地受了欺骗的人,那被许多知识欺骗了的人,他的状态是最令人焦虑的,此外,在另一个人的轻率之中看到对自己的安慰,这是一个可悲的弱点,而在另一个人的沉郁之中看到令自己颤栗的恐怖128,这也是一个可悲的弱点。让上帝单独去考虑这些吧,不管怎么说,上帝最清楚怎样去为那因为寻找他而变得孤独的人安排一切。

    ——当然,为此,这地方是存在的,我的听者,你知道这地方是在哪里,并且,当然也存在着相应的机会,我的听者,你知道这机会是怎样的,并且,当然也存在为此的瞬间,它叫作:就在今日。129

    *

    这讲演在这里终结,——在罪的坦白之中。但是,这可以有一个终结吗?现在,难道喜悦不会胜利吗?难道罪就只会和悲伤在一起?难道灵魂就会这样焦虑地坐在那里,而愉悦的竖琴音调却定不下来?130也许你习惯于得知更多,你自己肯定知道远远更多,那么,就在这讲演中、在讲演者这里找出错误吧。如果你确实是走得更远了,那么就不要让你被耽搁吧;但如果你没有,那么就想想:在一个人被许多知识欺骗的时候,他就是可怕地被欺骗了。让我们想象一个舵手并且设想,他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所有考试,但他却还没有到海上驾驶过,——现在想象他是在一场风暴之中:他知道一切他要做的事情,但他本来却并不知道“在群星在夜晚的黑暗之中消失的时候攫住航海者的那种恐怖”;他本来并不知道“在航海者看见自己手上的舵把是大海的玩具的时候所怀有的那种无奈”;他本来并不知道在一个人到了这样一瞬间要作出准确计算的时候,血是怎样往头上冲的;——简言之,他本来绝对不曾想象到过在一个知者要使用自己的知识时发生在这知者身上的那种变化。晴天对航海者所意味的东西,对于那单个的人来说就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与其他人并且与时代一同随波逐流,但是决定,沉思的危险瞬间,也就是说,在他要处理周围的环境而单独面对上帝并且成为一个罪人的时候,这瞬间是一种宁静,这宁静改变“那通常的事情”,就像风暴所做的那样。现在,他知道这一切,知道那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东西,但他本来并不知道,在他感觉到自己被丰富多样的世界(在这世界里有他的灵魂)离弃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恐惧来攫住他;他本来不知道,在来自他人的帮助、来自他人的指导、来自他人的尺度和来自他人的分心消遣在宁静之中消失的时候,他的心会怎样地敲打;他本来不知道,这是怎样的颤栗:因为没有人能够听见他,所以在他呼唤人们帮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简言之,他本来绝对不曾想象到过,在一个知者要吸收运用自己的知识的时候,这知者会怎样地被改变。这会不会也许就是你的情形,我的听者?当然,我不论断,我只是问你。在那知道如此如此之多东西的人变得越来越多的同时,有着完整经验的人们则变得越来越少了!但是,你从前曾经想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肯定没有忘记,我们就“对自己的诚实”所谈论的东西:一个人清楚地记得,自己曾有一次想要让自己是什么;而你自己当然考虑过想要在罪的坦白中诚实地面对上帝。你当时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那时想要追求那至高的,去把握真理并且停留在真理之中;你并没有想要节省时间和工夫;你想要放弃一切,其中肯定也包括了每一种欺骗。即使你没有把握那至高的,你还是会想要让自己确定,你通过自己清楚地知道了,什么是你迄今所理解的“去达到那至高的”。即使这被达到的是那么少,你也还是宁可想要忠实于“少量”131,而不愿对“大量”不忠实132;即使这是一个唯一的想法,并且你成为混在那些知道一切的富人们之中的穷人,你也宁可想要忠信如金133,并且这是每个人都能够做的,如果他想要这样做的话,固然,黄金,它属于富人,但是忠信如金的则也可以是穷人。如果一个人忠实于“少量”,在患难之日、在账目被清算的时候忠信,在“领会自己的债务”中忠信,在那“没有酬报召唤但辜却变得明显”的宁静之中忠信,在承认一切的诚实(尽管这一诚实还是有缺陷的)之中忠信,在悔之爱(那谦卑的爱,其要求是自我指控)之中忠实,那么,他无疑也会被放置到“更多”的那一边去。

    这样的方式难道不是你所想要的吗?因为,我们是不是都同意这一点:相对于那本质性的事情,“能够”在本质上就是“能够去做”这事情。小孩子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在小孩子练习做那布置给他的作业时,他也许会问年长的姐姐说,他是不是想要听他背诵,但她有别的事情要忙,并且回答说,不,亲爱的孩子,我现在没有时间,但是把这作业读五遍或者读十遍,然后睡到明天再看它,然后明天你就能够很出色地背出它来,于是这孩子就相信这话,就按照对他所说的话去做,并且在第二天能够出色地背出这作业。但是更成熟的人以另一种方式来学习。如果有人想要背得出圣经,那么,这可以是如此美丽,如果他的行为仍有着某种童心的东西,但是在本质上,成年人只通过吸收来学习,并且在本质上他只有通过去做那本质性的事情来吸收它。哦,在所有的危急之中,对生活、对人类和对“作人”本身的美丽喜悦;哦,在宁静之中,与每一个人的美丽和谐;在孤独之中,与所有人在一起的美丽集体感!因为,说“一个人并非像另一个人一样地有着同样本质的东西作为任务”是不对的,正如一个人的外表不会在本质上不同于另一个人,相反事情是这样的:每个人都会有稍稍不同的理解,并且以各自的方式来理解。这不同于困惑之中的情形,——在困惑之中有着不同的道路、不同的真相和新的真相;但这里的情形是这样的:道路有很多,都通往唯一的真相,而每条路都有各自的途径。在“那本质性的”变成了单个的人的拥有物(Eiendom)的时候,独特性(Eiendommelighed)就出现了,这一独特性是以“去做‘那本质性的’”为条件的,并且通过这样做而被发现。这讲演会是分裂性的134吗?这讲演绝对是要谈论世人为之纷争(正如世人也为其他幸运之馈赠而纷争)的那种独特性;不,每一个通过“去做那本质性的事情”而拥有了某种本质性的东西的人,他具备这拥有物和独特性。这样,不要忘记了这讲演的对象:“理解那种宁静”就是“能够变得宁静”。人会在哪里变得宁静呢?是的,为此,这地方是存在的,但不是外在和直接的,因为,如果一个人不是携带着这宁静,那么这“地方”就根本没什么用处。因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没有“地方”;哦,这一“在某种意义上”岂不已经是令人不安了!人在什么时候最需要这一宁静?在他最强烈地被打动的时候。这一想法岂不是有能力去驱逐掉宁静吗?那么,为了逃避开自己,一个人该逃到什么地方去?是的,为了逃,一个人恰恰就逃避开这宁静。那么,这就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是啊,如果一个人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那么他就又在精神死亡之宁静中逃避开宁静。哦,难道“能够变得宁静”就这么容易吗!时而一种安全感在引诱着,因为时间当然还足够,时而一种急不可耐,因为这已经太迟了,时而一种召唤着的希望,时而一种流连的回忆,时而一种狂暴的决定,时而一种世间论断(这种世间论断讥嘲地追赶上你,就仿佛你是沿着这一宁静之路走向欺骗之沙漠,孤独者就在这沙漠里死去)的回声,时而一种来自你内心的自私的东西135,它以对自己的景仰来打扰,时而一种分散人心神的比较,时而一种分散人心神的算计,时而一小点借助于思想匮乏而达成的遗忘,时而一小点借助于自信而达成的预付,时而一种关于上帝之无限的奇想观念,时而因为“要在他本来就知道的事情上信赖那全知者”而感到的低落情绪,时而一次毫无用处的轻率跳跃,时而一声滋养沉郁的沉郁叹息,时而一种令人麻木的忧伤,时而一种令人意外的明晰,时而一种因各种计划、想法、未来之梦、幻觉的蓝图而达成的宁静,而不是因辜、因清算和因“意图与‘明晰的辜和全知的上帝’结下的约定”而达成的宁静。哦,难道“变得宁静”就这么容易吗!曾距之如此之近,然而却抓住了一种幻觉,并且要重新开始,因而也就有更多不安!在另一个人那里找到了安慰,然后,发现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一种伪造的宁静,因而要带着更多不安开始!被世界、被一个敌人、被一个朋友、被一个假老师、被一个虚伪者、一个讥嘲者打扰过,而现在发现“想要把辜推给另一个人”是一种自我欺骗,因而要带着更多不安开始!曾斗争过,想要竭尽自己所能,然而却发现人什么都做不了、人甚至不能够给予自己这宁静,因为它属于上帝!如果有人想要说,这是正确的表述:“人无法做到这个”,那么,他就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一种懒惰在这里说话。就是说,事情也确实是如此,甚至有一个使徒对此作见证136,然而,这一见证是不是一种突发奇想、一句匆忙之中的一般意见,或者,要明白这一人性意义上的乌有并且要在之中有着自己的意识生命是不是很难,这样,甚至他,那有权威的人137,那作了永恒决定的人,他也不是单独一个人这样做,而是需要一个帮手,就是说一个撒旦的差役138,通过各种日常经验并借助于每天的折磨来帮助他出离幻觉,出离“在死记硬背地学到的东西之中具备自己的智慧、在各种一般的保障之中具备自己的安宁、在泛泛之谈之中具备自己对上帝的信任”的状态?或者,是不是有人教过使徒这个,所以他能够在事后这么说?我们以前肯定在世界之中听说过,智者有着自己的守护神,引导或者警示他;假如保罗曾经谈论过这个,那么,这可能会是背诵出来的,但是“智者在日常之中需要用到一个撒旦的差役”139,这肯定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学会的。

    然而这讲演不应当是分裂性的140。上帝对每一个人所要求的是什么,这最好是留给上帝决定。在穷人,或者,为获取一点可怜的生活费用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而奴隶般地工作的人,在仆人——其多数时间属于别人,在这些人们141(唉,也许他们自己这么觉得的)只有很少机会能够去考虑灵魂的各种事情的时候,谁又能够怀疑,谁又会大胆无礼到如此程度而去这样做:不是对这一尘世生活的差异性怀有同情,而甚至是想要把这差异性导入到“那宗教性的”之中;谁又敢否认,祝福是丰裕的,正如上帝的所有祝福!但是,我的听者,如果有人(在那种卓越性的毛病的袭击之下)对生存感觉到厌倦,在精神自大之中鄙视简单的东西,并且唯恐自己的许许多多想法会得不到足够的任务,那么,你会不会认为真相的神奇性就是这个呢:简单的人明白它,最有智慧的人无法完全参透它,并且,一个人不会因为这一想法而变得迟钝,反而恰恰会是变得振奋!哦,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当然又是一致的,因为这一点也是在宁静之中被人理解的,在这宁静之中,每个人都因为变得有辜而会有足够多的东西要去思考。

    注释:

    1 已故的米凯尔·彼得森·克尔凯郭尔]米凯尔·彼得森·克尔凯郭尔(Michael Pedersen Kierkegaard,出生用名是Michel),1756年12月12日出生于丹麦赛丁(Sædding)。在他十一岁的时候,1768年,就到了哥本哈根,在他舅舅毛织品商尼尔斯·安德森那里学生意。学成之后,1780年12月得到了在哥本哈根作为毛织品商的市民权,八年之后,他获得进口和销售大量来自国外的糖、芥末和咖啡(批发)的许可。出色的经商才能使得他成为了一个特别富有的人,这样,他在四十岁的时候带着相当可观的财富退出了商界。之后,他通过信贷和投资又增大了自己的财富。1794年5月,他与姬尔丝顿结婚,后者尚未生育就在1796年3月去世了。一年多之后,他在1797年4月26日与安娜·伦德结婚,与她生了七个孩子,索伦·克尔凯郭尔是最小的。1803年米凯尔·彼得森·克尔凯郭尔全家搬往希勒罗德,但是1805年又搬回哥本哈根,住在东街9号,直到他1809年在新广场2号买下了一幢房子。在短时间患病之后,他去世于1838年8月9日,终年81岁。

    关于他临终之前的几个小时的生命,儿子彼得·克里斯蒂安·克尔凯郭尔在其日记中有记述(NKS 2656,4°,bd.1,s.100f.)。

    2 场合讲演]对一些教会讲演的泛称,包括牧师在坚信礼仪式、婚礼、葬礼和忏悔仪式上的讲演,教区司铎在牧师就职仪式上的讲演和主教在圣职授任仪式和教堂开光仪式上的讲演。牧师和主教也常常会出版自己的讲演文本。

    3 不具备……使他有权威的场合]也许是指克尔凯郭尔未被授予神职,因此不能够带着神职牧师的权威来讲演。根据在克尔凯郭尔时代作为规则的《丹麦与挪威教堂仪式》(Dannemarkes og Norges Kirke-Ritual,Kbh.1762),关于神职授职仪式,第十章第二条规定,在接受职位者们在圣坛前跪着的同时,主教要以这样的方式来传授他们“这神圣职位,同时说祷告词并把手盖向他们:‘于是我根据使徒的传统,以神圣父圣子圣灵的名,将这神圣的牧师和布道者的职位授予你们,并且在之后给予你们权力和权威,作为上帝和耶稣基督的真正侍者,在教堂中秘密和公开地传布上帝的言辞,根据基督自己创建的制度分发高贵的圣餐,把罪与顽固者捆绑一处,解除悔过者的罪,并且,根据上帝的言辞以及我们基督的传统,去做所有其他与这上帝的神圣职务有关的事情”(370页)。只有得到授职的神学候选人并且在满足了一系列其他条件之后,才可以在丹麦教堂里布道。

    4 这个“之”就是指“那个单个的人”。

    5 那个单个的人……称作我的读者]克尔凯郭尔在自己1843和1844年的全部六本陶冶性讲演集之中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读者的。

    另外,在前面的前言注脚中有过介绍,丹麦语的指示代词“那个(hin)”通常是指向一个在前文之中提及过或者被认识了的人、事件或者对象。

    6 不知光阴和时间……会像新郎一样来到]演绎耶稣的新郎比喻(《马太福音》25:1—13)。

    “光阴和时间”:在新约里有这样的表述,比如说在《马太福音》(24:36)和(25:13)中(在中文版圣经中译作“那日子、那时辰”),《使徒行传》(1:7)和《帖撒罗尼迦前书》(5:1)(在中文版圣经中译作“时候、日期”)。

    7 在镜子里认出自己……影响到的东西]可能是演绎《雅各书》(1:23—24):“因为听道而不行道的,就像人对着镜子看自己本来的面目。看见,走后,随即忘了他的相貌如何。”

    8 忏悔仪式]关于“忏悔仪式”,在1685年的《丹麦挪威教堂仪式》(Danmarks og Norges Kirke-Ritual)第四章第一条中这样定性:“那想要用圣餐的人,要在前一天,或者(如果在前一天因为重要原因而无法做到的话)在同一天布道之前,让自己面对坐在忏悔椅中的牧师,在他面前承认他们的罪并且请求恕免”(第143页)。这样,忏悔仪式被弄成一种对于一个人要参与圣餐仪式的不可避免的条件。这一仪式规定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仍有效。忏悔仪式是在“忏悔室”中进行,“忏悔室”是一个特别的关闭的小空间,有时候是在教堂里,有时候是在教堂的附属房间里;在一些比较大的教堂,比如说,哥本哈根的圣母教堂、国家样板教堂(克尔凯郭尔自己常去那里做忏悔),会有两个有着30—50个座位的“忏悔室”。在圣母教堂,忏悔仪式是这样进行的:忏悔者们在教堂里汇集,以一首赞美诗作为开始,并且由教堂唱诗人从唱诗班的门那里朗读忏悔祈祷。然后摇铃人把他们带进“忏悔室”,让他们在长椅上入座。牧师坐进自己的椅子并且做一个差不多十分钟的忏悔讲演。忏悔讲演之后牧师在忏悔者们那里走动着,两个两个地(牧师把手放在他们头上)应许罪之宽恕:“你们出自真心悔过你们的罪,并且在坚定的信仰之中在耶稣基督之中皈依于上帝的仁慈,除此之外还通过上帝的恩典而承诺在以后让自己努力有一个更好和更和平的生活,于是,为了上帝和我的职责,根据上帝自己从天上赋予我让我在这里免除地上的诸罪的权力和权威,我现在以上帝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对你们应许你们的罪之宽恕”(第146页)。在牧师一圈走完之后,牧师说:“上帝自己在你们身上开始了那善,他在主耶稣基督的日子完成这全部,为耶稣基督,你们要保持让自己处于一种坚定而不灭的信仰直到终结。阿门!”(第147页)然后,忏悔者们回到教堂,如果有更多,那么新的一批进入“忏悔室”。在全部过程结束的时候,唱一段赞美诗。如果忏悔者们要参加星期天的礼拜仪式,一般就是在早上八点半举行忏悔仪式。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忏悔仪式一般总是在礼拜仪式的同一天举行。

    9 “寻找”总是有着其应许]指向《马太福音》(7:7—8),耶稣说:“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因为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10 所有应许和所有美善的馈赠的给予者]指向《雅各书》(1:17):“各样美善的恩赐,和各样全备的赏赐,都是从上头来的。从众光之父那里降下来的。在他并没有改变,也没有转动的影儿。”比较阅读《马太福音》:之中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有儿子求饼,反给他石头呢。求鱼,反给他蛇呢。你们虽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东西给儿女,何况你们在天上的父,岂不更把好东西给求他的人么。”

    11 考验(Anfægtelse)。在丹麦语中,Anfægtelse是指一种内心剧烈冲突的感情。在此我译作“考验”,简化了一些,Hong的英文版一般都译作“spiritual trial”。确切的翻译应当是“内心剧烈冲突的犹疑”,有时我译作“在宗教意义上的内心冲突”或者“内心冲突”,有时候我译作“信心的犹疑”,也有时候译作“试探”,有时候“对信心的冲击”。参看前面出现过的对这概念的注释。

    12 考验(Anfægtelse)。指一种内心剧烈冲突的感情,见前面注脚。

    13 通过怀疑……通过绝望]也许是指向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在之中黑格尔把现象学过程描述为“怀疑之路”(Weg des Zweifels),因为那进行现象学分析的自然意识对各种出现和被扬弃的不同概念进行怀疑。在这些概念变得相互矛盾并且被扬弃的时候,这现象学的过程在自然意识的视角之下就变成一条“绝望之路”(Weg der Verzweiflung)。可比较阅读黑格尔《精神现象学》(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

    14 称作是你的朋友]指向《雅各书》(2:23):“这就应验经上所说,亚伯拉罕信神,这就算为他的义。他又得称为神的朋友。”也参考阅读《历代志下》(20:7)和《以赛亚书》(41:8)。

    15 在你的视野中流浪]也许是指向《创世记》(48:15—16)之中雅各对约瑟的两个儿子以法莲和玛拿西的祝福:“就给约瑟祝福说,愿我祖亚伯拉罕和我父以撒所事奉的神,就是一生牧养我直到今日的神,救赎我脱离一切患难的那使者,赐福与这两个童子。愿他们归在我的名下和我祖亚伯拉罕,我父以撒的名下。”

    16 全心全意地爱着]指向《申命记》(6:5):“你要尽心,尽性,尽力爱耶和华你的神。”

    17 与自己的神的祈祷之斗争]比较阅读前面的讲演《真正的祈祷者在祈祷之中斗争——并且因为上帝战胜——而战胜》。

    18 主自己说,就在今日]也许是指《路加福音》(23:43),之中主对十字架上的犯人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也可参看《希伯来书》(4:7)“所以过了多年,就在大卫的书上,又限定一日,如以上所引的说,你们今日若听他的话,就不可硬着心。”和(3:7)“圣灵有话说,你们今日若听他的话”。

    最后还可以比较阅读布洛尔森(H.A.Brorson)的赞美诗《今天是恩典之时》(1735年),特别是第六段:“仍有恩赐可得,/对于碎裂的心的叫喊,/仍有上帝可及,/仍有天大开。/哪怕你听见他的话/爱的教导,/恩典仍是伟大的。/现在这叫做:今天”。——《信仰的美好宝藏》(Troens rare Klenodie),由哈根(L.C.Hagen)出版。从第193页起。

    19 上帝的家]“教堂”的固定表述,比较阅读《提摩太前书》(3:15):“倘若我耽延日久,你也可以知道在神的家中当怎样行。这家就是永生神的教会,真理的柱石和根基。”

    20 忏悔室]查看前面关于忏悔仪式的注释。

    21 就是说,接受忏悔者的忏悔的神父或者牧师。

    22 让骆驼走过针眼,是艰难的]指向《马太福音》(19:23—24),之中耶稣对门徒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财主进天国是难的。我又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呢。”

    23 那看进隐蔽之处并且在暗中听着忏悔的]演绎《马太福音》(6:6),之中耶稣说:“你祷告的时候,要进你的内屋,关上门,祷告你在暗中的父,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报答你。”同一章的第4和第18句也有类似说法。

    24 讲演者]是指那接受忏悔者的忏悔的神父或者牧师。

    25 白白地得到]也许是在演绎《马太福音》(10:8),之中耶稣对差出去的门徒说:“你们白白地得来,也要白白地舍去。”

    26 它也不让人以黄金来购买]马丁路德在《小教理问答书》(Der Kleine Katechismus)的第二条中写道:“我相信,他(耶稣基督)……是我的主……他将我从罪、从死亡、从撒旦的王国中赎买和解放出来;不是以黄金或者白银,而是以自己的神圣而宝贵的鲜血,以自己的不公正而无辜的痛苦和死亡作为代价”。

    27 无法被以强力夺取]可能是演绎《马太福音》(11:12):“从施洗约翰的时候到如今,天国是努力进入的,努力的人就得着了。”丹麦语的新约的说法是:“从施洗约翰的时候到如今,天国是以强力进入的,强行挤入的人就得着了。”

    28 完全可以拥有一切,就像那什么都没有的人一样,没有区别]指向《哥林多后书》(6:4—10),之中保罗把自己和其他信众描述为上帝的仆人:“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

    在《三个想象出的场合讲演》构思草稿之中,克尔凯郭尔提及,明斯特尔(J.P.Mynster)把“我们什么都没有但却拥有一切(vi eie Intet men besidde Alt)”作为自己布道的主题。

    29 不是致死的这种病症]指向《约翰福音》(11:4),耶稣在得知拉撒路的病之后的反应:“这病不至于死,乃是为神的荣耀,叫神的儿子因此得荣耀。”

    30 祈祷处]丹麦语是et Bedested,有双重意义,一方面是人们在旅行中驻足休息的地方,一方面是指人们做祈祷的地方,在这里是指忏悔室。

    31 千中之一都不能回答]就是说,面对一千种指控,但却无法对其中任何一种作答;指向《约伯记》(9:2—3),之中约伯说:“我真知道是这样。但人在神面前怎能成为义呢。若愿意与他争辩,千中之一也不能回答。”

    32 “你为另一个人的缘故(如果他请求你原谅他,或者,如果你相信他是想要让你原谅他)、为了上帝的缘故(上帝要求你原谅他)、为了你自己的缘故(你不可以被打扰)而原谅这另一个人,这不是不公正的”,这一分句的丹麦语原文比较模糊(丹麦文为:Thi det er ikke uretfærdigt,at Du tilgiver et andet Menneske for hans Skyld,hvis han beder Dig derom,eller,hvis Du dog troer han ønsker det,for Guds Skyld,som fordrer det,for Din egen Skyld,at Du ikke maa forstyrres;),我对照了Hong的英文版和Emanuel Hirsch的德文版,但是在这个地方,我觉得英文版和德文版的解读都是有问题的。我反复琢磨下来,还是觉得我上面的解读是准确的。下面,我把英文和德文译本中的这个分句(Hong把它断成独立的句子了)也列出,供参考:

    Hong的英文版:“It is not unjust for you to forgive another person for his sake if he asks your forgiveness,or if you believe that he wishes it for God’s sake,whorequires it,or for your own sake,so you may not be disturbed.”(直接地译成中文是:“对于你,这不是不公正的,去为另一个人的缘故而原谅他,如果他请求你的原谅,或者,如果你相信他是为了上帝的缘故——因为上帝要求这样做——想要你的原谅,或者为了你自己的缘故,这样你就不可被打扰。”)

    Emanuel Hirsch的德文版:“Denn es ist nicht ungerecht,daβ du einem andern Menschen,so er dich darum bittet,oder,so du doch glaubst erbegehre es,seine Schuld vergibst um Gottes willen,der es heischt,um deiner selbst willen,auf daβ du nicht gestört werdest;”[直接地译成中文是:“因为这不是不公正的:你为了上帝(上帝要求这样做)并且为了自己(这样你就不会被打扰)而原谅另一个人的过失——他这样请求你或者你相信他是想要这样做;”]。

    33 “你自己的内心之中催促和解的声音”,译者稍作了改写,按丹麦语直译应当是“你自己的内心之中的和解的催促”。

    34 不会在路上耽搁自己……而他则还在路上]指向耶稣的登山宝训之一:“所以你在祭坛上献礼物的时候,若想起弟兄向你怀怨,就把礼物留在坛前,先去同弟兄和好,然后来献礼物。你同告你的对头还在路上,就赶紧与他和息。恐怕他把你送给审判官,审判官交付衙役,你就下在监里了。”(《马太福音》5:23—25)。

    35 在出售原谅的时候白白送人]也许是在演绎《马太福音》(10:8),耶稣对差出去的门徒说:“你们白白地得来,也要白白地舍去。”

    36 对你的胜利的天国喜悦]也许是在演绎《路加福音》(15:7),之中耶稣说,“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也要这样为他欢喜,较比为九十九个不用悔改的义人,欢喜更大。”

    37 这里的“灵”是在基督教的意义上译作“灵”,在哲学的意义上一般译作“精神”。

    38 通过杀死自己来展示出至高的勇气]也许是指向斯多葛学派的说法,根据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哲学史第七卷第一章第130节:“他们也说,有智慧的人能够根据理性来把自己拉出生命,既是为了祖国也是为了朋友的缘故,然后,也可以是,如果他承受着过于剧烈的疼痛,避免身体残破或者不治之症。”斯多葛学派是一个由来自塞浦路斯的季蒂昂的芝诺在雅典创立的哲学学派。

    39 一个其名与“征服与权力”的观念不可分割的异教徒……我本来是想要原谅他]这是指凯撒所说的一句话,在他要去攻打北非的乌提卡时,他得知了自己的敌人小加图自杀。在普鲁塔克的传记之中写到过,正赶往北非乌提卡想要活捉小加图的凯撒听说了小加图在乌提卡自杀的消息之后说:“哦,小加图,我对你这死亡很不满;因为你不愿意让我获得‘保全你生命’的荣誉。”参看普鲁塔克《凯撒》第54章,《小加图》第72章。小加图通过自杀赢得自己的荣誉,后人称他是“乌提卡的英雄”加图。

    40 另一个曾说……对我的无限的压倒性力量。]这一说法出处不明。

    41 “富人”,就是说,能够给予“原谅”的人。在“原谅”上富有的人。

    42 找到那唯一不可少的东西]演绎《路加福音》(10:41—42)中耶稣对马大说的话:“耶稣回答说,马大,马大,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扰。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马利亚已经选择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

    43 公正之公民荣冠]一种用橡树叶编织成的环形冠,用来作为标志表彰应得荣誉的公民,在这里是指“唯一的公正”之标志。

    44 没有权威]见前面前言中的相关注脚。

    45 祈祷处]丹麦语是et Bedested,有双重意义,一方面是人们在旅行中驻足休息的地方,一方面是指人们做祈祷的地方,在这里是指忏悔室。

    46 如果没有纯洁,没有人能够看见上帝]指向《马太福音》(5:8):“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47 那神圣的地方]就是说,教堂。

    48 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教堂外的世界就是世俗世界。

    49 一个诗人曾说过,对上帝的一声没有言辞的叹息就是最好的崇拜]比较阅读莱辛的喜剧《明娜·冯·巴恩赫姆》(Lessings Minna von Barnhelm,oder das Soldatenglück)第二幕第七场,之中明娜说:“Ein einziger dankbarer Gedanke gen Himmel ist das vollkommenste Gebet!(德语:对着天空的一个单个的感恩想法是最完美的祈祷)”(Gotthold Ephraim Lessing’s sämmtliche Schriften bd.1—32,Berlin 1825—28,ktl.1747—1762;bd.20,1827,s.241.)。

    在1844年12月的日记JJ中,克尔凯郭尔写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是在《明娜·冯·巴恩赫姆》中,莱辛让他的人物之一说,一声没有言辞的叹息就是最好的崇拜上帝的方式。这听上去相当好,然而真正却意味了,一个人并非真正敢于或者愿意让自己进入那宗教的,而只是偶尔对着它凝视就像是凝视生活的边界:蓝色的山。如果一个人要在日常之中将‘那宗教的’穿在身上,那么,各种对信心的冲击(Anfægtelser)就来了”(Pap.VI A 2 [JJ:291])。

    50 遥远地平线上的那些蓝色的山]“蓝色的”这个词表明,这是在谈论遥远的、童话般的山。在德国浪漫主义中,蓝色的群山是一个经常被用到的词,几乎就是一句套话了,一般说来是标示意大利。意大利是罗曼蒂克者们的思念的最寻常的目标。另外,在《恐惧的概念》第四章“二”中对那些对永恒的审美和思辨的解读的批判中有这一段:“人们完全抽象地解读‘那永恒的’。如同那些蓝色的山,‘那永恒的’是‘现世’的界限,但是,那些精力充沛地生活在‘现世’中的人们达不到这界限。那守望着的‘单个的人’是一个站在‘时间’之外的边界士兵。”(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364页)。

    51 在我们的时代……“那至高的”不是“生活在宁静之中”]也许是指马腾森对神秘论的批判,在他的《埃克哈特大师。一份介绍中世纪神秘论的文献》(Mester Eckart.Et Bidrag til at oplyse Middelalderens Mystik,Kbh.1840,ktl.649)之中。他在之中批判神秘论把至高的善解读为与上帝的沉默而无法捉摸的统一体:“这一直接的神秘尚未展开自己而使得自己被公开,它被设定为真正的神秘,与之的同一蕴含了作为至高的善的上帝。在这一深奥的宁静之中,在神圣沉默之中的神秘意识与那超越了所有感觉与理智的‘不可言说和无法说及的东西’融合在一起。”(第50页)马腾森的黑格尔主义陈述说,这种解读是片面的,因为它只包括了神秘,但是这一否定的解读暗示性地把自己的对立面置于公开:“关于神秘和关于公开的概念相互在对方之外是不真实的,只有在相互之内才是真的。”(第52页)。马腾森在他的《道德哲学体系的基本轮廓》(Grundrids til Moralphilosophiens System,Kbh.1841,ktl.650,s.51—55)的§ 49—50继续他对神秘论的批判。

    52 无用的苦劳]演绎《传道书》(1:13):“我专心用智慧寻求查究天下所作的一切事,乃知神叫世人所经练的,是极重的劳苦。”

    53 马克和斯基令]这表述相应于“钱钞”。在丹麦,一国家银行币有六马克,一马克又有十六斯基令(skilling)。在1873年的硬币改革国家银行币被克朗取代(一国家银行币等于二克朗kroner,一斯基令等于二沃耳øre),在1840年十元国家银行币相当于一个手工匠人一年工资的二十分之一。国家银行币是丹麦1713—1875年间的硬币。

    54 施人以己所欲]《马太福音》(7:12):“所以无论何事,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

    55 那不为人知的……上帝]在《哲学片断》之中也谈及了“那不为人知的”,以“那不为人知的”来称呼“那神”,“理智在自己的悖论性的激情之中撞向它,它甚至在一个人那里打扰他的自我认识”。(SKS 4,244f.)

    56 惊奇是直接性(Umiddelbarheden)对上帝的感觉]在1844年春天的日记JJ中克尔凯郭尔写道:“对上帝的敬畏的自然出发点是惊奇。然而只要惊奇是没有任何反思的,那么它也会是被放弃的,并且会落到最可笑的东西上。如果基督教不把异教文化看成是罪的话,如果这神圣的东西是一个如此神圣的东西,以至于人们不会禁不住想要把它的可笑的滥用和谬误弄成喜剧性处理的对象的话,那么这样的事情无疑早就会是已经发生的了。然而这事情并没有发生,并且也许还让人看见了,通常的那些宗教讥嘲者们是多么愚蠢,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精神去把握那些任务。在异教徒德国人走在一片巨大的森林之中时,在阳光的射线迷幻地落在一棵树的树根上而使得它像一个巨大的人时,或者在月亮苍白的幽辉就像在赋予这样一个形象灵魂时,这时,他就以为这是神。在这里,这对于罗曼蒂克环境之中对那喜剧的东西审美解读是有好处的,——这里,那喜剧的东西就是:这是神。一个这样的人在森林中走得更久一些,看见一棵更大的树,这树以同样的方式使他惊奇,——于是这是神。/一旦反思出场,惊奇就被净化了;但是现在理智的巨大谬误就出现了,它就像迷信一样愚蠢:反思要拿走惊奇。不!它把一切都拿走,人自己发明出来的一切,迷信对此根本一无所知,——然而,这样一个人恰恰就面对真正的决定,就在绝对的惊奇对应于那真正的神圣的东西(这是理智想不到的)的地方。在这里信仰才开始。”(Pap.V A 25 [JJ:218].)

    57 所有更深的理解的开始]在1841年1月2月的日记中克尔凯郭尔写道:“在亚里士多德认为哲学从惊奇开始的时候,而不像我们的时代认为是从怀疑开始,这对于哲学是一个正面的出发点”(Pap.III A 107 [Not7:21])。在对这句话的注释中,克尔凯郭尔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第一卷第二章:“δια γαe το υαυμαζειν οι ανυeωποι нαι νυν нαι το πeωτον ηeξαντο φιλοσοφειν”(希腊语:恰恰因为人类感到惊奇,他们现在和从最初的时候开始思考哲学),也引用了柏拉图的对话录《泰阿泰德篇》155d:“μαλα γαe φιλοσοφον τουτο το 在一个忏悔仪式8的场合 - 图1,το υαυμαζειν.ου γαe αλλη αeχη 在一个忏悔仪式8的场合 - 图2 η αυτη”(希腊语:“因为,对于一个哲学的天性,惊奇是某种高度标志性的特征;是的它在事实上就是哲学之开始本身”。克尔凯郭尔给出了引文的出处是:K.Fr.Hermann Geschichte und System der Platonischen Philosophie bd.1,Heidelberg 1839,ktl.576,s.275,note 5(在这注脚之中,这两句都被引用了)。

    也比较阅读《哲学片断》。

    也参看《恐惧的概念》第358页中的注脚(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

    58 惊奇之表达是崇拜]见后面对“在森林在傍晚皱起眉头……他停下并且崇拜”的注释。

    59 理性的上帝崇拜]指向《罗马书》(12:1),之中保罗写给罗马教众:“所以弟兄们,我以神的慈悲劝你们,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神所喜悦的。你们如此侍奉,乃是理所当然的。”

    60 在畏惧与颤栗之中的至福]指向《腓利比书》(2:12—13)之中保罗写给腓利比的教众:“这样看来,我亲爱的弟兄你们既是常顺服的,不但我在你们那里,就是我如今不在你们那里,更是顺服的,就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

    61 那最有权势的是最无奈的]也许是演绎《哥林多前书》(1:20),之中保罗写道:“智慧人在哪里?文士在哪里?这世上的辩士在哪里?神岂不是叫这世上的智慧变成愚拙吗?”

    62 最虔诚的叹息来自最深重的灾难]比较阅读比如说《诗篇》(130:1—2):“耶和华啊,我从深处向你求告。主啊,求你听我的声音。愿你侧耳听我恳求的声音。”

    63 在森林在傍晚皱起眉头……他停下并且崇拜]参看前面对“惊奇是直接性(Umiddelbarheden)对上帝的感觉”的注释。也许是指向歌德的《诗与真》第六卷(J.W.v.Goethe Aus meinem Leben.Dichtung und Wahrheit(1811—33),6.bog,i Goethe’s Werke.Vollständige Ausgabe letzter Hand bd.1—55,Stuttgart og Tübingen 1828—33,ktl.1641—1668;bd.25,1829,s.13—15)之中的描述:“Ich zog daher meinen Freund in die Wälder(…).In der gröβten Tiefe des Waldes hatte ich mir einen ernsten Platz ausgesucht,wo die ältesten Eichen und Buchen einen herrlich groβen,beschatteten Raum bildeten.Etwas abhängig war der Boden und machte das Verdienst der alten Stämme nur desto bemerkbarer.Rings an diesen freien Kreis schlossen sich die dichtesten Gebüsche,aus denen bemoos’te Felsen mächtig und würdig hervorblickten und einem wasserreichen Bach einen raschen Fall verschafften./Kaum hatte ich meinen Freund,der sich lieber in freier Landschaft am Strom unter Menschen befand,hieher genöthiget,als er mich scherzend versicherte,ich erwiese mich wie ein wahrer Deutscher.Umständlich erzählte er mir aus dem Tacitus,wie sich unsere Urväter an den Gefühlen begnügt,welche uns die Natur in solchen Einsamkeiten mit ungekünstelter Bauart so herrlich vorbereitet.Er hatte mir nicht lange davon erzählt,als ich ausrief:O!warum liegt dieser köstliche Platz nicht in tiefer Wildniβ,warum dürfen wir nicht einen Zaun umher führen,ihn und uns zu heiligen und von der Welt abzusondern!Gewiβ es ist keine schönere Gottesverehrung als die,zu der man kein Bild bedarf,die bloβ aus dem Wechselgespräch mit der Natur in unserem Busen entspringt!-Was ich damals fühlte,ist mir noch gegenwärtig;was ich sagte,wüβte ich nicht wieder zu finden.So viel ist aber gewiβ,daβ die unbestimmten sich weit ausdehnenden Gefühle der Jugend und ungebildeter Völker allein zum Erhabenen geeignet sind,das,wenn es durch äuβere Dinge in uns erregt werden soll,formlos,oder zu unfaβlichen Formen gebildet,uns mit einer Gröβe umgeben muβ,der wir nicht gewachsen sind./Eine solche Stimmung der Seele empfinden mehr oder weniger alle Menschen,so wie sie dieses edle Bedürfniβ auf mancherlei Weise zu befriedigen suchen.Aber wie das Erhabene von Dämmerung und Nacht,wo sich die Gestalten vereinigen,gar leicht erzeugt wird,so wird es dagegen vom Tage verscheucht,der alles sondert und trennt,und so muβ es auch durch jede wachsende Bildung vernichtet werden,wenn es nicht glücklich genug ist,sich zu dem Schönen zu flüchten und sich innig mit ihm zu vereinigen,und wodurch denn beide gleich unsterblich und unverwüstlich sind”(德语,参考刘思慕的中文译文:“我因此拉我的朋友走到森林中。(……)在树林的最深处,我找到远年的山毛榉和檞树所构成的一个宽大的林荫空地,它给人以森严的印象。地面是有点倾斜,由此更可看出老树干的价值。在这一个空阔的广场的周围,聚成极密的灌木林薮,那儿长着青苔的岩石嶙峋雄伟地突现着,一条满涨着水的溪流形成湍急的瀑布流下来。/我强拉着我的朋友——他宁愿置身于野外大河岸边的人丛中——到这儿来,他用打趣的口吻向我断言,我显出是一个真正的德意志人。他根据塔西佗详细地解释给我听,我们的远祖们怎样以自然的寂寥与单纯所赋与的美好感情而自足,他对我谈了没有多久,我即喊出来:‘啊,为甚么这个美妙的场所不落在深林之中,为甚么我们不围筑一道栏栅使它和我们都圣洁起来,与尘世隔绝呢!的确,崇拜上帝最美妙的方式就是不用任何神像,而只是从我们心里与自然的交感中产生出来的崇拜吧!’我那时所感觉的,现在还如在眼前;至于我所说的话,却不再记得了。但是,的确有一些话的意思是这样:只有青年和未开化民族的漠然和广泛的感情,是与崇高之感相适应的,这种感情如为外物所激动,一定无定形地或不可捉摸地围绕我们以一种无与伦比的伟大。/这样的一种心情,一切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他们也谋以种种方式来满足这种高尚的需要。正如泯合一切形态为一的黄昏和夜很容易生出崇高之感,而使一切事物区别和隔离开来的白昼却把它驱除那样,文化的进步也会把它消灭:除非有那样的幸运逃避于美感之中,与它契合为一,使两者同样不朽不灭。”——中文译文引自《歌德文集》/《诗与真》(上)刘思慕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

    64 想象力]丹麦语Indbildningskraften,是指想象的能力,人在头脑中想象出不在场的东西,为自己描绘出不在场的东西的景象的能力。

    65 那作为异教文化的内容的东西,则又在每一代人的重复之中再次被体验]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三章§ 1—3。(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286—301页。

    66 诗歌创作的无辜性]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一章§ 1—3。(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193—195页。

    67 留在大地上]指向丹麦成语“留在大地上是最好的”。

    68 四脚动物的伛偻步法]也许是指向古典时代的说法,比如说色诺芬和西塞罗曾经提及过:动物都是对着大地弯下腰,因为它们要在地上找食物;而人则是唯一站起来走的生物,因为人要能够以目光对着天空,那是他本原的家园。比较阅读陶冶性讲演“反对怯懦”中关于“凝视着云朵……把人构建成直立者”的注脚。

    69 在“那没有定向的”之中的奔跑]演绎《哥林多前书》(9:26),之中保罗写道:“所以我奔跑,不像无定向的。我斗拳,不像打空气的。”

    70 巨大的存在物……它在并且不在……命运]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三章§ 2。(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288—294页。

    71 他有了一个永恒的年龄]也许是指向亚伯拉罕。比较阅读《畏惧与颤栗》中“对亚伯拉罕的颂词”。(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12—13页。

    72 从前在世上有过一次,人厌倦了惊奇、厌倦了命运而扭头离开那外在的]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三章§ 2。(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288—294页。

    73 一笔被托付的财物]也许是指耶稣在《马太福音》(25:14—30)的比喻:“天国又好比一个人要往外国去,就叫了仆人来,把他的家业交给他们。按着各人的才干,给他们银子。一个给了五千,一个给了二千,一个给了一千。就往外国去了。那领五千的,随既拿去做买卖,另外赚了五千。那领二千的,也照样另赚了二千。但那领一千的,去掘开地,把主人的银子埋藏了。过了许久,那些仆人的主人来了,和他们算账。那领五千银子的,又带着那另外的五千来,说,主啊,你交给我五千银子,请看,我又赚了五千。主人说,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可以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那领二千的也来,说,主啊,你交给我二千银子,请看,我又赚了二千。主人说,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可以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

    那领一千的也来,说,主啊,我知道你是忍心的人,没有种的地方要收割,没有散的地方要聚敛。我就害怕,去把你的一千银子埋藏在地里。请看,你的原银子在这里。主人回答说,你这又恶又懒的仆人,你既知道我没有种的地方要收割,没有散的地方要聚敛。就当把我的银子放给兑换银钱的人,到我来的时候,可以连本带利收回。夺过他这一千来,给那有一万的。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把这无用的仆人,丢在外面黑暗里。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

    74 对自己感到绝望]比较阅读《非此即彼》第二部分的“‘那审美的’和‘那伦理的’两者在人格修养中的平衡”。(社科版《非此即彼》第二部分,从第259页开始)。

    75 “……也不会在思绪的闪电在回返的一切之上炫出光耀时通过使你盲目来欺骗你”这一分句译者稍作改写,原文直译是:“也不会在思绪的闪电在‘一切回返的同时’发出耀眼光辉时通过使你盲目来欺骗你”。

    76 破折号的丹麦语叫做“Tankestreg”——是由“想法”和“线”两个词合成出的。

    77 Hong的英文版对这一句做了改写:“……it seeks to become something else”(它寻求去变成别的东西)。

    这一句的丹麦语是“……at det at søge bliver noget Andet”。

    Emanuel Hirsch的德文版是:“……daβ das Suchen etwas andres wird”。与丹麦文和中文译文意义相符。

    78 全在]参看《巴勒的教学书》第一章《论上帝及其性质》第三段,§ 6,关于上帝的全在:“上帝是全在的,并且在一切事物中以其力量起着作用,在任何地方他都不会离开他的受造物。”

    79 你无法动弹,除非你是在他之中]也许是在演绎《使徒行传》(17:28)中保罗所说:“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他,就如你们作诗的,有人说,我们也是他所生的。”

    80 你无法逃亡到世界的边缘……无法在深渊之中藏身,除非他在那里并且在一路上的每一个地方]指向《诗篇》(139:7—10):“我往哪里去躲避你的灵?我往哪里逃躲避你的面?我若升到天上,你在那里。我若在阴间下榻,你也在那里。我若展开清晨的翅膀,飞到海极居住。就是在那里,你的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

    81 严肃]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四章§ 2中关于对严肃的定义的说法。(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359页。

    82 这一分句如果直译的话是:“在青春之玩笑和绝望之不成熟变成严肃的时候,在你所指向和神往过的东西、你所说及过‘它不存在’的东西——在它进入存在的时候,是的,在它在你周围并且围拢着你到处存在的时候,这难道不可怕吗!”

    83 关进最黑暗的角落,但却无法把上帝关在外面]也许是指向《诗篇》(139:11—12):“我若说,黑夜必定遮蔽我,我周围的亮光必成为黑夜。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见,黑夜却如白昼发亮。黑暗和光明,在你看都是一样。”

    84 要找到上帝……要去证明他存在……必须有一种证据]比较阅读《哲学片断》。第三章(SKS 4,245—249)。

    85 是一个人无法教会另一个人的]比较阅读《哲学片断》。第一章,B,b,“老师”(SKS 4,222)。

    86 天使的雄辩]也许是指向《歌林多前书》(13:1—3):“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87 埃及的智者们并没有做出过几乎像摩西所做神迹一样伟大的神迹]指向《出埃及记》(7:10—12):“摩西,亚伦进去见法老,就照耶和华所吩咐的行。亚伦把杖丢在法老和臣仆面前,杖就变作蛇。于是法老召了博士和术士来,他们是埃及行法术的,也用邪术照样而行。他们各人丢下自己的杖,杖就变作蛇,但亚伦的杖吞了他们的杖。”

    88 没有什么东西是可让人惊奇的]也许是指向贺拉斯的《书信》第一卷,第六封信,1:“Nil admirari”。

    89 最初的惊奇]对照阅读前文。

    90 精神的病症]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三章§ 3(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294—301页)。

    91 随着这丢失他重新退回到那漫长的遥远之中]指向罪的堕落,比较阅读《创世记》第三章和《恐惧的概念》第一章§ 1(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185—188页)。

    92 我们称之为“罪”]比较阅读《哲学片断》。第一章,B,b,“老师”(SKS 4,224):“老师是神本身,他作为一种机缘起作用,使得学习者记住自己是‘非真相’,并且因自己的缘故而是‘非真相’。但是这一状态:是‘非真相’,并且因自己的缘故而是‘非真相’,我们能够将它称作什么?让我们将之称作罪。”

    93 就是说,他本来曾是“那被寻找的东西所在之处”,但是被改变的,所以现在就不是了。

    94 畏惧与颤栗]指向《腓利比书》(2:12—13)之中保罗写给腓利比的教众:“这样看来,我亲爱的弟兄你们既是常顺服的,不但我在你们那里,就是我如今不在你们那里,更是顺服的,就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

    95 见前面关于这些讲演没有权威的注释。

    96 那全知的神圣者]就是说,上帝。参看《巴勒的教学书》第一章“论上帝及其性质”第三段“《圣经》中关于上帝及其性质的内容”,§4:“上帝是全知的,并且不管什么事情,已发生、或者正发生、或者在未来将发生,他同时都知道。我们的秘密想法无法对他隐瞒。”

    97 一个讲演者……他指着你说:……你是一个罪人]也许是指向那些虔信派的宗教性的唤醒的宣示形式,这形式常常是非常激烈的,有时候直接是对准了某单个的在场的人。

    98 这里的“论断”和“审判”在丹麦语里是同一个词“dømme”。Hong译成的英文是“pass(the)judgment”。

    99 那觉得自己更强大的人……更强的……提供一件武器]演绎《路加福音》(11:21—22):“壮士披挂整齐,看守自己的住宅,他所有的都平安无事。但有一个比他更壮的来,胜过他,就夺去他所倚靠的盔甲兵器,又分了他的赃。”

    100 开始……不是通过怀疑]也许是首先针对马腾森(H.L.Martensen)和海贝尔(J.L.Heiberg)。在马腾森对海贝尔《在王家军事高校为1834年开始的逻辑课程所作的序言讲座》(J.L.Heibergs Indlednings-Foredrag til det i November 1834 begyndte logiske Cursus paa den kongelige militaire Høiskole,Kbh.1835)的书评(Maanedsskrift for Litteratur bd.16,Kbh.1836,s.518)中,马腾森写道:“这格言叫作:怀疑是通向智慧的开始”。

    海贝尔在《珀尔修斯,思辨理念杂志》(Perseus,Journal for den speculative Idee nr.1,juni 1837,og nr.2,aug.1838,ktl.569)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哲学与神学的很全面的文章“对儒特博士先生的三一性与和解之学说的评论”,之中写有“怀疑是(……)哲学体系的开始,因而也同样是通向智慧的开始”。教区牧师儒特(W.H.Rothe)在其《三一性与和解之学说》(Lœren om Treenighed og Forsoning.Et speculativt Forsøg,Kbh.1836,ktl.746,s.516—518)之中强调说,哲学体系应当建立在古老的命题“对上帝的敬畏是通向智慧的开始”之上,而不是像新时代哲学那样依据于格言“怀疑是通向智慧的开始”。

    在对海贝尔的第一期《珀尔修斯》的评论之中,西贝恩(F.C.Sibbern)批判了黑格尔主义的陈述,哲学应当从怀疑开始,他写道:

    “仅仅怀疑也无法构建出任何这样的开始;因为,关于这样的一种仅仅的怀疑——它只是仅仅的怀疑而不是什么别的,我们可以说:出自乌有的还是乌有。如果开始是怀疑,那么这怀疑必定就是丰富而潮湿的怀疑(……)。怀疑(……)只是那种思辨理念的全部展开中的一个环节;它恰恰预设了认可,并且,两者在一起——因而是在宗教的区域中的信仰还有怀疑——在这里一同并行。(……)现在,这一为自己与自己的对立面设定出关系的实在的怀疑不是真正的怀疑,而恰恰是争议,辩论”《文学月刊》(Maanedsskrift for Litteratur bd.19,Kbh.1838,s.346f.)。另外,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四章II的一个脚注(第358页),(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

    101 那与罪一同来的东西,它与悲伤为伴]丹麦有成语“那与罪一同来的东西,与悲伤一同去”。

    102 在异教文化之中,诸神也不会一文不取地出售那至高的东西]也许是指向赫西俄德的生活规则。赫西俄德的语句在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的第二卷第一章之中得以再现:“恶行充斥各处,俯拾即是:通向它的道路是平坦的,它也离我们很近。但不朽的神明却把劳力流汗安放在德行的宫殿之前:通向它的道路是漫长而险阻的,而且在起头还很崎岖不平;但当你攀登到顶峰的时候,它就会终于容易起来,尽管在起头它是难的。”(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第47页。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北京)。

    103 我们不想要增大辜来使上帝能够变得更伟大]也许可以说是指向《罗马书》(6:1),之中保罗写道:“这样,怎么说呢。我们可以仍在罪中,叫恩典显多吗。”另外也可以比较阅读《罗马书》(3:7—8):“若神的真实,因我的虚谎,越发显出他的荣耀,为什么我还受审判,好像罪人呢。为什么不说,我们可以作恶以成善呢,这是毁谤我们的人,说我们有这话。这等人定罪,是该当的。”

    104 高级权力部门,有时候使用一些探子,这些探子本身是有辜的]也许是指向这样一种关系:警察,尤其是秘密警察,在使用便衣探子的时候,有时候是从犯罪的圈子里发展“卧底”人员。

    105 曾几何时,这说法是至高表彰的至高表达]在“旧的和新的肥皂店之间的斗争”的手稿边上写有:“三个警醒者的赌斗,关于谁是最大的罪人”。(Pap.II B 15 [DD:208.k],jf.13,s.293)“警醒者”是指虔信派教徒,特别是指十九世纪初的宗教警醒者们。

    106 这更多或者更少]可以比较阅读阿德勒尔(A.P.Adler)的《对黑格尔的客观的逻辑的普及讲座》(jf.A.P.Adlers Populaire Foredrag over Hegels objective Logik,Kbh.1842,ktl.383,§ 16,s.49f.):“我们在世界上所看到的所有差异只是量的差异;人与人之间、美德和恶习只是同一种无所谓的实体的或大或小的量而已。”

    107 这个“分神”在别的地方也译作“消遣”。

    108 “消遣”,也就是“分神”。

    109 在你禁食的时候,我的听者,你要在头上抹膏、要洗脸]比较阅读《马太福音》,之中耶稣说:“你们禁食的时候,要梳头洗脸,不要叫人看出你禁食来,只叫你暗中的父看见。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报答你。”

    110 不要在街上做这事,而是要真正地在暗中做]指向《马太福音》(6:5—6),之中耶稣说:“你们祷告的时候,不可像那假冒为善的人,爱站在会堂里和十字路口上祷告,故意叫人看见。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得了他们的赏赐。你祷告的时候,要进你的内屋,关上门,祷告你在暗中的父,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报答你。”

    111 那唯一不可少的东西]演绎《路加福音》(10:41—42)中耶稣对马大说的话:“耶稣回答说,马大,马大,你为许多的事,思虑烦扰。但是不可少的只有一件。马利亚已经选择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夺去的。”

    112 在大自然的咆哮之中]可能是指向《彼得后书》(3:10):“但主的日子要像贼来到一样。那日,天必大有响声废去,有形质的都要被烈火销化。地和其上的物都要烧尽了。”

    113 在世界历史的进程之中]也许是指格隆德维(N.F.S.Grundtvig)所写的世界编年史《世界编年史在总体关联上的简编》(Kort Begreb af Verdens Krønike i Sammenhœng,Kbh.1812)和《世界编年史概观,特别是路德时期》(Udsigt over Verdens-Krøniken fornemmelig i det Lutherske Tidsrum,Kbh.1817,ktl.1970)。可参看前面关于“谈论说……认识上帝……拿出各种编年史”的注释。

    114 那窄门]指向《马太福音》(7:13—14),之中耶稣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115 罪的一般,不是他身上的罪,而是整个人类的罪]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二章§ 1(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236—239页)。

    116 那严肃者所说的……在上帝面前证明自己的合理]指向明斯特尔(J.P.Mynster)在斯比尔勒若朴任教区牧师期间“复活节之后第六个星期天的布道”,之中有:“但是这些弱化信的力量的不断怀疑,与另一个非常奇怪的变化有着紧密的关联,这一变化在普遍的思维方式里发生。就是说,以前在智者与虔诚者所做的探究如此严肃地专注于这个大问题:面对上帝,人怎样变得公正;而现在看来则相反就仿佛绝大多数人更多地是在想怎样都能够在人面前证明上帝的合理;这一差异是如此明显、如此深入到根本,甚至于只有通过这差异,大多数与上帝、与上帝的意旨和与我们与他的关系有关的观念变得性质完全不同于从前”(Prœdikener bd.1,3.opl.,Kbh.1826 [1810],bd.2,2.opl.,Kbh.1832 [1815],ktl.228;bd.1,nr.9,s.276)。

    117 摇篮上的幸运礼物]指向这样一种风俗:教父在婴儿受洗之后在教堂里把一件礼物放在婴儿胸前,或者放在孩子的摇篮上,所谓“摇篮礼物”。在这里是指幸运的天赋能力或者性格。

    118 诚实是一种义务]在《巴勒的教学书》第六章“论义务”的A段中有“论对上帝的义务”,评注:“我们都必须诚实地崇拜上帝,所以我们不仅仅是向他祷告,以话语对他承诺和感恩,以及外在地证明对他的崇敬,而尤其重要的是,我们在内心之中对上帝有着真正的敬畏和对他的爱,同时在我们所有的关系之中展示出我们要‘行他所愿’的欲望;因为否则的话,对上帝的崇拜就是虚伪,在一个全知而神圣的上帝面前,这是极其可憎的。”

    119 这个“分神的状态”在别的地方也译作“消遣”。

    120 人心了知者]比较阅读比如说《路加福音》(16:15):“耶稣对他们说,你们是在人面前自称为义的。你们的心,神却知道。因为人所尊贵的是神看为可憎恶的。”还有《使徒行传》(1:24):“主啊,你知道万人的心”。

    121 亏欠(Skyld),也就是“辜”。

    122 这个“他”(“他”)是指上帝。“如果人不能与上帝和睦相处的话……”

    123 他该去归从谁呢]也许是演绎《约翰福音》(6:68):“西门彼得回答说,主啊,你有永生之道,我们还归从谁呢。”

    124 减弱心志]也许是指向《使徒行传》(11:23),巴拿巴勉励安提阿的基督徒,“立定心志,恒久靠主。”

    125 沉郁]比较阅读《非此即彼》第二部分的“‘那审美的’和‘那伦理的’两者在人格修养中的平衡”(社科版《非此即彼》第二部分从247页起)之中对“沉郁”的定性。

    126 各种罪是有差异的……从自己的童年训蒙之中得知这一点的]也许是指向《巴勒的教学书》第三章“关于人因为罪而被败坏”,在§ 9有:“所有罪就其自身无疑都是不对的;但是并非因此所有罪都同样大,或者应受同样程度的惩罚。”

    127 那个有罪的妇人……更深地感觉到那辜吗]指向《约翰福音》(8:1—11)之中的故事:“于是各人都回家去了。耶稣却往橄榄山去。清早又回到殿里。众百姓都到他那里去,他就坐下教训他们。文士和法利赛人,带着一个行淫时被拿的妇人来,叫他站在当中。就对耶稣说,夫子,这妇人是正行淫之时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呢。他们说这话,乃试探耶稣,要得着告他的把柄。耶稣却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还是不住地问他,耶稣直起腰来,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于是又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听见这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地都出去了。只剩下耶稣一人。还有那妇人仍然站在当中。耶稣就直起腰来,对他说,妇人,那些人在哪里呢?没有人定你的罪吗?他说,主啊,没有。耶稣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了。”

    128 在另一个人的沉郁之中看到令自己颤栗的恐怖]在1944年6月的日记JJ之中的一篇对《寂静的绝望。一个故事》之中,克尔凯郭尔写道:“从前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只有很少几次,在父亲看着儿子的时候,并且非常担忧地看着,这时他站定在他面前并且说:可怜的孩子,你处在一种寂静的绝望之中。但他从来就没有进一步问下去,唉!他无法再问,因为他自己也处于一种寂静的绝望之中。两个人在通常的情况下从来就没有就这事情相互讲过话,这父亲和这儿子也许是世上的人所能够记得的最沉郁的两个。/(……)一旦这儿子听到这句话在自己面前被提及:‘寂静的绝望’,他总是会泪流满面,一方面是因为这句话是如此不可解说地有着震撼性,一方面因为它令他想起父亲被感动的声音,因为他正如所有沉郁那样是简要的,但同时却也有着沉郁的精髓。父亲认为,对儿子的沉郁,他是有责任的;而儿子则认为是自己造成了父亲的悲哀。但是他们从不曾相互谈论这方面的问题。/父亲忍不住发出的声音是他的自己的沉郁的爆发,所以,在他这样说的时候,他更多地是对自己说而不是对儿子说。”(Pap.V A 33 [JJ:226])

    比较阅读《“有辜的?”—“无辜的?”》之中的“寂静的绝望”。(《人生道路诸阶段》第283页,商务印书馆)。

    129 就在今日]参看前面关于“就在今日”的注脚。

    130 难道喜悦不会胜利……竖琴音调却定不下来]指向布罗松(H.A.Brorson)的赞美诗《在这甜蜜的圣诞节》(1732年),第六段:“即使我欢愉的歌/混同于哭泣和深深的叹息,/十字架的强制/令我永远都不闭上嘴;/在心灵被死死卡住的时候,/欢乐的竖琴则被调得,/能够发出更好的声音,/碎裂的心最能够感觉到/这一喜悦的盛大狂欢/将会带来什么”。——《信仰的美好宝藏》(Troens rare Klenodie),由哈根(L.C.Hagen)出版。前面有过注释。

    131 忠实于“少量”]指向耶稣在《马太福音》(25:14—30)之中的比喻。之中主人说,“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

    132 对“大量”不忠实]也许是指向耶稣关于不诚实的管家的比喻,《路加福音》(16:1—13):“耶稣又对门徒说,有一个财主的管家。别人向他主人告他浪费主人的财物。主人叫他来,对他说,我听见你这事怎么样呢。把你所经管的交待明白。因你不能再作我的管家。那管家心里说,主人辞我,不用我再作管家,我将来作什么?锄地呢,无力。讨饭呢,怕羞。我知道怎么行,好叫人在我不作管家之后,接我到他们家里去。于是把欠他主人债的,一个一个地叫了来,问头一个说,你欠我主人多少。他说,一百篓油。(每篓约五十斤)管家说,拿你的账快坐下写五十。又问一个说,你欠多少。他说,一百石麦子。管家说,拿你的账写八十。主人就夸奖这不义的管家作事聪明。因为今世之子,在世事之上,较比光明之子,更加聪明。我又告诉你们,要藉着那不义的钱财,结交朋友。到了钱财无用的时候,他们可以接你们到永存的帐幕里去。人在最小的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忠心。在最小的事上不义,在大事上也不义。倘若你们在不义的钱财上不忠心,谁还把那真实的钱财托付你们呢。倘若你们在别人的东西上不忠心,谁还把你们自己的东西给你们呢。一个仆人不能侍奉两个主。不是恶这个爱那个,就是重这个轻那个。你们不能又事奉神,又事奉玛门。”

    133 忠信如金]在草稿的边上空白处,克尔凯郭尔写道:“因为,一个诗人曾如此美丽地说及关于一个女孩:她年轻的灵魂是经历了考验的黄金,这说法很值得商榷,因为,一颗年轻的灵魂怎么会是经受了考验的。但是,如果她以这样一种方式是罕见的,或者如果所有人都是如此……但是这一点是确定的,不管所有人是如此抑或只是罕见的事情,每个人在自己是忠信的时候,都能够成为经过考验的黄金。”

    克尔凯郭尔所指的是约翰纳斯·爱瓦尔德(Johannes Ewald)的歌剧《渔夫们》(Fiskerne.Et Syngespil i Tre Handlinger/1779),在之中渔夫的女儿丽瑟在恋爱之中唱道:“她的心是蜡脂,她年轻的灵魂/是经受了考验的黄金。”

    134 “分裂性的”就是说,有着这样一种倾向,要把不同的人区分开,分别对待,有可能导致纠纷的。

    135 “自私的东西”,——“那自私的(det Selviske)”。

    136 有一个使徒对此作见证]就是说,保罗在《哥林多后书》(12:5—10)里写道:“为这人,我要夸口。但是为我自己,除了我的软弱以外,我并不夸口。我就是愿意夸口,也不算狂。因为我必说实话。只是我禁止不说,恐怕有人把我看高了,过于他在我身上所看见所听见的。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启示甚大,就过于自高,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体上,就是撒旦的差役,要攻击我,免得我过于自高。为这事,我三次求过主,叫这刺离开我。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凌辱,急难,逼迫,困苦,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

    137 有权威的人]关于启示和保罗的权威与使徒身份,可参看《哥林多后书》第11和12,以及《加拉太书》第1章。

    138 参看前面“有一个使徒对此作见证”的注脚。

    139 智者在日常之中需要用到一个撒旦的差役]指向苏格拉底。参看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第一卷第一和第二章。苏格拉底说他有守护神对他说将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在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哲学史中(第二卷第五章第31节)也有提及。在柏拉图的《斐德罗篇》(242b)和《申辩篇》(31d)中也有这方面叙述。

    140 “分裂性的”就是说,有着这样一种倾向,要把不同的人区分开,分别对待,有可能导致纠纷的。

    141 “这些人们”就是指前面的“穷人”或者“奴隶般工作的人”和“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