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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年

5月（1）

我在《旧约·犹迪斯书》第10 章、第11行中找到了一个有关浪漫主义的完美例证：

“犹迪斯离开了，她，还有她的女仆；但城中的男人目送着她，直到她下山，直到她穿过山谷，直到看不见她为止。然后，他们径直走进山谷。”（2）

下述事件中的喜剧性何在呢。今天在广场散步时，有个感化院住客向我走来，递给我一封信，他请求我读信。（3）信是这样开始的：我极其谦卑地跪在您面前，等等；——我无意识地透过信纸的上方看他是否这样做了；他没有。如果他这样做了，是否更有喜剧性呢？喜剧性是否存在于说话方式与现实性的对立之中呢？

这是可能成为一出悲剧的动机的：让一个主人公成就一桩真正的伟绩，但他不是在行动的瞬间、而是在事后才发现了冲突的存在，悲剧由此开始；他对自身产生了疑惑：这是否正当，人是否敢于突破普遍的法则，等等。这方面有例子，比如说，让伊丽莎白女王后悔她曾以足够的勇气处死了埃塞克斯，她没有遵从内心的判断，而是听从了国事的指令。（4）或者让勃鲁托斯后悔处死自己的儿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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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西班牙小诗（《莱辛全集》17卷，第281页）（6）

昨天我爱着，

今天受煎熬，

明天我死去，

然而我愿在，

今天和明天，

仍想着昨天。

今天，有位妇人因雨迟迟不下而说，上帝肯定知道何时才是最合适的，然后，在上帝的帮助下，雨真的来了。（7）

不让自身受外在的干扰，这一点无论如何总是正确的。如果有人比方说为了反驳命题“存在着某种绝对道德”，他求助于风俗习惯中的矛盾，求助于像狂野之人杀死自己的父母那样天理难容的例子，那么，他就是迷恋外在的东西。（8）换言之，如果人们能够证明，那些狂野之人所宣称的是，人应该恨自己的父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这不是他们的意思，他们的意思是说人应该爱父母，而错误只在于他们的表达方式；不过有一点绝对是清楚的，那些狂野之人不是要伤害自己的父母，而是要使其受益。

“写作吧”，那个声音说。先知答曰：“为谁？”——那个声音说：“为死去的人，为你在前世所爱的人。”——“他们将会读我。”——“是的，因为他们会作为后代回来。”

参赫尔德《通向文学和艺术》第16卷，第114页。（9）

[a]还可参阅同卷第8、9、10页，西尼乌斯主教所做的一首诗，值得阅读。（10）

一个人只要心怀怨恨，这人就不会幸福。伊丽西娅是助生育的女神。当她双手合拢而坐之时，产妇就不会顺产；同样的，如果其他人双手合拢，你也不会幸福；或许这是一位遭人拒绝的祈求者。（11）

矛盾真的是喜剧范畴。

身体的有机程度越高，其腐烂就越可怕。草腐烂时，会散发出好闻的味道；动物腐烂时，则有股臭味。男人的沉沦是可怕的，比女人的更可怕。这是男人比女人优越的证据吗？

我真的能给我的安提戈涅想出一个结尾，假如我让她成为一个男人。（12）那样的话，他之所以离开所爱之人，是因为他无法在自己的痛苦中拥有对方。为了正确地做到这一点，他必须把自己全部的爱变成一场针对她的骗局，否则，她会以一种毫无理由的方式分有他痛苦的一部分。这种侮辱强化了家族的愤怒；有位兄弟，比如说，像复仇者一样站了出来，于是我会让我的主人公卷入一场决斗。

1842年11月20日

情节设计。有人出版了一本小说，为了把注意力从小说的历史内容中引开，他采用了虚构的名字。命运使然，他采用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姑娘的名字，很多不起眼的个性特点是吻合的。（13）在小说中，这姑娘是以不讨人喜欢的方式被塑造的；真实存在的姑娘被糟蹋了。作者只能以承认真相的方式拯救自己。这一点他做不到——冲突。

1842年11月20日

[a]埃斯库罗斯的生活可以给予这样一出悲剧以契机，因为他无意识地揭示出了那些奥秘。（14）

参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第3部，第2章。（15）

“只有在偶然事物当中，而不是在同种类的个体的本质形式之中，人们才会发现‘或多’或者‘或少’”。

参笛卡尔《谈谈方法》第1页。（16）

在很大程度上，笛卡尔在开始的六个“沉思”中已经铺陈了他的体系。（17）人们并不总是需要书写体系的。我想出版一本“哲学思考”的小册子，我能在那里展现我的临时性的思考。用拉丁文写作或许没那么糟糕。

只要一个人活着，他便不敢夸口说自己是幸福的，梭伦的这个命题包含了关于人生的深沉的痛苦；因为它真正要说的是，没有人在他位于幸福的瞬间之前是幸福的，于是乎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不幸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幸福是过眼云烟。（18）

在何种程度上，那句古老的格言“对立的事物在并置时更清晰”对整个人类生活的结构具有思辨的有效性，在何种程度上它只是一个感性的—实践的规则。（19）假如它具有思辨有效性，那么，生活的双重性就会被确立。

哪一种观点包含对生活最为深刻的理解，是矛盾使人联合，还是统一性和相似性。赫拉克利特认为，只有对立的事物才是彼此有用的；恩培多克勒认为，只有相似的东西才会相互吸引。（20）

参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第8部、第2章。（21）

在科学世界中，情形一如贸易活动。首先发生的是自然交易，然后人们发明了钱币；如今，在科学世界中，所有活动都用纸币，可没人关心那玩意——除了教授们。（22）

没有任何正统信仰像人们在帝制时代对待皇帝画像那样狂热地崇拜偶像。有个男子被判重罪，他打了自己的奴隶，那人随身带着一枚印有皇帝头像的银币（参菲罗斯特拉图斯《提亚那的阿波罗尼乌斯的生平》，第185页。注释引自苏伊图尼乌斯的《尼禄传》第58节）。（23）

如果我们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5部、第4章中那个因婚姻导致德尔斐政治动乱的故事稍加现代化，它会是一个相当有用的悲剧动机。（24）占卜者预言新郎将会遭遇不幸，其源头在于他的婚姻；新郎在接新娘的时候，突然改变了计划。（25）新娘的家人受到了冒犯，因为他们将之视为一种嘲弄。为了报复，他们在新郎的家居用品中混入一件圣器，当他在神庙时，他作为神器偷窃者被判刑。

在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第5 部、第10 章中，能找到很多由于国王自身原因导致革命的例子。（26）它们往往是非常有趣的冲突，对于诗人来说是盛宴。

人们就应该像狄翁与少数追随者发动反对狄奥尼修斯的战争时那样激情洋溢。（27）他说，他已经参与其中，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哪怕他在踏上国土的那一瞬死去，而没有成就任何事情，他仍然视这死亡为幸福的和光荣的。

参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5 部、第10章（加夫的译本第468页）（28）

莱布尼茨在他的《神正论》开端处即指出，有两件事令人们感到困难：自由与必然的关系，以及物质的整体和部分的关系。前者占据了所有人的心思，后者是哲学家。（29）

对于懒惰的理性，莱布尼茨所论精彩：“懒惰的理性”。参埃尔德曼的版本第470页，第2 栏。（30）——克吕西波也采用了该术语，参邓尼曼《哲学史》第4卷，第300页。（31）

[a]还有第518页第55 节中所说的“懒惰诡辩论”（无效论证），懒惰诡辩论。（32）

这件事在心理学意义上值得关注。文戴克斯起兵反对尼禄。（33）令尼禄深感愤怒的是，文戴克斯曾说，尼禄不过是一名齐特琴手，他更像一名齐特琴手而非国王。冒犯尼禄的是，文戴克斯把尼禄当成了一名糟糕的齐特琴手。

菲拉斯特拉图斯《蒂亚那的阿波罗尼乌斯的生平》第5部、第10章，译本第430页。

注释出自狄欧·卡修斯《罗马史》LXIII卷，22—24节。（34）

苏伊图尼乌斯《尼禄传》第41节。

奥古斯丁修会的最高领导、瑞米尼的格列高利曾建议惩罚儿童入地狱，他因此获得了“儿童刽子手”的绰号。（35）参莱布尼茨《神正论》第1部，第92节。

耶稣会士约翰·大卫写过一本书《真基督徒》，这书就像是一本用《圣经》来占卜的书，人们随意翻阅，为的是突然被攫住，并且由此成为基督教徒。（36）

参莱布尼茨《神正论》第1部，第101节。

为反对格麦鲁斯主义者，有人出版了一本讽刺作品——《命中注定的贼》。参莱布尼茨《神正论》第167节。（37）

我想知道，莱布尼茨在《神正论》第173节所讨论的小说《德·斯古德里小姐》会是怎样的？霍夫曼有篇出名的短篇小说也用了这个标题。（38）

奥古斯都大帝看起来死得非常满意；在弥留之际，他引用了希腊诗句，其意为“喝彩”。（39）苏伊图尼乌斯引用了诗句：

为我像模像样地喝彩，而且你们所有人都要高兴地鼓掌。

参莱布尼茨《神正论》第261节。（40）

[a]参第6册、第11章，第500页。（41）

蒂亚那的阿波罗尼乌斯对“认识你自己”这个命题的扩展是相当滑稽的只图外表光鲜的行为。命题被视为是非常困难且非常崇高的，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为毕达戈拉斯辩护，说他也很愿意将之运用于自己身上——他不仅仅认识自己，而且还知道他曾经是谁。以此，第一个命题的深刻性以某种奇怪的、滑稽的方式被消解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很多哲学家也如此行事，他们想要说出更多的东西，由此使一切变得滑稽可笑，尽管他们当中总有足够多的人发现了其中巨大的智慧。

[b]赫拉克利特的追随者之一有类似的只图外表光鲜的行为。赫拉克利特曾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有个弟子想要提升之，他说：人甚至踏进一次都不可能。由此，命题的精华被消解了，这个命题，假如它已然变成了什么东西，它变成了对立面，变成了一个爱利亚式的命题，并且否认了运动。（42）

如果一个人心怀一个想法，但却是一个无限的想法，他可以载着它走过整个人生，轻盈的，飞翔般的，就像极北人阿巴瑞斯，他背着一支箭，环游整个世界。（43）

希罗多德《历史》第4卷，36章

人们歌唱这个，赞美那个，

又说，又听。

人们写这个，读那个

并且忘记了他们所读到的。（44）

情境

某君接到了一封来信。一看地址，他立刻意识到，这封信的内容对他的整个人生具有至关重大的决定性意义。他没花时间读信，而是直奔写信人那里。写信人预设此人已经读了来信，因为这封信实际上涉及的就是收信人意识到的事情，因此写信人的误解被强化了。写信人感到奇怪，信的内容压根没被提起，他不得不将之视为是一种倔强。他现在仍然有能力使这件事呈现出另外的样子，这会改变一切以及他们的关系。这一点成功了。很久之后，收信人读了信，看到他因鲁莽搞砸了一切，并且错怪了写信人。（这个过错是悲剧性的过错。伊丽莎白女王在那个著名的戒指情境中没有任何过错，错在其他人身上，而这就是不完美之所在）。（鲁莽的动机有可能是因为人们认为在那个瞬间必须做点什么，因为时间短暂，因此第一个人在匆忙之中仅仅聚焦于行动，这是可以原谅的，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了解普遍的情况）

如果人们欲将信仰理解成对历史事件的单纯的认知，那么，他就会直奔诸如“地球是平的还是圆的是信仰问题”这样荒谬可笑的结论。因此，《艾拉斯姆斯·蒙苔努斯》中杰罗尼慕斯说得好，艾拉斯姆斯的信仰观是错误的，他引用的就是，艾拉斯姆斯相信地球是圆的。（45）

在金的著作《论恶的起源》第5 章、第4节中，可以找到许多毫无疑问在伦理层面上非常有用的段落。（46）

莱布尼茨讲过一个故事，安德·塔弗尔男爵的盾形纹章上刻有半人半羊的森林之神和一行西班牙语铭文：较多的迷茫，较少的悔悟。（47）后来，维拉麦迪那伯爵爱上了王后，他也用了同样的座右铭，为的是描绘一种毫无希望但却又不愿放弃的激情。

参埃尔德曼出版的莱布尼茨著作，第652页，第2栏。（48）

在老菲罗斯特拉图斯的《英雄史》中有句话，可以成为针对异教与基督教之关系的短小格言（德译本第20页）：野生树木的花香，人工栽培树木的果香。（49）

当爱神离开塞琪的时候，他对塞琪说：你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你保持沉默，那孩子将会成为神之子；如果你打破了秘密，那孩子就只是凡人。（50）——凡是懂得保持沉默的人都将成为神之子；因为在沉默中心思集中于神的来临，而开口讲话者将成为凡人。——有多少人懂得保持沉默——有多少人懂得，沉默意味着什么。

“我所预言的，或者会发生或者不会发生；因为阿波罗赋予我预言的天赋。”

忒瑞西阿斯

（我认为这句话出自莱布尼茨的《神正论》，引自培尔）（51）

从来不曾有人忽视爱神，将来不会有人忽视他，只要有美和观看的眼睛存在。

参朗古斯《牧歌》序言的结尾（52）

阿伯拉尔极其适合做戏剧化的处理。在博什维的《论普遍历史》第6卷第315页及其后，我画出了有关他的人生的一些暗示。这些情境极其有趣：爱洛伊丝不仅爱上了阿伯拉尔，她还在哲学上迷恋他，为其盛名而骄傲，为其哲学上的荣誉而狂热。（53）

伊拉斯谟斯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喜剧性何在

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愚人就是这样被引入谈话之中的），坏愚人被更坏的愚人更多地谈论。

参《愚人颂》第1页。（54）

一个人与其所爱的人相比越是高贵，他（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就越会受到诱惑要将对方拉向自己；但是，他（从神性的角度来说）也越会受感动而向对方下降。这是爱的辩证法。真奇怪，人们并没有在基督身上看到这一点，他们只是持续不断地谈论基督变为人这件事，作为怜悯或者必然。

假如我有朝一日被起诉，我要立刻请求国王，请他恩准我立刻被处以（根据案情）最高的刑罚，哪怕是死刑，哪怕是立刻执行。（55）我做出如此请求出于如下理由：1）因为审判过程是要花钱的；2）要花时间，而我没时间等待人们决定何为公正，而且这对我无所谓，只要能结案；3）因为所有关于公正的言论都是空谈，人们完全可以在没有三级法院裁决的情况下让自己被判刑。（56）

一个个体越是有内涵，他就越容易发现现实性，而难于发现可能性。这是对伦理观的表达。从审美感性的角度出发（也就是说就享乐而言），他会发现可能性比现实性更密集。

当公山鹑飞越母山鹑时，或者当母山鹑听到公山鹑的叫声或者仅仅是吸入公山鹑的气味时，母山鹑就会怀孕，亚里士多德说。

希罗尼米·卡尔达诺：《论自然的多样性》第375页（57）

哲学术语及其使用纯粹蜕变成了笑话。我真的想知道，如果在论及地震的时候我遵从古老的术语，人们会说什么。

“地震是地球特有的现象之一，我们之前讨论过。根据地震的表现，我们将之分为四种不同的类型：裂隙型，突起型，房屋倒塌型，巨大声响型。”

每个人都会轻易明白其间的差别，但却不明白这些术语。

参希罗尼米·卡尔达诺《论自然的多样性》第57页（58）

这件事相当有趣：毕达戈拉斯认为，“1”既是奇数又是偶数——就像存在既是存在又是非存在一样，也就是说，它是运动。（59）

《哈曼文集》第8卷，第307页下端

琉善所讲述的关于德莫纳克斯的故事是非常有趣的。（60）不仅仅是那些公开了埃琉西斯的奥秘的人受到了惩罚，而且那些不愿投身其中的人也受到了惩罚。（61）德莫纳克斯的情况属于后者。在听到他的申辩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对他投以石刑的雅典人，听了他解释自己无法投身其中的原因后被感动了，那是因为他无法满足条件，结果（62）

[a]参《琉善文集》第2卷。

51 ▶▶我很高兴地看到，灿德伦堡

构成疯狂的东西是◀◀（63）

53▶

当我以这样的句子——只有建设性的真理，才是为你而在的真理——为《非此即彼》收尾的时候，很遗憾，只有很少几个人懂得其中蕴含的观点。（64）古希腊哲学对真理标准曾有过激烈争论（比如，可参考邓尼曼《哲学史》第5卷第301页），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将会非常有趣。（65）但是我强烈怀疑，我们能否找到一种更具体的表达方式。人们很可能以为，在《非此即彼》中的那些字词就是一种表达方式；或许还可以采用其他的表达方式。这些字词甚至都没有拉开间距——啧啧，因此它们可能没有那么意味深长。

我对《非此即彼》的评判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像阿尔西巴德一样幸运地才华横溢。他在世上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66）在痛苦中，他寻找一位苏格拉底式的人物，但没有在其同时代人当中找到。于是他请求上帝把他本人转变成一个这样的人。看哪！那个曾经以像阿尔西巴德一样为荣的人，在上帝的恩典下变得如此羞愧和谦卑，结果就在他得到了他能够引以为豪的东西之时，他感到自己比所有人更低下。

◀（67）

这是我希望一个人拥有的，斯多葛主义者在坏的意义上所使用的：“倾向于激情”（参邓尼曼《哲学史》第4卷，第129页注释）。（68）

我写作《非此即彼》即便没有能证明别的，它至少证明了，在丹麦文学界是能够写出一部作品的，能够在不需要同情心的热情突变的情况下，在不需要期待的刺激的情况下工作，证明了人能够在逆境中工作，能够做到勤奋工作而不是貌似如此，在静谧中集中精力，而几乎所有可怜的大学生都敢把这样的人视为游手好闲者。至于这本书本身是没什么意思的，它的生成是我针对蠢话连篇的哲学时代所书写的最精炼的格言警句。

人们说，经验使人明智。（69）这话太不理性了。倘若没有比经验更高的东西存在，那么经验定会使人发疯。

基督的显现是且一直都是一个悖论。对其同时代人而言，基督的显现存在于这样的事实中：他就是这样一个特定的人，看起来与他人无异，说起话来与他人无异，遵从习俗，他是上帝的儿子。对于后世者来说，悖论则是其他的；因为既然后世者没有用肉眼看到他，他们更容易把他作为上帝的儿子来想象他，但就在这时，绊脚石出现了，他是以特定时代的思维方式说话的。不过，如果他不这样做，这对其同时代人就很不公平；因为他的同时代人就会成为唯一因悖论而感到震惊的人。——他的同时代人所有的是最麻烦的悖论，我至少这样认为；因为很多人都言及的想与基督同时共在的多愁善感的渴望，并没有那么意味深长，见证这样一个悖论是非常严肃的事。

《谨防自杀》是埃瓦尔德的一首极佳的诗。尤其是这几句：

我真想知道，海浪会消失吗？

毒药会清除上帝的影响吗？

匕首能杀死思想吗？

参第1卷，第299页。（70）

意识设定自身，询问意识的起源是一个无谓的问题，跟那个古老的问题一样诡辩：先有树木，还是先有种子？如果没有种子，何来树木？如果没有树木，何来种子呢？（71）

很奇怪，莎士比亚在《麦克白斯》中让我们在梦游场景中感受到了麦克白斯夫人所受的良心折磨。（72）如果莎士比亚让麦克白斯夫人自己知道，她无法入眠，而且因为害怕暴露自己永远都不敢相信睡眠，我想效果会好得多。在这样的夜晚，当她远离了一切，祈愿整个世界进入安全、不受打扰的睡眠，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敢打个盹。在这种夜晚的忧惧之中，她只会打个盹，并且随时会醒来，她所遭受的痛苦折磨看起来非常可怕。

真正为理念而生的忧思应该对所有世俗知识隐藏，对陌生者的干预隐藏——因此，如果有人碰蛋，鸟是不会孵那蛋的。

人生的发展是一种奇怪的倒退；儿童挖空心思去理解那些最困难的东西，而成年人恰恰无法理解最简单的事物。

很年轻的时候，我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写书。这一点我现在很清楚了，但我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费心思做这件事。

古代哲学——最古老的希腊哲学——所关心的是关于运动的问题，世界何以生成，元素之间的关系。——现代哲学格外关心的是运动，即逻辑运动。（73）把来自这两个领域的不同命题平行并置并非没有意义。现代哲学从来没有对运动做出解释。因此，在那个在其他方面都相当详尽的范畴表中，却根本找不到叫做调和的范畴，而调和之于现代哲学却是最根本的东西。的确，它实际上就是现代哲学的核心，以之现代哲学将与所有先前的哲学做出区分。（74）

毕达戈拉斯曾说，最智慧的人是为事物命名、并且发明数字的人。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1卷，第101页（75）

所有无限性的知识都是否定性的，（无限性的关系也“总是有错的”），但是，否定性的东西要高于肯定性的东西①。因此，毕达戈拉斯还教导说，偶数是不完美的，奇数才完美。

[a]毕达戈拉斯派压根没有把某物由之而来的东西视为完美，而是把由某物所产生的东西视为完美。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1卷，第119页。

①于是乎，毕达戈拉斯派还把有限的东西视为比无限的东西更高、更完美。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1卷，第115页。

统一性原则消解了矛盾律，只有在与毕达戈拉斯所教导的“1不是一个数”相同的意义上才能这样说。（76）“1”先于区分，而有了区分，才有数。统一性先于矛盾，有了矛盾，才有存在。

[a]或者在与爱利亚的芝诺所说的“1根本不存在”相同的意义上这样说。（77）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202页及注释。

赫拉克利特从政务中抽身，写出了他的名著，作为珍宝将之存放在狄安娜神庙，只有行家里手才能接触到它。（78）

七智者之一说，奇怪的是，有艺术经验的人在职业生涯中一争高下，那些没有艺术经验的人却充当裁判。（79）

如果一个人从童年起，其意识就获得了一种压力，心灵的全部弹性，自由的全部能量都无法将之消除，这是可怕的。生活之忧定会对意识造成挤压，不过，如果忧只在相对成熟的年纪才出现，它就没有时间成为自然本性的一部分，它成为了一个历史环节，而非某种如其所是的在意识自身之外的东西。从童年起即承受这种压力的人，就像用产钳从母体中取出的孩子一样，他们一直拥有对母体所受痛苦的记忆。（80）这种压力是不会自行消除的，但人们也无需因此绝望；因为人们会在谦卑中承受它。毫无疑问这是那些最为艰巨的任务之一，因为很难将之置于罪过的范畴之下。曾经有这样的时光，由于害怕我会为自己遭受的痛苦折磨而骄傲，我提出了一个命题：所有人在根本上都受着同样的痛苦折磨。不过这话在根本上是一种斯多葛主义，它通过抽象消除了关于天恩的具体观念。庞图皮丹在其《释义书》中说过：一个人会受到非同寻常的痛苦折磨的考验，但早晚有一天，这会使其心灵受益。（81）这话要美好得多。

如果有人指出，我所说的跟所有其他人的相同，我没有任何意见，如果这话是在留基伯所说的“悲剧和喜剧由相同的字母组成，除了顺序不同”的意义上加以理解的话。（82）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1卷，第264页下端。

上帝的儿子变身为人肯定是至上的形而上和宗教悖论，但却并不是最深刻的伦理悖论。基督的临现包含了与存在的冲突。他变身为人，像所有人一样，但又与现实性的具体的伦理环节相冲突。他四处行走，教导民众，一无所有，甚至没有枕头的地方。（83）看到对天恩的信仰和信赖使一个人像天空的飞鸟和田野的花朵一样无忧无虑，这的确发人深省；只是，这在何种程度上是对一个凡人的生活的伦理表达呢。一个人不需要为生存而劳作吗，我敢以此方式停止为明天发愁吗？（84）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极其困难的问题。基督的生活与教会和国家存在着一种否定的-有争议的关系。至上的伦理悖论在于，上帝的儿子步入整个现实性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屈服于所有渺小的事务；因为，即使我有勇气、有信念、有信仰死于饥饿——这是令人崇拜的，每一代人当中仅有不到十人能拥有这些，可是，我们仍然要宣教，要鼓吹，使自己屈从将会更伟大（85）

愿上帝去帮助那些与这种怀疑打交道的可怜的人吧，那个拥有充足的激情去从事思考的不幸的人，一个不发音的字母，他不能为他人做任何事，而只能以其所遭受的痛苦折磨保持静默，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他就微笑，结果没有人在他身上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人们把我那一丁点智慧称为是诡辩，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指出，这说法至少缺失了一个根据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定义而得出的特性：人们是要通过诡辩赚钱的。（86）

参邓尼曼《哲学史》第1卷第355页注释6

我要对我自己说苏格拉底对泰阿泰德所说的话：

“亲爱的泰阿泰德，你在经历阵痛，因为你不是腹中空空，而是怀孕了”。（87）

参阿斯特：《柏拉图著作》，第2卷，第22页（88）

情节设计

有一个人在早年的时候，曾经在兴奋紧张中失控，他去找了妓女。（89）这一切被遗忘了。现在他要结婚了。而忧惧在这时苏醒了。他有可能成为父亲，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一个他给予其生命的生灵，这种可能性日夜折磨着他。他无法向任何人公开此事，甚至他本人都不能确定这个事实。（90）——因此这种情况是会发生在妓女身上的，在其放荡无目的的青年时代；假如有一点点爱恋之情或者实际上的诱惑，那么他就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可是如今，这种一无所知恰恰构成了他所遭受的折磨中的不安。另一方面，正因为整个事情的轻率，只有当他真正恋爱之时，疑虑才会滋生。

给予比收取要好，但是有的时候，愿意收取比愿意给予更谦卑。（91）也许有人出于爱而愿意给出一切，他不会收取什么。

……一个吻大于一种味道。

情节设计

有个人，很久以来他一直保守着一桩秘密，这人疯了。人们会认为，这下他的秘密该公之于众了，可是人们看到，尽管他疯了，他的灵魂仍牢牢抓住他的庇护所，而且他周围的人进一步相信，他用来欺骗他们的那个假故事是真事。他的疯病被治愈了，他获知了一切，因此他洞悉到自己并没有违反什么。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在疯狂中他希望甩掉自己的秘密；就好像是命运在逼迫他持续留在自己的秘密之中，不让他从中逃脱。或者，这难道不是一件乐事吗，难道不是一个好精灵在帮助他保守自己的秘密吗？

笨人总有笨人捧。

布瓦洛（92）

如果我不受诺言的约束，那么在我身上什么都不会发生。（93）因此我获得了神学学位，因此我撰写了学位论文，因此我用11个月的时间搞定了我的《非此即彼》。（94）如果某君获知了那个真实的动机，……天啊，人们定会认为，这样一部巨著必定有一个极其深刻的根源……可是，他们遇到的完全是我的私人生活，还有意向——的确，假如人们知道了这些，我会被认为得了精神分裂症。如果我本人认为这是件有趣的工作，人们或许会原谅我；可我却视之为一桩善举，而这就是整个事件吸引我的地方……

世俗智慧与宗教之间的界限究竟何在呢。明斯特的布道词远非总是纯粹宗教性的，他也用这样的话来安慰人们——或许一切都会变好，温和的日子将会来临，等等；但这些不是真正的宗教性的慰藉。（95）人们畏避走进湍流，他们试着尽其可能地长途跋涉。只要现实性的意义没有确定无疑地决定下来，人在其思路历程中就会一直怀疑它。

真正会困住怀疑主义者的东西是伦理。自笛卡尔以降，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怀疑的时候是不敢对知识做出明确断言的，但是他们却敢于行动，因为在这个方面，人不得不满足于或然性。这是多么巨大的矛盾啊！仿佛人们去做他们有所怀疑的事情（因为人们由此将引来责任）不比设定某事更糟似的。或者说，这是因为伦理自身是确定无疑的？果若如此，那么就存在着某种连怀疑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基督向他的门徒掩盖了一些东西，因为他们无法承受。（96）他充满爱意，但这是符合伦理的吗？如果我通过保守秘密可以把一个人从痛苦中解救出来，我有权这样做吗，或者我难道不是在干涉他作为凡人的生存吗？这是那些极为困难的伦理疑虑之一。

[a]我的人生悖论就在这一点：在上帝面前我一无所是，但这是反人类罪吗？（97）

那个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被当成“理性女神”崇拜的妇人，她可以为一出戏提供有用素材。众所周知，她后来在极其可怜的状态下死于一家医院。（98）

无神论者泰奥多罗斯曾说过：他用右手给出他的教导，但他的听众却用左手去接。（99）

邓尼曼《哲学史》第2卷，第124页，注释39

情节设计

让我们假设（无论是《旧约》还是《古兰经》都没有公布），以撒是知道他与父亲前往摩利亚山的意图的，他将被作为燔祭——如果在我的同时代人当中有位诗人，他将会讲述这两个男人在路上所说的话^[1]。（100）我首先想象着，亚伯拉罕带着全部的父爱看着以撒，他可敬的面容，他那被碾碎的心使他的话语更加恳切。他教导以撒，要怀着耐心承受自己的命运，他令儿子隐约明白了，作为父亲，他因此要遭受更大的痛苦折磨。——但这没用。然后我想象着，有那么一瞬，亚伯拉罕背过脸去，当他再次转向▶以撒的时候，以撒认不出来他了，他双眼狂野，面部表情冰冷，那些可敬的卷发像复仇神一样立在他的头上。（101）他当胸一把抓住以撒，取出刀，他说：“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上帝之故，你错了，我是个偶像崇拜者，这愿望再次在我的灵魂中苏醒，我要杀了你，这是我的愿望，我比所有食人者都坏，绝望吧傻孩子，你自以为我是你的父亲；我是你的谋杀者，而这就是我的愿望。”以撒双膝跪地，冲着上天呼喊：仁慈的上帝啊，请怜悯我。但这时，亚伯拉罕说话了，他是冲自己说的：“事情就该如此；因为他认为我不是人，他诅咒我，我是他的父亲，他甚至向上帝祈祷，这样总比他知道是上帝实施了这个考验要好得多，因为那样的话，他会丧失理智，而且他或许会诅咒上帝。”

——但是，捕捉到了这种冲突的同时代的诗人究在何方呢？不过，亚伯拉罕的行为是诗性的，宽宏大量的，比我在悲剧中所读到的一切都宽宏大量。——当婴儿要断奶时，母亲会把乳房涂黑，但是她的目光仍然充满爱意地落在孩子身上。孩子认为是乳房发生了变化，而母亲没有改变。她之所以涂黑乳房，是因为她说，当孩子吃不到奶的时候，乳房看上去仍可口，这是罪。——这样的冲突是容易消除的，因为乳房只是母亲自身的一部分。那些没有体验到更为可怕的冲突的人是幸运者，他们无需涂黑自身，无需下到地狱里以获知魔鬼的模样，他能以此方式描画自身，假如有可能，以此方式拯救另一个人，至少拯救是其与上帝的关系。这将是亚伯拉罕的冲突。

——已经解释了这个谜团的人，他已经解释了我的人生。

但是，[理解了这一点的]◀同时代人何在？（102）

今天《地址报》上有这样的消息：“由于计划有变，出售16 尺长的黑色重磅真丝面料。”（103）上帝才知道最初的计划是什么。这可以成为一句出色的台词，如果我们让一个女孩打出广告，她在婚礼前夕那些具有决定性的日子里遭到了欺骗：出售原先欲做新娘礼服的16尺长黑色重磅真丝面料，云云。

[我的爱情有其自身的特性。神学系毕业生通常采用的策略是：他们从成为教师开始，是的，从做被选择对象的微不足道的灵魂导师开始，以成为恋人和配偶告终。而我从成为恋人始，以<成为>灵魂导师终。（104）如果最坏的事情发生，我的行为还是要好得多，我没有降低神圣的东西的身份来为我的爱情服务，我自己就屈从于宗教，就像我试着使另一个人屈从于宗教一样]

建设性是唯一真正使玩笑与严肃和解的东西。因此，这是一个玩笑，它比整个世界都要昂贵，即在天的上帝是人们清楚无误地以“你”相称的唯一的伟大存在者，不管一个人有多渺小。但这个玩笑也是最深刻的严肃，恰恰因为每个人都这样做。反之，一个受宠者用亲密的“你”来称呼尘世间的国王，这就是一个极其不完美的、劣质的凡人玩笑，因此这玩笑里根本没有严肃性。（105）

在秃鹫林中有一个地方名叫八路汇聚口。（106）这名字令我感到格外愉快。

一个人越是有能力遗忘，他的人生就会经历更多的变形，他越是有能力记忆，他的人生就会更神圣。

这事真的不同寻常。我决定更改《两则布道词》中那篇简短序言，因为在我看来它隐藏着某种精神性的爱欲，还因为它令我很难平和地投身其中，结果那个有争议性的矛盾没有清晰地呈现出来。（107）我飞奔到印刷厂。发生了什么事！排字工为那个序求情。我当然嘲笑了▶他，不过在我平静的心里我这样想：那么他是可以成为那个“单一者”的。（108）我一高兴，当下决定只印两册，并且把其中一册送给他。看到他的激动真的是美好的。一个排字工，人们本以为定会像作家一样对一部书稿感到厌烦的！

∗∗

◀（109）

▶▶假如在我死后的任何时候◀◀（110）

▶在我死后，不会有任何人从我的文稿中（这是对我的慰藉）找到关于真正充满我的生活的一丁点信息；找到在我内心深处的那篇解释一切的稿件，它常常把世人所谓的小玩意变成对我意义非凡的事件，一旦我把那则解释了这事的秘密注释移开，这稿件便毫无意义。（111）

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以下列方式拯救宗教。人们用幽默来报答现实性（因为有限性当然是罪，但却不是那种人们要为之感到悲哀的罪），以此方式，人们可以保存健康的东西。人们不进修道院，而是成为世间的愚人；人们想起了基督的话：你禁食的时候（这话无非是说，当你感到悲哀的时候，因为禁食只不过是悲哀的外在标志），要梳头洗脸，不叫人看出你禁食来。（112）借助这些字句，所有关于宗教团体以及为教众观念而生活的胡说八道都被消解了。（113）宗教首先要做的，就是关上门，秘密地谈话。

内心性与外在性完全不对等，没有人，甚至是完全敞开心扉的人，能够做到吐露一切，并且为所有矛盾的表述找到理由。

我的命运看起来是这样的：我要宣讲真理，仅在我所发现的真理的范围内，以同时摧毁所有可能的权威的方式。因为我没有权威性，我在人们眼中根本不可靠，我才会道出真理，并且因此将之置于矛盾之中，人们只能通过自己占有真理的方式自救。（114）只有那个自己占有真理的人格才是成熟的，不管是开口说话的巴兰的驴子，还是开怀大笑的人，还是使徒和天使。（115）

当作家逐渐成为最糟糕的事。一般来说，作家会像《地址报》小花絮栏目中的园丁一样出场，一手拿帽子，点头哈腰地借出色的介绍信推荐自己。（116）多么愚蠢啊：写作者将会比阅读者更懂他所写的，否则他就不会写作了。——

或者，人们应该小心成为一名知道如何牵着公众鼻子走的律师。——我不愿这样，我不干，我不干，不，不，该死的一切。（117）我写我想写的，事情就这样了，那么其他的人当然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不买，不读，不评论，凡此等等。（118）——

很奇怪，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在极其严苛的方式下长大成人的。不时地我被放在黑暗的坑中，于痛苦折磨中四处爬行，什么都看不见，根本没有出路。（119）然后，突然间，有种思想在我的灵魂中觉醒，它是如此鲜活，仿佛之前我从未有过，尽管它对我并不陌生，可以说我之前是用左手与之成婚，而现在用的是右手。当它在我心中扎根时，它抚慰了我，我的胳膊被挎着，曾经像蝗虫一样蜷缩的我重新成长，健康，发福，快乐，热血沸腾，像新生儿一样柔韧。（120）然后，我似乎必须做出承诺，我将追随这个思想直到尽头，我拿我的生命做抵押，我坚忍不拔地工作。（121）我无法止步，我的力量坚持着。然后我完成了，现在一切从头开始。

∗

100

当我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之时，我比一头牛犊更悲惨；当上帝认可我时，我比整个世界还要骄傲。（122）

101

我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一瞬间，我是所有年轻人当中最有天赋的，但我还知道，明天这一切将被拿走，是的，就在我写完这个句号之前。倘若有人发现他有个聪明的脑袋瓜，他因此认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受到照拂，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在这个意义上，我是无法在有限性之上进行建构的。

102

人们应该在审美感性的意义上发展，结果他能够以审美感性的方式抓住伦理问题，否则，就让伦理见鬼去吧。（123）有多少人能做到呢？道博曾经在一个地方说过，当一名士兵在暴风雨的恶劣天气的夜晚，在电闪雷鸣中，背着装满弹药的枪在火药库旁独自站岗，此时他会生出其他人没有的想法。（124）无疑这是可能的，如果他在审美感性方面得到充分发展的话；无疑这是可能的，如果他在审美感性方面得到充分发展而不会遗忘。我们能给多少人讲述那个苦行者的故事呢？他在孤独中生活，只饮雨露，有一次，他舍弃了孤独，品尝了葡萄酒，染上了酒瘾。（125）——我们能给多少人讲述这个故事，除了说这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好奇而已呢？有多少人捕捉到了构成伦理问题的那种忧惧与战兢呢？（126）

103

我坐而倾听我内心的曲调，管弦乐队令人愉悦的暗示和管风琴深沉的庄严；把它们统一起来不是作曲家的任务，而是一个人的任务，他没有对生活提出更多的要求，而是把自身限制在单纯的要求之内——他愿意理解自身。——调和根本不是艺术，如果人自身内没有要素存在。

104

博那维尔在表现梅菲斯特菲勒斯时的那个跳跃是一个优点，他总是这样出场，而且跳出了美丽的造型。（127）这个跳跃就是一个环节，在理解魔性的时候它应该引起人们的注意。魔性也就是突发性。——

魔性的另一面是厌倦，就像可怜的温斯洛所出色理解的那样，由此它导向了滑稽（他在《卡尔大帝》中扮演皮平时说“耐心”时的那种方式；参照他在《不分手》中扮演的克里斯特尔）。（128）

105

在彼得拉克的诗《爱神的胜利》当中，可以找到很多有个性特点的东西，它们在爱欲方面是有所意味的；但指控彼得拉克是爱欲大师却是件遗憾的事。（129）对他而言，他感受到的是某种历史性的东西，某种外在性，他并未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理念的心悸，而当他观察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理念的欲望，没有在孕育瞬间的感官享受和幸福的颤抖。

106

难以相信，我们甚至能从像海贝尔这样成熟的作家身上找到如此天真幼稚的东西，找到关于时代范畴的轻率的胡言乱语，找到平淡无奇的戏剧对白，例如，在《丹麦人在巴黎》第1 幕、第12场。（130）少校简要地讲述了他的人生经历。◀（131）他这样结束：“如果有人在哥本哈根看到他，他们将会睁大双眼，那个他们一直高兴地称之为单身汉的人，如今带着妻子和一个17岁的女儿回来了。”他已经结婚18年，但无人察觉，他没有任何焦虑的瞬间，没有痛苦，没有害怕的情绪，等等；或者他有这些感受，但没人有能力看透他。这样一个人只是少校，而且就在不久前才当上，这真是遗憾，他至少应该是上校。亲爱的少校先生，亲爱的教授先生，我很想对这种技艺有所了解，作为回报，我把整出音乐喜剧呈现给您；只有几页纸；因为一个只关心重要东西的音乐喜剧是不需要很多场的。即使我能得到一百元，即使我会被宣称为天才，我也不会郑重地写这样一部胡言乱语之作。^[2] 少校极其严肃的胡说八道（根据海贝尔的命令），堪与贺伯格的尤利西斯相比，后者也是时代之子。（132）

107

[复活节首日，在圣母教堂的晚祷式上（明斯特在布道），她冲我点头示意，我不知道这是祈求还是谅解，但无论如何都是怀有爱意的。（133）我坐在一个靠边的位置，但她发现了我。愿上帝没让她看见我。现在，一年半的痛苦折磨毁于一旦，我付出的全部艰巨努力，她并不相信我是一个骗子，她信任我。（134）她现在面临的是何种考验啊。其次就是，我是一个伪君子。我们走得越高，情况越糟。一个有着我这样的内心性，我这样的宗教性的人，是能够如此行事的！但现在我不能再只为她活着，不能为了丧失我的尊严而把我置于人们的蔑视之下，实际上我已经这样做了。如果我在疯狂中向她走去，成为一个坏蛋，只是为了让她相信这一点——这何用之有呢。她还是会认为，我之前并不是那样的人。

每个星期一上午9点至10点她都会遇到我。我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让这事发生。她知道，我通常走哪条路，我知道，她走哪条路]（135）

[我所做的所有事，就是为了不让她感到，她本人也许也要承担一点罪责的。一个年轻女子本该安静、谦卑，而在这方面她却是骄傲的，我必须用使我本人丢面子的方式教她学会谦卑。（136）然后，她虚荣徒劳地看待我的忧郁，认为那是因为她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女子，而我是低下的人。当她勇敢地反抗我的时候，上帝原谅这一点，她唤醒了我的骄傲，这是我的罪。（137）我使她搁浅了。这是她应得的，这是我真诚的想法，但却不是后来发生的事。（138）于是事情成了这样：我的忧郁觉醒了，她越是在激情澎湃中依恋我，我越是感到责任重大。假如这场斗争不存在，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困难。于是纽带断裂了。]

108

第二则布道词原本可以设计成另外的样子。（139）它可以始于这样的字句：你们这些不好的人，尚且知道给儿女好东西，神难道不是知道得更多吗。①（140）然后它可以始于怀疑今人是否真的知道拿好东西给人。这种怀疑应该通达至最极端的悖谬，甚至爱（纯粹的人类之爱）都成了令人怀疑的好东西。于是这里显示出的是，基督说的那些话毋宁是一种反讽，而非如人们通常所理解的那样。在此之后，运动才会开始。

[a]人们对何为善知之甚少。他们知道天气和风向的信息（参《福音书》的一个地方：当天空变红时，你们说：要起风了。）（141）

《约伯记》28：1—11，12（142）

①基督想以此方式证明上帝之善，而且他的证据令人信服；但他却不愿证明第一句话。

109▶

柏林，1843年5月10日（143）

我抵达的第二天，感觉很糟，马上就要瘫倒了。

在施特尔松德，听到住在楼上的年轻女孩弹钢琴，其间还演奏了韦伯的最后一支圆舞曲，我几乎要发疯了。（144）上一回我在柏林的时候，在动物园迎接我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它，是一位双目失明的男子在竖琴上演奏的。（145）

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提醒我去回忆；我的药剂师，一位热情的单身汉已经结婚了。（146）他就此进行了多种解释：人只活一次；人应该有一个知音。这里蕴含着多少东西啊，尤其是不带任何矫饰地说出时，它狠狠地击中了我。

我在萨克森旅馆的房间朝向水面，河上停泊着船只。（147）上帝啊，这让我想起了旧时光。——背景是教堂，报时的钟声直渗骨髓。（148）

日记JJ - 图1

110

上帝是持续不变的意义上的爱这一思想非常抽象，以至于它在根本上就是一种怀疑论思想。（149）

111

绝对的悖谬应该是这样的：上帝的儿子变成了人，来到世界上，四处行走而没有被察觉，他在最严格的意义上变成了个体的人，有谋生之道，结了婚，凡此等等。（150）（在这一点上，人们可以就基督的生活何以定位为高于伦理标准的那些具体议论进行讨论）。在这种情况下，上帝一直是最伟大的反讽家，而非上帝和人类的父。（假如我同时代的令人尊敬的神学家和哲学家的头脑里有值四毛钱的思想，那么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或许已经大惊小怪了一番。只是我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思想的存在）。（151）神性的悖谬是说，他被人注意到了，哪怕只是以被钉上十字架的方式，他行神迹，凡此等等，这意味着，他还是因其神性的◀权威被识别了，尽管这权威要求用信仰解除其悖谬（152）——愚拙的人类理智所希望的是，他本应获得成功，捕获同时代人，使其狂热，凡此等等。（153）天啊，捕获同时代人肯定会让这个世界发生某种伟大的事情。

112

我相信上帝就是爱，但这爱却不对罪人。他只在基督身上才是这样，也就是说，和解。

113

我所做过的唯一一次放荡的谈话是和一位运输瓷器的老船长，在迷你咖啡馆，船长认为我有40岁。（154）不过这对话很幽默。当他开始跟我讲，在马尼拉所有人如何会有个荡妇，或者讲他年轻时如何在伦敦与那些荡妇（这是他喜爱的用语）寻欢作乐，人们用一杯格洛根烈性酒款待她们，“因为她们非常喜欢这酒”。——这情境可真够幽默的，一位运输瓷器的老船长（74岁）用这种方式跟我讲这种事情。除此之外，我看他本人并没有那么投入；因为他身上甚至还有一种纯洁为他作证；他的表述方式因而是幽默多于淫荡。

114

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理智发展和智慧的一个后果，即没有什么像上帝一样离我们更远，尽管没有什么离我们更近，因而宗教暗含着一定程度的笨拙的庄严，那里毫无意义可言，上帝之名以一种言之无物的尊敬被道出，就像墨水池在最高法院被视为代表着国王一样。（155）于是乎在我们这个时代，对宗教感的单纯的、自然的迸发几乎成为对神的亵渎，《旧约》中被允许称呼上帝的方式被作为不合时宜的与仪式感的冲突而激起震惊，不过那些人肯定珍藏着一种相当不同的对上帝的深沉敬意。（156）

115

5月17日（157）

假如我曾经有信仰，我就会和雷吉娜在一起。赞美上帝，感谢上帝，我现在已经看明白了。这些日子我几乎丧失了理智。从人性的角度说，我对她所做的是正确之事，我或许永远都不该与她订婚，但是从那一刻起，我像骑士一样对待她。在审美感性的和骑士精神的意义上，我爱她胜过她爱我；否则，她既不会骄傲地待我，后来也不会用她的尖叫使我焦虑。（158）我已经开始写一个故事，题目是《有罪，还是无罪？》，这里自然会包含一些震惊世界的事情的；因为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在自身内所经历的诗比所有的小说加起来还要多；但是我不能、也不愿使我与她的关系在诗的意义上被弱化，这关系具有一种完全另类的现实性。（159）她没有成为什么知名演员^[[3]，因此，如果有可能，她将成为我的妻子。（160）上帝啊，这真的曾是我唯一的愿望，但是我却不得不亲自拒绝。在这个方面，从人性的角度说，我绝对是公正的，我以高度的高贵方式待她——我不让她感受到我的痛苦。在纯粹审美感性的意义上说，我是了不起的人；我敢于赞扬我自己做了极少有人在我的地位会做的事；因为假如我不是过多地考虑她的利益，我肯定能和她在一起，因为她本人这样请求（可以肯定的是她永远都不应这样做，这是一件错误的武器），因为她的父亲这样请求，我可以对她做件好事，并且还满足了我的愿望。（161）如果她一旦感到厌倦，我就可以用这是她本人的要求为证来惩罚她。我没有这样做。上帝作证，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上帝作证，我是如何保持警觉的，我没有遗忘对她的任何记忆，自从那时起，我觉得我就没有跟一个年轻女孩说过话；我想象，任何一个缔结过婚约的坏蛋都会视我为不完美的存在，一个坏蛋，我服务于我的时代；因为它实际上真的是一个相当]（163）

[这真的发生了。就婚姻而言，一锤定音是无效的，这里的关键是诚实对待过去的时光。我的骑士精神在此是明显的。假如我不是尊重作为我未来妻子的她胜于尊重我自己，假如我不是为她的品德感到自豪胜过对我自己的品德，那么我就会保持沉默，满足她的和我的愿望，我会与她结婚——很多婚姻都藏匿着小故事。我不愿意她成为我的妾，那样我宁可杀了她。——但是，假如我说明原因，我就不得不与她在可怕的事情当中结婚，我与父亲的关系，他的忧郁，在内心最深处冥思苦想的永恒的夜晚，我的反常行为，各种欲望，越轨行为，在上帝眼中这些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可原谅，因为毕竟是忧惧把我拽入歧途，还有，我在何处寻求告诫呢，当我知道或者感觉到，我因其活力和强力而崇拜的唯一男子，他跌跌撞撞。]——（164）

日记JJ - 图2

JJ：115（经电子显微镜鉴定，日记第一段是克尔凯郭尔本人用黑色圆圈涂掉的，而非巴福后来所为）

116

信仰因此也期望此世的生活，但是请注意，是借助荒谬，而非借助人类理智，否则它就只是世俗智慧，而不是信仰。

117

信仰因此就是希腊人所称之为的神圣的迷狂。（165）这不仅是一个别出心裁的评论，而且是某种能够直接付诸实践的东西。

118

不管仍然盘踞在我心中的是何种晦暗的思想和黑色的激情，我都愿用一部作品将其摆脱，作品可以叫做：

一个麻风病人的自我省察（166）

[a]可以有这样的场景：两个麻风病人，其中一个有同情心，为了不使其他人焦虑而不愿显露自身，另外一个则用引发忧惧的办法实施报复。一个有兄弟，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兄弟们都患有这病，全家人易患麻风。

119

伦理生活观的最高表达，就是悔悟，我必须持续地悔悟——但这恰恰是伦理的自相矛盾，宗教的悖谬即从此突破，也就是说，和解，它与信仰相呼应。（167）在纯粹伦理的意义上我不得不说，即使尽了最大努力，我还是有罪，因此我愿意悔悟，但是如此一来，我就不能真正采取行动了，因为我要悔悟。（168）

120

▶ 我一直想改写阿格耐特和人鱼的故事，从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位诗人的头脑中的角度。（169）人鱼是一个诱惑者，但是当他赢得了阿格耐特的爱情之后，他被深深地打动了，结果他愿意完全为她所拥有。——不过看啊，他不能这样做，因为那样他就必须与阿格耐特结婚，把她带入自己全部的悲惨生存样态之下，他在特定的时刻是一个怪物，等等，教会不能为他们祝福。于是他绝望了，在绝望中他沉入海底，待在那里，但却让阿格耐特认为，他只是想引诱她。（170）

这的确是诗，不是那种只关注笑点和花招的、糟糕而可怜的胡言乱语。

这样的郁结只能由宗教消除（宗教即由此获名，因为它解除所有的魔法）；假如人鱼能够有所信，那么他的信仰或许能够使他转变为人。（171）

121

我应该再次紧紧抓住我的安提戈涅。（172）这任务将在心理学的层面上展开并对罪过的预感做出解释。——为此目的，我想到了所罗门和大卫，所罗门年轻时与大卫的关系；因为可以肯定的是，所罗门具备的良好判断（主体部分）和他的感性欲望都是大卫的伟大的自然结果。（173）所罗门早先就感觉到了大卫身上的巨大骚动，但却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罪过能栖居在他身上，他只是看到了这个有着深沉虔敬之心的男子对其悔悟所做出的伦理表达；因为如果大卫是个神秘主义者，事情就会是另外的样子。（174）这些想法，这些预感使活力窒息（除非以想象的形式），唤醒了良好的判断，而想象和良好判断的结合实际上就是感性欲望，那里缺失的环节是意志。

122

耶稣西拉看起来不喜欢反讽，《西拉书》41：19中说：掩盖愚蠢的人，比掩盖智慧的人更好。（175）

123

如果人们通过悔悟能够保持与上帝的爱的关系，那么本质上最终是人自己做出了一切，尽管悔悟在极端的界限上被规定为痛苦折磨。（176）悔悟绝对不是悖谬，但当它溜走之际，悖谬就开始了；因此，相信和解的人比最深沉的悔悟者更伟大。悔悟总是使自身落入圈套；因为假如悔悟是至上的东西，一个人身上唯一的拯救，那么，它会返诸事关它是否足够深刻之类的辩证法之下。（177）

124

能够在小事上相信上帝，这是问题的关键，否则我们就没有与上帝建立起恰如其分的关系。如果有人这样说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我知道这一点，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我的朋友；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对特定事情的观点总是正相对立的，但是尽管如此，我坚持认为他是我的朋友。——这里是有些尴尬事的，实际上这就是迷狂。因此，把上帝拽进这个世界的现实性之中也是重要的，而他确实在这世间存在。保罗登船，当船几乎要沉的时候，他不仅为自己的永福祈祷，而且还为他的现世的拯救祈祷。（178）或许他当时应该这样想：假如现在就结束，等等，那我将只思考我灵魂的永福。不过他是上帝的一个使徒。（179）

125

注意：

“但是，与少女胸中吐出的爱的叹息相比，名望的恭维之声算得了什么呢？”

沙克·斯泰费尔德（180）

126

想法：（181）

回忆录

作者

尼布甲尼撒

先前是皇帝，后来是公牛

出版者

尼古拉斯·诺特宾尼

127

在爱尔透纳新近出版的一部作品《C.西尔纽斯·麦锡纳斯：历史调查》（作者：弗兰德森博士）中（爱尔透纳，1843年），我看到第230页的上部写道，他运用了不同的方法入睡，比如听瀑布的哗哗流水声。（182）这方法是可以采用的。（书中说，他遭受了三年失眠的痛苦。在第229页中讲述的另外一个例子是失眠十年；有一位贵妇三十五年都没有睡觉。）

日记JJ - 图3

◀（183）

128

关于有罪和无罪的辩证法的例证

一位老登徒子，尽管仍然机智幽默地反讽（一位外交官），他领着几个年轻女孩到一家希腊雕塑画廊参观。（184）几个年轻绅士一同前往。这些年轻女孩中的一位，所有人当中最纯洁的那位羞红了脸，不是因为雕塑作品干扰了她，而是因为那个老坏蛋的面容中有种东西侵犯了她的端庄贤淑。但是，女孩的脸红没有逃过他的注意，女孩在他的面容中读出了评判，与此同时，年轻绅士中的一位也在看着她——她被冒犯了，她无法向任何人讲述这件事，她变得忧郁起来。

129

当塔克文·苏佩布在他的花园与罂粟花头说话的时候，他的儿子懂了，但信使没懂。（185）参《哈曼全集》第3卷，第190页中间。

130

注意：

假如我尚未毁灭，那么我愿毁灭。（186）

131

苏格拉底在《克拉底鲁》中说得好：被自己欺骗是万事中最糟糕的；因为如果欺骗者甚至一刻都不离自身，而是一直在身旁，这如何不可怕呢？

《克拉底鲁》§ 428，施莱尔马赫译本第2卷、第2部，第104页（187）

132

这里有着某种奇怪的悲喜交加的东西：天堂里的上帝是唯一获准隐姓埋名的君王；而在另一方面，人们却总是忙于发现类似的东西。

133

为《畏惧与颤栗》而写的格言最初是这样的：“写作吧”—“为谁”—“为那些亡者而写，那些你在前世所爱的人们”—“他们会读我写的东西吗？”—“不会！”（188）

134

▶▶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189）

135

▶我可能有意写作一部《诱惑者日记》的对照之作。人物可以是一位女性：《交际花日记》。（190）这样一个人物是值得花力气去描绘的。

∗

136

《诱惑者日记》的续篇应该是刺激的，他与一位已婚少妇的关系。（191）

137

文学应该是这样的，它不是伤残者荣军院，而是健康、快乐、丰满、微笑的开心幼童的游乐场，是有着良好构造的、完满的、自我满足的人物的游乐场。（192）每一个都是母亲的肖像，都从父亲而出，而不是虚弱无力的祈愿者的流产儿，不是晚生的弱不禁风者。（193）

138

这绝对不是诡辩的观点，即人们每时每刻都要在灵魂中持有那种可能性，上帝甚至就在这一瞬就能把一切捋顺。如果人们没有坚持这一点，他们会在绝望中使自己沉寂，而当好东西真的被给出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去接纳。

139

巡警日记（194）

在这个标题之下，我有意描绘城市中那些特定区域，那里可以说弥漫着诗意的氛围，比方说，煤市（这是最有氛围的市场），街景，排水沟挡板，等等，小渔船。这是多么绝妙的对立，这一刻，你让思想奔赴科尼波吊桥边那无边无际的水景，下一刻你沉迷于呆看水缸里的鳕鱼和鲽鱼。（195）人物不断地投入其中，爱情故事，女仆，凡此等等。在女仆身上发现的那种健康的幽默是绝对值得注意的，尤其当她们对贵妇们的打扮评头品足之时。

——在这段时间我要研究的是，让我遇到的每一个儿童微笑。

◀（196）

140

[她。假如她知道我在去年遭受的全部痛苦折磨。她永远都不该发现任何东西。但是那样的话，我所有的看法会一次性地改变。在婚礼上我应该做出承诺——也就是说，我不敢保守任何秘密；但另一方面，有些事我是不能对她讲的。（197）神圣性走进婚姻，这是我的毁灭。假如我不允许自己与她成婚，我会冒犯她。（198）如果一种非伦理的关系可以是正当的——那么我甚至明天就会开始。她向我乞求，我已经受够了。她能无条件地信赖我，但这是一种不幸的生存。我在火山上跳舞，而且不得不邀她共舞，能跳多久跳多久。（199）因此对我来说更卑微的是保持沉默。这是在贬低我，对此我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141

不过关键在于，人们对待上帝是很直率的，人们没有试图逃避任何事情，而是奋力前行，直到他本人给出一种解释；不管这解释是否是人们自己想要的，它都是最佳的解释。

142

这人是可以成为一个绝妙的戏剧人物的：他拥有深刻的幽默天性，以时装设计师立足，他动用一切——影响力，资金，为的是使女性看起来滑稽可笑。（200）与此同时，此君尽可能地取悦她们，用他的恭维和言谈魅惑她们，不是因为他要讨人喜欢（在这个方面他是过于精神性了），而是为了使她们的穿着尽可能的滑稽可笑，然后满足他对女性的蔑视，尤其当这样一位妇人找到了一个跟她一样傻的男人的时候。——为惩罚此君，我们可以让戏剧情节这样推进：所有人都把他恶意引入时尚界的东西视为是有品位的，结果他本人成了唯一的发笑者，虽然他是完全正确的。——然后，他本人爱上了一位姑娘。他想使这姑娘成为例外，他无法忍受这姑娘穿上那滑稽可笑的时装，▶那是他为了作践女性亲手引入时尚界的。不过他无法说服这姑娘，现在他不得不忍受，他的心上人跟其他人穿着完全一样。

[a]比方说，他设计了一款专供女性去教堂穿的新时装，也是为了在那里作践她们。（201）

[b]对白：生活中的一切究为何物，是时尚——虔诚是时尚，爱情，鲸鱼骨架裙和野蛮人的鼻环——只有在这里，我才与他人有所不同，我已经看透了这一点，那个高贵的天才以各种方式帮我冲着所有动物中最为荒谬可笑的动物——人类——放声大笑；不过 Vüe 男爵夫人来了，她可能会给自己买一件新的小丑时装。（202）

[c]我不会欺骗我的顾客，从里到外我一直都用最好的布料，真的金子，真的布鲁塞尔花边，我只是乐于把这一切剪坏，制作出没有品位的东西；因为我蔑视金银和货真价实的披肩，正如我蔑视把自己裹在里面的妇人一样。（203）

[d]他引导女士们乐于穿出暗示着令男人分裂的党派差异的服装；这一点赢得了男人们的赞同，因此一切都被滥用和出卖了。（204）

∗

143

在《十字路口》的标题之下（或者《四面八方》），我想对哥本哈根一天当中特定时段的生活进行一种冷静的描绘。（205）九点：上学的孩子们；十点：女仆们；下午一点：时尚世界。（206）总而言之，不同时间点的生活带有不同的色彩，就像水因不同的鱼群带有不同的色彩一样，——它应该以一首抒情诗开始，为我可爱的首都和居住地哥本哈根。

144

我的小秘书克里斯坦森先生真的是非常奇怪的。（207）我打赌，他用不同的方式在报纸和小册子上胡涂乱抹；因为我遇到我的想法的回声不止一次了，不是我有意向要写的东西，而是我随口说的。（208）我善待他，付他高薪，一直跟他谈话，作为我付他薪水的理由，只是为了不冒犯他，不贬低他，他的贫穷使他必然成为书记员；我让他参与所有的事情，给所有这一切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想尽一切办法让时光尽可能地令他感到愉快。（209）——但是，《文件夹》上的那篇小文章确实出自他手，就在《非此即彼》出版前几天。（210）他这一手真不漂亮。他本可以信赖我，告诉我他有意愿成为作家；不过他这样写作没有丝毫良心。他本人也许已经感觉到我有点变化了，尽管我仍然礼貌和善意地待他。但我讨厌他好奇地刺探我的房间；人们应该让他离自己的生活远点；我憎恨所有的盗版者。

◀（211）

145

[关于我与雷吉娜的关系的日记奇怪地弄颠倒了；因为最早的总是最后记录，恰恰因为最早的东西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我无需害怕会遗忘。（212）因此，我至今尚未对最具决定性的东西做任何记录，她本人数次宣称，要是我能说服她我是个骗子，她就会忍受一切。顺便说一句，我现在想到这话的时候，感到它流露出的仍是她的骄傲自大，仿佛她曾经拥有一个如此这般的伦理结构似的。因此不应该对此过于重视。但生存是深刻的。我曾向那女孩表示了我对她的信心，我相信所有她乐于告诉我的关于她自己的了不起之处，我就是因此才行动的——噢，这对她或许是最糟的。我们会看到，如果一个女孩没有任何宗教教养，这是何等的灾难。当我想到，我曾经每周都给她朗读明斯特的布道词，在真正给她留下印象之前，的确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奇怪的是，一个姑娘在她自己眼中会如此重要，以至于她（作为单一者）用她的爱情或者更准确地说用订婚这回事来尊敬我，这让我震惊。当事关意见分歧时我充分相信，我是能够应对她的。]

146

我们既有《旧约》，又有《新约》，这正是困难之所在；因为《旧约》拥有完全不同的范畴。《新约》中关于信仰说的是什么呢——你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地获得信仰，在现世中，而非放弃这个世界以便抓住永恒。（213）这就是造成牧师布道词中的非融贯性的原因，全看那里是《旧约》还是《新约》更明显。

147

我或许能够再现我童年时代的悲剧，那种对宗教的骇人听闻的秘密解释，就像可怕的预感落入我手中，就像是我的想象锻造出来的，我对宗教的冒犯，小说的题目叫做《神秘家族》。（214）它绝对可以用父权式的、诗情画意的方式开始，在那个词突然跑进来并且解释了所有的骇人听闻之前，没有人觉察到蛛丝马迹。

148

……尽管祷告在地上没有任何效果，但它在天上是努力工作的。

149

尽管你本人知道，你经受了很多痛苦折磨，那种凡人的推测在你灵魂中苏醒了，这一切无论如何要结束了，更好的时光将会来临，这对你何用之有呢，如果你只是盯着过去，吸入新的忧烦，而不是为你解脱的时刻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高兴，你不该那么软弱，以至于当它敲门时，你听不到声音。（215）

#

150

有个精神错乱的人，他四处转悠，观察所有的儿童；因为他认为他曾让一个女孩子怀孕，但却并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现在他操心的是找到那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无人能理解他观察一个儿童时的那种无法描述的关切。

151

没有一个天才不带着某种程度的疯狂，这是对下述宗教命题的世俗化表达：上帝在宗教意义上祝福的人，正因为如此要在世俗意义上诅咒他。（216）于是事物必须是这样的，第一是扎根于生存的边界之上，第二是在生存的双重性之中。

152

当生活的任务本身成为辩证性的时候，也就是说，当先前的辩证性必须构成这任务的时候，生活才开始变得困难起来。无论自由在何处进入讨论，情况都是如此。一个人精神错乱了，人性的力量，意志的自由自然都会抵制之，而问题就在这里：他应该在某种程度上自我困扰，或许因无法消除这种精神错乱而发狂呢；还是应该让自己低声下气呢？不过，这种低声下气难道不是软弱吗？那些抱怨任务本身不具有辩证性的人当感到羞愧。

153

从怀疑开始以便进入哲学的方法，看起来就跟让一名士兵蜷曲而卧以便能站得笔直一样明智实用。（217）

154

有些人把他们的演讲分割得非常精准、抽象，就跟我的一位家人的钟表对时间的分割一样。这想法可能是这样的：多荒谬啊，一次敲12下，下一次就只敲1下。因此，它让每次钟鸣之间相隔相同的时长，12点时，敲1下，然后每一刻钟敲1下，因此在敲12下之前，是3点钟。（218）

155

对白：

一个幽默的人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曾向他保证，如果他离开自己，她就自杀，相遇时那女孩订婚了。他跟女孩打了招呼并且说：我感谢您对我的善意，或许您会允许我表达我的感激，[他从背心口袋里拿出2马克8斯基令，递给她。（219）她因愤怒傻在那里，但仍然站着，想用自己的目光打动他；然后他继续说：]不用谢我，这是帮您置办家居用品的，您举行婚礼那天，您的善意达到巅峰之时，我有义务以所有的神圣之名，为上帝和您的永福之故，再给您2马克8斯基令

156

我能够想出一个不同于《重复》的其他的情节设计。（220）一个拥有想象力和多种其他基质的年轻人，迄今为止一直在其他领域服务，他爱上了一个年轻女孩；▶因为在这里采用一个有经验的卖弄风情的女人是不会引起很大的心理学兴趣的，除非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这年轻女孩自然是纯洁无辜的，但恰恰在爱欲方面充满幻想。他带着自己单纯的观念前来。女孩使他得到了发展。就在女孩已经喜欢上他的那一瞬，情况却显示出他不能与那女孩在一起。那种奇幻般的对多样性的渴望苏醒了，而她必须离开。在某种意义上女孩亲手把他培养成了一个诱惑者，一个有界限的诱惑者，即他永远都不会诱惑她。不过，让他在未来，当他力量充沛、经验丰富的时候以引诱那女孩为目标，将会非常有趣，“因为他欠那女孩很多”。（221）

157

情节设计

一个坐拥一切可能的天赋的天才，有强力管理整个生存并且让人们顺从他，他在其意识当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固定点，一点点疯狂。他为此苦恼万分，以至于下决心自杀；因为这个小小的点对他来说就是一切，这个点把他变成了一种服务精神，一个人。这个小小的点不只是某种外在的东西（例如，瘸腿，独眼，丑陋，等等，这类东西与他无关），而是拥有某种精神因素，于是人们认为它会通过自由而被消除；这是激怒他的原因。（222）

158

这真的是人格中的不完美之处，它献身于另一个人，结果它无法保持自己。真正成熟的人格是隶属于自己的，恰如一只家鸽◀隶属于鸽舍；你可以把它卖给随便多少人，但鸽子总会回到鸽舍。（223）

159

重复随处再现。1）当我要采取行动时，我的行动已经存在于意识、观念和思想当中，否则我就是在没有思想的情况下行动，也就是说，我没有行动。2）就在我要行动的时候，我预设，我处于原初的完整状态之下。（224）这时，罪的问题来了。这是第二种重复；因为此时我必须返诸己身。3）那个真正的悖谬使我成为了单一者；因为如果我持续地在被理解为普遍性的罪之中，这里只是第二种重复。

就此而言，我们可以比较亚里士多德的范畴：事物之所以成是者。（225）参马巴赫的“中世纪哲学史”第128节，第4和第5页，以及他的“希腊哲学史”第102节。（226）

160

对于所有哲学在某种意义上有能力加以理解的神人关系，亚里士多德的表达非常妙，他说：神使万物运动，自身不动。（227）（就我的记忆而言，谢林在柏林时指出了这一点。）（228）这是关于不变动性的真正的抽象概念，上帝的影响因此就是一种有磁性的魔力，就像塞壬的歌声。于是乎，所有的理性主义终结于迷信。（229）

161

这是我能够采用的一个例子。斯蒂芬斯在他的回忆录第7卷中讲到一个名叫本达的市长，顺便说一句，此人才华横溢且精力充沛，他戴一顶假发。一旦他取下假发，一切对他来说都会乱套。——这是在与假发绑定在一起的意义上的奴役。他不仅跟其他人一样受了点凉，而且他发了疯。参第215页和216页。（230）

162

▶ 那个轰动一时的艺术、宗教、哲学的三分法，柏拉图尤其是普罗提诺已经提出了：音乐、爱情、哲学。（231）

163

人们说，伦理的表达就是把一个人的才能转变成天职，这样说当然是很好的。（232）可这里的问题要困难得多。个体在选择时敢在多大程度上忽略宗教的面向呢？我个人的生活就是一个例子。假如我顺从我的心愿，选择了我显然有才能的东西——成为一名警官，我会比我后来所成为的样子更幸福，尽管现在一切都好。（233）我的敏锐性会转向外部。宗教变成一种内心性的规定，它不再被进一步地追寻，尽管我常常会回到宗教上来。以（穿过？）宗教达至我的本真任务的方法，我把我的敏锐性转向自身。假如这种所谓的现实性是至上的，那么我就应该做出其他的选择。在此我们将会看到一种新的困难。

164

微妙性法则是说，一个作家有权利用他本人的经历，但他从不道出真相，而是把真相留给他自己，只让真相以不同的方式折射出来。

165

海贝尔在针对《非此即彼》的强烈抗议中发表评论说，人们并不知道书中的一些议论是否是深刻的。（234）海贝尔教授及其同伙拥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即人们事先就知道他们所说的是深刻的，在听到他们所说的之前就知道了。（235）部分原因在于，人们从他们身上极少或者从未找到过原创性的思想。他们的所知都是从黑格尔那里借的。黑格尔当然是深刻的了，因此，海贝尔教授所说也是深刻的。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把布道词限制在纯粹的《圣经》引文之内的神学系学生就是最深刻的人；因为据我所知《圣经》是最深刻的书。

166

我们这个时代有很多人，他们掌握了全部生存的结果，但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最起码的事情。

167

哲学所说的“生活应该向后理解”完全正确。（236）但人们在此忘记了另一个命题——我们应该向前活着。不管哪个命题，思之越深越会认为，现世生活永远都不会被完全理解，恰恰因为我一刻都无法完全平静下来，以便采纳向后的立场。

168

在这个时代获得更深层的震荡之前，我们对它无能为力。整个时代可以被划分为写作的人和不写作的人。那些写作的人代表的是绝望，阅读的人则对之不以为然，认为他们有更好的智慧，只是如果轮到他们写作，他们写出的是同样的东西。从根本上说他们是同等绝望的，只是如果人们没有机会严肃地对待其绝望，那么也就不值得费劲去绝望并且表现出绝望。这是对怀疑的克服吗？——《德国神学》中有句话可以真正被视为是一切时代的格言（或许作者用来表示其意的德文词并没有那个意思，作者尚未体验过绝望的极致）：“当我们的精神不再丰富的时候，我们会忘记上帝，并且赞美（称颂）我们的沉沦。”（参第10章，第41页）（237）这种称颂可以说是时代在面对上帝时想拥有的。以此方式时代显现出了它的绝望，即这个时代仍然不能没有上帝，因为绝望的要点恰恰在于，有一个上帝存在。这就像一位姑娘，当她无法对其恋人为所欲为之时，为了表示对恋人的蔑视，姑娘爱上了别人。由此姑娘恰恰表现出了对恋人的依赖，她的初恋的意义就是与第一位恋人的关系。于是乎，时代想以同样的方式在上帝眼中变得重要。当今时代对待上帝就像《初恋》中的艾美丽对待她的父亲一样。一旦她不能如愿，她就会生病，然后会死：“一旦我死了，一切就都晚了。”（238）——这个时代很可能会认为，上帝会以同样的方式陷入尴尬。

169

能够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最可怕的事，就是就本质性的东西而言，他自己是滑稽可笑的，比如，他发现他的情感内容是无稽之谈。这在人际关系方面有很大风险，比方说相信呼喊和尖叫等等。这里的关键是要身心结实。（239）

170

我拒绝所有的评论；因为一个评论家之于我，就像是走街串巷的流动理发师一样令人生厌，他带着供所有顾客使用的剃须水四处跑，并且用他的湿手指乱摸我的脸。

171

新年祝福失控了。（240）警官们祝福那些可疑人物（尤其是那些给警察带来极大麻烦的狡猾的家伙）。这里只缺少一例，即执法者应该祝福被他公开执行鞭刑的人。

172

“重复”是且将一直是一个宗教范畴。康斯坦丁·康斯坦丁乌斯因此无法向前。（241）他聪明，是个反讽者，与有趣的事物抗争，但却没有察觉出，他本人就身陷其中。（242）有趣的第一个形式是喜爱变化；第二个是希望重复，但却处于自我满足之中，毫无痛苦可言——因此，康斯坦丁在他亲自发现的东西上搁浅了，而年轻人则继续向前。（243）

173

宴会，

或许更好的：酒中有真言，

或：夜晚

（基调将根据标题有所不同。）（244）

故事讲述人在“八路汇聚口”信步，以独享清静。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朋友，“尽管他宁可希望发现一只受惊的鸟。”他告诉友人关于那个宴会的一切。在森林深沉的静谧的对比之下，那个吵闹的夜晚显得更美好，更奇幻。——

关于爱洛斯的演说。（245）

聚会的人物有：约翰尼斯，诨名诱惑者；维克多·艾莱弥塔；回忆的不幸恋人，康斯坦丁·康斯坦丁乌斯；“年轻人”。（246）最后那位非常年轻，他发表了一个演说，证明爱欲与感性欲望是最荒谬可笑之事（其可怕后果是——有孩子；还有，人在这种欲望中会自我欺骗，他们只是服务于生存）。他利用了亨利希·考讷琉斯·阿格瑞帕的论文《论女性的高贵与卓越》（我有这本书）。（247）通过对论文的天真幼稚的利用，其喜剧和幽默效果落实了。

规则是，每个人的演说以自己切身经历过的爱情故事为基础。——“年轻人”立刻解释道，他无法提供这样的故事，因为他总是保持足够的明智使自己置身事外。“与一个姑娘有染会使自己变得滑稽，姑娘的天性总是叽叽喳喳。假如一个人非要与姑娘有染，那他只能去勾引。”

宴会始自一个情境。他们聚集在一个充满节庆气氛的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那里正在演奏宴会音乐（出自《唐璜》）；这些人衣着光鲜，每位都有一个随行男仆。（248）在宴会音乐演奏的同时，维克多·艾莱弥塔起身提议，他们应先唱这首歌：

美酒满杯，歌声愉快。（249）效果立刻显现在在场的先生们身上，他们很容易发现幽默之所在：在这样一个与饮酒歌会形成奇异对照的聚会上，去唱一支饮酒歌。（250）

174

……当尘世的祷告与人类忙碌的言辞混在一起的时候，祷告就是无用的言谈；但是祷告在天上却是起作用的；而且，祷告常常播种的是朽坏的，收获的是不朽坏的。（251）

175

如果我真的想确定，想在那种意义上为人类做事有多悲惨，即想着立刻就会收获可见的东西，——那么我就会阅读莎士比亚《尤利乌斯·恺撒》中的场景，勃鲁托斯和安东尼面对恺撒的遗体相继发表悼词。（252）

176

在我们这个时代，写书太悲惨了，人们所写的都是他们从未思考过的东西，更别提经历过了，——因此我下定决心，只读那些被判处死刑或者以其他方式处于危险中的人所写的书。

◀（253）

177

▶▶大阿尔伯特

178

巴黎的马修◀◀（254）

179

“一个人在人生早期作为儿童所认识的很多东西，在以后和老年时期肯定是不再有所知了，最终，一个拥有彻底精神的人至多成为针对其青年时期的胡思乱想的智者。”参《康德文选》，蒂夫创克编辑，第2卷，第253页。（255）

哪个哲学家不曾有那么一次，在来自理性的确凿见证的自信，与另一边对不可克服的怀疑的内心抵制之间撕裂，伤害了我们所能想象出的最单纯的人呢？

同上书，第250页。（256）

180

有朝一日我必须利用阿伯拉尔。他完全应该被现代化。他灵魂内部的冲突不在教皇、教会的权威与他的知识之间，而在他愿意维持教会秩序的同情心。——还有爱洛伊丝。（257）

参本日记第13页。（258）

181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乌斯的柏林之行绝非偶然。尤其是，他发展了闹剧的心情，并且在此达到了幽默的极致。（259）

182

……因为只有生活中挣日薪的人，像工厂工人，他们才会要求在每周六晚上获得报酬，并且不可能等更久（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如果他们要为此等太久的话，那他们为之工作的东西就太无意义了）。（260）但是高贵的灵魂有勇气把全部现世变成那一星期，人们在其间工作，但却没有报酬。

[a]甚至在好心没好报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热情，因为这样他才能真正说，他的服务是不求回报的。（261）

183▶

诱惑者日记

第二部

魔性论

作者

约翰尼斯·梅菲斯托菲勒斯（262）

注意。这是时代所希望的，因可怕的东西而眩晕，然后想象自己是更好的。它从我这里可得不到这个。（263）

前言

我把这个观念归诸维克多·艾莱弥塔的出版物，遗憾的只是，作者没有去追寻那些任由他处置的出色想法，而是变成建设性的了。（264）

∗

场景发生在考黛丽娅家，遇到她时，她已经跟爱德瓦尔德结婚了；——她家中有一个年轻女孩，她才是对象，不过女孩在考黛丽娅家中的事实，这是微妙之处。（265）

∗

他每时每刻都牢牢握住那个想法，以此强化了享受，而且他如其所是地沉浸在享受之中，这将是他最后的冒险，——他在所有爱欲的具体情境下再现对那个女孩的简短回忆，以此进一步强化了享受，女孩在女性观的那一面上被毁了，——他再现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开显出了他灵魂中那些心理学假设，以此强化了享受。（266）

∗

他结识了一个交际花，通过交际花，他建立了一种心理学的关联，以便思考源于男性的诱惑与源于女性的诱惑的关系；——最终，他决心带着那交际花一起跌倒。

∗

他撞上了一个唐璜，为同一个女孩。（267）这使得方法容易理解了，但他知道如何利用唐璜成为他计划中的有用环节。

◀（268）

184

如果一出戏这样开始，那会是搞笑的，（场景在一个男人的乡间客厅，他在跟邻居说话）：“是啊，我的朋友和邻居，如我所说，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尽管我当上了顾问。”

185

道成肉身非常难以理解，因为就爱情的平等而言（不是爱情的居高临下），绝对的显赫人士令自身为卑微者所理解是非常困难的，——这里蕴含的是爱欲的深度，可人们却世俗地将之误解为冒犯和堕落。——假如一位王子爱上了一个卑微的村姑，那么发现平等的任务就会非常艰难。他不仅要隐藏其王者的尊严（不让人看透），而且当那姑娘希望他像王者一样显现自身并且把她提升至自己的高度的时候，他会说：这不合适，这一点恰恰显现出了他身上深刻的爱欲，他所关切的是既不伤害她，也不满足她尘世的虚荣心（在另一个意义上，这是针对她所犯的罪，尽管是她这样要求的），他是真正爱那女孩的，而且与之完全平等。——（269）

186

……与时间争斗是最危险的，时间伤人恰如帕提亚之箭，当其飞行时，它总是从后面最猛地进攻。（270）

187

黑格尔学派中的体系就跟谢林带到世间的“无限的史诗”一样都是虚构，后者在其时代相当成功。（271）

188

……今天一鸟在手，它会飞走，明天鸟会落在屋顶上。——（272）

189

何谓此生，生活中唯一确定之事是每个人都无法确切获知的：死亡；因为当我在时，死亡不在，当死亡在时，我不在（273）

190

什么是幸福？一个只有当其已经存在时才存在的幽灵？什么是希望？一个一刻不放松的无法摆脱的折磨者；一个比正直诚实更坚忍的狡猾的骗子；一个吵闹的友人，他总是坚持自己的权利，哪怕皇帝丢掉了他自己的。（274）什么是回忆，一个讨厌的慰藉者；一个背后伤人的无赖，一个哪怕有人购买也无法出售的影子！（275）什么是福气，一个给任何想要它的人的愿望；什么是信仰，一根绳子，人们在那里保持被吊的状态，如果他不是自己上吊；什么是真相，一个垂死者带走的秘密。什么是友谊，不过是又一种折磨。什么是期望，一支不动的飞矢；什么是实现，一支错过目标的箭。（276）

191

上帝的观念是从人的精神出发，通过与自身和世界的关系发展出来的，而基督的观念是通过罪的意识发展出来的。这一点才是异教所缺乏的，它缺乏的不是什么历史的启示。

192

这一点值得关注，斯宾诺莎持续不断地反对奇迹、反对启示等的意见是说，这是犹太人的特点，即令某种东西直接地返诸上帝，越过中间诸因，就好像这只是某种犹太特性，而非所有宗教的特性似的。（277）如果斯宾诺莎归根结底有宗教性，他本人就是这样做的，而且就好像困难并没有在此出现似的：是否，在何种程度上，怎样，简言之：深入探究，它能给尖锐的思想充足的事情可做。

193

这是且持续是一个人们无法理所当然地拒绝的观点：就与信仰的关系而言，理性在何种程度上应该被视为是诱惑，在何种程度上理性是有罪的，信仰与理性的和谐在何种程度上反过来又成为信仰的对象。

194

那个看出了生活的双重性（二元论）的观点，比寻求统一性或者“使诸阶段趋于统一”（黑格尔关于所有的哲学努力的表达方式）的观点更高更深；那种把永恒视为目的以及普遍意义上的目的论观点，比所有内在性或者所有关于充足理由的说法更高。（278）那种视异教为罪并且接受了永劫的激情的观点，比认为万物归诸内在性之下的轻率思想（线索不严密）的总和更伟大。（279）

195

感叹—评论

关于

发表在沙林和英格尔斯托夫特的期刊上的《畏惧与颤栗》的书评

作者

沉默的约翰尼斯（280）

我一读完这则书评，就对我自己说，我们终于有了这个，我说；这位作者是个男人，他解释了一切，解释了所有难点，并且马不停蹄地要去理解它们；因此，请允许我借此机会祝愿这位作者万事如意：欢乐的丹麦，荣耀归于作者，喜悦归于期刊（281）

您的

Joh.d.s.

196

在信仰与知识的关系方面只有三种立场：

1）保罗：我知道我所信的是什么。（282）

2）信仰为了理解。（283）

3）信仰即直接性。（284）

在所有这些立场中，知识都要晚于信仰。

197

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时期什么玩具都没有，那此人是被照顾得很好的；因为那样一来，想象就会来照顾他。我甚至惊异地想起了我童年时代的纺锤，我所拥有的唯一的玩具——还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像这玩意一样有趣呢。不过这玩意甚至不属于我。它像真正的纺锤一样有所谓的官方职责，只有当它闲下来的时候，它才成为我的娱乐。（285）在当今时代人们抱怨一个官员集多职位于一身，但它却统一了一切，（286）

198

▶ 我出生于1813年，一个疯狂的财年，其时发行了很多糟糕的其他种类的钞票。（287）我的生存是能够很好地与这样一种钞票相提并论的。我身上有某种了不起的东西，但是根据惨淡的市场状况，我一文不值。

而且，这种钞票有时成了家庭的不幸。

199

母亲职责的履行在与常规形式相冲突的情况下看起来效果更好。我今天就看到了一位时尚的女士，她亲自抱着自己的小孩行走。孩子可能是疲倦了或者厌倦了走路，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计划和安排好的；否则可能会有女仆随行。就这样，她走过东大街，丝毫没有发怒，没有尴尬，没有显出坏脾气，而是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孩子。（288）这真的是一幅美的景象。

200

面对生活的苦难时一个人略微弯曲是有益的，就像蜡烛芯，一旦弯曲——它就会亮整整一个晚上。

201

我存在着，这是古代世界的永恒假设；我是罪人，这是基督教意识中的新的直接性；一个像另一个一样无法被证明。

202

想要证明上帝存在是万事中最荒谬的。要么他存在，那么我们是不能证明这一点的（就像我不能证明某人存在一样；我至多能让某物见证之，而那样一来我就预设了存在）；——要么他不存在，这一点当然也不能证明。（289）

203

如果对自然的沉思是为了第一种（凡人的）神的意识，那么对启示的沉思就是为了第二种直接性的神的意识了（罪的意识）。战斗就在这里发生，不是把启示的几率之类的东西归咎于人，而是要让他们住口，并且将其神的意识置于罪的意识之下。

204

思想领域中存在着一种讨价还价，一种在一定程度上的理解力，它定会通往胡说八道，就像良好的意愿通往地狱一样。（290）

205

假如基督教能够成为世界中的自然，那么所有的婴儿就不需要接受洗礼了；因为那样的话，基督教徒父母所生的孩子，在出生时必定是基督徒。1）◀（291）罪的意识是且持续是所有基督教徒的必要条件，假如其中某些东西能被豁免，那也就不会有基督徒了。（292）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基督教是至上的宗教，没有哪个宗教对人的意义做出了如此深刻、如此有高度的表达——人是罪人。这种意识正是异教所缺乏的。

1）不过，的确有人想自然化基督教。这里或许无意识地指向了马腾森著名的洗礼理论。（293）

206

人们通过教导他人而学习，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有时人们也会因之受到损害。因此，如果一位年轻的神学系毕业生过早地为他人布道，惩罚很容易随后落在他身上。（294）他会按现有的能力，习惯于把信仰的壮丽描绘得比方说熠熠生辉，富于想象。与此同时，他的行动与他所讲的不成比例，并且他迄今尚无机会行动，因为他很少受到考验。而当目前的情况显示出他不会立刻就成为使徒之类的人物的时候，他很容易就会彻底放弃。

207

注意沉醉于诺言不健康的忘乎所以之中。（295）

208

柏拉图（像费尔巴哈这样的人多奇怪啊，他忙于使性别差异成为有效的，在这方面依我看他们最好诉诸异教）已经提出，人类的完美状态在于对性别差异置若罔闻。（296）他提出，最初只有男性存在（如果不考虑女性，性别差异当然就是无关紧要的了），女性是因被玷污、因堕落才出现的。他指出，坏男人和懦弱的男人死后会变成女性，不过他仍然给予他们重新升为男性的希望。（298）他认为，在完美的生活中只有男性存在，就像最初一样，也就是说，性别无关紧要。因此，尽管柏拉图和他的国家理念达到了哲学的巅峰，但基督教的观点要高出多少呢。（299）

[a]亚里士多德也说过，动物，事实上就是女性，是失败的和不完美的种。（297）

209

事情在根本上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没有首先使用给予他的全部力量反对自身，毁灭自身，那么，他要么是一个傻瓜，要么是一个懦夫，尽管他是有勇气的。一个人被给予的（可能性的）力量完全是辩证性的，对处于可能性当中的自我的真实理解的唯一真实的表达是说，他恰恰有力量毁灭自身，因为尽管他比整个世界都强大，但他却强不过自身。（300）只有首先了解了这一点，我敢说我们才会为宗教制造空间，并且也才会为基督教制造空间；因为对软弱无力的最严重的表达就是罪。只有这样，基督教才是绝对的宗教，因为它把人理解为罪人；因为没有哪种差别能够以此方式承认人与上帝的差别。（301）

210

今天，当斯邦带着他的泰然自若和甜言蜜语之类的东西走上讲经台的时候，他的手势动作幅度很大，有位女仆就坐在讲经台下方。（302）之前她非常平静地唱着赞美诗，但布道一开始，她就开始哭泣。一般来说因斯邦而哭泣是很困难的，尤其在布道开始时哭泣绝无可能，因此我得出结论，那女仆来教堂就是为了哭泣。（303）这是令人颤栗的一幕：讲经台上是装腔作势的神态和大幅度的手势动作；就在讲经台下，他所讲的女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或者只是偶尔捕捉到一个字，如果她没有把神的殿视为祷告的殿，至少也是视为哭泣的殿，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她自上次到此以来所受的侮辱统统痛快地哭出来。（304）真的应该明确要求所有的仆人都在星期日外出，并且在星期日上午去教堂。（305）——在我看来，女仆是所有人当中最可爱的一类，在教堂和腓特烈斯贝公园都是。（306）

211

我们这个时代的概念是多么混淆啊！这一点在牧师的布道词中表现得尤其清楚。牧师们很博学，总在讲整个世界历史，然后或许在结尾的时候讲一点个体的独特性。（307）且看他们的那些范畴！我听过一位牧师的布道，讲的是福音书所记载的耶稣升天。（308）他想要强调其中的历史性，历史上发生的事件；而且形成了一个美好的高潮；也就是说，使徒们不仅以信仰之眼看到了（这一点做到了，并且当然是为迷信的效果之故，结果它并没有成为某种非同寻常之事），而且还用肉眼看到了（极度感性的手势动作）。他拍打讲经台，结果会众至少可以听到它（即拍打声），而且公众的确信服了。这是何等无穷无尽的胡说八道啊！他的高潮是反向形成的，其间思想冲着他哈哈大笑，因为他的演说不是在上升，而是在下降（从高向低），于是他增加他的手势动作，从低向高。诗句当中的停顿可能落在错误的地方，它会扰乱思想，这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这样的矛盾——什么样的滑稽这里没有啊！唉，唉，但是人们很少关心精神性的东西，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

212

看起来人类言说不是为了掩盖思想（泰拉兰德，在他之前有《夜思》中的扬），而是为了掩盖，他们根本没有思想。（309）

213

理智拒绝幻想和情感所触及的一切。对于理智而言，这一点相当正确；但是情感和幻想同样有权对理智做同样的事。或者，难道情感和幻想不像理智那样本质性地隶属于人吗？或者，难道理智或许首先自己宣称要去证明它是最高的？它想说服谁呢，它自己吗？当然不必。幻想，情感？理智做不到。因此，排他性地相信理智就跟排他性地相信情感和幻想一样，都是极大的武断。这里的真理就在于，降伏理智，宣布放弃理智以便企及真理；因为理智跟情感和幻想一样自私且具有欺骗性。（310）

214

下次我要自称是皮埃尔·拉米，并且把他遭到谴责的历史信息引为格言：他用哲学的雄辩对抗教规。（参《雅各比全集》第4卷，第1 部分，“序言”）（311）

215

尼哥底母的确夜间来访，但却并未在黎明时离去。（312）在夜晚寻找真理，就像是在死人当中寻找复活者一样。（313）

216

任务并非如人类的愚蠢所认为的，要向人类证明基督教的正确性；而是要面向基督教证明自身。（314）

217

情境：

有个男子站在浮桥上，借助望远镜发现水中有东西在动，直到他看清了，他所看到的是水底一个小动物的影子，它待在水面，快要淹死了。首先，他尽可能地弯身下去，想用一根棍子解救它；但是水流使之不可能。于是他脱了衣服，涉水过去，一只手拿着望远镜以便双眼盯着它，因为海水的运动扰乱了景物的平静，——最终解救了它。这件事聚集了各色人物前来观看；警察来了，拘捕了他，因为他在禁止下水的地方下了水。（315）他把小动物拿出来，它看起来就像花大姐那样小，他展示之并解释说，他冒着生命危险下水为了解救它，——所有人都笑话他，警察给他开了罚单！

这里的错误不在于人们无法理解他的同情心（因为这根本不是问题），而在于人们无法洞悉，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竟能借幻想的力量之类的东西绝对地占据一个人的心思。

218

虔敬的自然出发点是惊异。（316）但是，一旦惊异缺乏反思，它就会任人处置，并且想出荒谬可笑之事。假如基督教没有把异教视为罪；假如神性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那么神圣，结果人们无法不受诱惑而愿意把荒谬的滥用和错误作为滑稽处理的对象，那么这一点肯定早已发生了。不过，这一点并未发生的事实或许显示出，嘲弄宗教的人在通常意义上有多蠢，他们甚至缺乏足够的精神以把握任务。一个异教的德国人走进大森林，当阳光欺骗性地照射在一根木桩上，结果它看起来像一个巨人，或者当苍白的月光仿佛激活了这样一个形象的时候，——这时，他相信，这就是上帝。（317）对于在浪漫主义环境下对喜剧性做审美感性的把握而言这是充分的优势，——但现在喜剧性来了：这个就是上帝。如果这人再往森林深处多走一会，并且看到了一棵更大的树，这棵树以类似的方式使他感到惊异，——那么，这就是上帝。

一旦反思介入，惊异就会被净化；但这时，理智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它跟迷信一样愚蠢，认为反思应该把惊异带走。不！反思带走的只是人类自己的发明，对此迷信甚至并不知晓，——但是如此一来，人类恰恰立于正确的决断之处，那里是绝对的惊异与真正的神性相呼应之处，后者是理智不曾想过的。这里才是信仰开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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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因此，这也是喜剧性的（反讽的任务），即当人们说一位国王把基督教“引进”他的王国的时候，就像人们引进了品种优良的羊一样。（318）基督教恰恰是唯一不能被引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