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祈祷者在祈祷之中斗争——并且因为上帝战胜——而战胜

    谁会想要去进入搏斗,如果他不具备“战胜”之希望,但是谁会不是高兴地进入这搏斗,如果他对胜利是确定的?那么,激发那搏斗者吧,我的听者,把他唤入战斗,尽可能地为他在战斗中创造有利的条件,让胜利之期待成为一种确定吧。对他说,他是最强大的,但是看,胜利仍是不确定的,只要它尚未被赢得!对他说,那些强有力者是他的朋友,随时准备要帮助,但是看,胜利却仍并非因此而已被赢得!对他说,对抗者是如此虚弱,乃至这战斗只是做做样子的,但是看,只要胜利尚未被赢得,那最确定的胜利也仍还是可疑的!因此,难道这胜利永远都不是确定的,只要它尚未被赢得,因此,难道这战斗者在战斗中总是带着一定的怀疑?绝非如此,有一种战斗条件能够去除所有怀疑,因此,有一种战斗条件使得战斗者真正喜悦而无畏;并且,这就是这条件:在他失败的时候,这时,他就胜利了。难道思想,不管它思考多久,还能够想得出比这“失败就是一场胜利”更大的胜利之确定性吗?如果一个人想要召集人众并且说:“我确实邀请你们来战斗,但胜利是确定的。”那么在这时会出现怎样拥挤的人群想要参与去战斗,或者更确切地说,想要参与去胜利啊;如果他补充说:“胜利是如此确定,乃至失败就是一场胜利,而‘被战胜’就是‘成为战胜者’。”如果只有一个人将获得这样的机会,那么这又会被激发出怎样的妒忌啊;如果他为了抚慰和满足这许多人的心而说:“每一个人都能够参与,没有人被排斥在外。”那么,在这种喜悦的欢欣之中,整个人群在这时会怎样充满期待地围绕着他!但是,如果讲演者想要再稍稍更确切地解释,对那些斗志昂扬的人们的问题——“地点和战场到底在哪里,有怎样的战火辉煌的环境”,他回答说:战场是在每个人的内心之中,因此最好是每个人各自回家,这样战斗就可以开始。这时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单个的人会这么做,人众几乎都不会听从他的劝告相互分手,而是以另一种眼神看着他,继续站在那里作为一堆好奇的人堆:一个痴愚者在这人堆中通过自己的讲演来为大家提供笑料。这时,如果他进一步对“战斗由什么构成?”这个问题作答说,其构成是“祈祷”;那么,这时人们无需再进一步用见证人来反对他1,因为“祈祷”恰恰就是“战斗”的对立面,“祈祷”是一种怯懦而沮丧的作为,是女人和小孩子做的事情,而战斗则是男人的喜好。如果他对“胜利由什么构成?”这问题回答说,其构成是:去认识到你已失败;那么,这时甚至那不太喜欢笑的人也忍不住要微笑,并且带着一丝微笑继续听这说话的人补充说:使用“失败”这个词是对的,这不是一个比喻的表达,而是完完全全地标识性的,标识着人的语言和人的意念就一次失败和一次挫折所理解的东西,相反“胜利”则必须在一种高贵的,并且在这样一种程度上是比喻的意义上被理解。在人众笑得厌倦了之后,这时,他们的发言人就会以傲慢而不乏机智的表述来终结这整个事件:他有着恰恰相反的看法,他希望自己最好是在根本意义上的战胜者,而在比喻意义上失败。

    我的听者,这一讲演不就是生活之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写照吗?一句随便说出的话聚集起一大堆人,轻易获得的胜利令他们振奋,但更深入的解释则把他们吓走,如果这价格会是它相对于“那至高的”所应是的价格,那么讥嘲就会给出撤退的信号,并且为撤退给出“赢得一场胜利”的表象;因为,难道不是这样吗:讥嘲总是要讨价还价以划算的交易来赢得“那至高的”?!然而,如果有人想要认为,那至高的和最神圣的东西的价格,就像现世物品的价格,要通过一个偶然事件、通过国内市场中货物短缺或者过剩的状况来决定,那么,这想法则是多么可鄙;相反,如果有人考虑到,事情并非如此,那自欺欺人地以为是以极低的价格购得了“那至高的”的人只是出于一种误解,因为这价格从来就是不变的,那么,这样的考虑则又是多么具有陶冶性啊。如果一个人想着,在你所购买的东西就是“那至高的”的时候,任何价格都不嫌高,那么这样的想法会让这个人的灵魂变得怎样地智慧、欣慰而果断啊!就是说,固然人们这样说是对的,“黄金也会被人以过于贵的价格买下”2,但是,一个人是无法以太贵的价格买下“那至高的”的;如果他以太贵的价钱买下,那么他就没有买下“那至高的”!因此,这样的事情是美丽而崇高的,如果你在福音书的故事中或者在生活中遇上一个人,他不在市场上讨价还价(在市场上,通常最聪明的人算计着行情在今天高价买下那最痴愚的人借助于偶然在明天会很便宜地买下的东西),不,一个果断的、明白了什么是“那至高的”的人,他也会愿意为买下“那至高的”而付出一切3;多么赏心悦目而有益身心,看他带着永恒持守的决定所具的不可侵犯之美,平静而严肃地站在那里:他收集好自己的拥有物,他在这些财物之外又加上每一个世俗的愿望,每一种被我们称作“人对生活的要求”的东西,他将所有这一切都摒弃掉,——这是他给出的价;如果你明天看见他,——毫无改变地重复自己不变的价格;如果世界用上了自己的全部狡智、全部恭维和全部恐怖,——他却仍然坚持自己的价格,只要他能够成功地买下“那至高的”。感性的人不愿明白什么是“那至高的”4,不愿明白什么是“一场美好的仗”5,胜利和失败意味了什么,不愿意,因为,赞美上帝,那最贫困和最简单的在贫困学校接受最初浅的教育的孩子6,他很明白地知道这个;唉,是啊,如果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的成年去完成他在童年时代曾知道过的东西、他在少年时代曾写作文论述过的东西,哪怕只是这些东西中的一半,那么,他就是在罕见的程度上的伟大而出色的人了。但是,感性的人的自爱太麻木不仁,因而不会愿意去被“那至高的”攫住;尽管有人会认为,得体的讲演能够使得感性的人有可能明白,什么是“那至高的”,有人会认为,虔信的欺骗7能够把他骗进“那至高的”之中,或者爱心的计谋能够把他引到“那至高的”的手中,然而,在他那里,“那至高的”会被扭曲,它在他手中会成为恰恰相反的东西。事情是如此并且继续会是如此:美德是至高的聪睿;同样这也是很确定的:感性的人很愿意是聪明的并且追求聪睿;但是,尽管现在有人想要为了赢得他而论述这一点,这人也仍无法将他赢入美德,因为,如果要让他进入美德的话,那么,感性的人对聪睿的观念就首先必须被完全改变掉。确实,和解之心是最沉重的报复,确实,就像一个古老的智者所说的,对侮辱的最重惩罚是忘却它们;但是,如果那一心要报复的人像一头狼一样地隐藏在“和解之心”的外衣之下8,那么,这会成为怎样的困惑、多么恶劣的僭妄啊?或者,他会不会因此就更进一步趋向和解之心的美德呢?我们可以相信,“那善的”会有其酬报9,但是,如果那“图报的”感性的人为图报而行善,那么,他是不是会在什么时候去这样实践呢?毋庸置疑,履行一个人的义务,这一向就是生命之中最确定的事情10;但是,义务有时候会要求牺牲生命,在这时,它也还会是最确定的事情吗?不,灵魂必须放弃所有算计、所有聪睿和几率统计来作出一个决定,它必须因为“那善的”是“那善的”而想要“那善的”,而在这时,它无疑将会感觉到,这行善是有酬报的,它必须因为这义务是义务而驻留在这义务之中,而在这时,它无疑将会感觉到这之中的安全;它必须因心灵的无情催促而想要与自己的对头和解11,这时,和解之漂亮仗也将为他赢得那被征服者的奉献之心。

    以上所述,也同样适用于对于这一讲演的主题——“那在祈祷之中正确地斗争的人,他怎么通过失败而取胜”的理解。如果一个人不想要作出一个决定性的决定12,如果他想要欺骗上帝而得免于心灵的冒险(在这样的冒险之中,一个人敢于闯到那看不见任何聪睿和几率可能的地方,甚至出离理智,或者,至少是出离自己世俗的思维方式),如果他不是马上迈出一步就开始,而似乎是想要在私下去知道一些什么,去使得那无限的确定性变成一种有限的确定性,那么,这讲演就不会对他有任何好处。有一种错乱13,它想要在播种之前就收获;有一种怯懦,它想要在开始之前具备确定性;有一种极度敏感,它言辞盈溢地不断躲避着不去行动;如果一个人三心二意巧舌如簧地想要欺骗上帝,使之陷于几率性,而不愿意去理解那在几率意义上绝无可能的事情14,——“一个人为了赢得一切必须失去一切”15,这又有什么用?他必须非常诚实地去理解这事情,因而在最决定性的瞬间、在历险之颤栗贯穿他的灵魂的时候,他不会又忍不住要用“他尚未完全决定而只是想要先尝试一下”的解释来帮自己作辩解;然而,如果他不愿这样去诚实地理解这事情,那么说这一切都没有用。16因此,所有讲演,关于“祈祷者与上帝的斗争”,关于“真正的失败”(因为,如果毁灭之痛不被真正地承受,那么这承受苦难的人就是尚未真正到达那应有的深度,他的尖叫就不是危险中的尖叫,而看见危险时的尖叫)以及关于比喻性的胜利,都不能够有意图去说服什么人或者把这关系转换成一种世俗的计算作业,并且把上帝对这冒险者的恩赐兑成给胆小鬼的现世的零钱散币。这在事实上对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用处,哪怕讲演者有着这方面的能力,哪怕讲演者通过雄辩的艺术去令这个人在半个小时的决定之中坐立不安,借助于信念的炽烈在他心中点燃火焰,这样,这个人在一瞬间的善的意图之中有很大的热情,但却不能够在讲演者沉默了之后仍持守一个决定或者仍怀有一个意图。即使是一个天使用天使的话语来描述祷词的有益效用17,这对感性的人也没有什么用,因为这感性的人既不愿明白18也不想去关心祈祷所益助的事情。即使那感性的人很愿意听见“有益用的”这个词,并且天使使用了这个词,但是如果他们在一切方面都完全不同,甚至在对这个词的使用上都无法达成一致,那么这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讲演仍会获得其意义,然而对这意义进行沉思,则又是摇摆而可疑的事情;因此,我们最好是把这讲演看成一种冒险行为。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令另一个人明白那在现世的意义上是对他有好处的事情,并且后者根据前者所说去做了,那么我们就可以说,前者影响了后者。相反,如果一个人试图使得另一个人能够明白他的永恒福祉,那么他就不是直接以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了;因为依据于这第一个人的讲演,那另一个人尚不能够把握“那永恒的”。而反过来,如果他19作出永恒的决定,并且是在“那永恒的”之中作出这决定,那么他就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情,也不欠这讲演者任何事情20。就是说,一个永恒决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予另一个人或者从另一个人那里剥夺去的,也不是这一个人能够欠那另一个人的21。如果有人要反对说,在你没有这种几率性去赢得其他人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沉默,那么,他只是通过这反对展示出,他(在“他的生活很有可能是在几率性之中繁荣而滋润”并且“他的事业在为几率性服务之中有着进展”的同时)从来就不曾冒过险,因而也不曾在任何时候有过或者给予过自己机会去考虑:几率性是欺骗,“去冒险”才是真相,这真相为人的生命与人类之境况给出本质和意义;“去冒险”是热情的渊源,而几率性则恰恰相反,是热情的天敌,是幻觉,感性的人借助于这幻觉来拖延时间、拒斥永恒,他借助于这幻觉来欺骗上帝、欺骗自己和欺骗同时代的人,——在上帝那里蒙混掉荣誉,在自己这里蒙混掉毁灭之拯救,而在同时代的人这里蒙混掉境况之平等。

    因此,这讲演将要在这样一种想法之中寻求去把握那陶冶性的东西:真正的祈祷者在祈祷之中斗争——并且因为上帝战胜——而战胜。

    在祈祷之中斗争,多么矛盾的说法啊!一个表述要多么强有力,才能够把两种如此相互冲突的想法捆绑在一起啊!在每一场斗争之中,事先都确定好斗争的武器22;如果斗争的武器以这样一种方式确定下来是祈祷,那么这斗争看来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知道,祈祷不是一种战争的武器,而恰恰相反是对和平的无声追求,祈祷不属于那攻击别人的人、不属于那捍卫自己的人,它属于那屈从的人。如果说,按照每一场斗争中的惯例,斗争者之间的距离要在事先被确定出,那么,这斗争看来就又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不祈祷的时候,上帝是在天上,而人在地上23,因而距离太大;但是在祈祷的时候,他们相互间又太近,这时就没有什么可在斗争场地中被展示出的中间区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完全投入在自己的祈祷之中,那么,他不是在斗争;但是如果他根本不投入,那么他就不是在祈祷,哪怕他是日日夜夜跪伏着祷告。这里的情形就像是一个维持着与一个遥远的朋友的关系的人的情形,如果他不去留意正确地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姓名,那么,这就使得信件的定性无法被达成,这信件就无法被送达,不管他写多少信都没有用;同样,祈祷者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留意,祈祷的形式必须是正确的,必须是那内在的人所具的奉献之心,因为,否则的话他就不是在对着上帝祈祷;这一点是祈祷者必须非常准确地去留意做的,因为在这里,相对于人心了知者24,任何幻觉欺骗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说王公们逃避到乡间的孤独之中是为了逃避开那些不思时宜或者没有理智的请愿人众,那么,上帝在天上就有着更好的保障,尽管他仍不断是每一个人的最亲近者,他有着更好的保障,因为,任何不具备恰当形式的祷告(这恰当的形式是在人的内在之中),根本就不会到达他的耳边,尽管上帝距人近得足以听见最轻微的叹息,这祷告也与他无关,因为它不是向他作的祷告。即使这样的祷告拼命挤到了前面,即使它在世界之中听起来很响亮,但是,没有任何生命物知道这讲演应当与什么人有关,更不用说,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的听者,要让一个天使降临来将它呈送到上帝面前25,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天使马上会在形式上看出,它不是要被发送给上帝的。看,因此,“祈祷成为针对上帝的武器”似乎是如此不可能,因为,只有恰当的祷告会达到他,而不恰当的祷告则是他根本听不见的,而“这样地祈祷的人要能够攻击他或者去伤害他或者去让他委屈”则就更是远远不可能的事情了。针对某个人,一个人能够借助于自己的祈求来使之委屈,这样,介于人和人,这祈祷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也许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是的,人们警告强者,让他不要对弱者滥用自己的权力,但人们也警告弱者,让他不要对强者滥用祈求之权力;因为,一个人怯懦而狡猾地在一个不恰当的地方进行祈求,祈求让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在祈求之虚弱中将自己投掷进向人哀乞的悲惨之中以便去碾碎另一个人,这种做法能够造成的冤屈是惊人的,相比之下,也许那滥用自己的权柄的暴君、那滥用自己的聪睿的骗子,也从来就不曾在这样一种程度上为人带来惊天动地的冤屈。但是,相对于上帝的情形就不是如此;在其至福之中,他无需面对那对于祈祷、对于哭叫和泪水的最可恕的和最卑鄙的滥用。

    但是,如果我们说,祈祷之斗争在某种状态之中发生,那么这状态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如果那祷告者在祈祷之中与上帝斗争,因而他就是在同时既保留了与上帝的深刻而真挚的奉献之关系——因为他祈祷,又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上帝分离开——这样他们可以斗争,那么,这祷告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祷告者呢?如果我们观察小孩子,那么,每个人无疑就都会倾向于去赞美他的简单而虔诚的祈祷,因为这小孩子在精神上贫乏,因此他看见上帝26,他的祷告永远也不会与上帝发生斗争。那小孩子的幸福就在这之中,但在这之中也有着那对于一种后来的思考而言的“在孩子对上帝的虔诚奉献之中模棱两可的东西”。那小孩子,如果他本来就是遵照主的训诫得到了教养27,他向上帝祈求“那善的”,为“那善的”而感谢上帝;那么,他所祈求的是哪一种善,他为哪一种善而感谢上帝?这是那根据小孩子的观念而想象出的善。在小孩子在圣诞节得到玩具的时候,他就感谢上帝,正如他所得到的训诫要求的;如果一个小孩子在一年的这一时刻没有因成人的教导而去完全确信上帝的善,而同时他的父母的生活条件本来是有助于让他们的性情偏向于上帝和这孩子的,那么这小孩子必定就会是一个特别的小孩子。小孩子所祈求的,他为之而说感谢的,所有这种善的情形就是如此。在另一方面,小孩子并不把痛苦的事情、悲伤的事情、不舒服的事情(而小孩子的心性其实几乎只区分“舒服的事情”和“不舒服的事情”)归咎于上帝。于是,又有什么奇怪的,小孩子会这样觉得:上帝就是善本身!不舒服的事情则被以另一种方式来得以解释,最通常的是借助于那关于各种“邪恶的人”或者关于一个“只会伤害人的坏人”的观念。如果小孩子看见母亲伤心,他绝不会想到要把这伤心归咎给上帝作为原因,或者觉得应当是有一种伤心之模棱两可,根据这模棱两可,伤心可以来自上帝,恰恰是为了把人拉向上帝。相反小孩子马上就想到那些邪恶的人。如果孩子丧失父亲,他看见母亲的痛苦,这时,他其实并没有关于“死亡会是怎样的”的观念;这小孩子被从这样的场景之中带走,尽管他在这种严肃、这种在整个环境之中弥漫开的悲哀阴影之中有所留意;但是这小孩子也还得到一件新衣服,有时候他对这衣服感觉如此满意,以至于母亲自己,尽管仍在流泪,也禁不住因此微笑,这样一来,小孩子对死亡的看法就又被引入困惑。现在,如果母亲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不忘对孩子的关怀,对他解释说父亲是在天上在上帝那里,于是这小孩子马上就与上帝和解了,并且一如既往,在这里也得到祝福;因为这解释固然在一开始也许是母爱为小孩子定制的构想,然而它也渐渐地无声无息并且隐蔽地让这母亲满意,并且对这悲伤的寡妇而言变成一种解释。孩子跳起来越过“死亡”这麻烦。父亲曾在大地之上,那时曾是多么美好,因为父亲的父爱完全与孩子的观念一致;现在父亲则是在天上,并且在上帝那里过得很好。但是,这变化是怎么发生的,小孩子则不会真正去专注考虑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想到要去把死亡看成是来自上帝。因此,在赞美孩子心中的虔敬时,我们总是应当稍稍谨慎。那值得赞美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想要、都会试图珍藏到临死之日的东西,是孩子的真挚内心;因为,每次他想到上帝,上帝对于他确实都是活生生地在场的。相反,在另一种意义上,小孩子的关于上帝的观念则并不是真的很虔敬。

    一旦各种对立的想法要被放在一起思考,比如说,在悲伤的妻子不得不把亲人的去世与自己的悲伤归咎于上帝的时候,在她要想出一个与那母亲马上能够为孩子给出的说法不同的解释时,麻烦就开始了。这麻烦要在一个稍晚的年龄时期才出现,在孩子到了这样一个年龄的时候,一方面,那关于“那令人喜乐的”、关于“那可欲求的”、关于善和恶的观念很明确地得到了发展,另一方面,“一切最终都必须归因于上帝,如果一个上帝和一种敬神的生命观是存在的话”这一观念也明确地得到了发展。在这里,如果那孩提的东西又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重新归返,那么在这时,我们将之称作是“孩子气的东西”,并且不只是满足于它的内在真挚性,因为我们要求这内在真挚必须处于与一种“更大程度上的成熟”的关系之中。因为,如果一个成年人除了知道区分舒服的事情和不舒服的事情之外没有任何更严肃的关于生活的观念、除了胆敢去思维匮乏地把这同样的理解简直就是强加给上帝之外(在这种理解之中他们可以在“上帝给予而他感谢”这一点上达成一致)没有任何更神圣的关于上帝的观念,那么,又有谁会去称赞这样一个成年人的虔敬呢?一个这样的可怜虫确实是不会在祈祷之中斗争;如果一切都如愿,那么他就感谢,如果事情与他的愿望相悖,那么他就放弃祈祷,因为他完全缺乏思想的这种真正的真挚内在:事情必须按上帝希望这事情被理解的方式来被理解,一切都应当归因于上帝。然而,这种真挚内在却无法马上穿透外在的东西,——这外在的东西与感性的人的各种观念与概念达成协议,使得斗争变得不可能;因为认识上帝比认识一个人还要更难,我们无法那么容易地通过“根据外在的东西来认识上帝”来令自己驻留在一种幻觉之中,因为上帝只是灵29。如果一个人放弃那种思想之真挚内在,那么他就不再能够在祈祷之中进入斗争。他的斗争是完全另一种斗争,我们不敢许诺说他的斗争会有如此荣耀的结果,不管他现在是达到了“想要违抗上帝”的程度,是的,达到了对抗的极端,到了“想要拒绝上帝并因此简直就是要消灭上帝”的程度,还是他有足够的孩子气以至于想要把上帝引入尴尬,这样,在事情已经太迟或者在事情发生了之后,他想要令上帝为此而后悔。就是说,正如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没有去设想一个上帝的存在”的人,倒是有许多“没有想要让这一想法对自己有什么影响”的人,同样,其他人则是用一种不怎么直接的方式来证明他们还是不能没有上帝的,即使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哪怕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通过“上帝不能没有他们”的想象来自命不凡并且妄自尊大,他们也要这么做;就像一个被纵容娇宠惯的孩子想要摆脱开父亲但却又摆脱不开那种滋养其自身虚荣心的想法——“这必定会使得父亲难过”。

    斗争者是何其之多啊;在一场斗争之中,祈祷者与上帝一同考验自己(因为那“与上帝作对地”考验自己的人不是在祈祷之中斗争),这斗争是多么不同啊;通过祈祷的特别性质,斗争者试图战胜上帝,祈祷的这一手段是多么不同啊!因为这斗争者的内心倾向就是如此,这是他的意向:这斗争必须有胜利果实,它必须获得一个荣耀的结局;如果有人想要劝他镇定说,“上帝是不变者30,上帝不仅仅远住天国,而且在其不变性之中距离每个人更远”,那么,这斗争者肯定会因为这样的一种说法而心生反感。因为,正如在说及一个人的时候,最坏的说法就是说他是一个“非人”,同样,在说及上帝的时候,最坏和最令人反感的亵渎就是说上帝是非人性的,不管现在这样的说法会让人觉得那么漂亮,还是会让人觉得那么有个性。不,他向之祈祷的这上帝是人性的,有着人性地去感觉的心,有着听得见一个人的抱怨的耳朵;尽管他不会满足所有愿望,可是他还是靠近着并且让自己因斗争者的尖叫31、因他谦卑的欲求、(在他被遗弃如同坐监的时候)因他的悲惨、(在他在希望之中预期着希望之实现的时候)因他对希望之实现的急切欣喜而被感动;是的,这上帝让自己(在斗争者要死于沮丧的时候)因斗争者的哀恸、(在他沉陷进剧变之漩涡的时候)因他的叫喊、因他在所有时刻所许下的感恩而被感动;他让自己被感动,如果不是在更早的时候,也会是在最后的叹息之间,这时,在人之常情上说似乎已经是太迟了。于是就斗争起来。一个人为“自己的那一份没有出现的美好事物”而祈祷着地搏斗;一个人为诱人的荣誉而搏斗;一个人为他想要为自己所爱的人创造的幸福而搏斗,另一个人则为那要为他在他的爱人那边绽放的幸福而搏斗;一个人与他所逃离的往昔之恐怖对抗着,祈祷着地搏斗,另一个人与他所注目窥入的将来之恐怖对抗着,祈祷着地搏斗;一个人与隐藏在偏僻的孤独之中的颤栗搏斗,另一个人与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危险搏斗;一个人为愿望之实现而搏斗,另一个人则针对那已经实现的愿望——因为它是一种匆忙的轻率——而搏斗;一个人竭尽全力地努力,尽管他同时祷告着,另一个人在祈祷之中期待着一切,尽管他同时还是劳作着;一个人想着愿望之实现与劳作的关系,另一个人想着错误关系。唉,尽管在这国家里有着和平,尽管有着健康与富足,唉,即使是在太阳明媚温暖地微笑的时候,也仍有着如此多斗争,唉,即使是在夜晚,天穹静默,星空无云,大地安息,也仍有着如此多斗争!但是,为什么而斗争呢?它是为“上帝是善”而作的斗争吗?不,绝不。它是为“上帝是爱”32而作的斗争吗?不,绝不。不,这斗争是为了让自己在上帝面前变得可以理解、为了真正向他解释那对于祈祷者是有益的事情、为了真正将之印入他的心中、为了真正赢得他对愿望的肯首。这斗争对上帝是善意的;因为它是为了真正能够靠上帝而变得喜乐33、真正能够感谢他、真正能够见证他的荣耀、真正能够确定在天上有着全部的慈父之爱34、真正能够爱他——如同人们在提及“那至高的”时所说:“如一个人爱上帝那样地深爱”。斗争者对上帝是真诚的,因为这一见证是他敢于给予他自己的:他不是一个孩子,不分裂自己的灵魂,所以他不会一忽儿想要这个一忽儿想要那个,所以他不会在“愿望之实现”来临的时候思维匮乏地忘记了这愿望,不,愿望只有这唯一的一个;他敢于给予他自己这见证:他竭尽自己的全部理智以求变得有足够的深谋远虑来窥见对“愿望之实现”的最微渺的暗示,他绷紧自己的每一根思绪来以咒语召唤最微不足道的事件,查看它是不是会在自身之中隐藏了什么,他以感谢来向每一道暗示表示欢迎,并且请求它留在他这里。他的祈祷也不是什么骗人的诡计,对于他来说,这祈祷不是最后的逃避手段,因为,进行祷告是他所喜欢的,他不想要停下;如果他发现自己以这样一种方式变得半温不热35并且脱离了上帝,那么他的后悔不会迟缓,并且他马上又会重新在祈祷之中斗争。

    斗争就是如此;难道它不是如此,我的听者,或者难道它不曾是如此?那脱离并且放弃祈祷的人,关于他和他的斗争,我们不谈。但是现在我们看,斗争的结果!然而,这问的人是谁?是一个好奇的人,他也愿意听这个故事?我们没有他想要的答案。如果这是一个经受了考验的人,那么,他当然自己就知道,甚至比讲演者更清楚地知道,并且我们很愿意接受他的指导。然而,让那斗争者问吧,因为那斗争的人当然是第一个轮到“去问结果”的人。也许他最希望的是,能够有一种经验来担保事情是如此:祈祷是就像是上帝所要的价钱,但是通过这个价格,那祈祷者在最终也获得他所想要的东西。难道这经验能帮得上他,说到底,难道这经验能够帮得上任何人(当然,除了那自己积累出这经验、因而也就是没有得助于这经验的人)?也许他想要的是,我们会谈及一种对愿望的奇迹般的实现,就像很久以前曾有一次发生的那样:婚宴上的客人得到美酒的意外盈余36,盲人获得视力37,瘫子获得康复38,死者获得生命而母亲重新得到自己的孩子39,那个躲在坟茔之间的不幸逃亡者重新获得与人类共处的命运40。难道这会对他有好处,就像他所认为的,如果还要加上一句,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是的,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个人是幸福的,如果一个人尽管知道那些荣耀的日子已经过去但却能够为此、为那些荣耀的日子而感到喜乐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得到了至福!但是现在,这斗争的结果,你说;这个问题不是随便地被扔出来的,这同时是既害怕又渴望去听那解释;因为,能够期待得到解释,这则总是一种安慰,“希望”敢许诺自己从解释之中得到一切,只要人们还没有听到这解释,因此人们害怕已经听到了这解释;但是解释则是安慰,因此人们渴望听到这解释。我们已经提及了结果:祈祷者在祈祷之中斗争,现在我们看见了他斗争;他取胜,因而这成了结果;但是他通过“上帝取胜”来取胜,并且他自己由此成为了那真正的祈祷者。——我的听者,你难道从来不曾与一个这样的人谈过话,他在智慧上非常优越但却对你怀着善意,甚至比你自己更多或者说更好(并且因而更多)地关心着你的福祉;如果你从不曾这样做,那么好吧,现在就设想一下,就在现在,在我想要提出这问题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或者我身上。看,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会是完全地不一致的,这智者所说的话令我觉得是一场古怪的讲演,然而我对他有这样的信心:他不想要滥用自己的优越,而是愿意听别人来说服他,并且愿意亲自来帮助我消除误解。于是我们谈到一起,并且在谈话的争执中交换了很多意见。这智者看来必定是有着综观,因为他一直保持着冷静,我倒是在没有真正感觉到事情是怎样的并且也不因此感到羞耻的情况下就会变得暴怒起来,因为这智者按理应当同意我的看法,这对于我是如此重要,乃至我在没有与他达成一致的情况下不敢坚持我的看法,——不过倒是敢去攻击他以求把他推向一致。这岂不是也会使得我发怒,因为这无疑是一种自相矛盾:想要以一种狡猾的方式通过我的能干(就仿佛我是那更强者一般)来赢得那智者对我的看法的认同,然后又是依据于对于“这是那智者的看法”的信心来让自己确信这看法的正确——因为他确实是那更强大者;因为我还是一直对他有着这信念,与他达成一致对于我来说是有着决定性的作用的。最后,在似乎是摇摇摆摆地在对话之中蹒跚了很久之后,在两个人都作了很大努力并且承受了不少艰辛之后,我一下子如此清楚地看明白了我想要说的东西,我简要地并且带着不可解说的力量提出我的看法,很确定地觉得,这必定能够让他信服。然而,看,这智者同意我是对的,并且给予我肯定。但是,既然他对我还是善意的,并且相信,我能够承受这解释,于是他就用竖起手指警告我说:你现在的看法恰恰就是我从一开始起所说,因为你在之前不能够也不愿意明白我的意思。这时,我的谦逊无疑就会在我的灵魂里醒来,于是我因我前面的行为而惭愧,但是这并没有在我这里剥夺走那种“为我所明白的真理而喜悦”的欣然之心,尽管我绝非是胜过那智者,因为我在这斗争之中只是自己被说服并且获得了力量。多么奇妙啊!然而这确实是一种幸运:我没有走上另一条道路、没有发怒、没有中断斗争、没有辱骂这智者(仿佛他因为不愿意听从我所以就是我的敌人)、没有因为他不愿认为我正确(相反他倒是更爱护我,比我自己所明白的更深切地爱护着我)而高声喊叫他的自爱。谦逊再次拯救了我:否则的话,如果我中止了斗争,并且在事后自己认识到真相,那么我就会继续把这智者视作是我的敌人,尽管我这时恰恰认识到了他所说的东西;我甚至会想要通过倔强地表示出“我现在自己明白了真理,根本不需要他,也根本不考虑到他”来羞辱他,尽管他恰恰想要帮助我,让我自己去看见这真相41,尽管他是那唯一的“原本能够通过说‘是’(从而得免于我的侮辱并获得我的感谢)来阻止我去弄明白”的人。42

    如果斗争者不放弃内在真挚,那么他的情形就是如此;内在真挚是他真正能够被说成是“在祈祷之中斗争”的前提。我的听者,不要说这是一种虔诚的幻觉,不要去诉诸于“生活之中的情形并非如此”的经验;因为,在事情仍会是如此的时候,这就是无所谓的,你只是在强制我(为了承认你是对的)去说,生活之中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就是说,因为事情会是如此:人们会变得半温不热、冷漠而无所谓43,这样,他们既不感觉到那首先的,也不感觉到那末后的44,变得健忘,这样,在他们到达终极的时候,他们不再记得,事情在起始的时候是怎样的45,变得狡猾、诡诈而厚颜,以至于去指控上帝说他不帮助他们,并且无视上帝,认为他们自己能够依靠自己——首先,这说法是一种谎言,而在最后,如果本来在这之中是会有着真相的话,那么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开上帝而了知这真相46。但是,那不放弃真挚内在的人,不是通过自己的斗争来使自己争斗出与上帝的关系,而是努力进入到上帝之中,他的情形就像前面所解说的那样,这时在上帝之中47的祈祷之真挚对于他成为首要的事情,而不是一个达到某种意图的手段。或者,难道“有什么东西被祈求”如此本质地属于祈祷,因而一个人祈求的东西越多,或者说他的言辞越是冗长,这祈祷就越真挚内在?这样一个人,他是不是一个祈祷者,是啊,真正的祈祷者,如果他说:“主,我的上帝,其实我根本不向你祈求任何东西;即使你许诺我令我的每一个愿望得以实现,在根本上我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够想得出什么东西,除了一件事:我只想祈求可以与你在一起,在这你我生活在之中的‘分隔之时间’里尽可能地靠近你,而在所有的永恒中完全与你在一起”?在祈祷者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天空的时候,那么在这时,如果他不安的眼神不断地为他带来某种对于特定悲伤的安慰、某种对于他的愿望的满足,他是不是那个祈祷者,或者说,真正的祈祷者呢;让我们看得更确切,看那让自己平静的眼神只寻找上帝的人,他,难道不是他,才是真正的祈祷者?另外还有,如果那真挚内在不被放弃,而是作为人内心之中的一道圣火,毫无改变地被保存和守护着;因为,愿望,尘世的欲求,世俗的忧虑,都是现世的东西,在通常比人死得更早,即使他没有抓住那永恒的东西,也是如此,而他又该怎么去忍受那永恒的东西!这样,愿望之火就变得越来越黯然,最后这愿望的时间就过去了,欲望之虫渐渐死灭48,欲望死绝,于是忧虑之警醒渐渐地沉睡,再也无法醒来,然而真挚内在之时间永远也不会过去。

    现在,谁得胜了呢?上帝得胜,祈祷者无法通过自己的祷告来逼迫上帝使得愿望实现。但是祈祷者其实也得胜了。或者,“得胜”是不是“一个人被认为是对的,尽管他不对”;是不是“一个人使自己的一个尘世的愿望得以满足,就仿佛它是那至高的事情、是对于‘一个人向上帝作了祷告并且正确地作了祷告’的证明,对于‘上帝是爱49而祷告者与上帝达成了相互理解’(其实正相反,这祷告者一生都对上帝有着还不清的感谢,而他通过自己的祈祷和通过自己的感谢则亲自把这上帝弄成了一个偶像)的一个证明”?

    现在,胜利者们在这胜利中的状态不同于斗争者们的,这胜利是什么样的胜利啊?上帝被改变了吗?肯定的回答看来是一种艰难的说法,然而却确是如此,他被改变了;因为现在我们恰恰能够看到:上帝是不变的50。然而这一不变性不是那种凛然的冷漠、那种致命的高傲,那种模棱两可的遥远距离,那是僵化的理智性所赞美的东西,不,恰恰相反,这一不变性是真挚而热情并且无所不在的,是一种“对一个人的关怀”的不变性,并且恰恰因此,它不会因祷告者的尖叫(就仿佛现在是“什么都完了”)、因他的怯懦(在他觉得“‘无法自助’是最舒适的”的时候)、因他虚假的伤心51(一旦对危险的忧虑过去了之后他马上却又为这伤心而后悔)被改变。

    祈祷者被改变了吗?是的,这不难看出;因为他变成了那真正的祈祷者,真正的祈祷者总是胜利,因为这是同一回事。以一种不完美的方式,他已经确信于此,因为,在他有足够的真挚内在去祷告的同时,他还确信,如果他正确地祷告,那愿望就被实现,如果他相对于那愿望正确地祷告的话,——他就是这样理解的。现在他被改变了,但是这还是真的,是的,现在这成了真的:在他正确地祈祷的时候,这时,他就得胜。在一开始,“他祈祷”就已经是对他有好处的了,且不管他的祈祷有多么不完美;就是说,让自己的灵魂专注于一个愿望,这对他是有益助的。不幸的是,通常一个人想要太多东西,让自己的灵魂随着每一丝微风起舞。但是,那祈祷的人却知道怎样作出区分,他逐渐地放弃那根据他的尘俗概念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因为他不太敢带着这些东西去面对上帝,因为他不愿意因为“总是去乞求这个那个”而丧失掉上帝的善意,相反,他在对自己的唯一愿望的欲求上做出更多强调。于是,面对上帝,他就让自己的全部灵魂集中到一个愿望之中,这一点就已经具备某种使人高贵的东西,就已经是对于“放弃一切”的准备,因为,唯独那只有着一个单一愿望的人,唯独他能够放弃一切。这样,他就准备就绪可以去在与上帝的斗争之中获得力量并且去取胜,因为真正的祈祷者在祈祷之中斗争并且因上帝战胜而战胜。

    战场上的情形是如此:如果第一排的战斗者获胜了,那么第二排的就根本不用进入战役,而只是参与庆祝。在精神的世界并非如此。如果一个人没有竭尽全力去赢得胜利,那么,这胜利固然是意味了一场胜利,但也意味了,他马上要被引入一场新的斗争以便再通过失败来得胜。现在,有多少人是在斗争着啊;在一个人的内心之中,斗争常常进行得如此隐蔽而私密,因为有形的世界不会揭示出任何事情。祈祷者在“那外在的”之中不欲求任何东西,他的愿望不去追求任何尘世的东西,他的想法并不专注于、并不担忧那许多东西,不,他平静地坐在自己的失败中,然而却并不闲着,因为他沉思着,并非无所事事,因为他默想着一种解释。因而,这斗争变得更真挚。他并没有想要向上帝解释自己的愿望,没有想要在自己的祷告之中使自己对于上帝变得可理解,绝非如此,他放弃了愿望,他承受损失,他与痛楚和解,然而他还是绝非要去作解释;他的“祈祷中的斗争”是:上帝会向他解释自己。他敢为自己给出这一见证:他不是一个认为“解释是存在的,只要他去问一下什么人”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为自己做梦去梦见这解释的少女,不,他工作。在白天,生活喧嚣着,这时他的思想工作着要去盖过这喧嚣声,在夜里,万籁俱寂,他的思想工作着,是的,甚至在软弱的瞬间,在本来是没有人能够工作的时候,他的思想仍在工作着,它在假日和工作日都工作着,然而,“他能够找到解释”的庆典之日还是没有到来。因为,已发生的事情当然必定是那最好的,与那唯一的或者所有愿望的实现相比,丧失和痛楚则是在完全另一种意义上对他来说有益的52,——“有益的”,是的,这是那座桥的名字,他要从痛楚出发过桥纵身扑向至福,唉,但这桥却不断地被切断;“有益的”,是的,这是那摆渡人的名字,他想要为自己买下摆渡人的友情53,唉,这摆渡人却沉默;“有益的”,是的,这是那黄昏的名字,他想要在黄昏与上帝相遇,唉,然而这应许却没有出现;“有益的”,是的,这是他所欲求的献身仪式(Indvielse)的名字,为了可以被接纳进那对于“上帝的苦难之秘密”的领会!或者,难道这是解释:上帝拒绝给予他理解,而只是要求信心,因此上帝只想与他有那种“在‘那不可理解的’之中的理解”;因为,那使得我们不去通过“想要使信仰成为某种别的东西”来讥嘲上帝和人类和那些经受了考验的人和英雄们和语言和后代和焦虑者们和我们自己。信仰阅读理解,只会像是在阅读谜语54,从人的角度说,它不具备解释,如果说理解,也只是在某种疯狂的意义上的理解,所以从人的角度说,它是世上所曾有过的最糟糕的生意经了。但事情也应当是如此,天上的上帝尚未进入尴尬处境,不管人类做什么,他都不甩卖;他当然是不变的,理智嘲弄那向上帝尖叫的焦虑者说,但是,看,它55的讥嘲落到它自己身上,因为,他确实是不变的,他没有成为怯懦和软弱的一个朋友,他没有随着年岁而变得虚弱以至于无法区分我的和你的并且让一切在自己面前混作一团,他仍是语言的最初发明者56和至福的唯一施主,他是不变的,尽管他不会去满足时代的各种要求!信仰的情形就是如此,它是从人的角度说最糟糕的和从人的角度说最麻烦的生意经。

    那么,安慰者57什么时候到来呢?基督回答那些悲哀的弟子(他在像训练商店学徒那样地教这些弟子去达成出色的生意经)说:在我离你们而去的时候。58他对他们是什么?他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对他们而言,他是他们唯一的不可估量的财产,他在他们那里是喜悦之日常面包,他对他们而言是至福之期待。耶稣的离开令使徒变得贫困,没有任何富人因丧失一切而变得如此贫困,没有任何恋人因失去爱人而变得如此一无所有,没有任何期待者会变得像使徒一样感到匮乏。然而基督必须离开,并且“这是对你们有益的”。59看,这是信仰的解释,从人的角度说,使徒到底明不明白,或者能不能明白这解释?然后,安慰者就会到来。哦?是的,在这事情发生的时候。但是他马上就来;因为我们也通过“哦?”这句问句来问这个问题。或者,难道这事情迅速降临于使徒60,就如同发生在亚伯拉罕身上的事情那样迅速,那时安慰用了七十年时间才来临?61哦,那知道去为悲伤者歌唱的人、知道去扶持膝盖松弛步履颤抖者的人、那知道去引导那“因为在自己周围只看见无望的悲惨世事而盲目地凝视自身者”的人,他有福了;但是,让我们丢弃掉所有漫不经心的说法吧,所有这些漫不经心的说法,想要缩减悲伤的时间,但自己却没有从悲哀之中学到“计数是什么”;所有这些漫不经心的说法,有着安慰之形态,没有安慰之力量,所有滔滔不绝的言辞,在耳中留下美声的回响,但却在那想吃之人的嘴62中有着谎言之可鄙,丢弃吧!不,安慰者不会马上到来,一个人敢对自己和别人说的唯一的东西就是:他将到来,他肯定会到来,正如上帝活着。

    然后,安慰者带着解释来临,然后他将一切都更新,脱下受难者的丧服63并且给予他一颗新的心和确定的灵64。然而,这之间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如果斗争者——尽管他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如果他欺骗了他自己,那么他的灵魂在某种视角之下要冒险去借助于人类的几率可能去尝试一种世俗的福祉,那么,在这里还有时间。这样,那错误的认识就会得到时间去侵犯那失去了一切的人,这样,忘恩负义之心就得到时间和勇气去一意孤行并藐视那“被暗示着生命危险的尖叫误导”的人,去冒险进入危险并且让自己亲身待在那尖叫者在幻觉之中以为自己所处的境地;这样,讥嘲就得到时间去通过“向那只能以自己的痛苦作为‘上帝是爱’的证据的人要求人类意义上的65证据”来进行伤害;这样,羞耻感就得到“去与伤害作伴”的良机。对于那以为失去了一切的人,还会有多少新的痛楚被预留给他,这痛楚会多么隐蔽而私密地击中他?然而,看,这一切全都有助于去得到那解释!

    为获得解释而斗争的情形就是如此,祈祷是使得这解释的情形会变得如同他所祈求的解释的情形。一个人为了不让这解释使得他自己有辜而竭尽全力地搏斗,不,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来自上帝,是为了考验、为了净化、为了试探那爱者;一个人为了让这解释向他解释他的辜而搏斗,他搏斗,为了让自由之激情看上去不会是一种欺骗,并且反过来让“辜”的鸿沟般的分隔会使得和解的至福更真挚。一个人欲求让解释将他置于与人类的关联之中,让这解释进入那“对所有人是共同的”的命运——这命运对所有的一切都意义重大;另一个人的欲求是:这解释会在与其他人的关系之外看他,这样他就能够被特别地视作是属于孤独的痛苦,不仅仅是如此,而且也被特别地视作是属于孤独的特选。斗争的情形就是如此,斗争者在祈祷之中与上帝搏斗,或者他与自己斗争并且在祈祷之中呼唤上帝来帮助自己与自己作斗争。但是,如果斗争者不放弃真挚内在,因而也就是不放弃祷告,如果他爱上帝很多66,如果他像人们渴盼那“对自己的存在而言是不可或缺的”67的人那样谦卑地渴盼上帝,炽烈地,就仿佛是渴盼那“自己因为他而成为一切”的人,如果他诚实地对待自己欠上帝的感谢与崇拜之债(这债务不断地增大,因为他还不能够真正地感谢——既然他无法真正明白),像对待一件为更好的时光而托付给他的美好事物那样地对待它,——那么,那么他就是在祈祷之中斗争。不管在这期间会发生一些什么(这甚至对于天使都是隐蔽的),不管这时刻在什么时候到来(这除了上帝之外谁也无法找到68),尽管他不再为期待之灯去购买新的油69,然而这一点很确定,那从上帝那里购买东西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因为“在事后发现这买来的东西并不怎么值钱”而被欺骗。如果我们能够这样说的话:尽管一个人偶然地以太贵的价钱买下一件不值钱的东西,然而如果他是从上帝那里买下,并且这高价的买卖是一笔在上帝面前和在对主的信托之中的诚实买卖,那么,他就没有以太贵的价钱买下,他不会为这买卖后悔,因为他所买的绝非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所付出的价钱和上帝都为此作担保。如果一个人把那“聪睿者也许马上而大多数人则在第二天会将之称作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的东西”如此当一回事,以至于失去这东西对于他就是失去一切,并且他在这种丧失的痛苦之中放弃世界以及世间事物,那么,他不会,即使是在他看出这之中的“无足轻重”的时候,他也不会后悔自己买下这东西,如果他无声的痛楚本来是要把他引入与上帝的关系的话,因为,“尖叫”、“让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变得对自己和别人重要”,都不是“从上帝这里购买”,而只是一种出自“‘声色和感性的人’的虚荣本质”的毫无结果的表述。只有在“他真正放弃一切”之中有着真相的时候,这买卖才不应令他后悔;而这可以是真相,因为,否则的话,除了那被世俗的评估者们的评估判为“失去了一切”的人之外,不会有人会放弃一切;但是“失去一切”与“放弃一切”并非是同一回事。但是,那甚至在“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的机缘中购得了上帝的信赖与友谊的人,他确实不应当后悔,相反他是应当在永恒之中感谢上帝,为了“他是一个这样的孩子,把无足轻重的事情如此当一回事,一个这样的孩子,根本不明白‘这是无足轻重的事情’”而感谢上帝。

    但是,现在,让我们看那结果!我的听者,设想一个孩子,他拿着一支石笔画着这样的一个小孩能够想到的东西,这样的一个小孩能够随意而毫无关联地涂出的东西;但是,在这孩子背后站着一个无形的艺术家在牵引着这孩子的手,于是,那即将进入混乱的画面屈从于美的规则,于是,那即将走上迷途的线条又重新被召回到美的疆域之内,——想象一下这孩子的惊奇!或者想象一下,这孩子在晚上把自己的画放到一边,但是在他睡觉的同时,一只友好的手来完成那混乱的并且是很糟糕地开始了的画面,想象一下,这孩子在早上醒来再次看见自己的画的时候,他的惊讶!一个人的情形也是如此,让我们永远都不要忘记,甚至更成熟的人也总是在自己心中保存有一些孩子的不理智,尤其如果这祈祷不是作为那本质性的东西,而是作为一种手段,要协助去达成那解释。少年人忙于考虑着自己想要在这世界里作为什么,在那些伟大的和卓越的人物之中,谁是他想要仿效的。更严肃的人丢弃掉了孩子气的东西70,他不那么关心“那外在的”,他只想进行自我教育。于是他坐在那里画着;或者,那在祈祷之中为了一个解释而与上帝斗争的人,难道他不是一个画者吗,难道这解释不是要在他与上帝之间画出一条边界线,让他在面对上帝的时候能够有着自己的样子吗?唉,但是,这里就有了差异,因为这孩子必须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帮助,要有东西被增添,但那斗争者,则是越来越多地被去除。那外在的和所有对生活的要求都被从他那里去掉了,现在,他为一种解释而斗争,但是他甚至也不为达到这解释而斗争。到最后,在他看来这就似乎是:他变成彻底的乌有。现在,这瞬间就到了。除了上帝之外,又有谁是那斗争者想要仿效的呢;然而,如果他自己是个人物或者想要成为一个人物,那么这个“人物”就足够来妨碍相像性71。只有在他自己成为了乌有的时候,只有在这时,上帝才能够映透他,这样他就与上帝相像。不管他是什么人物,他都无法表述出与上帝的相像性72,只有在他自己成为了乌有的时候,上帝才能够在他身上印刻出自己。在大海竭尽全力挣扎的时候,它恰恰不能够再现天空的样子,即使是最轻微的波动,也会使得它无法再现出清晰的图案;但是在它平静而深沉的时候,天空的图案就沉入它的乌有之中。

    现在,那战胜者是谁呢?是上帝,因为他并不给出那祈祷者所想要的解释,并且他并不是像斗争者希望得到解释那样地给出解释。但是斗争者也还是胜利了。或者说,他没有得到一种对上帝的解释(Forklaring),而是在上帝之中得以神圣化地变容(forklaret),他的这变容(Forklarelse)怎样的变容啊——再现出上帝的形象73,难道这不是一场胜利吗?

    现在,在这胜利之中战胜者们的状态不同于战斗者的状态,这胜利是什么样的胜利?上帝被改变了吗?一个肯定的回答觉得这是一种艰难的说法,然而事情却确是如此,至少那祈祷者对他74有不同的理解,并且不要求任何解释。祈祷者被改变了吗?是的,因为他对自己有了不同的理解,然而他并不停止作为祈祷者,因为他总是在感谢着。但是,那总是在感谢着的人,他是真正的祈祷者,并且,那总是在感谢着的人,必定也是不断地战胜着,否则他为什么要感谢?这一感谢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吗?当然不,总是有着理由去感谢上帝,每一个人都欠着他75的债,并且永远地欠着。唉,但是一个人在赌运气的桌上、通过投骰子、通过玩牌招来的债务,人们将之称作“荣誉之债”76的,我能够想:因为它就其本身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人们就必须给予它一个伟大的名字并且赶紧要摆脱这债务。欠上帝的债则不是这样的荣誉之债,而是相反,“欠着上帝债”是一种荣誉;不欠幸运任何东西是一种荣誉,但反过来,欠上帝一切是一种荣誉;不欠命运任何东西是一种荣誉,但反过来,欠天意一切是一种荣誉;不欠无常情绪任何东西是一种荣誉,但反过来,欠慈父之爱77一切是一种荣誉。——于是,那真正的祈祷者就这样地在祈祷之中斗争并且因上帝战胜而战胜。

    我们谈论了关于斗争。斗争在通常不是令人欣喜的;这一个战胜了,那另一个就被碾碎了,唉,有时候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战胜者和被征服者都失败了。但这一斗争是奇妙的,无疑是值得在之中经受考验的,永远都值得赞美的,因为在这里双方都战胜,比爱人间的争执被变容(forklares)而升为“得以强化了的爱情”有更大的至福。我的听者,你是不是想要说,这讲演不容易(也许那经受过考验的人会觉得,与各种痛苦相比,这讲演是贫乏而没有说服力的),——斗争本身也不容易。如果有人想要通过预期斗争的平静结局、其幸福理解来进行自欺,那么,这也不是这讲演的过错。胜利只是在一种高贵并因而是比喻的意义上的胜利,而痛楚则是根本意义上的痛楚;胜利的时刻在什么时候到来,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这个:这斗争是生死搏斗。

    注释:

    1 无需再进一步用见证人来反对他]演绎《马太福音》(26:65),之中大祭司在审讯耶稣的时候说:“他说了僭妄的话,我们何必再用见证人呢。这僭妄的话,现在你们都听见了。”

    2 黄金也会被人以过于贵的价格买下]丹麦成语。

    3 在福音书的故事中……一个果断的……人……付出一切]指向耶稣在《马太福音》(13:45—46)中的比喻:“天国又好像买卖人,寻找好珠子。遇见一颗重价的珠子,就去变卖他一切所有的,买了这颗珠子。”

    4 感性的人不愿明白什么是“那至高的”]演绎《歌林多前书》(2:14)。

    5 一场美好的仗]指向《提摩太前书》(6:12)和《提摩太后书》(4:7)。

    6 贫困学校接受最初浅的教育的孩子]贫困学校是哥本哈根贫困事物局(fattigvæsnet)所管的免费学校。在贫困学校里,孩子们所接受的课程除了读写和算术之外,还有宗教、道德、自然史和社会知识等科目。不过使用的课本一般都是比较简单的教科书。

    7 虔信的欺骗]见前面的注脚:它是“一种善意而无辜的欺骗,可能会对欺骗者有好处的欺骗”。

    8 像一头狼一样地隐藏在“和解之心”的外衣之下]演绎《马太福音》(7:15),之中耶稣说:“你们要防备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9 “那善的”会有其酬报]也许是指向《加拉太书》(6:9)“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

    10 履行一个人的义务,这一向就是生命之中最确定的事情]比较阅读《巴勒的教学书》第六章,“论在一种神圣的生平之中的信仰之果实”,亦即,“论各种义务”,§ 2:“上帝命令我们去观察的任何东西,都是我们的义务。在西乃山上所给出的律法之中,一般的义务被简要地写出,全部都在十诫之中,摩西根据上帝的命令将此十诫写上石板。”在对此的一个说明之中又有:“上帝的律法都在十诫之中,首先是为犹太人们而写下的规定;但是,它也包括了任何人在任何时刻都应当观想的这样一些义务,因为它们的意图指向是为了我们自己和别人的好处而提出的要求。”

    11 与自己的对头和解]指向《马太福音》(5:25),之中耶稣说:“你同告你的对头还在路上,就赶紧与他和息。恐怕他把你送给审判官,审判官交付衙役,你就下在监里了。”

    12 决定性的决定:一个对某人或某事物起到“决定性的(afgjørende)”作用的“决定(Beslutning)”。

    后面的名词“决定”(Beslutning)概念是指一个人所做的选择,选择让自己做什么。而前面的这个形容词“决定性的”(afgjørende)中所蕴含的“决定”的意义则是一个人对外在的人的命运或者事物的走向所作出的决定,或者一个人的命运受外来的权力所做出的决定。

    13 这个“错乱(Bagvendthed)”,在一些地方我也将之译作“逆转性”(《致死的病症》)或“颠倒”(《爱的作为》)。

    14 “那在几率意义上绝无可能的东西”(det Usandsynlige)。

    几率性,一些黑格尔著作的译者将之译作“或然性”。它与哲学中的“可能性”(Mulighed)概念是不同的,在数学中被称作“概率”,是对随机事件发生之可能性的度量。

    15 一个人为了赢得一切必须失去一切]也许是指向《马可福音》(8:35—36),之中耶稣说:“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生命”或作“灵魂”。下同)必丧掉生命。凡为我和福音丧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人就是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

    16 这里译者稍稍作了改写。原文直译是:

    有一种错乱,它想要在播种之前就收获;有一种怯懦,它想要在开始之前具备确定性;有一种极度敏感,它言辞盈溢地不断躲避着不去行动;如果一个人三心二意巧舌如簧地想要欺骗上帝,使之陷于几率性,而不愿意去理解那在几率意义上绝无可能的事情,——“一个人为了赢得一切必须失去一切”,不愿意如此诚实地去理解这事情——因而在最决定性的瞬间、在历险之颤栗贯穿他的灵魂的时候不会用“他尚未完全决定而只是想要先尝试一下”的解释来帮自己说话,那么,这又有什么用?

    17 用天使的话语来描述祷词的有益效用]指向《歌林多前书》(13:1—3):“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18 感性的人既不愿明白]演绎《歌林多前书》(2:14)。

    19 这个“他”,就是说“那另一个人”。

    20 “不欠这讲演者任何事情”,就是说,他并不是因为这讲演者才做出永恒的决定的。同样,后面所说的,“一个永恒决定……也不是这一个人能够欠那另一个人的”,也是这意思。

    21 如果一个人试图……一个人能够欠那另一个人的。]比较阅读《哲学片断》

    jf.Philosophiske Smuler i SKS 4,219f.

    22 在每一场斗争之中,事先都确定好斗争的武器]可能是指决斗。决斗者必须选择武器的类型(通常是剑或者手枪),而且决斗的地点和决斗者之间的距离都在事先约定好。有时候教会把决斗看成是上帝之审判的表达,因为上帝会站在公正的这一边。在十七和十八世纪,各地政府试图杜绝决斗。根据丹麦1866年的刑法,对决斗的处罚是监禁。

    23 在不祈祷的时候,上帝是在天上,而人在地上]指向《传道书》(5:2):“你在神面前不可冒失开口,也不可心急发言。因为神在天上,你在地下,所以你的言语要寡少。”

    24 人心了知者]比较阅读比如说《路加福音》(16:15):“耶稣对他们说,你们是在人面前自称为义的,你们的心,神却知道。因为人所尊贵的,是神看为可憎恶的。”还有《使徒行传》(1:24):“主啊,你知道万人的心”。

    25 一个天使降临来将它呈送到上帝面前]指向《多俾亚传》(12:12),之中天使辣法耳对托彼特说:“托彼特,当你和你的儿媳在祈求时,我将你们的祷辞,呈送到神圣者面前”。在后面则有(12:15):“我是辣法耳,是七天使之一,是侍立在天主跟前,呈送义人的祈祷的”。

    26 在精神上贫乏,因此他看见上帝]指向《马太福音》(5:3和8),中文圣经将“精神上贫乏”译作“虚心”:“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和“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27 遵照主的训诫得到了教养]指向《以弗所书》(6:4),之中保罗写道:“你们作父亲的,不要惹儿女的气,只要照着主的教训和警戒,养育他们。”

    28 一切归因于上帝的观念]参看《巴勒的教学书》第二章“论上帝的作为”第二段“《圣经》中关于上帝的眷顾以及对受造物的维持”,§ 4:“每一个人都应当把自己被安置的所在视作是一种来自上帝的使命安排,是为了要建立根据各种情况通过他而导致的最大和最好的益用”,然后§ 5继续:“在生活中与我们相遇的事物,不管是悲哀的还是喜悦的,都是由上帝以最佳的意图赋予我们的,所以我们总是有着对他的统管和治理感到满意的原因。”

    29 上帝只是灵]指向《约翰福音》(4:24),之中耶稣对撒玛利亚的妇人说:“神是个灵,所以拜他的,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

    这里的“灵”是在基督教的意义上译作“灵”,在哲学的意义上一般译作“精神”。

    30 上帝是不变者]比较阅读《巴勒的教学书》第一章《论上帝及其性质》第三段,§ 2:“上帝是永恒的,他既不是初始也不是终结。他是恒定地不变的,并且总是如一。”

    31 他还是靠近……斗争者的尖叫]也许是指向《诗篇》(34:18):“耶和华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和(145:18):“凡求告耶和华的,就是诚心求告他的,耶和华便与他们相近。”

    32 上帝是爱]参看《约翰一书》(4:8):“没有爱心的,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

    33 靠上帝而变得喜乐]也许是演绎《腓利比书》(3:1):“弟兄们,我还有话说,你们要靠主喜乐。”。也可比较阅读(4:4)。

    34 在天上有着全部的慈父之爱]指向《以弗所书》(3:15),之中保罗写道,他在父耶稣基督面前屈膝,“天上地上的全家,都是从他得名”。按丹麦语圣经的翻译是“天上地上的全部慈父之爱,都是从他得名”。

    35 半温不热]演绎《启示录》(3:16)之中约翰所写:“你既如温水,也不冷也不热,所以我必从我口中把你吐出去。”

    36 婚宴上的客人得到美酒的意外盈余]指向《约翰福音》(2:1—11)耶稣在迦拿的婚礼上令水变为酒的故事。

    37 盲人获得视力]耶稣在耶利加令瞎子复明(《马可福音》10:46—52),在耶路撒冷令生来眼盲的人获得视力(《约翰福音》9:1—41)。比较阅读《路加福音》(4:18)。

    38 瘫子获得康复]指向《马太福音》(9:1—8)中,耶稣在迦百农令瘫子起来行走的故事。

    39 死者获得生命而母亲重新得到自己的孩子]指向《路加福音》(7:11—16)中耶稣唤醒拿因的寡妇之子的故事。

    40 那个躲在坟茔之间的不幸逃亡者重新获得与人类共处的命运]指向《马可福音》(5:1—17)中关于耶稣从那躲在坟茔中被污鬼附身的人身上驱逐掉污鬼的故事。

    41 他恰恰想要帮助我,让我自己去看见这真相]指向苏格拉底的“助产妇式的谈话艺术”。他借助于这种谈话艺术来帮助谈话的另一方自己去得出真相。参看《哲学片断》。jf.Philosophiske Smuler i SKS 4,219ff.

    42 这时,我的谦逊无疑就会在我的灵魂里醒来……来阻止我去弄明白”的人。]这一整段关于与智者的对话类似于柏拉图的对话录《高尔吉亚》中苏格拉底与年轻人们的对话的方式。比如说,在487a-e:“我确信,如果你的看法与我心中的看法一致,那么我们终于真正地获得了真理。因为我观察到,任何人想要恰当地考察一个人的灵魂是否善良或邪恶,必须拥有三项素质,而这些素质你全部都有,这就是知识、善意和坦率。我现在认为,有许多人无法对我进行考察,那是因为他们和你不一样,有些人是聪明的,但却不愿说实话,因为他们没有善意,不像你那么关心我。而我们在场的两位客人,高尔吉亚和波卢斯,他们是聪明人,是我的朋友,但他们缺乏坦率,显得太害羞了。当他们的羞怯超过应有限度时,那么,我们此刻的进程显然是这样他们就分别当着众人的面,冒险自相矛盾,在涉及最重要的事务时也是如此。不这样做他们又能如何呢?但是你具有别人缺乏的所有这些素质。你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许多雅典人都会同意这一点,你对我抱着良好的意愿。我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呢?我会告诉你的。卡利克勒,我知道你在智慧方面与其他三个人是同伙,你、阿菲德那人提珊德尔、安德罗提翁之子安德隆、科拉吉斯的瑙昔居德,我曾经听你们讨论过学哲学应当学到什么程度。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们中间占上风的观点是,我们学哲学不能热情到最挑剔的程度,你们相互之间也建议说要警惕变得过分聪明,因为这样一来反而会不知不觉地被哲学所腐蚀。所以,当我听到你向我提出的建议时,我知道这个建议与你向你最亲密的同伴提出的建议是相同的,这样一来我就有了一个最充分的证据,表明你确实对我心存善意。再说,你自己的陈述和你刚才的讲话都表明你非常坦率,没有任何害羞、忸的。如果在我们的讨论中,你我在某个问题上意见一致,那么这个问题就已经被你我恰当地作了证明,不再需要其他试金石的考验。你决不会由于缺乏智慧或不节制而赞同我的看法,也不会出于某种欺骗的意向而赞同我的意见。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是你自己宣布的。因此,你我之间所达到的任何一致都是真理的顶峰。”(我在这里引用《柏拉图全集》第1卷第372—373页中的文字。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43 变得半温不热、冷漠而无所谓]演绎《启示录》(3:16)之中约翰所写:“你既如温水,也不冷也不热,所以我必从我口中把你吐出去。”

    44 那首先的……那末后的]也许是在演绎《启示录》(1:17),之中那好像人子者对约翰说:“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

    45 事情在起始的时候是怎样的]指向《约翰福音》(1:1):“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还有《创世记》(1:1):“起初神创造天地。”

    46 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开上帝而了知这真相]对比《哲学片断》中的说法:“老师则是给出前提和给出真相的神”。

    jf.Philosophiske Smuler iSKS 4,224:“Læreren er da Guden,der giver Betingelsen og giver Sandheden.”

    47 “在上帝之中”,亦即,在对上帝的信、对上帝的依托之中。

    48 欲望之虫渐渐死灭]演绎《马可福音》(9:44、46、48)。“在那里虫是不死的”。

    49 上帝是爱]参看《约翰一书》(4:7—8)和(4:16)。

    50 上帝是不变的]比较阅读《巴勒的教学书》第一章《论上帝及其性质》第三段,§ 2:“上帝是永恒的,他既不是初始也不是终结。他是恒定地不变的,并且总是如一。”

    51 伤心]《诗篇》(34:18)中有:“耶和华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

    52 有益的]参看《巴勒的教学书》。第一章“论上帝及其性质”第三段,§ 7后面附加的说明:“我们应当以真正的感恩来珍惜大大小小的上帝的礼物,永远都不要畏惧他会拒绝我们他觉得对我们有好处的事情”。

    53 摆渡人的名字,他想要为自己买下摆渡人的友情]根据希腊神话摆渡人卡戎(注意,不是人马喀戎)摆渡死者们的灵魂过冥河去死亡的国度。按古希腊民间风俗,人们在死者嘴里放一枚铜币作为给卡戎的摆渡钱;没有它,人就无法被渡到死亡国度。

    jf.W.Vollmer Vollständiges Wörterbuch der Mythologie aller Nationen,Stuttgart 1836,ktl.1942—1943,s.528.

    54 像是在阅读谜语]指向《哥林多前书》(13:12)。

    55 这个“它”是指那理智,——那嘲弄地说着“上帝当然是不变的”的理智。

    56 语言的最初发明者]比较阅读《恐惧的概念》第一章第六节中的一个注脚:“这一点是很确定的:这问题并不是要让人自己成为语言的发明者。”参看比较《恐惧的概念》(社科版《畏惧与颤栗 恐惧的概念 致死的疾病》第364页)。

    关于语言的渊源于神的说法:jf.J.G.Hamann Zwo Recensionen nebst einer Beylage,betreffend den Ursprung der Sprache(1772)og Des Ritters von Rosencreuz letzte Willensmeynung über den göttlichen und menschlichen Ursprung der Sprache(1772),i Hamann’s Schriften,udg.af F.Roth,bd.1—8,Berlin og Leipzig 1821—43,ktl.536—544;bd.4,1823,s.1—20 og s.21—36,jf.endvidere s.36—72.

    57 安慰者]就是说,圣灵。在许多丹麦的赞美诗篇和牧师布道中,常常提及“圣灵”为信众带来“安慰”。

    58 基督回答那些悲哀的弟子……在我离你们而去的时候]指向《约翰福音》(16:5—7):“现今我往差我来的父那里去。你们中间并没有人问我,你往哪里去。只因我将这事告诉你们,你们就满心忧愁。然而我将真情告诉你们。我去是与你们有益的。我若不去,保惠师就不到你们这里来。我若去,就差他来。”

    “保惠师”就是指“圣灵”。

    59 基督必须离开,并且“这是对你们有益的”。]见前面的注脚。

    60 这事情迅速降临于使徒]圣灵在五旬节(亦即后来基督教的圣灵降临日),圣灵降临于耶稣门徒。比较阅读《使徒行传》(2:1—13)。

    在克尔凯郭尔的手稿纸边上所写的文字中,克尔凯郭尔谈及“门徒们必须等待的40天”,那似乎是指向耶稣的升天日。

    61 如同发生在亚伯拉罕身上的事情那样迅速,那时安慰用了七十年时间才来临]也许是指向《创世记》(12:1—4):亚伯兰75岁的时候,“耶和华对亚伯兰说,你要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我必叫你成为大国,我必赐福给你,叫你的名为大,你也要叫别人得福。”

    62 想吃之人的嘴]在《那鸿书》(3:12)中有“你一切保障,必像无花果树上初熟的无花果。若一摇撼,就落在想吃之人的口中。”

    63 将一切都更新,脱下受难者的丧服]指向《启示录》(21:4—5):“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坐宝座的说,看哪,我将一切都更新了。”

    64 给予他一颗新的心和确定的灵]指向《诗篇》(51:12):“求你使我仍得救恩之乐,赐我乐意的灵扶持我。”

    65 “人类意义上的”,就是说,不是在神圣的意义上。

    66 如果他爱上帝很多]也许是指向《路加福音》(7:47)。

    67 “人们渴盼那对自己的存在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是译者的改写,直译的话就是“人们渴盼那‘没有他的话自己就什么都不是’的人”。丹麦语原文是:“…man længes efter Den,uden hvem han er Intet…”

    Hong的英译本:“…one longs for someone without whom oneis nothing…”

    Emanuel Hirsch的德文版:“…man nach dem sichsehnt,ohne den er ein Nichts ist…”

    68 这甚至对于天使都是隐蔽的……除了上帝之外谁也无法找到]指向《马太福音》(24:36):“但那日子,那时辰,没有人知道,连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惟独父知道。”

    69 不再为期待之灯去购买新的油]指向耶稣在《马太福音》(25:1—13)中的比喻:“那时,天国好比十个童女,拿着灯,出去迎接新郎。其中有五个是愚拙的。五个是聪明的。愚拙的拿着灯,却不预备油。聪明的拿着灯,又预备油在器皿里。新郎迟延的时候,她们都打盹睡着了。半夜有人喊着说,新郎来了,你们出来迎接他。那些童女就都起来收拾灯。愚拙的对聪明的说,请分点油给我们。因为我们的灯要灭了。聪明的回答说,恐怕不够你我用的。不如你们自己到卖油的那里去买吧。她们去买的时候,新郎到了。那预备好了的,同他进去坐席。门就关了。其余的童女,随后也来了,说,主啊,主啊,给我们开门。他却回答说,我实在告诉你们,我不认识你们。所以你们要警醒,因为那日子,那时辰,你们不知道。”

    70 丢弃掉了孩子气的东西]指向《哥林多前书》(13:11):“我作孩子的时候,话语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意念像孩子。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丢弃了。”

    71 就是说,仿效时与上帝的相像。

    72 与上帝相像……与上帝的相像性]指向《创世记》(1:26—27):“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神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

    73 再现出上帝的形象]见前面注释,指向《创世记》(1:26—27)。

    74 这个“他”是指上帝。

    75 这个“他”是指上帝。

    76 荣誉之债]有一类债务,人们在法律上没有偿还的法律义务,尤其是赌债,如果一个人偿还这一类债务,那么这就是一件荣誉的事件。

    77 在天上有着全部的慈父之爱]指向《以弗所书》(3:15),之中保罗写道,他在父耶稣基督面前屈膝,“天上地上的全家,都是从他得名”。按丹麦语圣经的翻译是“天上地上的全部慈父之爱,都是从他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