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爱留根纳

爱留根纳的生平

在波爱修斯和伪狄奥尼修斯的时代过去 3 个世纪之后西方又出现了另一位哲学大家。此人是一位不同凡响的爱尔兰僧侣,名叫约翰·司各脱·爱留根纳,他建立了中世纪第一个完备的哲学体系。810 年他出生在爱尔兰,在一个修道院上的学,是他那个时代少有的几个掌握了希腊文的学者之一。无论从何种标准看,爱留根纳都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希腊学者。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运用他那时的哲学资料,由于有了这个条件,他所写的系统著作使他脱颖而出,成为他那个世纪最杰出的思想家。

大约在 851 年,爱留根纳离开爱尔兰而出现在秃头查理的宫廷之中。那时候他主要是投身于对拉丁文作者,特别是奥古斯丁和波爱修斯的研究。他为波爱修斯的《哲学的慰藉》写了一本评注。应秃头查理的要求爱留根纳于 858 年将希腊文本的伪狄奥尼修斯的著作翻译成拉丁文,而且还为这些著述些了评注。他还翻译了早期神学家忏悔者马克西姆斯( Maximus )和尼斯的格利高里( Gregory of Nyssa )的著作。在翻译了这些著作之后,爱留根纳写作了他自己的名著《自然的区分》。这本以对话形式写作的书大约写于 864 年。在这本书中,他承担了一个复杂的任务,那就是根据伪狄奥尼修斯的新柏拉图主义来表述基督教的思想和奥古斯丁的哲学观点。虽然这本书成为中世纪思想中划时代的著作,但是它却未能引起爱留根纳同时代人的注意。而许多后来的著作家则求助于这本书去印证异端理论,比如泛神论。这导致在 1225 年 2 月 25 日教皇洪诺留三世( Pope Honorius Ⅲ )对爱留根纳的《自然的区分》进行谴责,并下令将该书焚毁。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手抄本存留到现在。

自然的区分

爱留根纳的《自然的区分》一书中的复杂论证是围绕着他对该书书名中的两个关键词的特殊理解进行的。首先,爱留根纳认为“自然”一词指的是“存在着的一切”。在这个意义上,自然包括了上帝和被造物。其次,当他说到自然的“区分”时,他考虑的是对整个实在——上帝和被造物——加以区分的一些方法。此外,区分这个词还有一种特殊意义。爱留根纳说,有两种理解实在之结构的方法:一个是通过区分,另一个是通过分析。区分的意思是从较普遍的东西推进到普遍性少一些的东西。例如当一个人把实体区分为有形的和无形的时候就是如此。再往下,无形的又分为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如此等等。另一方面,分析则是把区分的过程颠倒过来,让从实体中区分出的要素又回到统一的实体之中去。作为爱留根纳区分的和分析的方法之根基的是他对我们心灵的活动与形而上学的实在相一致的确信。当我们在作“区分”和“分析”时,我们的心灵并非仅仅在和概念打交道,我们正在描述事物是如何现实地存在和活动的。如果上帝是终极的统一,那么事物和世界就是这个作为基础的统一所区分出的各部分。而分析则是事物又返回到上帝那里去的过程。根据爱留根纳的说法,思想的法则是和实在的法则相一致的。

根据心灵中的这些区分,爱留根纳论证说:仅仅只有一个真实的实在,所有别的事物都依靠它,而且都返回到它那里去。这个实在就是上帝。在自然的全部实在中,可以作出四重区分即:( l )创造的而非被造的自然;( 2 )被造的而且创造的自然;( 3 )被造的而非创造的自然;( 4 )既非创造也非被造的自然。

创造的而非被造的自然 爱留根纳的这种自然指的是上帝。他是万物的原因而他自身却无须被任何原因所产生。他无中生有地创造了所有被造物。按照伪狄奥尼修斯所作的区分,我们关于上帝的知识是否定性的,这是因为我们从经验对象中得到的属性,在严格意义上都不适用于上帝,上帝以他的无限性而具有一切完满性。为了确保即使像智慧和真理这样仿佛很适合上帝的属性未经认可也不能归到上帝身上,爱留根纳在它们之上都加上了一个“超”字,因此我们在说到上帝时,要说他是超智慧的、超真理的。亚里士多德的谓词或范畴都不适用于上帝,因为这些谓词都假设了某种形式的实体——例如,“量”意味着范围——而上帝并不存在一个可以限定的地方。爱留根纳沿着奥古斯丁的思路讨论了几个问题,诸如上帝的本性和由无中创世的思想等。然而当他继续讨论上帝与被造物的关系这个问题时,他的新柏拉图主义思想似乎占据了支配地位。而且对爱留根纳来说,很难不得出在上帝和被造物之间没有清晰的区别的结论。爱留根纳说:“当我们听说上帝创造万物时,我们只应当理解为,上帝存在于万物之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只有上帝才是“真实存在”,因此,凡是存在于事物中的都是上帝。

被造的而且创造的自然 这种划分指的是神圣的理念( divine Forms )7.3 爱留根纳 - 图1。它们是所有被造物的原型。它们是所有被造物所模仿的原因。根据爱留根纳的说法,说它们是被造的,并不是说它们自某一时间点开始存在。他所考虑的是一个逻辑的而非时间先后的顺序。在上帝之中,有关于万物的知识,包括万物原始原因的知识。这些原始原因就是神圣的理念和事物的原型。在所有的被造物都“分有”它们这个意义上,这些理念也进行着创造的活动。例如,人类智慧分有超智慧。虽然他在此用了创造这个词,但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他的新柏拉图主义思想,这尤其是因为,在爱留根纳看来,创造并不是发生在时间之中,而是上帝的理念和被造物之间的一种永恒的联系。

被造的而非创造的自然 这是我们经验到的事物的世界。如果用学术名词来表述,它指的是原始原因的外在结果的集合。这些结果,无论是无形体的(如天使或理智),还是有形体的(如人和物),都是对神圣理念的分有。爱留根纳强调:这些事物——存在物的这种完备的等级排列——包含了作为其本质的上帝,尽管具体事物给人们以它们是个体事物的印象。他把事物的这种表面上的复多性比作光在孔雀羽毛上的各种反光。每一种颜色都是实在的,但是它却依赖于羽毛,因此,归根到底颜色不是一种独立的实在。在被造的世界中,每一个体之成为实在的,都是凭着它的原始原因,原始原因存在于上帝的心灵之中。然而上帝如果是什么东西的话,他就是一个统一体而说理念、原型以及范型都在他心中也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因为这些东西一起构成一个统一体。由于这个原因,世界也是一个统一体,就像孔雀的羽毛一样,而世界和上帝又构成一个更加包罗万象的统一体,因为上帝是在万物之中。在爱留根纳看来,神圣理念处在上帝和被造物之间,就好像它们能够向“上”仰视上帝,向“下”俯视这些被外在化了的理念一样。但到最后,他的新柏拉图主义导致他抹去了理念、上帝和被造物之间的空间,把它们全都融合成一个统一体,而且最终成为了一种泛神论。

既非创造也非被造的自然 这最后的一重区分指的还是上帝,不过这时的上帝是作为被造物秩序的目标或目的的上帝。由于万物产生于上帝,它们也全都回归于上帝。运用亚里士多德的比喻,爱留根纳把上帝比作一个被爱者,他没有运动,但却吸引着爱他的人们。凡是从某种本原开始的东西都将再次回归到这同一本原,而这样一来,万物的原因把由它产生的各种事物都引向它自身。由于这种回归,所有的恶都将有一个终结,而人们也将找到他们与上帝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