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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德猛然惊醒,他的脸湿漉漉的,他紧攥着贴在脸上的枕头也湿漉漉的。弄湿脸和枕头的可能是汗水,也可能是眼泪。
“……你是在惹最狠的人。”他对着枕头说完这句话,然后躺在那里,蜷缩起双腿,膝盖贴着胸口,抑制不住地颤抖。
“赛德?”丽姿从她自己错综复杂的梦境中醒来,含糊地咕哝,“孩子们好吗?”
“很好。”他应付道,“我……没事。你继续睡吧。”
“是的,一切都……”她还说了些别的,但他只听清了这几个字,就像他只听见斯塔克说位于罗克堡的房子是安兹韦尔——所有铁路的尽头,却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什么一样。
赛德躺在床单上自己汗湿的那块区域中,慢慢地放开枕头。他用赤裸的手臂擦擦脸,等待噩梦过去,等待颤抖停止。它们最后的确消失了,只是速度惊人的慢。至少,他没吵醒丽姿。
他凝视黑暗,脑中一片空白,他试着不去想那场梦,只求它能过去,很久之后,温迪在隔壁房间醒来并开始哭闹,大概是尿湿了。当然,片刻之后,威廉也醒了,也闹着要求换尿布(尽管赛德脱下他的尿布后,发现它们还相当干燥)。
丽姿立刻就醒了,睡意朦胧地走进育婴室。赛德跟着她,比她更为清醒,这一回他很庆幸双胞胎半夜需要人照顾。至少今晚他这样认为。他和丽姿,一个替威廉换尿布,一个替温迪换,他俩都没怎么说话。他们回到床上后,赛德庆幸地发现自己渐渐又能入睡了。他本以为自己今晚大概再也无法睡着了。当他第一次醒来时,梦中丽姿爆炸性的腐烂依然历历在目,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没办法睡觉了。
早晨它就会烟消云散了,梦总是如此。
这是他那晚醒着时的最后一个念头,但当他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梦的所有细节(尽管唯有他在光秃秃的走廊里迷茫且孤独的脚步声保留了其全部的感情色彩),并且与通常的梦不同,它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
那是他能始终记得的少数几个梦之一,真实得犹如记忆。他记得那把打字机钥匙,那只没有纹路的手掌,乔治·斯塔克干巴巴的、几乎毫无变化的声音在他的肩膀后面说,他跟他没完,若你惹这个高调的杂种生气,你就是在跟一个最狠的家伙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