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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什么时间看到那辆托罗纳多开出你的谷仓的,胡子?”马丁接电话后他问,一边想道:他不会知道的。见鬼,我都不完全肯定他知道如何看时间。

但胡子立刻证明他错了。“刚过三点吧,长官。”接着他又考虑了一下,“我的表上是那个时间。”

“你直到——”艾伦扫了一眼值班记录,当时他想也没想就在上面记录了胡子的来电。“你直到三点二十八分才打来电话的。”

“必须先认真思考一下。”胡子说,“做人必须三思而后行,长官,至少我做事是这样的。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我先去谷仓查看开车的这家伙是否还在那儿搞出了其他麻烦。”

麻烦,艾伦觉得这很有趣。大概是检查你阁楼上的那捆大麻,对吧,胡子?

“他有没有呢?”

“什么有没有?”

“他有没有搞出麻烦呢?”

“没有。简直难以置信。”

“谷仓的门锁是什么情况?”

“打开着。”胡子干脆地说。

“被砸坏了?”

“没有。只是挂在门扣上,锁环开着。”

“你觉得是用钥匙打开的?”

“不知道这狗娘养的从哪里搞来钥匙的,我猜是他撬开的。”

“他是一个人在车里吗?”艾伦问,“你能看清吗?”

胡子停下来想了一想。“我不能肯定。”他最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长官——如果我能看清牌照和那句该死的标语,那我就应该能弄清楚车里坐了几个人。但当时太阳光照在玻璃上,而且我猜想那还不是普通的玻璃。我觉得是镀膜了。膜的颜色不是很深,但还是有一点颜色。”

“好吧,胡子。谢谢你。我们会调查的。”

“嗯,他从这里消失。”胡子说,接着又迅速推断道,“但他一定在什么地方。”

“你说得很对。”艾伦说。他承诺会把最后的结果告诉胡子,然后就挂了电话。他把椅子推离办公桌,看看钟。

三点,胡子说。刚过三点。我的表上是那个时间。

艾伦认为,赛德不可能在三小时内从拉德洛赶到罗克堡,中间还要加上很长一段绕回家的路——并在此期间劫走老婆和孩子,杀掉两名州警察。从拉德洛直接过来,但若是从别处出发,在拉德洛停留,然后及时赶到这里撬开锁,并开走正好停在胡子马丁谷仓里的托罗纳多,则绝无可能。

但假如是另外一个人杀了在波蒙特家守卫的警察,并劫持了赛德的家人呢?假如有人不需要费劲甩掉警察、换车和绕道呢?假如有人只需要把丽姿和双胞胎塞进车里,然后开到罗克堡呢?艾伦认为他们可能及时赶到这里,在刚过三点时被胡子马丁看到。他们可能轻易地做到这点。

警察——瞧瞧哈里森,至少目前——认为一定是赛德干的,但哈里森和他的同事们不知道关于托罗纳多的事情。

密西西比牌照,胡子说。

根据赛德为乔治·斯塔克虚构的传记,密西西比是斯塔克的故乡。如果赛德精神分裂到自以为是斯塔克的地步,那么他至少在某个阶段,他可能给自己搞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以强化这种错觉或幻想,无所谓你把它叫成什么……但为了弄到车牌,他不仅需要去密西西比州,还要证明自己住在那里。

真愚蠢。他可以偷一块密西西比的车牌。或者买一块旧车牌。胡子没说车牌是哪一年的——他在家里往外看,大概也没办法看清楚,用望远镜也不行。

但那不是赛德的车子。不可能是赛德的车。如果是赛德的车,丽姿就会知道,不是吗?

也许丽姿不知道。如果他足够疯狂,也许丽姿不知道。

还有锁着的门。赛德怎么可能不砸坏锁就进入谷仓呢?他是一位作家和老师,不是一个窃贼。

复制钥匙,他的脑子里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但艾伦不这么认为。如果胡子经常把大麻藏在谷仓里,那么他一定会很小心地摆放钥匙,无论他处理烟头是多么随便。

最后一个问题,凶手:如果那辆黑色的托罗纳多一直停在胡子的谷仓里,他怎么会之前从未见过它呢?怎么可能这样呢?

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当他抓起帽子离开办公室时,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轻轻地说。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想法,艾伦。你会笑的,你会笑破肚皮的。假设赛德·波蒙特从一开始就是对的呢?假设真有一个叫乔治·斯塔克的怪物在四处游荡呢……他生命的各个方面,都是赛德创造出来的,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就活过来了呢?在他需要的时候,但他并不总是出现在他所需要的地方。因为他总是出现在与重要创造者的生活相关的地方。于是斯塔克必须在赛德存车的地方把车开出来,就像他必须从赛德象征性地埋葬他的墓地中走出来一样。你不喜欢这个想法?它很滑稽,不是吗?

他不喜欢这个念头。它不滑稽。它甚至一点都不好笑。它不仅破坏了他所相信的一切,还破坏了他从小习得的思考方式。

他发现自己想起了赛德说过的一些话。我不知道我在写作时,我是谁。这么说并不确切,但也差不多了。更惊人的是,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这点。

“你是他,对吗?”艾伦轻轻地说,“你是他,他是你,杀手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简单吧。”

他打了个冷战,坐在调度桌前的希拉·布里汉姆从打字机上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么热的天,你还发抖,艾伦。你一定是快感冒了。”

“我想我是快要生病了。”艾伦说。“注意电话,希拉。小事情都交给西特·托马斯处理。有大事通知我。克拉特在哪里?”

“我在这儿!”克拉特的声音从厕所飘出来。

“我大约四十分钟后会回来!”艾伦冲他喊道,“你替我看着点,直到我回来!”

“你去哪里,艾伦?”克拉特往裤子里塞着衬衫,从厕所里走出来。

“去湖边。”艾伦含糊地说,赶在克拉特或希拉再提问前便走了……或者说是赶在他自己细想要做什么之前。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明目的地就离开是一个很糟糕的主意。这不仅是自找麻烦;这简直是寻死。

但他想的是(麻雀在飞)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一定有一个更符合情理的解释。

他开着巡逻车出镇,驶向他这辈子最大的麻烦时,依然竭力想让自己相信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