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听到他在楼下对着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接着是长时间的停顿,然后他又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变了。她不知道停顿之前他是在跟谁说话——也许是罗立·德莱塞普——但当他又开始说话时,她几乎肯定电话的另一头是赛德。她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也不敢用分机偷听,但她仍然确信那是塞德。不管怎样,没有时间偷听了。他曾要她问自己敢不敢欺骗他。她不敢。

她把尿布放进尿布袋里,衣服放进小提箱中,把乳液、婴儿爽身粉、湿纸巾、尿布别针和其他一些零碎物品扔进一个背包中。

楼下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她走向双胞胎,准备叫醒他们,这时他冲楼上喊起来。

“贝丝!时间到了!”

“我就来!”她抱起温迪,温迪开始睡意蒙眬地哭起来。

“我要你下来——我正在等一个电话,你要负责声效。”

但她几乎没有听到最后这句话。她的眼睛正盯着放在双胞胎用的五斗橱上的塑料尿布别针盒。

别针盒的旁边躺着一把亮锃锃的缝纫剪刀。

她把温迪放回她的小床上,往门口瞥了一眼,然后急忙跑向五斗橱,拿起剪刀和两个别针。她像一个做衣服的女人那样,把别针放到嘴里,拉开自己裙子的拉链,把剪刀别在她内裤里面,再把裙子拉链拉上。剪刀柄和拉链头那里有点儿鼓起来,她认为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但乔治·斯塔克不是一般人,于是她把上衣放到裙子外面,这就好些了。

“贝丝!”这声音已经快发火了。更糟的是,声音来自楼梯中间,而她根本没听到他上楼,尽管她认为使用这个老房子的主要楼梯而不发出各种声响是不可能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

“你现在就把他们带下来!”他冲着楼上的她尖叫,她急忙叫醒威廉。她没时间温柔了,结果她下楼时,两个孩子在她臂弯里大声哭叫。斯塔克正在打电话,她以为吵闹声会让他越发愤怒。相反,他却显得非常高兴……这时她意识到,如果他是在和赛德通话,那么他应该感到高兴。如果他自带声效器,也几乎不可能取得比这更好的效果。

孩子们是终极说服者,她想,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仇恨,恨这个腐烂的东西,他没有任何理由存在,却又拒绝消亡。

斯塔克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他用带橡皮擦的一头轻轻敲打电话桌的边缘,她有点惊讶地意识到那是一支贝洛牌黑美人铅笔。一支赛德的铅笔,她想。他去过书房了?

不——当然他没去过书房,那也不是赛德的铅笔。它们从来都不能真的算是赛德的铅笔——他只是有时买一些而已。黑美人铅笔属于斯塔克。他用它在教师通讯录的背面用印刷体字母写了些什么。当她走近他时,她能看清两个句子。猜猜我是从哪里打电话来的,赛德?第一句这样写道。第二句话直接得近乎残忍:告诉任何人,他们就死定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斯塔克说:“什么也没干,你自己可以听出来。我连他们宝贵小脑袋上的一根毛都没碰。”

他转向丽姿,冲她眨眨眼。这是最恶心的一点——好像他俩是同谋似的。斯塔克把墨镜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转弄着,眼球从他脸上突出来,就像一个正在融化的蜡像脸上的大理石眼珠。

“现在还没有。”他补充道。

他倾听着,然后咧嘴一笑,即使他的脸没有在她眼前腐烂,她也会觉得这笑容可恶且邪恶。

“她怎么了?”斯塔克几乎是快乐地问。就在这时,她的愤怒超过了她的恐惧,她第一次想到了玛莎姨妈和老鼠。她希望玛莎姨妈就在这儿,来收拾这只特别的老鼠。她有把剪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给她使用的机会。但是赛德……赛德知道玛莎姨妈。这个念头闪进她的头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