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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一辆整洁的蓝白两色的箱式小卡车驶入赛德家的车道，停在艾伦的车子后面。它看上去像是一辆电话公司的车，也的确如此，虽然它的一侧有用不显眼的小写字母写成的“缅因州警察局”字样。

两名技术员走到门口，做了自我介绍，道歉说来晚了（这个道歉对赛德和丽姿而言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会来），并问赛德是否同意签署他们中的一人所持的写字夹板上的表格。赛德迅速浏览了一遍，发现表格是授权他们在他的电话上安装录音和追踪设备，但并没有全权赋予他们在任何庭审过程中使用所录内容的权利。

赛德在相应的位置潦草地签了名。艾伦·庞波和一名技术员都在旁边看着。赛德困惑地注意到技术员的腰带一边挂着一个电话检测器，另一边却挂着一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

“这种追踪装置真的有用？”几分钟后赛德问技术员，这时艾伦已经离开去往位于奥罗诺的州警察局了。说点什么似乎很重要；技术员们拿回文件后，就陷入了沉默。

“是的。”他们中的一个回答。他拿起客厅电话的听筒，迅速撬开听筒的塑料内套。“我们能追踪到世界上任何一个电话的源头。它和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老式电话追踪装置不同，使用老式装置必须与来电者保持通话直到完成追踪。现在只要电话这头的人不挂机”——他摇摇电话听筒，它现在看上去有点像科幻史诗小说中被射线枪摧毁的机器人——“我们就能追踪到电话的源头，它时常是某家购物广场中的一个付费电话。”

“你说得没错。”他的搭档说。他正在摆弄从踢脚板插座上拔下来的电话基座。“你们楼上有电话吗？”

“有两部。”赛德说。他开始感觉犹如被人粗鲁地推下了爱丽丝的兔子洞^[73]里。“一部在我的书房，另一部在卧室。”

“它们的线路是分开的？”

“不是——我们只有一条电话线路。你们会把录音机放在哪里？”

“大概放在地下室里。”第一名技术员心不在焉地说。他正在把电话机里的电线插到一块竖着弹簧连接器的透明塑料板上，口气中透着“不要打扰我们干活”的意思。

赛德用胳膊环抱住丽姿的腰，将她领开，他怀疑是否有人能够或愿意明白这点，即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录音机和高科技设备都可以阻止乔治·斯塔克。斯塔克逍遥在外，可能在养精蓄锐，也可能已经上路了。

如果没人愿意相信他，那么他到底该怎么办呢？他到底该如何保护他的家人呢？有办法吗？他沉思着，当思考不管用时，他就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有时候——不是总是如此——但是有时候——答案就会这么自动跳出来。

但这次不行。他好笑地发现自己突然强烈地性冲动起来。他想着把丽姿哄上楼——接着他记起州警察局的技术员马上就要上楼对他过时的单线路电话进行更为复杂的改装了。

甚至不能爽一把，他想。那么我们能做什么呢？

但是答案很简单。他们等待，这是他们能做的事情。

他们无须等很久，下一条可怕的消息就传来了：斯塔克终究还是杀了瑞克·考利——斯塔克伏击了技术员，他们正在摆弄瑞克家的电话，正如此时客厅里的两人正在改装波蒙特家的电话一样，然后在瑞克家的门上安装了炸弹。当瑞克转动钥匙时，门就一下子爆炸了。

是艾伦给他们带来这条消息的。他朝奥罗诺方向刚开出不到三英里，电台里就传来了瑞克家爆炸的消息。他立刻调头回来。

“你告诉我们瑞克是安全的。”丽姿说。她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沮丧。连她的头发看上去都失去了光泽。“你几乎是这样保证的。”

“我错了。我很抱歉。”

艾伦感觉跟丽姿·波蒙特听上去、看上去一样十分震惊，但他竭力不想表现出来。他扫了一眼赛德，赛德正盯着他看，眼神明亮平静。一个毫无幽默感的浅笑浮现在赛德的嘴角边。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大概不是真的，但艾伦却是这样感觉的。嗯……或许不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但却知道一部分。相当多的一部分，也许。可能知道我正在竭力掩饰，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认为是他干的。我认为他了解得太多了。

“你做了一个结果是错误的假设，就是如此。”赛德说，“我们都会犯这种错误。也许你应该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关于乔治·斯塔克的事情了。你怎么看，艾伦？”

“你们或许是对的。”艾伦说，同时告诉自己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他俩。但是乔治·斯塔克的脸庞，之前只是通过赛德的描述闪现出来的脸，现在却开始在他的肩头窥视。他还看不见它，但他可以感觉到它正在那儿看着。

“我想跟这个赫德医生谈谈——”

“是休姆医生。”赛德说，“乔治·休姆。”

“谢谢。我想跟他聊一下，所以我会再来这儿。如果联邦调查局的人真的出现，之后你们两人想要我再回来一趟吗？”

“我不知道赛德怎么想，但我非常希望你能来。”

赛德点点头。

艾伦说：“我对于这整件事情感到抱歉，但我最感抱歉的是我向你们保证没事，结果却并非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猜人们很容易估计不足。”赛德说，“我跟你说了事实——至少是我理解中的事实——是出于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如果真是乔治·斯塔克干的，我认为很多人都会在一切完结前低估他。”

艾伦看看赛德，又看看丽姿，接着目光又落到赛德身上。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前门外（房子的后面还有一扇门）赛德的警卫在那里交谈，然后艾伦说：“你们真的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是吗？”

赛德点点头。“我确实相信，不管怎么说。”

“我不相信。”丽姿说，他俩都吃惊地看着她。“我不相信。我知道。”

艾伦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深深地插进口袋里。“有一件事情我想要知道。”他说，“如果这事情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不相信，没办法相信，我想你们会说……但是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这家伙究竟想要什么？只是为了报复？”

“根本不是。”赛德说，“假如你或我处在他的位置，我们想要什么，他就想要什么。他不想再当死人。他就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不想再当死人。我是唯一一个或许能实现这点的人。如果我不能，或者说不愿意……嗯……那么他至少能保证自己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