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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特顿抬起靴子,踩灭烟头——他打算烟头灭掉后就立刻把它扔进巡逻车的烟缸里,缅因州警察不会在纳税人的车道上扔垃圾——这时他抬头看到一个面孔脱皮的男人蹒跚地从车道另一头慢慢走过来,朝他和杰克·埃丁斯挥动一只手寻求帮助,另一只手在身后耷拉着,像是断了。

查特顿差点心脏病发作。

“杰克!”他喊道,埃丁斯转过身。他的嘴巴张开了。

“——救救我——”面孔脱皮的男人嗓音嘶哑地说。查特顿和埃丁斯朝他奔去。

要是他俩还活着,他们或许会跟同事们说,他们以为那个男人遭遇了车祸,或是被汽油或柴油爆炸烧伤了,或是脸朝下摔进一台农用机器里了,这些机器时不时会用它们的刀刃、刀头或急速转动的残忍轮辐弄伤它们的主人。

他们或许会跟同事们讲述这些事,但那一刻他们实际上什么都没想。他们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男人的左半边脸看上去几乎是在沸腾,仿佛皮被剥掉后,有人在生肉上倒了高浓度石碳酸溶液一样。那种黏糊糊的、难以想象的液体从隆起的肉块上流下来,滚过黑色的裂痕,有时犹如山洪暴发般大量涌出。

他们没有想任何事情;他们只是做出反应。

这就是白拐杖招数的妙处所在。

“——救救我——”

斯塔克故意两脚一绊,向前倒去。查特顿对同伴语无伦次地喊了句什么,伸手去抓受伤的人,以免他摔倒。斯塔克用右臂圈住州警察的脖子,并从身后伸出左手。他的左手握着一件让人吃惊的东西。这件让人吃惊的东西是一把刀柄上镶嵌着珍珠的折叠剃刀。刀刃在潮湿的空气里闪闪发光。斯塔克猛地把刀向前一捅,啪的一声戳爆了查特顿的右眼球。查特顿尖叫着用一只手捂住脸。斯塔克将手插进查特顿的头发里,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拽,在他的两耳之间一划,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从他粗壮的脖子里喷涌出来。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四秒钟之内。

“怎么啦?”埃丁斯用一种低沉古怪的关切口气问。他正毫无准备地站在查特顿和斯塔克身后大约两英尺处。“怎么啦?”

他的一只手垂在他的手枪柄旁边,但斯塔克扫了一眼便确信这头猪对于手枪触手可及这点毫不知情,就像他不知道莫桑比克有多少人口一样。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谁在流血。不,这不是真的,斯塔克想,他认为是我在流血。他站在那儿,看着我割断他同伴的喉咙,但他认为流血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的半边脸没有了,可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流血的人是我,肯定是我,因为他和他的搭档,他们是警察。他们是电影里的英雄。

“喂。”他说,“帮我扶着这个,可以吗?”他把查特顿垂死的身体往后朝他的搭档推去。

埃丁斯音调极高地尖叫了一声。他试图躲开,但已经太迟了。汤姆·查特顿重达两百磅的垂死身体把他往后撞向警车。滚烫的鲜血像坏掉的莲蓬头洒下的水柱,喷在他扬起的脸上。他一边尖叫,一边捶打查特顿的身体。查特顿慢慢地转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盲目地去抓车子。他的左手敲在引擎盖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他的右手无力地抓住收音机的天线,把它拽断了。他倒在车道上,天线举在剩下的一只眼睛前面,就像一位科学家发现了一个太过罕见的标本,死也不肯松手。

埃丁斯依稀看到面孔脱皮的男人正朝他俯冲过来,他试图后退,却撞在警车上。

斯塔克向上一划,割破了埃丁斯米色警察制服的裤裆,划开了他的阴囊,剃刀顺势向上向外一挑,埃丁斯的两只睾丸突然分开,像解开的窗帘绳尽头沉重的绳结一般荡回来,挂在他的大腿内侧。鲜血浸染了他裤子拉链的周围。一度他感觉仿佛是有人把一团冰激凌塞进了他的腹股沟里……接着疼痛袭来,火辣辣的疼痛难以忍受,他尖叫起来。

斯塔克迅速抽出剃刀,挥向埃丁斯的喉咙,但埃丁斯不知怎么举起一只手挡了一下,这一刀只是把他的手掌劈成了两半。埃丁斯努力朝左边滚去,这一滚暴露了他的右侧脖颈。

赤裸的刀刃在雾蒙蒙的日光里闪着银光,它再次划过空气,这回它击中了目标。埃丁斯跪倒在地,双手捂在腿间。他米色裤子从膝盖往上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鲜红色。他的脑袋垂下来,现在他看上去就像一件异教徒的祭品。

“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不要脸的家伙。”斯塔克以谈话式的口气说。他俯身,用手扭转埃丁斯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后拉,然后又在他的脖子上割了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