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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最近的几年里,罗克堡是一个倒霉的镇子。
仿佛是为了证明那句“风水轮流转”的老话不总是正确的,在过去的八年或十年间,罗克堡发生了许多倒霉事——倒霉到足以成为全国性的新闻。那些事情发生时,乔治·班纳曼是当地的县治安官,人们亲切地称他为“大乔治”,但大乔治不用管霍默·葛玛奇的案子了,因为大乔治死了。他在第一桩罪案发生后还活着,那是他自己手下的一名警官犯下的连环强奸杀人案,但两年后他在镇三号公路上被一只患有狂犬病的狗咬死了——不仅仅是咬死,确切地说是几乎被分尸了。这两桩案子都非常奇怪,可这世界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一个严酷的地方,有时还是一个倒霉的地方。
新治安官庞波当时还没来罗克堡(目前艾伦·庞波实际上已经在“县治安官”的位置上干了八年,但他决定至少等到二〇〇〇年才正式就任“新治安官”一职——他这样告诉他的妻子,总是想当然地觉得自己能干那么久,也能一直被大家选中);一九八〇年以前,他在纽约上州的一个中小城市负责公路执法,离锡拉丘兹[15]不远。
霍默·葛玛奇破碎的尸体躺在三十五号公路旁的一条沟渠里,看着它,庞波希望自己依然待在原来的那个中小城市。看来镇子的霉运并没有随乔治·班纳曼的死而终结。
哦,别瞎想——你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个地球上的其他任何地方。别说你希望,否则坏运气真的会落到你的头上并跟随着你。对安妮和孩子们来说,这个地方好极了,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所以你为什么不打消这个念头呢?
好建议。庞波发现,你的脑袋总是给你的神经提供它们无法接受的好建议。你的神经说,是,先生,既然你提到它了,那它就是千真万确的。接着,你的神经就真的开始紧张不安。
不过,他对这类事情早有心理准备,不是吗?担任县治安官期间,他在镇公路上搬走过差不多四十具遗体,制止过无数起打斗,处理过上百起虐待配偶和儿童的案件——这还只是报案的部分。但世事都遵守着一种平衡法则;在这个不久之前刚出现了本地的连环杀手的小镇里,庞波极少碰到谋杀案。他只处理过四起,仅有一名罪犯——乔·罗德威,打爆老婆的脑袋后潜逃。庞波对那位女士有所了解,所以当他从罗德岛的金斯顿警察局收到电报,说他们已经拘捕了罗德威时,他几乎为他感到惋惜。
另一起是汽车凶杀案,剩下的两起都是普通的二级谋杀案,一起用刀,另一起只用指关节——后面这起是极端的虐待配偶案,仅有一点不同寻常:妻子将烂醉的丈夫活活打死,夸张地报复了丈夫对自己将近二十年的虐待。当女人被控告时,她身上的最后一组瘀伤依然清晰可见。法官只判她入女子教养所六个月外加六年的查看期,庞波对此一点也不感到遗憾。潘德法官这样判大概纯粹是因为没办法授予这位女士她真正应得的东西,一枚奖章。
他发现,现实生活中的小镇谋杀案,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中的小镇谋杀案鲜有任何相似之处。她的小说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阴郁冬日,在邪恶的老上校的乡村别墅里,七个人轮流朝他刺了一刀。在现实生活中,庞波知道,你几乎总是可以在到达现场时发现罪犯依然站在那儿,低头看着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一切又是如何在毁灭性的瞬间失去了控制。即使罪犯已经走了,通常也走不远,总会有两三个目击者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以及他去了哪里。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经常是离现场最近的酒吧。通常,真实生活中的小镇谋杀案都是简单、残忍和愚蠢的。
通常。
但总有例外。就像闪电有时真会击中同一个地方两次一样,有时发生在小镇上的谋杀案也无法立刻破案……眼下这起谋杀案即是如此。
庞波本可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