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强的电击,莱顿瓶和宦官

    1730年到1745年间,电学方面的创新突飞猛进。发明家们开始着手尝试生成更高的电量来实现更激动人心的效果。他们将格雷使用的玻璃棒替换成可以由曲柄转动的玻璃球体或柱体构成的机器。实验人员开始用手,摩擦旋转中的玻璃体来产生电。他们发现,如果在玻璃球体旁边挂一根金属棍—比如枪筒、剑或者中空的望远镜筒—使其处于几乎碰到球体的位置,它就能收集电,且能累积更高的电量。这就使实验人员得以做出诸如“维纳斯的电击”这样的惊人表演。在这个表演中,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士,身上连接一根隐藏的金属丝,通过金属丝的传导而带电,她站在一块不导电的蜡版上,这样能避免电流接地时“逃逸”。当一个想要成为罗密欧的人上前尝试亲吻她时,他的电击会从她的嘴唇跃到他的嘴唇上,这时他会感觉到刺痛。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机器越来越强力,这类实验的受试对象开始抱怨电击实际上让人相当痛。到了1745年,这些实验机器已经能生成较为强力的电击,足以使安德鲁•戈登—德国萨克森州教书的本笃会修道士—杀死一只苍头燕雀了。

    这只鸟是第一只有记载的被人造电流杀死的动物。第二年,也就是1746年,这是一个电学历史上的重要年份。在这一年里,莱顿瓶得以发明,该装置使实验人员第一次制造出真正强有力的电击。装置取名自荷兰的莱顿市—它被发明出来的地方。一位名叫彼得•范•穆申布罗克的教授和他的好友—一位名叫安德烈亚斯•库那乌斯的律师。在研究水中能否存储电的时候发明了它。库那乌斯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工作时,将一根金属丝伸进了一个放了半瓶水的玻璃广口瓶里。倒是多亏他并没有很多科学研究经验,他没有像那些经验丰富的电学家那样把玻璃瓶放在绝缘表面上,而是托在了自己手上,无意间给玻璃瓶外侧接了地,将广口瓶变成了一个电容器。当他无意识地触碰到通进瓶中的金属丝时,他为高电荷的瓶子内部和接地的外部制造了一个通路,结果产生的电击将他击倒在地。他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穆申布罗克,这位教授自己也试了一遍。他也感觉到了强烈、猛然的一击。电击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发誓再也不重复这项实验。他也力劝任何人都不要再行尝试了。

    当然,他的劝告被无视了。莱顿瓶令科学家们大为吃惊。在那之前,电只不过是令人感到有趣和新奇的小玩意儿,一种制造引人入胜的小火花,让人微有疼感的电击的现象而已。但是现在,几乎在一夜之间,它成了一种强大到足以将一名成年男子击倒在地的力量。整个欧洲的研究人员都抢着制造他们自己的莱顿瓶。这些研究人员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鸟身上测试这个装置的杀伤力。法国的物理学家让—安托万•诺莱—自认为是欧洲领先的电学专家,同时在一只麻雀和一只苍头燕雀身上测试了莱顿瓶。他将两只鸟分别系在一把铜尺的两端,铜尺中心有一个木质球状突起,他可以握着这里。然后他用麻雀的头触碰瓶身外侧,用苍头燕雀的头触碰一根连接内部的棒子。见证了这一实验的约翰•特伯维尔•尼达姆写信给英国皇家学会,描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第一次实验的结果是两只鸟双双被瞬间击昏,一动不动。几分钟之后,它们苏醒了过来。但第二次实验,麻雀被电击致死,经检查发现身上并无乌青,就像被闪电击死一样,体内大多数血管都因为电击而爆裂。苍头燕雀像之前一样恢复了过来。

    诺莱将电击一连串生命体的主意延伸成了更壮观的表演,这回他用的是人。在法国国王的观摩下,诺莱指示国王的一百八十名皇家警卫手牵手。这个队伍一端的人触碰连接莱顿瓶内部的棒子,随后,当诺莱发话时,另一端原地待命的警卫去触碰瓶子的外壁。就在他这样做时,一股电流穿过了整个队伍,一百八十名警卫同时蹦了起来。接着诺莱又在天主教加尔都西会整个修道院的修道士身上重复了这一招。这一次同样,正如尼达姆的报告中所写:“整群人同一瞬间突然跳了起来,所有人都同样感到了电击。”

    随后的一次重复诺莱“人体链”实验的尝试得到了未曾预料到的结果。约瑟夫—艾尼昂•西戈•德拉丰尝试在六十人中间传导一次电流,但是电流每一次都在第六个人那里停下来。“这个男人性无能!”流言在王宫里被窃笑着传来传去,“他阻挡了电流!”西戈的说法更为婉转,他指出这个人不能传导电流因为他并不具有“构成一个男人的全部特征”。所有人都认为有必要对这一现象做进一步的验证。于是西戈找来了国王的三位乐师(三人都被证实为宦官),让他们手牵手,然后让他们承受莱顿瓶的电击。他们非常有活力地跳了起来!原来在之前的实验里,并非是缺乏生育力阻碍了电流传导,只是因为那个人恰好站在一个水坑中,水坑将电流导入了地下。

    与此同时,在波兰,格但斯克市的市长丹尼尔•格雷拉斯造了一个莱顿瓶来击杀甲壳虫。随后,就像诺莱一样,他弄死了几只麻雀。由于好奇这个瓶子致命威力的极限所在,他又在一只鹅身上试了一下,但是莱顿瓶终于碰上了和它势均力敌的对手。这只鹅翻身倒地,就像死了一样,但是它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然后嘎嘎叫着跑开了。然而,格雷拉斯的实验并非一无所获。在他做击杀实验的过程中,发现莱顿瓶可以被连接在一起以制造更强力的电击,强度仅受限于瓶子的个数。他把这样连接在一起的瓶子称为一个“电池”,因为当它们释放出电流时,发出的爆破声就如同一座加农炮炮台 发射一样。

    当然,实验者们绝非单纯出于好玩才电击鸟类。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没有别的法子来测量电能。如今,我们可以开车去五金店买一只电压表,但在18世纪40年代可没有这个选项。电压单位“伏特”的叫法取自亚历山德罗•伏特的名字,而这位伏特先生1745年才刚刚出生而已。因此当时鸟儿被当成了估算电能的便捷工具。也就是说,研究者可以说电能“强到足以杀死一只麻雀,但电不死鹅”。这种测量方式不大精确,但是具有描述性,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然而,并非人人都同意电击鸟类在道德上属于正当行为。莱比锡 的约翰•亨利•温克勒教授在1746年写信给皇家学会:“我自柏林的报纸读到,他们在鸟身上实验这些一闪而过的电,因此令它们遭受巨大的痛苦。我没有重复这一实验,因为我认为给予有生命的生物这样的痛苦是错误的。”

    然而温克勒也对莱顿瓶的效应感到好奇,不过他没有用鸟类,而是在他妻子的身上进行了实验。他报告说:“她在那之后感到特别虚弱,几乎无法走路。”一周后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于是他又电击了她一次。这一回她流鼻血了。这种体验对她来说显然并不舒适,但至少没有鸟儿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