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黑寡妇
虽然科学研究者或者航空军医很难避免身体受伤所带来的疼痛,但有史以来最“自虐”的自我实验奖应该颁给另一批科学家,毒素学家。相对而言这一领域不是很有名,研究者们会对诸如蜘蛛、蛇、蜜蜂、蚂蚁和水母等有机体制造的毒素开展研究。进化的力量在几百万年里使这些毒素能够造成最高级别的疼痛—恐怖、噩梦一样的痛苦,就像你的整个身体被猛地里外掉了个儿,又被浸入了酸性液体中一样。对相当一部分毒素学家来说,这些能引发痛苦的毒素的存在,似乎对他们个人提出了挑战。他们想知道,经历那样的痛苦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为了寻找这一问题的答案,这些研究者真正赢得了“疼痛大师”的荣耀。
阿肯色大学的教授威廉•J.贝格,在这条追寻知识的痛苦道路上为后人领了路(奇怪的是,他名字里的字母“J”不代表任何意思。他只是觉得这样看起来让人印象深刻而已)。1921年8月,在调研被塔兰托毒蛛叮咬会有怎样的影响时,他开始了自我实验。
塔兰托毒蛛个头大,多毛,长相骇人,人们普遍都非常害怕它们。很多人向贝格保证,它们的叮咬是致命的,但是他对此有所怀疑。在豚鼠和大白鼠身上的实验,证实了他的怀疑。叮咬似乎只是引起了这些动物轻微的、暂时性的不适,没比蜜蜂的叮咬严重多少。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引诱了一只大个的雌性塔兰托毒蛛,将其黑色的角质螯牙刺进了他的手指。他描述这种感觉就像被大头针刺了一下,但是两小时后疼痛就减缓了。他得出结论,大多数塔兰托毒蛛对人类并没有什么危险。
在这一经历的鼓舞下,贝格更大胆了,他转向了更令人闻风丧胆的蜘蛛—黑寡妇。同样,贝格对被这种蜘蛛叮咬的可怕影响的报道心知肚明。黑寡妇喜欢在黑暗的地方游荡,比如户外的厕所。1915年,有一则令人不安的报道说,一个男人坐在户外马桶上时,生殖器被咬了一口。他蹒跚了一英里来到最近的医生那里,那时他的阴茎已经肿胀到直径三英寸了。然而,贝格指出这样的报道完全是间接证据。受害者在痛苦中完全没有想到将蜘蛛带到医院里。所以不能肯定地说黑寡妇就是引起他痛苦的原因。
贝格令黑寡妇叮咬一只大白鼠,发现其影响用他的话说“相对不明显”。大白鼠在笼子里蜷起了身子,显然很痛苦。偶尔它向前猛冲,好像痉挛一样。但在十个小时之后,它完全康复了。所以贝格再次决定,在自己的身上测试叮咬。然而,和塔兰托毒蛛不同,黑寡妇的这一击完全没有辜负它的名声。
1922年7月10日上午八点二十五分,贝格将一只成年的雌性黑寡妇放在自己左手的食指上。它迅速将螯牙刺进了他的手指。他让它咬了自己五秒钟,然后将黑寡妇拽开。一名年轻的大学生加林顿观察了全部过程并做了笔记。一种尖锐的持续性疼痛迅速在贝格的手指上蔓延开来。在十五分钟之内,疼痛蔓延到了他的肩膀。两小时之内,疼痛已经从胳膊一路弥漫到了他的臀部。四个小时之后,他的整个身体遭受着疼痛的痉挛,说话和呼吸已经变得很困难。
大白鼠在十小时之内就从叮咬的作用中恢复了,但是承受了九个小时的折磨之后,贝格的痛苦仍然在稳步加剧。在剧烈的痉挛和呼吸困难之外,他还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他汗如雨下,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带我去医院!”他大口喘着气说。
医院的主治大夫埃利斯医生赶紧让贝格泡热水澡,这暂时性地起了作用,但是很快,症状又全面出现了。夜晚,随着他的痛苦加剧,埃利斯绝望地尝试将毒素从贝格手中吸取出,但并没有效果。埃利斯还坚持让贝格把手放进电烤箱下面,承受他能忍受的极限热度,希望这样能减缓他的疼痛。但这只让情况变得更糟。最终贝格不再听他的话,拒绝将手放进烤箱。
贝格在那一晚没有睡觉。他翻来覆去,发着烧,痛苦地打着滚。第二天他感觉稍微好一些了,但是这种缓解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夜痛苦又回来了,而且还增加了幻觉的症状。“尽管我短暂地睡了几个小觉,”他写道,“但我的精神太错乱了,以至于我一睡觉,就会疯狂地,以一种完全无目的的方式和蜘蛛较劲。”
第三天,尽管仍然感觉难受,但他察觉到最糟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天,阅读约瑟夫•赫格希默写的小说《爱神》,他声称这本书“几乎和蜘蛛毒素一样让人不舒服”。那天晚上他终于能睡上一觉了。到了第四天他几乎恢复了正常,埃利斯医生让他回家了。一种持续的瘙痒感又困扰了他几天,但除此之外,他没再承受其他持续的不适感。
这种反应的剧烈程度或许会说服不那么勇敢的研究者,认为开展这样的实验是个错误,但贝格并没有这种懊悔。相反,他坚称:“这些令人不适的特点很多次得到了补偿,因为我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在几周之内,他又回到了自我实验中,下决心弄清雄性黑寡妇的叮咬是否和雌性一样严重。然而,比雌性个头儿小得多的雄性黑寡妇无法刺穿他的皮肤。“它做出的所有回应都是无关紧要的轻咬。”贝格报告说。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贝格继续拿自己去应付叮咬的昆虫,包括百足虫和蝎子。他发现,百足虫“叮咬起来有点儿疼痛,而且咬住死不松口”,但它们的毒素十分温和。类似地,蝎子叮咬的效果“大都是局部的,而且与胡峰或大黄蜂的叮咬相似”。没有什么能够与黑寡妇的强大相匹敌的。然而,贝格指出他的观察只适用于北美洲的昆虫。
中美洲居住着各种各样的节肢动物,它们太过致命,甚至贝格自己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尝试被它们叮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