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科学献身

    1936年11月25日—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

    埃德温•卡特斯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很精致,有着深色卷曲的头发。他茫然地盯着墙上挂的镶框的学位证书,还有书架上一排排医学书籍。

    几分钟后,他低头看向他面前桌上放的注射器和小瓶药水,叹了口气。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这栋大楼晚间服务员的号码。当服务员拿起电话,他说:“你好,约翰。我是卡特斯基医生。我想感谢你之前上来协助我做我的项目。”他暂停等对方回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想让你知道我会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我在做一些研究。哦,我还可能会在墙上写一些笔记。我走了以后请别让任何人擦掉它们,它们相当重要。”

    服务员细声细气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向他保证会照他说的做。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希望你明天也过个愉快的感恩节,约翰。问候你的妻子和全家……不,我大概不会有任何活动。我工作挺忙的……是的,就这些。再次谢谢你,约翰。”

    卡特斯基将话筒放回话机上。几分钟里,他没有移动,专注于思考。最后他点了点头,仿佛确认自己做好的决定,然后看了一眼手表。他拿起一支笔,走到办公室的墙边,然后开始在空白的墙面上写了起来。他的笔迹粗重而稳定。

    “晚上十点。我做这件事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在普鲁卡因无效时,用可卡因外敷或注射时,我们在直肠癌患者身上看到的不良反应,”

    他退后了几步考虑了一下他写下的东西,然后向前倾身又补充了一行。

    “这只是我为临床研究的医学和科学档案做出贡献的方式。”最后他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卡特斯基。”

    他对此感到满意,走回到桌前,拿起注射器,吸取小瓶药水中的药液。随后他卷起衬衫袖口,把针头扎进了胳膊。感觉到药液进入身体时,他咬紧了牙关。药水一注射完,他就把注射器放在桌上,拿起他的笔,回到墙边,又一次开始写。

    “视线清晰—轻微耳鸣—心跳加快—有说话的冲动。”

    他退后撞上了桌子。紧张地左顾右盼,什么也没看到,然后又开始在地毯上前后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思想很集中……轻微麻木……”

    他将手臂前后摆动,就像一个人在做伸展运动一样。更多神秘的语句从他口中说出:“他们最好注意……拿到了呼吸机的使用说明……确保他们看到……”

    突然,卡特斯基冲回墙边写下更多笔记:“耳鸣声加剧……爱说话……不寻常……通常一个人在乙醚的影响下会很安静……”

    他突然停了下来,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双腿弯曲着跪了下来。

    “哦,上帝,”他低语着,“我得打电话给约翰。”

    他继续动着嘴,试图说话,但是并没有吐出任何词语。他用左手握住自己的脖子,右手哆嗦着。颤抖沿他的胳膊蔓延到他的肩膀。他抽搐了一次,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僵硬,面部通红,嘴巴张开着,拼命地呼吸。双眼飞快地前后扫视,寻找救援。一阵长长的、不匀的喘息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随后他的整个身体开始颤动,因为剧烈、无法控制的痉挛而不停抽搐。

    科学家有时是危险的职业。致命的细菌、放射性物质、危险的动物,还有有毒的化学品不过是会让研究者惹上麻烦的其中几样东西而已。一次犯错,一次不小心的事故,其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甚至致命的。为了科学研究而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案例可以轻易地写满一本书。

    大多数研究者试图将风险控制在最低程度。他们使用所有可行的预防措施。他们戴上面具和手套,通过过滤器呼吸,躲在生物防护罩后面,或者部署遥控设备。当然,在有些例子中,研究者没有用这些安全措施,而甘冒巨大甚至是愚蠢的风险。为了证明某个理论,研究者喝下危险的细菌,或者将自己暴露在放射中。

    他们通常很幸运,但偶尔也会错误地估计风险,从而付出终极的代价。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案例中,研究者也并非主动赴死,他们并不是在试图自杀。然而,在有些例子里,研究者恰恰想这样做。如果死亡的经历—生命渐渐逝去是什么感觉—成了一位科学家好奇的焦点,他(似乎有此追求的总是男性)满足自己兴趣的唯一办法就是自杀,或者至少是非常接近于自杀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