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和孔子

使劳动者对工作和工具负起责任来的是日本人叫做持续训练的一种机制。每一职工,常常直到包括高层经理在内,直到退休以前都一直把训练作为他的工作的一个正常的部分。每周的训练会作为一种正常的部分安排在一个人的工作日程中。这种训练会通常不是由一位教师来进行,而是由职工自己及他们的上级来进行。工业工程师这样的技术人员可能会参加这种训练会,但并不领导这种会议,而只是提供帮助、情况、建议而且自己也学习。

这种训练会并不把注意力集中于某一种具体技术。参加这种训练会的有某一工作级别上的所有人员并把注意力放在该单位内的所有工作上。工厂电气工人参加的训练会,参加的人还有同一工厂中的机器操作人员、安装和维修机器人员、挥动扫把的清洁工以及他们所有的上级。这种训练会的注意中心是工厂的工作,而不是某个人的工作。

同样的,也要求会计在他的办公室集团的训练会上,并通过承授、讲习班以及公司中的人事、培训、采购等专业工作的持续培训班进行训练或熟悉这些工作。

一家规模相当大的公司的总经理有一次顺便同我讲,他在某一天下午没有能去看我,因为他去参加他们公司中有关焊接的训练会了是作为一位学生,而不是作为一位观察者或教师。这不太平常。但公司总经理参加电子计算机函授课程的却相当普遍。年青人认为这样做是很自然的。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依据的是一种不同于西方的也不同于中国孔子传统的有关学习的目的和性质的看法。孔子的看法是,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以便担任新的、不同的、更重大的工作。西方的看法也与此相同。学习的性质表现于一种学习曲线之中。经过一定时期以后,学生达到一个熟练精通的高峰,就一直停留在那里了。

日本人的看法可以叫做禅宗法。学习的目的是自我提高。它使一个人提高以后能不断地开阔视野、提高能力、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做好目前所担任的工作。它虽然也有一种学习曲线,但并不存在固定的和最终的高峰。持续学习会导致一个突破,即一种新的学习曲线,有着新的、更高的高峰,然后又有新的突破。

我们在本世纪所得到的有关学习的知识表明,禅宗的方法是正确的,而孔子及西方的思想实际上是真正学习的一种障碍。

持续训练使得每一个劳动者能了解自己的成绩、自己的标准,同时又了解与自己同级的同事们的活动。它形成一种关心我们的工作的习惯。它造成一种劳动和劳动者的团体。

日本的机构比绝大多数西方机构更僵硬得多地划分成各种部门其僵硬程度也许不如高度官僚化的苏维埃组织。日本的各个部门竭力为维护其领域完整而斗争。他们极为精通建立王国。一个部门的成员被要求完全忠诚于该部门,而各个职工又会把视野超越于他的专业或部门的界限以外。他了解事情的进行情况。他了解别人的工作,即使他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种工作,也是这样。他所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整体,他并且被要求对这个真正的整体中的每一项工作都要关心。所以,他能看出自己在这个结构中的地位以及自己的贡献。

最后,持续训练使得一个人易于接受新的、不同的、创新性的、更富于活力的工作。训练会注意的中心始终是把工作做得更好,用不同的、新的方法来做工作。

训练会实际上形成了对工业工程师的压力。在西方,作为工业工程师出发点的假设是职工会反对他提出的方法,不论是体力工作或文书工作都是这样。而在日本,工业工程师常常抱怨职工对他提出过高的期望和要求。

在日本的机构中,全体劳动力都要参加持续训练,这使得他们易于接受变革和创新,而不是反对它们。同时,训练又把职工的经验和知识动员起来用于建设性的改进。西方有关职工满足的研究中的一个基本问题是存在着两种不满足,即消极的不满足和积极的不满足。有关受到挫折、专断、增产、待遇低、工作条件差的抱怨属于消极的不满足。而有关工作方法不好的抱怨以及希望做更好的工作,要求管理当局更好、更明智、更有系统,则属于积极的不满足。日本的持续训练把这些积极的不满足动员起来并使之成为生产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