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什刹海

    与汪精卫的死亡之旅相伴而行的,是一个红颜,名叫陈璧君。

    陈璧君,字冰如,原籍广东新会,梁启超的老乡。清光绪十七年十月初四(1891年11月5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槟榔屿乔治市,为南洋巨富陈耕基之女。与一般的富二代完全不同,她读书时十分关心政治,喜欢读进步书籍(至于她后来投敌,那是后来的事,她在年轻的时候也是表现出很高的爱国热情的)。

    孙中山离开日本到马来西亚后,在槟城建立了同盟会分会。陈耕基给同盟会捐了不少款,孙中山无以回报,只能经常把同盟会的报纸送给陈富商,没想到这上面的文章极大地吸引了陈璧君,尤其是一个叫“汪精卫”的作者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这么精彩、优美、激情、说理透彻、笔法老到的文章,到底什么人写的呢?

    不久以后的一个偶然机会,陈璧君在大街上看到一个非常帅气的年轻人慷慨激昂地演讲,演讲的风采和气度深深地折服了富家小姐陈璧君。与周围的人悄悄一打听,天啦,原来他就是那个经常写出精彩妙文的汪精卫汪兆铭啊!

    心跳骤然增到每分钟200次,血压“蹭”地一下子窜到250。

    这个家里穷得只剩下钱、眼高于顶、平日里骄傲得像只孔雀的女子,刹那间就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凡是她所知道的中国古代关于男欢女爱的好诗句全都涌进了她的大脑。

    就像张爱玲见到胡兰成时写下的话:“见到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陈璧君决定:今生今世,非汪精卫不嫁!

    追!

    从这之后,陈璧君再也无心上课了,汪精卫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汪精卫台上演讲,她像个“托”似的在台下鼓掌助威。陈璧君虽然不漂亮,但也不丑,就是矮了些,这位富家千金的芳心已经彻底地被汪精卫俘虏了。她已经不只是频繁放电、暗送秋波了,也不只是胸中燃着一团火了,比今天的年轻女孩子见到四大天王还激动亢奋得嗷嗷直叫的那种。

    不过,她可比肤浅的追星族要有内涵得多。为了接近汪精卫,为了有共同语言,她如饥似渴地读进步书籍,研究革命理论,加上自家经常捐款,与同盟会早有密切往来,后来还加入了同盟会。她还甩了自己的未婚夫(也是她的表哥),死心塌地地来追汪精卫。

    汪精卫回到日本,陈璧君以留学的名义一路追到日本。当她得知同盟会正为活动经费发愁,陈璧君慷慨解囊,把家里给她的钱,全部拿出来捐给了同盟会。自己没钱了就向父亲打电报要,反正父亲有的是钱。

    只是,汪精卫一直不为所动,陈璧君写给他的情书,都被他婉拒了,说是革命大业未成,不敢成家,其实他是看中了同学方声洞的姐姐方君瑛,二人心照不宣,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方君瑛总是轻柔地唤汪精卫为“四哥”。

    只是,爱你在心口难开。

    方君瑛也是同盟会成员,不仅温柔婀娜,而且举止端庄,却绝不是见不得世面的小家碧玉,举手投足之间有股凛然正气,做事沉静得体,很得众人欣赏,担任同盟会的实行部部长。

    汪精卫决定到京城行刺皇族,陈璧君毫不犹豫地、强烈地要求跟随汪精卫。这就不是简单的追星族的事了,而是来真格的了。

    陈璧君是个泼辣的女子,办事又非常执着,她想,既然参加了暗杀团,就要干出一个样子来。于是,她四处拜师,请人教她柔道、剑术和枪法,还学习如何制炸药。

    中国人不管干什么事,总有嚼舌头根子的。在出发之前,同盟会中有人对陈璧君说,你有英国护照,当然你不怕死了。这不是作秀吗?

    陈璧君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父亲花重金给办的国外证件,刷刷地撕了个粉碎,向上一扬,纸片像满天蝴蝶一样飘落下来。看到心中的帅哥赞许的一瞥,她简直是心花怒放。真值!

    这就像宋朝时风月场中的女子,多数对柳永付了真情,“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陈璧君对汪精卫就是这个感情和心理,她确实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

    爱上一个人,根本就没怕过死,红妆少女陈璧君视必死之路为与心上人雀跃欢喜的回家之途。

    一路上,尽管陈璧君一直叽叽喳喳,只是,汪精卫仍然不为所动,他的心中装满了方君瑛的影子。

    晚清和北洋时期,中国人的血性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那个时候,为了理想、为了义气而不怕死的人前仆后继。在中国历史上,大概只有春秋战国的游侠刺客,才能与这一时期的革命义士相提并论。频繁的刺杀活动令清廷官员闻风丧胆,以广州为例,刺客横刀以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致使总督、将军、提督无不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到广州当官。当朝廷把派往广东的官员任命书一下,“中奖者”立即就辞职回家。

    汪精卫奔赴京城时,还遇到了愿意一同前去的伙伴黄复生、喻培伦。喻培伦曾经留学日本,专攻化学,在革命党内部被称为“炸弹大王”。

    可是,怎样把喻培伦制好的炸弹运进戒备森严的北京城呢?这时一位叫郑毓秀的同盟会美女会员起了大作用,郑毓秀把炸弹塞进箱子,然后找来一个正在苦苦追求她的法国外交官拎箱子。这个法国佬正愁没机会献殷勤,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1910年2月10日,北京火车站安检处。

    工作人员哪敢检查洋人的箱子,炸弹被大摇大摆地拎进了北京。

    汪精卫和黄复生等人租了一栋房子,挂上“守真照相馆”的招牌,因为照相馆的暗室最适合搞炸弹的组装,照相馆里飘出化学药品的味道也不会引人怀疑。

    几人进行了工作分工,一边忙乎着弄炸弹,一边天天盯着摄政王上下朝时经过的路线。摄政王府在什刹海边上,而附近有一座银锭桥,正是来往行人较少、通往什刹海的必经之路,炸弹埋在这里正合适。汪精卫决定先将炸弹埋在小桥下,自己藏身于阴沟里,待载沣过桥时用电线引爆炸弹,和载沣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