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前的阴招
袁世凯这个人,心眼儿非常多,招法老到、毒辣。出招之时,哪一招是主攻,哪一招是助攻,哪一招是佯攻,怎样摆迷魂阵,他不假思索,随心所欲,打得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气呵成。
6月9日,袁世凯在宣布撤免李烈钧江西都督时,同时连发三道命令:
以黎元洪兼领江西都督事,以欧阳武为江西护军使,升授中将,以陈廷训为江西要塞司令,加中将衔。欧阳武和陈廷训都是江西将领。
袁世凯这小子,忒不地道。他并没有因黎元洪对他的支持而放过黎元洪。
这第一招,以黎元洪兼领江西都督事,目的有三个:一是想调虎离山,给你个职务你不能空受吧,你要带兵出击吧,这样你就要离开湖北吧?你黎元洪只要离开湖北,北洋军就敢在背后进驻武汉。你黎元洪再要睡觉时,我北洋军瞪俩眼睛瞅着你。二是只要你接受了江西都督一职,很快就会一纸命令过来,让你专任江西都督,另派自己的心腹大将任湖北都督,那黎元洪的根据地就没了。三是在国民党和黎元洪之间掺沙子,防止这两家合起来,如果黎元洪接受了这一职务,那国民党就会以为是黎元洪想来抢占江西,扩大湖北地盘。
这第二招,以守卫九江的江西第一师师长欧阳武为江西护军使,升授中将,给衔而不给都督职务,背地里暗示,李烈钧要是退了的话,江西都督就是你欧阳武的,这就看你的表现了。而袁世凯已经收买了欧阳武的哥哥、身为议员的欧阳成,让他来劝动弟弟服从中央,不要跟革命党人跑。这样既没明说给你都督,但又让你展开联想。同时给李烈钧的印象是,自己都督位置给免了,但江西的军队仍然牢牢地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而欧阳武为了得到这个都督位置,势必会暗中向李烈钧效忠:都督您暂时避风头不要紧,部队由我来护理,这不跟在您手里是一样的吗?
同时,袁世凯还在江西布下一局棋,以陈廷训为江西湖口要塞司令,加中将衔。袁世凯除对陈廷训暗示之外,主要是动用金砖来砸,官位加金钱,少有人能逃脱得了这种糖衣炮弹的猛烈轰击。因此,陈廷训等人就是埋在江西的一颗定时炸弹。
这第三、四、五、六招,都是大同小异了,对柏文蔚和胡汉民的部下,袁世凯也同样不急不躁,不愠不火,一一采取了此类招法,先不展开猛攻,要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让你慢慢地上套。
黎元洪虽然表面上是“黎菩萨”,可这位湖北人中的精英,心思一点也不少,对袁世凯的路数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坚决不肯“兼领”,并极力保举欧阳武继任江西都督。
袁世凯可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黎元洪不傻,不会轻易上当,但只要保举了欧阳武,就加强了欧阳武当都督的信心,加快了他暗中驱赶李烈钧的步伐。
黎元洪一看,自己虽然表示拥护袁世凯,但袁世凯对自己还是大大地不放心,于是他进一步迈开实质性的步伐来表态,致电黄兴、胡汉民、李烈钧、柏文蔚等,说,咱们本来都是朋友,平日交往不错,尤其是武昌起义时,大家都互相帮助,也算是生死的患难之交了。可外观世界大局,内审国家实情,只能以利国利民为前提了。因此为了国家大计,我黎某人唯有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了。
黎元洪的电报对国民党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对袁世凯有意义,这就把黎元洪绑定在了袁世凯的战车上,让黎元洪没有退路可走。
李烈钧被免职后,孙中山派居正等人前往南昌慰问,劝李不受乱命,宣布独立。
虽然经过了宋教仁案,经过了善后大借款,经过了“改进团”事件,大家已经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但是袁世凯免掉李烈钧,下面的人事安排仍然是江西军队中的人马,北洋系并没有进来。这个时候,李烈钧认为,此时还不能立即就誓师举旗。
他认为,要是袁世凯免他职,他就反,这个逻辑,岂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造反吗?毕竟,用的几个部将,还是他的手下。再等一等(这些考虑,也印证了袁世凯在人事安排上的老辣之处)。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要打的话,不能自己打呀,国民党人的武装力量到底有多少人来打?大家能不能联合起来?由谁来打第一枪?国民党领导层意见还没统一,下面各都督也没有联合起来。现在都没准备好。
思量再三,李烈钧决定离江西至上海待亲自谒见孙中山之后再作打算,他于6月15日离开江西抵达上海。
李烈钧在上海分别见了孙中山、黄兴等领袖,经过反复磋商,认为袁世凯这样赶尽杀绝,当前必须举兵反抗,由实力最强的李烈钧首先起事。
柏文蔚也离开安徽找到孙中山,他打算首先在安徽发难。但孙中山认为安徽靠近北方,可以拱卫南京,最好先不要动,稳住袁世凯,而由江西、广东等靠南的省份先动手为好。这样在袁世凯往南出兵的时候,安徽方面可派兵拦腰截击。
这个时候,分两路南下的北洋军越来越多,第一军军长段芝贵统率第二师、第六师负责湖北、江西一线;第二军包括冯国璋、张勋、雷震春等部,由冯国璋统率,沿津浦路南下进攻南京。
袁世凯已经内定段芝贵为湖北都督或江西都督,冯国璋为江苏都督,准备在仗打完后正式接管这些不服从他管理的单位。
国民党人认为举义旗、兴义师、二次革命、推翻专制必定是一呼百应,可是,因为经验不成熟,内部许多将领已经悄悄地被收买了。
老袁毕竟是在刀尖上走过来的,他比没有从政经历、一直流亡海外搞宣传的孙中山等人,机谋要深远得多,手段也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袁世凯让部下四处活动,撒出大把金钱,开出无数张空头支票,并用暗语的形式给这些不坚定人的以官位许诺,既让人浮想联翩,又可在袁世凯翻脸不认账时不留下把柄。
这些金钱和空头支票,在南北交战过程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7月7日,李烈钧自上海轻装潜返江西,7月8日抵达湖口,召集旧部第九、十两团,及辎重工程两营,于7月12日占领湖口炮台,檄告中外,宣布独立。
南北战争正式爆发,史称二次革命,又称癸丑赣宁之役。
民国成立之前大家都没怎么打仗,通过谈判和平解决了问题,可是民国建立后却发生了战争,乃国家和人民的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