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的对决

    袁世凯等的就是这个第一枪,要的就是这个“反政府”,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唐德刚形容这就是要“削去三藩”,真正统一全国。

    于是,他命令各军,全力开战,务必一鼓作气,荡平南军。

    如果从袁世凯作为国家元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那么维护国家正常秩序是首要的,假如有人要挑战这个秩序,挑战领导者的权威,那战争就是必然的。至于战争的正义性与非正义性,是旁观者分的,而交战的双方,从来不会有任何一方承认自己的战争是非正义的。

    这一理论,可以用于任何一场战争。

    至于胳膊粗力气大者发动战争,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了,而且还会有一套理论来支撑战争的发动。

    《司马法》有言:“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如果杀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安宁,如果攻占一个国家是为了爱护其国民,如果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将来不发生战争,那这场战争就非打不可。天下有谁不想诗酒连连?有谁想天天在刀尖上行走?可是不服的,我就要打到你服,这样国家才能安定下来。

    这段话可谓是有兵有权者的宣言。

    历史尽管最终是人民书写,但历史的初稿却是由胜利者写的。

    7月12日,二次革命的枪声打响后,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这个时候,北洋军李纯的第六师第十一混成旅已经抵达九江,赣军林虎部的第一旅以逸待劳,大炮齐射,让远道而来的李纯“左撑右持,危险万状”。

    黄兴叮嘱孙中山,马上通知陈其美稳住上海,这是国民党动兵的主要财政来源。

    15日,黄兴在南京捕杀了一批军队中的亲袁分子,强迫江苏都督程德全宣布江苏独立,接着,安徽、广东、福建、湖南、四川及上海纷纷响应,南北战争全面爆发。

    不过,独立各省多是各怀心事,坐山观虎斗,尤其是经过老袁的私下运作,多数省更是在家闭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这种雷声大、雨点儿小、不想损伤自己体力的打架手法,非常像有人形容的秘而不宣的官场箴言,在“道”上混,一般要采取这种工作模式:真着急假生气,热问题冷处理;敢碰硬不硬碰,走直道拐活弯;过去的事不后悔,眼前的事不攀比;一心一意干工作,全心全意保身体!

    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实力折腾光了!

    江苏程德全本来就是被逼无奈,而从上海到达南京的运钞车,一检查,居然全是已经倒闭的信成银行的无用钞票,拿这个来糊弄士兵,程德全可不干了,你讨袁我不反对,但你这样坑害士兵,让他们卖命却糊弄他们,这不缺德吗?坚决不行。

    广东陈炯明虽然宣布独立,其部下也很快被袁世凯的糖衣炮弹击倒,没有什么作为就被打散了。

    湖南谭延闿和师长赵恒惕受到湖北军的胁迫,功亏一篑,基本没起到作用。

    战争,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军事较量,而是“综合”实力的检验,各种手段都要会用。你要想打赢战争,在战争之外的功夫也要下足。

    在动兵的时候,拿钱来收买对方队伍中的不坚定分子,这是袁世凯的惯用招数,当初吴禄贞的脑袋就是这样被人买走的。

    老子在《道德经》中也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这是以奇用招,用阴招,直取下三路的招数;虽然下流,却可能一招制敌。

    柏文蔚于7月17日返安徽宣布独立以响应江西时,不幸安徽军队的师长胡万泰已被袁世凯收买,反戈一击,深夜兵围都督府,差点把柏文蔚给捉住。柏文蔚出走芜湖后,胡万泰联合北洋的海陆军进攻芜湖,柏文蔚惨遭失败。

    江西方向,南北两军相持十余天,到了25日下午,段芝贵部的陆军与汤芗铭率领的海军猛攻九江。紧要关头,湖口要塞司令陈廷训被收买,自己人调转炮口横扫,湖口要塞丢失,江西已无险可守。8月18日,南昌失陷。李纯第六师第十一旅的旅长张敬尧所部横冲直撞,见到富户就说他们是国民党,然后就抢劫财物,奸淫女子,战后的局面惨不忍睹(在日后的北洋舞台上,张敬尧所部还会不断干出此类勾当来)。

    江苏是赣宁战争的另一主战场。

    袁世凯于7月19日和23日分别任命张勋为江南镇抚使、冯国璋为江淮宣抚使,分路进攻南京,并称谁先打进南京,执掌江苏的苏督职位就给谁。

    7月23日这一天,袁世凯发布命令,撤销孙中山全国铁路督办的职务。

    孙中山是1912年9月9日接受这一职务的,计划10年要修筑铁路20万里。对于这一项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计划,袁世凯当时却把声势做得轰轰烈烈,拨专款、专车、专人给孙中山,这无异于把孙中山放在火上架起来烤。当这一账目公布后,人们一看,孙中山把专款花了,一米铁路也没建。钱哪去了?用来干啥了?吃了喝了还是用来打仗了?原来你是早有预谋?这样,舆论对国民党就更不利了。

    南京方面,黄兴很快就弹尽援绝。他约河南的白朗起义军,消息石沉大海;他约张勋对袁世凯来个反戈一击,张勋受宠正隆,怎么可能听你的?局势已无可挽回。7月29日,黄兴乘船离开南京,经上海转赴日本。

    第八师师长陈之骥宣布取消南京独立,开门迎接老丈人冯国璋去了,原苏督程德全重新宣布效忠袁世凯。

    8月8日和11日,革命党人何海鸣又先后两次宣布南京独立,与张勋、冯国璋的军队大战了20天,做南京保卫战的最后一搏。

    此次进攻南京的张勋,就是后来拥立溥仪复辟的那位,他一直是忠于清室的。清朝灭亡后,他的嫡系部队仍然留着长辫子。

    这可就弄不懂了,既然忠于清室,为何不为清室而战死?既然跟了袁世凯,又为何留着大辫子?简直就是穿冬装、摇夏扇,胡度春秋!

    本来这次对国民党动武,没张勋什么事儿,但是,他主动请缨南下攻打,这全是因为在武昌起义的时候,张勋就是被革命军从南京赶走的,从哪里丢了面子,就要从哪里找回来,张勋是铁了心要报这一箭之仇。所以,他率领他的辫子军疯了一般地进攻,用地雷炸开神策门,果然比冯国璋先攻进南京。袁世凯论功行赏,把本来想交给冯国璋的位置,给了张勋。

    从7月12日湖口起事到9月1日南京完全被占领,一个半月,主场作战的国民党的军队被袁世凯的北洋军彻底打散。出头鸟被枪打了,其他各省纷纷取消独立,想成龙的各路地头蛇,悄悄地蛰伏起来。在形式上,袁世凯终于基本实现了国家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