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院
两广各方,就是想找出一位在能力、资历、威望等方面与袁世凯不相上下的人出面主持大计,而袁世凯的政坛宿敌岑春煊差不多符合这一条件。
岑春煊的父亲岑毓英曾任云贵总督,岑春煊本人也被任命为两广总督,虽然没能当上几天官,但总体说来两广和云南,都是和他最有关系的地区。因此,接到由他主持大计的消息后,岑春煊便于4月19日由香港启程前往肇庆。
5月1日两广护国都司令部成立。岑春煊为都司令,梁启超为都参谋,李根源为副都参谋。
两广都司令部成立后,岑春煊、陆荣廷、梁启超等就打算把护国讨袁的重心由滇、黔移到两广,因此计划筹组一个中央机构。5月8日,护国军中央机构军务院宣告成立。
军务院是护国战争中西南护国军在广东组织的临时政府性质的机构。
军务院成立的公开理由和法理依据是:
因为袁世凯称帝,其中华民国大总统的资格便已丧失,那么,按照约法规定,理应由副总统黎元洪继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但是,由于黎正在“蒙难”,被袁世凯牢牢地控制在北京,所以,应由国务院摄行大总统职权。然而,国务院已遭废止,内阁总理也不存在,要想重设,必须经国会通过,而此时国会也不存在了,故暂设军务院,主持全国军事、庶政。
因此,军务院规定:军务院直隶大总统(这个大总统,当然不是袁皇帝,而是按法律规定的、由副总统接任的新总统),统筹全国军机;大总统不能亲临军务院所在地时,一切军政、民政、对内对外事宜,以军务院名义行之。
然而,护国讨袁的大旗是云南的蔡锷和唐继尧扛起来的,两广都司令部成立这么个机构,还是一个名义上的“中央机构”,不能不让人怀疑其目的的纯洁性和真实性。
那么,军务院成立的隐秘而没公开说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成立这个司令部?而且不是在首义之区?难道仅仅是公开宣称的理由那么简单吗?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真是复杂。
天下事,只要有了人,就有了争斗,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会有争斗,哪怕是在你死我活、一致对外的战场上,内部纷争也不会停止。
唐德刚认为护国战争是非常弱小、“三军无主”的护国战争(唐德刚:《袁氏当国》,第204页),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叫“三军无主”?不是有蔡锷、唐继尧吗?历史教科书上只写了其一,没写其二;或者只写了其表,而没写其里。
护国战争虽然开始了,但唐、蔡双方的人马都在闹情绪。到底谁是主?谁是一把手?在出兵之前,看似讲清了,却没有真正解决。
从唐继尧的支持者来看,云南是我唐都督的地盘,战争所用的一枪一弹、一饮一食,都是我云南供应,人马牺牲也是牺牲我云南的人力物力,理应以我为尊。“衣我之衣,食我之食,还要骑我头上,未免太不自量力矣。要我接济,需磕头来请。”(唐德刚:《袁氏当国》,第205页)你张口要枪,闭口要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别说是不是剜我云南的肉,在这穷乡僻壤我到哪里整这么多东西?
可是从蔡锷的支持者来看,蔡都督是你小唐的老领导,你能有今日,不是我们蔡都督提携的结果吗?你在我们面前充老大?
唐德刚研究至此,提出了一个一直被人忽略的现象:“蔡锷伐蜀的关键便是唐继尧的大力后援,谁知唐氏把蔡送上征途之后,便再无一弹之增,一斗之济。他二人的关系何以一寒至此?卫唐、卫蔡之士,一百年来就各有说法了”,“我们大致可以说,双方皆在闹情绪,皆为情绪所累”。 (唐德刚:《袁氏当国》,第204页)
正因为这样一闹,护国战争成了无主的战争,没有上级的战争。查看护国战争往来函电,全都用的是“咨文”。咨者,彼此不分上下,绝对平等之谓也。这就非常微妙,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出这文字里面的门道,还以为真的在讨袁战场上打得不亦乐乎呢。
因此,梁启超想采取补救措施,便在他大力活动下,成立了这个两广都司令部。
新的司令部准备直接请出岑春煊任一把手——抚军长,后来觉得实在太露骨,便把云南实力派唐继尧推为抚军长。但是,都司令部设在广东肇庆,而唐继尧远在云南昆明,那么,副抚军长岑春煊就“代行”一把手职权。推刘显世、陆荣廷、龙济光、梁启超、蔡锷、李烈钧、陈炳焜为抚军。从权力分配的格局上看出,照顾到了双方的情绪,虽是和稀泥,可也是无奈中的解决办法了。
蔡锷比较反对这个军务院的成立。当5月初两广筹组军务院并征求滇、黔同意时,蔡即复电认为目前只需迫袁退位,而由段祺瑞出面主持,不宜组织政府,致招争权夺利之嫌,而启南北分裂之渐。
然而,就是这么一支群龙无首、力量弱小的军队,老袁的十万雄兵却无可奈何,如果不用“天意”来解释的话,那就是袁世凯治国统兵之术真的出了大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