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隐于花丛中

蔡锷终于抓住了在另一个舞台与老袁斗法的机会。于是，蔡锷开始演戏。

这场戏的男女主角就是蔡锷和小凤仙，配角是蔡锷夫人和母亲，这出戏，演得好极了。

这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啊。

慢慢地欣赏这出戏吧。

自从与小凤仙相好之后，蔡锷来了个“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松坡不早朝”，一切公务都搁置起来，左右不得已，只得向总统汇报。

袁世凯道：如果松坡好这口，乐此不疲，我倒高枕无忧了。怕的是万一他是逢场作戏，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此人智勇深沉，不可轻视。

中国历史上记录下来的装疯卖傻骗人的故事太多了，弄得后人中想演戏的越来越难，看戏的越来越精。这就好像电视中天天上演的警匪片一样，简直就是不厌其烦地教犯罪分子如何规避警察！

于是，袁克定和杨度等人在老袁的授意下，开始明着试探、暗着摸底，从中观察蔡锷。

一次酒后，大家趁着酒劲，话越来越多。袁克定和杨度给蔡锷来了个单刀直入。杨度递给蔡锷一张纸，说：松坡，你既赞成君宪，就应该请愿，何不在请愿书上签上你的大名？

蔡锷接过一看，原来是请愿书，毫不犹豫地说：我已在总统面前请过愿了，签个字有何不可？

大笔一挥，签下了蔡锷的大名。

蔡锷又道：“锷是一介武夫，素性粗鲁，做到哪里，便是哪里，不似诸君子思深虑远，一方面歌功颂德，一方面忧谗畏讥，反被人家笑作女儿腔，有些扭扭捏捏呢。”

杨度道：“你何苦学那刘四，无故骂人，你既不喜这女儿腔，为何也眷恋着小凤仙呢？”

杨度当场点破蔡锷的隐私，许多人头一次听说蔡锷也取次花丛，都觉新鲜。

然而，杨度等人以及后世的读故事者一定想不到，这也正是蔡锷的高明之处。

如果蔡锷主动把小凤仙拉出来在众人面前显摆，肯定会有N多对蔡锷产生怀疑的人，会认为蔡锷是在用计。可是装作隐私、不敢见人，再由别人说破，更显得蔡锷心下仿佛真的迷恋了红粉佳人。

这样，就显得非常真实了。

蔡锷装作耍赖，在男人群中半荤半素地嚷道：你们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能许得你们去猎艳，我就不能结识一朵花吗？

大家哄然大笑。纷纷叫着既要喝喜酒，又要罚蔡锷喝酒。一为祝贺，二是不该瞒着大家去暗度陈仓。

蔡锷满口答应。

回到云吉班后，蔡锷在小凤仙面前说了要宴请众人，请小凤仙露面之事。如果依着小凤仙的性子，她是断然不肯与这帮油头粉面俗不可耐的公子大佬相聚的，但既已成为蔡锷的知己，为了蔡锷的事业，又经蔡锷的好言相劝，只得答应宴请相聚。

于是，两天后，蔡锷就在云吉班宴请各位总统身边的红人。果不其然，这些人落座后，各自点了自己在八大胡同中的相好，花酒相伴，自是无限欢畅。

在官场上，如果没有美人相好，都不好意思在江湖上混。

酒过三巡，大家又开起了玩笑。梁财神梁士诒对蔡锷说道：“我等在此吃喜酒，恐蔡夫人又在寓所吃冷醋了，我却要请教松坡，如何调停？”杨度也在旁边跟着起哄。

摆开大戏台，还真有人配合。蔡锷等的就是要有人主动提出夫人的问题，这样才可在众人面前装作夫妻反目，为夫人脱离京城作好铺垫。

于是，蔡锷故作大男子主义的态度，说道：男人家在外做事，还处处怕着女人不成？她敢管我试试？

梁士诒笑道：我看你就是在外面装硬，回家听着河东狮吼，早吓得没主张，还得在床前下跪吧。

蔡锷索性以酒作掩护，脸红脖子粗地大嚷：你们看着，我才不会这样庸懦，她敢跟我闹，我就敢和她离婚。

大家忙把话题岔开，今天只谈高兴的事儿，喝酒喝酒。

于是行酒猜拳，直吃得杯盘狼藉。小凤仙连输几拳，被众人连说带灌，饮得两颊生红，盈盈春色。

不爱应酬的小凤仙，此时如同洛阳牡丹风范，“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蔡锷连着几天不回家，回到家后，又是酒气熏天，夫人劝他以身体为重，应酬时不要喝得太多。蔡锷故意生气，与夫人大吵。夫人气得低头垂泪。

袁克定和杨度暗暗观察了数日，也没瞧出什么破绽，尤其是蔡锷和小凤仙太亲昵了，喝酒之间也互相提醒、担心身体；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的情、流露出来的意，只有蓄满深情、深爱的人才会自然流露出来，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看来，蔡锷真的是陷入花丛懒回顾了。

杨度等人把这些情况汇报给袁世凯之后，老袁仍然是将信将疑。

蔡锷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全套的。

饮酒几天之后，便找梁财神商量，要弄点儿钱，并要按梁士诒家花园的样式，弄个金屋藏娇，来个家外有家、家外有花。而且，蔡锷还挺上心，别看不上班，却天天溜过来监工，看房子建得怎么样了。

一天，蔡锷又酒后回家，夫人忍耐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蔡锷蹦起来高叫，你再这样，我就和你离婚。

夫人气得身体直哆嗦，我不过是劝了你几句，你就好坏话不分，还要离婚？

蔡锷回头，悄悄拉开门，四下瞧了瞧，一片寂静，也没有可疑人物，便紧闭房门，拉好窗帘。拉了夫人，在耳边私语了一刻钟。惹得夫人破涕为笑，粉拳抡起，砸他不停。

夫人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蔡锷做的戏，为了就是要让袁世凯看到夫妻二人因小凤仙而反目成仇，然后，让夫人装成泼妇大闹，借机离婚，并愤然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夫人虽口中说着自己不会演戏，但为了夫君大业，自己也决定好好配合。

于是，蔡锷与夫人一起，继续把这场戏的情节推向一个小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