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9年3月15日之后意大利的反应

    对意大利人民来说,德国的进入布拉格既令人震惊,又是一个警告。要是他们中间有一些人主要关心的是,唯恐大德意志在占有轴心国所赢得的任何赃物中的最大份额方面,甚至比以往更为成功,那么就可能有更多一些人因纳粹的暴行而为之胆战心惊,或担心德国的扩张会威胁到意大利本身的安全。照这样下去,纳粹的势力不久就会扩张到亚得里亚海沿岸。(1)甚至在这个月的月底,反德国的情绪据说就已经几乎同1934年一样强烈了。(2)

    墨索里尼本人有充分理由要感到吃惊、受辱和惶惑不解。这不仅是因为轴心国伙伴之间的力量悬殊已经如此急剧地和明显地加大了,而且因为纳粹现在既然是以历史的理由而不是以种族的理由来为侵略辩解,墨索里尼对德政策的最有价值的保险因素之一也就消失了,而剩下来的那些保险因素则是建立在不可靠的纳粹诺言的基础之上,以及意大利自己使这些诺言能得到遵守的能力。像过去一样,意大利得到了下次可以分得赃物的许愿,但结果只不过是1938年纳粹德国并吞奥地利的历史重演罢了。此外,要是纳粹继续在东欧玩火,大战可能甚至在墨索里尼所希望的意大利准备就绪之前就爆发。最严重的一项考虑是,他现在必须决定是否继续寻求同德国结盟。如果他选择同德国结盟,法西斯特权阶级和意大利人民就可能要起来反抗;如果他选择削弱轴心国,西方国家看来也未必会使他因此而获利。而且,在德国和西方国家之间的冲突这样突然激化之后,他是否有可能再回到像1922—1935年执行的政策那样的局面呢,或者意大利是否能够只以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中立国和未来的受害者的代价就同德国分离呢?

    很难期望墨索里尼会同情捷克人。1918—1938年的捷克斯洛伐克是他特别厌恶的一整套事物的同义语: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议会民主,凡尔赛和约,法国同东欧的密切关系和国际联盟。而且,他卵翼下的匈牙利同捷克斯洛伐克有宿仇。“鳄鱼”、“腊肠”和“臭蛋”是墨索里尼曾给捷克斯洛伐克取的一些绰号。(3)现在,德国在解决捷克斯洛伐克问题时把它完全丢在一边了。1938年9月15日,他在“给朗西曼勋爵的公开信”中他自己却还提出关于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4)即一切非捷克族的民族通过公民投票实行自决——一个在涉及卢西尼亚人的地方他自己就不会遵守的解决办法。

    慕尼黑事件之后,墨索里尼和齐亚诺关心捷克斯洛伐克,主要是因为他们支持匈牙利和波兰向捷克斯洛伐克提出的要求,他们还担心匈牙利贪得无厌的领土收复主义可能会给德国的扩张以新的可乘之机。他们似乎认为理所当然的是,如果慕尼黑事件以后的捷克斯洛伐克要被分解,那就会按照墨索里尼在9月里定下的准则实现:丢下“波希米亚”,斯洛伐克至少在表面上还装作独立。当匈牙利驻罗马公使在3月11日向齐亚诺发出警告说,如果德军开进斯洛伐克,他的政府将为匈牙利建立一段与波兰毗连的共同边界,齐亚诺就劝告他要平心静气和忍耐。两天之后,墨索里尼对危机仍未给予特别重视,而齐亚诺虽日益忧心忡忡,但感到除静待事态发展外,意大利别无选择途径。

    从2月底左右开始,意大利驻德大使阿托利科就不断地得到报告说,德国在对捷克斯洛伐克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当他获知黑森的菲利普亲王(5)已奉召去柏林时,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3月13日,当阿托利科终于获准去会见里宾特洛甫(他曾百般推托而令人难以捉摸)时,他只获悉德国已放手让匈牙利去占领下喀尔巴阡—卢西尼亚。(6)然而,他向齐亚诺报告说,德国还存心并吞波希米亚,并使斯洛伐克沦为德国的保护国。3月14日齐亚诺得到这一警告时,他最初的想法似乎已经意识到德国的行动将给意大利人民带来一种什么样的灾难性印象。另一方面,墨索里尼还不感到着急,或者不愿承认这一点。“他想从匈牙利同波兰人商定共同边界而得到的好处中寻求酬报,他叫我去告诉布达佩斯:行动要大胆。”(7)当然,意大利怂恿匈牙利去占领任何德国不打算扣住不放的领土是绝不会自己吃亏的。法西斯报刊和电台利用这个机会来给人们以这样的印象:匈牙利收复下喀尔巴阡—卢西尼亚要感谢领袖(墨索里尼)的帮忙。这一插曲在墨索里尼与捷列基、齐亚诺与恰基之间的贺电往返声中也就圆满结束了。(8)

    3月14—15日夜间行动的纳粹计划,事先没有透露给意大利法西斯政府,直到哈查(9)已接受把捷克作为德国的保护国之后,阿托利科在上午4时才用电话报告给墨索里尼。面对这一危机,墨索里尼远没有表现出据说是法西斯主义显著特点的那种作决定时的迅速和坚定,甚至在这时,他的犹豫不决也从把这消息告诉意大利人民的方式中透露出来。15日,报纸仍在根据“给朗西曼勋爵的公开信”作文章。它指出,在哈查自己的请求之下,德国才给予保护的;并宣称,由于德国作出过保证和德、意两国的势力范围已经划分,意大利是有保障的。但是在这些幻想中,“自然的”、“不可避免的”和“合乎逻辑的结果”这样一些不祥的词汇却表明在背后包藏着隐患。那天晚上和次晨都没有作出官方或半官方的解释,有几家晚报头版登载的尽是有关文官薪俸的通告,而不是来自布拉格的消息。

    齐亚诺在计划一项对抗行动方面似乎比墨索里尼要迅速得多。对于局势的严重性,他没有抱幻想,特别是因为

    希特勒过去曾经向每个人都保证过,他连一个捷克人都不想并吞。德国人这一行动摧毁的不是凡尔赛和约所产生的那个捷克斯洛伐克,而是在慕尼黑和在维也纳建立起来的那个捷克斯洛伐克。将来对那些更加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声明和承诺,还能给予多大的信赖呢?所有这一切使得意大利人民感到烦恼和羞辱,要不承认这一点是办不到的。(10)

    齐亚诺打算用来安慰他的同胞的是,意大利自己入侵阿尔巴尼亚的计划应该立即付诸实施。当墨索里尼3月15日晨已同意这一行动但随后就改变了主意时,齐亚诺十分失望。他深信,入侵阿尔巴尼亚可以激励意大利的士气,而且在那之后,他们可以重新审查他们的对德政策,“德国的霸权主义也就开始被打乱了”。(11)

    15日中午后不久,由黑森的菲利普亲王捎来的希特勒口信,并没有使意大利法西斯政府消除疑虑。墨索里尼对报社扣发了一切有关亲王访问的消息,说意大利人会笑他的:“希特勒每一次占领一个国家,他就给我捎来一个信。”(12)齐亚诺觉得,德国不应该拿只适宜于戈培尔宣传用的那些解释来搪塞它的忠实伙伴。希特勒发来的电报向他的意大利伙伴作出保证,说有20个师的德军现已准备好“在某一其他地区”推进轴心国的政策,然后又告诫墨索里尼把大规模的作战活动推迟一两年,因为到那时就将有100个师的德军可供使用。齐亚诺和墨索里尼两人看了电报都很生气。对后一点,墨索里尼反唇相讥说,如果同法国发生战争,意大利可以单独作战,而且只要能从德国获得物资供应,就是没有兵员的支援也很满足了。(13)

    到傍晚,墨索里尼了解到公众舆论的反应是敌对的,但仍坚持主张法西斯政府现在必须“高高兴兴地接受德国的骗局”,从而避免“激怒上帝和上帝的敌人”。(14)经过一个通宵不眠之夜后,他断然地取消了对阿尔巴尼亚行动的命令,因为他怕破坏了南斯拉夫的统一就会促成一个在德国卵翼下的独立的克罗地亚,而这是一个不值得一试的冒险行动。他认为,德国在欧洲的霸权地位现在已经建立,并宣称他自己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德意同盟的。对于这一点,齐亚诺持反对意见,认为这个同盟不得人心,而且德国可能会利用它来在中欧继续向前闯。(15)

    不过,齐亚诺小心翼翼地使轴心国保持住团结一致的外表。他镇静地向多少是感到惊奇的马肯森(16)表示祝贺,并且让美国和比利时的驻意大使知道,意大利赞成德国的行动,或至少是事先就被告知的。(17)与此同时,有两方面在向意大利接近。16日,英国代办和日本大使白鸟敏夫都曾拜会齐亚诺。前者据说提出了驻在北非的军队的问题,(18)而且似乎还建议,通过英国从中斡旋,在法国和意大利之间可以安排一项停止增援的协议。白鸟敏夫则满怀希望地谈到了他的政府对三国条约的态度。(19)

    到3月17日,齐亚诺看到墨索里尼的情绪比以前任何时候更为沮丧和焦虑,甚至超过了他在德奥合并那时的神态。墨索里尼最担心的仍旧是,克罗地亚变成德国的傀儡。他说,如果意大利不加干涉,那里可能会发生革命,“没有一个人能容忍卍字形出现在亚得里亚海。”(20)墨索里尼根据齐亚诺的意见,决定给德国人一个警告,即意大利政府在没有重新彻底审查他们的政策以前,不能同意改变南斯拉夫的现状。他反对停止增援北非的建议,(21)但那一天人们已知道,他在3月26日将对法西斯老警卫队员们发表的演讲中可能要透露意大利对法国提出的要求。(22)

    齐亚诺在那天晚上当即告诉马肯森说,虽然意大利政府对于捷克斯洛伐克的被并吞给予无保留的支持,但它已引起意大利公众的不安,而且意大利政府本身对于来自萨格勒布的关于德国对克罗地亚的企图的消息也深感不安。意大利对克罗地亚发生的事情,同它对捷克斯洛伐克的事件一样,不能漠不关心。今天,意大利关切的是使南斯拉夫强大。齐亚诺还联系克罗地亚回顾了意大利在亚得里亚海的利益,因而也有在地中海的利益。他还补充说,墨索里尼同意希特勒曾清楚地表明的这样一个意见,即地中海是一个意大利的海,正像波罗的海是一个德国的海一样。(23)齐亚诺在他的《日记》中,对这次的会见马肯森甚至给予了一个更加着重的记述,并对他使马肯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点感到满意。(24)

    第二天,墨索里尼仍然没有决心脱离轴心国阵营,他对齐亚诺说,即使德国并吞了匈牙利,他也不会有什么举动。然而,到了19日,或者是因为被齐亚诺说动了,或者是由于来自克罗地亚的更加惊人的消息,他承认,在当时要把一个同德国的结盟摊给意大利人民,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于是,他决定去告诉保罗亲王说,意大利已要求德国暂停前进,但同时也警告他不要失掉同萨格勒布进行谈判的时机。意大利部队接到命令开往威尼西亚,“如果德国人以为他们能阻止我们前进,我们就向他们开火”。齐亚诺认为事情很可能会是这样的: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已改变了我对德国元首和对德国的看法;他也是不守信义的,而且诡计多端,我们不可能同他合作。今天,我也同领袖一起研究了能否与西方国家达成谅解的事。但是,他们在巴黎是否至少会有一点最低限度的善意呢,还是达成谅解的尝试由于不肯作任何让步而再一次告吹?(25)

    博内声称,在说服达拉第同意大利进行一次新的接触方面已发生了困难,(26)但是在3月19日,同博杜安(博内派在罗马的非正式使者)进行联系的那个意大利人法焦利给齐亚诺带来了法国可能会再作让步的消息。墨索里尼决定尽早在23日国王向议院发表演说时透露意大利的要求,并把要求减少到只限于突尼斯、吉布提和苏伊士;并把法焦利派到巴黎去恢复谈判。

    墨索里尼也没有忽视英国方面的情绪的分量。然而,仍没有迹象表明他曾严肃地考虑改变轴心国的政策,除非德国真的干预了克罗地亚。而且,到3月20日,他的反德情绪的高峰也已经过去了。在那一天,他断然拒绝了由意大利驻法大使转来的让赖伐尔访问罗马的建议。(27)(他仍然认为,赖伐尔在阿比西尼亚事件上曾出卖过他。)(28)法国人被告知,如果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可以通过他们的大使转达。(29)那一天由法焦利带回来的达拉第的一些建议被认为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于是决定等墨索里尼26日的演说发表后再说。(30)

    从法西斯的观点来看,克罗地亚的事态也有了好转。由于出现了声称是代表克罗特农民党领袖马切克的另一名使者,将克罗地亚并入帝国版图的希望增加了。(31)同时,由于里宾特洛甫和马肯森都重申德国在地中海并没有任何目的,即使发生克罗地亚问题,德国对它也完全不感兴趣,因而对纳粹企图的怀疑也减轻了。(32)墨索里尼觉得这个信息最有意思,如果照他说的那样,它是可信的话。可是,不管他的忧虑是怎样,那天晚上他曾对齐亚诺说,现在他们不可能改变政策了。(33)

    同一天在柏林,在希特勒、里宾特洛甫同阿托利科的一次谈话中,希特勒对这位意大利大使说,意大利“无论何时需要德国的支持”,“他将总是无条件地站在意大利的这一边”。他预料,如果法国参加战争,英国将会帮助法国。因此,他认为推迟18个月或者两年是可取的。(34)

    第二天,即3月21日,据齐亚诺看来,德国在同西方国家角逐中已赢得了不少分数。西方国家试图组成一个集团的消息更加坚定了墨索里尼亲德的态度。齐亚诺则认为,“民主”集团这一名称本身就把意大利放到了与德国同一立足点上去,对于罗马尼亚、南斯拉夫、波兰、土耳其和希腊这样的权力主义国家,这个集团也不会有吸引力的。(35)而且,齐亚诺这时收到了一封3月20日发出的、确实有着虚假情意的信件,里宾特洛甫在这封信中对于意大利政府的“同情而又友好的态度”表示了他的最衷心的感谢;并解释说他是怎样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使他们随时获悉情况的,虽然德国政府自己对于捷克斯洛伐克危机在最近几个星期中突然达到严重关头也很感到吃惊。在详细解释通过马肯森给予的那些保证时,他回顾了“元首的决定,即在所有的地中海问题上,轴心国的政策全由罗马来决定”。他断言,大约4个星期前来到柏林的克罗特代表,既未得到官方的支持,也没有受到他们访问过的一个非官方机构的鼓励。他们可能还去试探过“其他的非主管机关”。但是,他答应,今后应避免再发生误解。(36)同一天(3月21日),魏茨泽克从柏林打电报给在罗马的马肯森说,凯特尔将军已准备好举行德、意两国参谋人员的会谈,(37)他还敦促丰克(德国经济部长)改善向意大利供应焦炭和煤的工作。(38)

    齐亚诺的敷衍致谢(39)同里宾特洛甫的热情洋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但作出的保证似乎起了作用。那天晚上,墨索里尼在法西斯大会上为坚定不移地忠实于轴心国的必要性进行了争辩。从德博诺元帅和巴尔博元帅那边发出了反对意见。后者对领袖说,他“正在拍德国的马屁”。至于齐亚诺,由于墨索里尼的雄辩冲昏了他的头脑,所以就猛地站起来驳斥这种对领袖的人身攻击,而全然忘了他想要影响政策的决心。(40)大会开得很长,但最后重申仍拥护轴心的政策。墨索里尼3月26日对法西斯老警卫队员讲话时,德博诺和巴尔博同他仍未取得一致意见,而国王维克多·艾曼努尔则自由地讲出了他对德国人和墨索里尼的看法。但是,这种反对意见只不过是口头上的炮弹和为争取权力地位而施展的一点点策略。(41)

    就这样,在阿托利科3月22日于威尼西亚宫作汇报以前,墨索里尼已经在拿加入轴心的政策来检验党内对他的忠诚。阿托利科本人事实上并不反对德意联盟。他在3月18日发来的一封电报中,曾对德国的行为和许多德国重要人士为此而感到的惊讶和羞愧,坦率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但是,无论是在3月18日还是22日,他得出的结论都是,如果意大利和德国要并肩前进,那么权利和义务必须明确地规定好。在此之前,里宾特洛甫与齐亚诺的会晤、戈林的访向罗马和过去几个月内提出的其他一些计划,都必须暂时推迟。他提醒法西斯领袖们说,德国人“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为权力狂和目空一切而冲昏了头脑”,并且可能同意大利的利益发生冲突。但是,他也鼓励他们,要他们相信德国大概在两年内不会发动战争,如果发生危机,那也会支持意大利的。(42)经过仔细研究局势,包括意大利国内的情绪之后,墨索里尼决定,如果继续遵循轴心的政策,那就必须确定目标和势力范围,操德语的南蒂罗人必须重新并入德国。他要写一封亲笔信给希特勒,在信中他也要提到对他的威信所造成的损害。(43)如果这就是科尔特所提到的那个信息:(44)墨索里尼说出了他要取得立即补偿的意向,但没有说出在哪方面获得补偿。(45)希特勒猜想,他指的是法国,因而警告他说这将是最不合时宜的。

    然而,还有早就在墨索里尼心中盘算着的阿尔巴尼亚。(46)3月22日英国政府已获得情报,表明墨索里尼可能打算在4月1日左右同时插手干预南斯拉夫和阿尔巴尼亚。(47)张伯伦3月20日要求墨索里尼协助维护和平的信件,(48)只不过促使墨索里尼于3月23日决定立刻开始其临战准备。他把这一信件看作是民主体制迟钝的又一证据,于是决定在阿尔巴尼亚到手以前不作答复。到那时他就可以肯定地说意大利决心维护和平,但附有保留,即在意大利的权利得到确认以前,这不可能有实际的表现。(49)但是,就意大利对法国提出的要求来说,英国政府,不管它可能作出过什么调解的姿态,据说并不想迫使法国让步,以诱使墨索里尼脱离轴心;只愿意从中进行调停,如果双方都希望这样的话。(50)

    与此同时,希特勒不仅利用墨索里尼的野心和虚荣心,而且还使他感到恐惧,从而加强对他的控制。他在3月25日发出的祝贺法西斯党诞生20周年的电报中,(51)一开头就把墨索里尼称作是欧洲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最早的战士,最后还答应在任何情况下给予毫不迟疑的支持。夹杂在这些为讨好而抛出的礼物之间的是这样一句提醒的话:虽然意大利和德国对别人毫无伤害,但世界其他部分却对它们怀有“地狱般的仇恨”,正是这种仇恨把它们两国联结在一起了。墨索里尼没有把这份电报公布出来,看来它产生了影响,使墨索里尼在26日对法国采取了比较温和的态度。(52)

    墨索里尼对法西斯老警卫队员的讲话内容,还是往常的那些吹牛、恫吓、辱骂和谈判也许仍属可能的暗示的大杂烩。他宣称,法意两国之间的西班牙这个障碍已差不多消除了,意大利的要求是突尼斯、吉布提和苏伊士,所有这三者都是殖民地问题。如果法国人坚持拒绝这些要求,法国人就不要为两国之间的鸿沟越陷越深以致无法填平而抱怨。“拉丁族姐妹”之间要搞好关系这一古老呼吁(法国亲法西斯报纸的一种支持方式),(53)惹得他大发雷霆,痛骂所有“虚假的关系”。像在1928年时一样,他对付国内的不满的办法是,把中欧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件说成是注定要发生的。是国家的相对实力决定着政策,因此他号召意大利人重新武装起来。他宣称,长时期的和平是必要的,虽然永久和平将是对人类文明的一个大灾难。然而,意大利在它的权利被确认以前将不会采取主动。意大利可以另结新伙伴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54)如果反对轴心的联盟成立的话,轴心国家将在地球上的任何地点进行反击。(55)

    法国政府在对意大利的政策上仍然意见不一致。然而,达拉第在3月29日的一次广播演说中给了墨索里尼一个强硬的回答。(56)法国既不会在领土上也不会在权利上让步。它不反对根据1935年的协定和相当于该协定的精神来审查一切提议,这一协定的效力,直到1938年12月为止意大利从未表示过异议,(57)但是征服埃塞俄比亚并不能给意大利带来新的权利。他指出,否则,意大利随着每一次新的征服或取得让步,就可得到新的权利了。达拉第的广播演说使得意大利政府的态度更加强硬了。齐亚诺声称,这就使他决定不能立即接受英国方面的一项建议(据他说,这一建议是英国代办自作主张提出的),即英国政府希望被告知,只要法国肯走第一步,意大利就愿意进行谈判。(58)无论如何,英国企图促使法意两国举行谈判的尝试毫无进展,在4月7日意大利入侵阿尔巴尼亚之后,这些尝试也就完全无用了。(59)

    3月31日,阿托利科从罗马回到柏林以后,同魏茨泽克进行了一次谈话。他在谈话中特别强调了意大利因德国占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而产生的强烈情绪;谈到意大利特别担心德国可能进一步向东南推进,进入到德意双方都承认是意大利势力范围的地区;并且谈到墨索里尼在国内已失去了“面子”。他强调意大利对南斯拉夫的关注。(60)


    (1) 《曼彻斯特卫报》,1939年3月16日。

    (2) 乌利希·冯·哈塞尔:《来自另一个德国:遗留下来的1938—1944年日记摘抄》(UIrich von Hassell: Vom andern Deutschland: aus den nachgelassenen Tagebüchern 1938—1944),苏黎世,阿特兰斯出版社,1946年版,第54页。英译本书名:《冯·哈塞尔日记,1938—1944年》,伦敦,哈米什·汉密尔顿出版社,1948年版。

    (3) 前两个绰号见他的“给朗西曼勋爵的公开信”;第三个绰号见1938年9月26日在维罗纳的一次讲话〔本尼托·墨索里尼:《著作与演讲》(Benito Mussolini: Scritti e discorsi),米兰,乌利科·霍埃普利出版社,1934—1940年,第12卷,第65页〕。

    (4) 《意大利人民报》(Popolo d'Italia),1938年9月15日;译文见《文件,1938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第206页。

    (5) 意大利国王维克多·艾曼努尔三世的女婿;1938—1939年曾充任希特勒与墨索里尼之间的特使。

    (6)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4卷,第205号。

    (7)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14日。

    (8) 《泰晤士报》,1939年3月20日。

    (9) 哈查继贝奈斯之后任捷克斯洛伐克总统。

    (10)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15日。

    (11)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15日。

    (12) 同上。

    (13) 同上;《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37号,并参阅第52号。在德国档案中未见有菲利普亲王出使的报告(同上书,第37号,注③)。

    (14) 齐亚诺,前引文。

    (15) 齐亚诺,前引文,1939年3月16日。

    (16) 德国驻意大利大使(同上)。

    (17)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17日。

    (18) 《泰晤士报》,1939年3月17日。

    (19) 齐亚诺,前引书,1939年3月16日。

    (20) 同上,前引书,1939年3月17日。

    (21) 同上。

    (22) 《泰晤士报》,1939年3月18日。

    (23)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15号。齐亚诺:《欧洲走向灾难》(Ciano: L'Europe verso la catastrofe),米兰,蒙达多里,1948年版,第418—419页;《齐亚诺外交文件》(Ciano's Diplomatic Papers),马尔科姆·马格里奇编,斯图尔特·胡德译(伦敦,奥德哈姆斯出版社,1948年版),第276—277页(本书及其英译本以下简称齐亚诺:《欧洲》及英译本)。

    (24) 齐亚诺:《日记》,前引文。

    (25)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19日。

    (26) 博内:《欧洲的结局》,第72页。

    (27)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0日。赖伐尔在同达拉第商量之后接受了这一使命。摩洛哥似乎在他计划的那桩交易中将发生一些作用〔马里奥·托斯卡诺:《钢铁公约的外交方面的根源》(Mario Toscano: Le Origini diplomatiche del Patto d'Acciaio),第2版,增订本,佛罗伦萨,圣索尼,1956年版,第172页,注第一章1939年3月15日之后意大利的反应 - 图1。〕〔以下简称托斯卡诺:《钢铁公约》,第2版〕。同罗马的联系当时据说也曾通过德蒙齐的一位朋友、住在罗马的于贝尔·德拉加德尔来进行(《每日电讯报》,1939年3月23,24日;《纽约时报》,3月23日)。

    (28) 《概览,1939—1946年:1939年3月的世界》,第195页。

    (29) 托斯卡诺,前引文。

    (30) 齐亚诺,前引文。

    (31) 见下文,原著第298页。

    (32) 齐亚诺:《欧洲》,第419—420页;英译本,第278页;参阅《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45号。关于里宾特洛甫的保证,见下文,原著第320页。

    (33)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前引文。

    (34)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52号。

    (35)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1日。

    (36)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55号;参阅齐亚诺:《欧洲》,第420—422页;英译本,第278—279页。

    (37)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57号。

    (38) 同上书,第62号。

    (39) 齐亚诺:《欧洲》,第422页;英译本,第279页。

    (40)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1日。又见马肯森关于会议的报告,载《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86号。马肯森特别指出,意大利人不喜欢老是被强迫接受既成事实。阿托利科3月24日向马肯森也讲到了这一点,那时他正在访问罗马(同上书,第87号)。

    (41)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0日,23—27日。

    (42) 同上书,1939年3月22日。参阅马里奥·多诺斯蒂(笔名):《墨索里尼与欧洲》(Mario Donosti,pseud: Mussolini e L'Europe),罗马,埃迪齐奥尼·利奥纳尔多,1945年版,第151—152页。

    (43)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2日。

    (44) 埃里希·科尔特:《幻想和现实》(Erich Kordt: Wahn und Wirklichkeit),第2次修订本,斯图加特,联合德国出版公司,1948年版,第150页。不过据科尔特说,信件是于20日递交的。

    (45) 德国人认为,这是要牺牲法国来达到目的(《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52号,第87号,附件)。

    (46) 见下文,原著第234页以后。

    (47) 《英国外交政策文件》,第4卷,第378—379号。

    (48) 同上书,第448号。

    (49)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23日和28日。齐亚诺于3月28日把张伯伦信件的内容告诉了马肯森(《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114号)。

    (50) 《曼彻斯特卫报》,1939年3月25日;《泰晤士报》,3月27日。

    (51) 电文载《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100号;参阅托斯卡诺:《钢铁公约》,第2版,第84—85页。

    (52) 多诺斯蒂:《墨索里尼与欧洲》,第153—154页。

    (53) 《曼彻斯特卫报》,1939年3月29日。

    (54) 这句话最早是俾斯麦讲的。

    (55) 原文载墨索里尼:《著作与演讲》,第12卷,第154—160页。

    (56) 原文载《时报》,1939年3月31日。

    (57) 法国政府于1939年3月30日公布了意大利1938年12月17日的照会和法国12月25日的复照,以驳斥意大利的谰言。达拉第还否认意大利照会曾向法国提出明确的要求(原文见同上)。

    (58)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39年3月31日。

    (59) 《英国外交政策文件》,第5卷,第73号,第76号,第78号,第79号。

    (60) 《德国外交政策文件》,第6卷,第140号。又见同上书,第199号(1939年4月14日黑德里希给里宾特洛甫的一份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