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41—1944年的匈牙利、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
第一节 三个小国和德国对俄国的进攻(1941年6—12月)
关于希特勒进攻俄国的“巴巴罗萨行动”(1)的那些文件表明,匈牙利、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就像芬兰那样,至少在希特勒的眼里,纯粹是他的计划中的爪牙。可是,对于这些国家的统治者说来,对俄战争却产生了一种新的困境和一系列民族问题,其中虽然有其共同之处,但还是显出种种带有显著的地方色彩的不同特点。
保加利亚国王博里斯在某些方面具有有利条件,因为在他的统治下,并没有可以被利用来反对他的日耳曼少数民族。希特勒既无法胁迫他,(2)也无法使他倾倒,而在整个1941年中,他能既准确又成功地坚持这样的观点,即保加利亚的泛斯拉夫主义和亲俄情绪如此强烈,以致保加利亚同俄国无疑根本不可能公开交战。除了南部多布罗加,他的军队未经真正的战斗就已经在色雷斯西部以及南斯拉夫和希腊的东马其顿占领了大片领土;(3)如果保加利亚本土被迫听任德军进驻的话,保加利亚的军队只需维持巴尔干半岛各国的治安,并监视土耳其就行了。(4)随着俄国战争耗尽了德国的人力,保加利亚的这些任务自然也增加起来。与此同时,虽然实际上国王的权势是至高无上的,保加利亚却保留了政治上的自治,甚至保持着议会统治的形式。在议会中,在报刊上,特别是在一份独立保守的报纸《米尔》上,还可以提出一点批评意见。保加利亚犹太人,像塞尔维亚犹太人一样,向来受到尊敬,这时虽然被剥夺了财产并被勒令迁出索非亚,但是,一般说来,在1943年以前,并没有受到什么骚扰。德国人经常提出要求,应该对犹太人采取措施,但是,每当盖世太保或其保加利亚的代理人扬言要采取严厉的反犹行动时,一批批议员就向国王有效地提出抗议。对付那些反德的保加利亚人的警察行动,按照巴尔干半岛的标准来说,哪怕还有盖世太保的某些干预,是并不厉害的,至于对共产党人,不论是嫌疑分子还是真正的党员,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从1941年2月德军占领保加利亚的时候起,著名的反德人士都被拘留在冈达-沃达集中营里,一般总要关上好几个月。左翼农民党领袖尼古拉·佩特科夫是在1941年6月获释的。(5)他的首领格·M·季米特洛夫已逃往伊斯坦布尔,并在战争时期一直同英国人一道在中东工作。3月5日,在德军进入保加利亚之后,英国政府很快就同保加利亚断绝了外交关系。3月10日,英国公使也撤离了。(6)
虽然经常听到在保加利亚降落的俄国伞兵被“肃清”的消息,但是在战争时期,俄国公使从未中断地一直留在索非亚。(7)更为不寻常的情况是,虽然苏联公使馆遭到保加利亚当局的一种可说是过分的监视,苏联公使却除了同秘密的共产党接触之外,还同其他方面有所接触。他甚至偶尔还公开地去访问一些非共产党人的反德政治家,因为他们就是不愿意通过他的公使馆四周所布置的警戒线,而并不在乎那些跟踪他的密探。1941年9月,莫斯科和索非亚之间出现了一种近似危机的情况。9月10日,莫洛托夫指责保加利亚打算加入德国一方。(8)9月14日,保加利亚人动员起来了,9月19日,他们的政府宣布了戒严令。可是,保加利亚并没有同苏联交战,仅在3个月后的1941年12月13日,有点儿假设意味地对英国和美国宣战了。上文已经提到,英国在3月里就同保加利亚断绝了外交关系,而在保加利亚加入两周前(9)于柏林续订的三国公约(10)之后,菲洛夫首相就宣布保加利亚对美国开战。在后一件事发生时,一个保加利亚代表第一次排进了反共产国际的队伍里。(11)
罗马尼亚法西斯头子安东尼斯库将军于1940年11月22日在柏林第一次同希特勒会面时就赢得了他的赞许。(12)如果我们可以信赖安东尼斯库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上的作证记录的话,(13)那么,他在那一场合曾得到将会进攻俄国的暗示。扬·安东尼斯库不像希特勒那样,他不是个撒谎的人和虐待狂者,但是,虽然他很可能是一个有见识、有能力的军人,他却多少也是个狂热者,因而他能够对讨伐斯拉夫人或俄罗斯人具有强烈的热情,正像他后来被苏联俘虏后在谈到“侵略意图”时所承认的那样。(14)在希特勒的同盟者中,只有他得知希特勒的计划,(15)而他看来也是真正把德国的对俄战争看做是罗马尼亚的战争。同时,他始终坚决认为,罗马尼亚对整个特兰西瓦尼亚的领土要求在适当的时候必定会实现。希特勒不顾德国和意大利于1940年8月为了说服罗马尼亚接受维也纳第二议定书中对匈牙利的领土要求作出让步而对罗马尼亚所作的保证,(16)只要提出要求的人可以派用处,就同意他对未来所提出的要求,况且他还很钦佩安东尼斯库那种“狂热的民族主义”精神。我们掌握着德国通译人员保罗·施密特的材料,可以证明希特勒似乎对于一个能详述自达西亚(17)时代以来的罗马尼亚历史而驳倒了他的人印象很好,而此人就在1940年11月22日的那次会见中,不顾人家明白地给他提过警告,劝他不要提维也纳第二议定书,却还是一定要向希特勒对此大发牢骚。(18)
1941年1月,安东尼斯库又一次晋见了希特勒,这回是在贝格霍夫。他在那里会见了希特勒的朋友基林格,即未来的德国驻罗马尼亚公使。他还同凯特尔和约德尔交换了意见,并且更详细地讨论了对苏战争。(19)他们向他保证说:布科维纳北部和比萨拉比亚不久就是他的了。这回他们还向他提出,罗马尼亚丧失了特兰西瓦尼亚北部后,可以获得德涅斯特河彼岸俄国的领土作为安慰。希特勒于6月2日在勃伦纳山口同墨索里尼会晤时,闭口不提他那个巴巴罗萨行动,(20)而恰恰在10天以后的6月12日,他在慕尼黑元首府接见安东尼斯库时,几乎是把所有的细节都向这个法西斯头子讲了。希特勒提出,罗马尼亚除了布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之外,还应该“占领和管理直至第聂伯河为止的其他苏联领土”。(21)“我自然将从第一天起就支持你,”安东尼斯库高兴地喊道,“如果要打斯拉夫人,你永远可以依靠罗马尼亚。”(22)
罗马尼亚人民在1941年6月22日发现他们已同苏联处于交战状态时,大概并不像他们那个领袖那么感到高兴,但是宪法规定给他们的公民权利都遭到破坏,他们的报刊也都被搞成清一色了,(23)除了服从就没有什么可干的。1941年2月15日,所有的政党都遭到取缔,虽然在这一年中还举行了两次公民投票,(24)但也不过是比德国常常举行的那种公民投票稍微不那么可笑罢了。在战争的头几个月里,罗马尼亚的舆论——这主要是指城镇内各派的政治观点——都支持安东尼斯库的决定,因为人心都热中于反俄和反共。在以前的一些政治领袖中,有许多人仍旧不愿意同德国结盟,但是,打俄国人的机会却好像是不该轻易错过的。还有,罗马尼亚人都已相信他们并不会同英国人打仗,英国人当然是会“了解的”。他们尤其希望抢在匈牙利人的前面,因为匈牙利人起先似乎并未觉得他们也会卷入这场战争。至于农民群众,要去猜测他们会有什么感觉,那是愚蠢的。当时罗马尼亚只有少数的共产党人,而且几乎全都在监狱里,又几乎全都是犹太人。罗马尼亚的反犹太主义极其普遍,这就有助于使这个国家心甘情愿地依附德国。虽然早在1938年就已经修改过戈加政府(25)那种极端反犹的法规,但是,犹太人还是备受毫无自由之苦。
此外,罗马尼亚还有两个强大的亲德的“压力集团”,一个是人数很多且在特兰西瓦尼亚还很富裕的日耳曼少数民族,还有一个是霍里亚·西马(26)的那些追随者。虽然西马在1941年1月事件后就已潜逃到德国去了,可是直到现在,他在国内还不乏热烈的青年追随者。希特勒在安东尼斯库掌权的整个时期把西马窝藏在德国,这是相当突出的,也是很出人意料的做法——尽管元首很喜欢安东尼斯库,他却对于自己可以从政治上去讹诈安东尼斯库感到很高兴。
起初,罗马尼亚人的进攻很顺利。1941年7月5日,落在俄国人手里一年的布科维纳,宣告解放了。到7月底,又克复了比萨拉比亚,罗马尼亚军队已到达了德涅斯特河边。(27)8月间,罗马尼亚人渡过德涅斯特河,从而侵入了俄国的乌克兰,并于10月16日占领了敖德萨。10月18日,安东尼斯库颁布了一道法令,(28)着手建立包括敖德萨在内的罗马尼亚行政区外尼斯特里亚。但是,这时,一个新的、较长、较糟的阶段正在取代最初的阶段了。全国农民党的一些政客,特别是马纽,以及自由党的某些政客,开始提出反对意见,认为罗马尼亚对德涅斯特河东岸并没有什么要求;马纽还说,倒是应该把罗马尼亚军队派往特兰西瓦尼亚去监视匈牙利的部队,他们现在已经动员起来了,因为匈牙利事实上已于6月27日向俄国宣战了。11月8日,在布加勒斯特举行祝捷的游行中,有人当着凯特尔的面喊叫“我们要特兰西瓦尼亚!”。一个月后,使许多罗马尼亚人惊慌的是,英国对他们的国家宣战了(12月6日)。(29)12月12日,安东尼斯库应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珍珠港事件后提出的要求,对美国宣战了。12月7日,德国人宣布他们的俄罗斯第一战役已告结束。
匈牙利在1941年的地位和政策,可以从若干方面区别于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的地位和政策。匈牙利甚至比保加利亚更渴望收复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统治过的所有领土,而主张修订凡尔赛条约者的宣传已经造成了一种渴望获得领土的怀乡症,这也许只有德国才治得了。马扎尔人的统治阶级和罗马尼亚的统治阶级都对俄罗斯人和共产主义怀有深仇大恨。这两种因素迫使匈牙利在一场对苏战争中倒向德国一边。但是,匈牙利的主张修订凡尔赛条约者,甚至在1940年8月以后,其矛头首先还是针对罗马尼亚的,而匈牙利的那些统治者则一直给搞得心烦意乱,一方面想抢在罗马尼亚人前面去博得希特勒的好感,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同德国的伙伴罗马尼亚结盟。有些马扎尔人争论说,暂且按兵不动,等到罗马尼亚在对俄战争中弄得筋疲力尽时再说,那样岂不是更好些吗?
匈牙利统治阶级中的一个重要阶层,特别是像拜特伦和捷列基(其影响近几年来日益不及较为亲德的地主阶级)这些权贵,都痛恨希特勒,把他看作一个暴发户兼革命者,因为他扰乱了他们的农民和工人,并且威胁到他们国家的政治独立;希特勒也打心底里厌恶他们。他在匈牙利的那些代理人和伙伴,即那里的日耳曼少数民族和形形色色的匈牙利纳粹党,事实上已经煽动了广泛的不满意现社会的事件。1939年降灵节的选举已经显示出,布达佩斯一些工厂里有强烈的亲纳粹情绪,而且没有耕地的农民在把他们征召起来派往东线之前,人数上仍然是个非常大的因素,他们现在已给纳粹分子那些标语口号诱惑得心神不安了。政策当然都是由权贵和大地主们,由他们在议会里和军队里的代表以及他们在好几年前选来当摄政的霍尔蒂海军上将制订的。反犹太主义在匈牙利所起的作用比在保加利亚所起的作用大,只是范围不像罗马尼亚那么广泛。
虽然那些议会领袖在抵制德国的压力方面往往是小心谨慎、优柔寡断的,可是,匈牙利参谋总部却是明确地亲德的。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上所提出的证据表明,匈牙利的参谋总长维尔特将军早在1940年8月就一心一意在学德国人的样了。其实他和他的同僚在政府决定必须入侵南斯拉夫以前,就已经作出了入侵的部署。(30)摄政肯定在1941年下半年以前就已被各种各样军事压力和获得领土的希望压得透不过气来。当时,他已经74岁了,而且也许还应该补充说明,他的政治判断力始终就不是非常敏锐的。况且在这阶段,许多比他聪明的人都认为德国“一定会打赢”。
在最初制订“巴巴罗萨行动”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匈牙利。(31)甚至在1941年6月1日的指令中,也只是说到了6月中旬以后,将要求匈牙利允许德国南方军团的一部分部队进驻它的领土,以便在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军队之间由德军打进一个楔子。(32)希特勒怀疑意大利人和马扎尔人的流言蜚语并不是毫无理由的,(33)而他一贯想要求匈牙利既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又在军事上提供积极的支援,这也决不是不可能的。看来哈尔德将军在1941年3月下旬致维尔特的信中要求马扎尔人合作,不仅是为了对付南斯拉夫,并且也是为了对付苏联。“关于对苏俄的战争,他〔维尔特在答复哈尔德时写道〕原则上是同意的,至少答应动员第八军(克赖希科希采)以及哈尔德所要求的那些机械化部队。”(34)毫无疑问,6月26日正午轰炸拉霍(在卢西尼亚)和卡萨(即科希策)的那些飞机似乎都是涂上俄国标志的德国飞机,(35)它们的行动为匈牙利提供了参战的口实。
1941年4月初捷列基死后,霍尔蒂挑选了当时的外交部长巴尔多希接替他出任总理。巴尔多希以前一直是个职业外交家,这项任命就是要表示一种不介入的态度——虽然他的妻子是日耳曼族人,但是,这个新总理始终就没有被认为是个亲德分子。他为人风趣,也爱虚荣,是一个处境极其困难的意志软弱的人。由于他那种屈从于希特勒的意志的态度,历史必然要谴责他——即使不像那些判他死刑的人那么严厉的话。他愚蠢而明显地对德国人作出了让步,同时还一直欺骗他的同僚和摄政。由于得到莫斯科方面种种友好的保证,(36)巴尔多希在6月23日决定匈牙利将不参战,可是等到德国公使提出抗议时,他又立即同意与苏联断绝外交关系。6月24日,匈牙利内阁投票反对维尔特将军提出的立即对俄宣战的要求,但是6月26日,巴尔多希又接受了维尔特的要求。(37)这时,摄政有病,巴尔多希去探望他,想使他同意宣战。他在所谓俄国空袭事件上欺骗了摄政,并且蓄意不让他知道来自莫斯科方面的信息。第二天,6月27日,他既没有得到摄政的最后同意(38)——当然也未经摄政签字——也没有同议会磋商,就公布了匈牙利对苏联宣战的文告。德国人并没有在1941年像占领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那样占领匈牙利这一事实,使他们有机会可以利用德军入侵这个外加的威胁——他们也有效地利用了这个威胁直至言行一致为止。如果说德国人在1941年6月便向巴尔多希进行过这种恐吓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匈牙利人心里一直明白,的确很有这种可能。
匈牙利人就这样参加了德国的进军,但是他们的统治者心里却一直觉得他们并没有同俄国作战的明确目标。事实上,从1941年秋季起,他们的精力大都花在设法把他们的军队撤回来。到了那年年底,他们发觉自己就像自己的对头罗马尼亚人一样,同英国(39)和美国都处于交战状态。这一新的困境不仅是由于英国同苏联结盟,而且也由于德国要求同日本加强轴心国的团结而出现的。在珍珠港事件前不到10天,希特勒召集他的伙伴和仆从们到柏林去把反共公约延长了5年。这时里宾特洛甫便激励所有的来宾要为欧洲(加上日本)反俄的事业通力合作。随着俄国人在莫斯科和罗斯托夫的抵抗日益强劲,大吹大擂的德军进展也就逐渐结束了。齐亚诺把这次柏林集会的气氛描绘为“实在不平常”。(40)从1940年11月起,保加利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也入伙了。齐亚诺指出,反共这个共同特性并没有使巴尔多希、图卡(41)和米哈伊·安东尼斯库不同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进行“一场真诚的相互诋毁的运动”。(42)不管怎么说,当巴尔多希同齐亚诺谈话时,(43)他对德国人也不免要插进几句俏皮话。这次会议附带还为米哈伊·安东尼斯库首次登上国际舞台提供了机会,他当时是罗马尼亚那个法西斯头子手下的副总理。(44)齐亚诺认为他态度有点儿暧昧。(45)后来他就以罗马尼亚的齐亚诺而出了名。(46)
第二节 幻灭:从1942年1月到斯大林格勒战役
1942年的保加利亚历史比较平淡。3月中旬,德国人认为保加利亚对抗反俄战争,必须加以谴责,于是阿纳托利耶通讯社(47)3月14日从柏林散发出一个半官方的声明,提醒保加利亚人说,“除非他们对反俄战争作出更为有力的贡献,否则他们不能指望保住他们获得的领土,也不能指望得到另外什么东西。”对此,菲洛夫在3月28日的《时代报》上回答说,即使不是公开作战,“我们实际上已经处于有着种种战争风险的战争状态了。”4月初,他改组了内阁,内务部长加勃罗夫斯基的亲纳粹感情,由于扎恰里耶夫就任商务部长而有所加强。(48)5月间,保加利亚进行了比平时略多的政治逮捕。可是,1942年这一年却颇为夸张地被称为祖国阵线的诞生年。祖国阵线这个名称是一个有点儿不固定的概念,它很简单地是以反德的保加利亚领袖诸如左翼农民党的尼古拉·佩特科夫、共产党人西里耳·德拉马利埃夫和兹维诺分子(49)基蒙·格奥尔基耶夫之间加强联系为依据的。到1942年6月,社会民主党人格里戈尔·切什美季耶夫也同他们3人联合起来。7月17日,以这四个党派为基础的保加利亚祖国阵线从苏联控制的赫里斯托-博特夫无线电台广播了它的纲领。兹维诺分子得到陆军的支持,佩特科夫则有农民的支持,可是直到1943年,祖国阵线的活动似乎只不过是在这四个党派的领袖和他们的朋友之间举行一些秘密会议罢了。没有参加祖国阵线的其他反对团体有:穆沙诺夫领导的民主党和吉切夫领导的右翼农民党。每当公众对政府政策提出抗议的时候,另外这两个党也同样很活跃,而且由于人们不大怀疑他们,他们也就具有更大的影响。但是,多亏老资格的保加利亚共产党领袖格奥尔基·季米特洛夫在战争期间一直逗留在俄国,苏联的宣传才树立起了祖国阵线这个概念。值得注意的是,当哈塞尔于1942年4月以半官方的身份访问索非亚时,他认为保加利亚国王的地位非常巩固,不过他又补充说,“事情正在暗中酝酿着”。(50)
对于匈牙利来说,1942年是多事之秋。首先是里宾特洛甫进行了一次不祥的访问,他要求匈牙利全国总动员以对抗俄国。这个要求遭到了霍尔蒂的抵制。正如他不久之后得以对齐亚诺说的那样,抵制虽然是出于经济的理由,但主要还是因为有来自罗马尼亚的威胁。(51)1942年1月20日,凯特尔来到了布达佩斯。在1941年下半年,部长们说服了摄政,以一个不那么亲德的、叫索姆鲍泰伊的将军去接替维尔特为参谋总长。凯特尔这时逼迫他作出了这样的诺言,即一定将亚尼将军指挥的匈牙利第二集团军(也就是1/3的匈牙利武装部队)派往东线。(52)
当时,匈牙利摄政的继承问题成了布达佩斯和柏林之间种种关系的关键问题。摄政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坏。据说他一度怀有建立准王朝的野心。(53)显然,一旦他死了,形形色色的匈牙利纳粹分子都将力图获得最高权力的控制权,并且一定会获得柏林的强有力的支持。霍尔蒂本人希望能作出这样一个安排,保证他的长子伊斯万可以成为继承者。伊斯万虽然默默无闻,(54)却肯定不愿意充当德国的工具。由于这个家族这时已经获得了威望,又由于它已被看成马扎尔民族自治的象征,舆论都有利于伊斯万·霍尔蒂。甚至那批正统王权的拥护者这时候也支持由他来继承。最令人惊讶的是,希特勒在匈牙利的朋友现在竟提名哈布斯堡王朝的一个亲王作为他们的候选人,因为这位前大公阿尔布雷希特宁可要希特勒而不要霍尔蒂。可是,2月18日,匈牙利的两院都选举摄政的长子为匈牙利的副摄政,这个头衔就含有他将是下一任摄政的意思。
这种含意对匈牙利的纳粹阶层以外的某些人来说,也是不欢迎的。霍尔蒂知道巴尔多希不欢迎这样的安排。总之,虽然摄政到了战后才知道巴尔多希在1941年6月把他欺骗到什么地步,他当时对巴尔多希就已经很失望了。3月10日,他任命国家水利局长卡洛伊接替巴尔多希出任总理兼外交部长。
虽然卡洛伊直到那时在政治上并没有起过什么作用,他在社会上却是一个知名人士,是摄政的朋友,也是拜特伦的朋友。卡洛伊是一个嘲弄人的能手,没有人(55)在提起他时不会低声轻笑的。任命卡洛伊而不任命(为纳粹分子憎恨的)拜特伦来使匈牙利摆脱德国的束缚,这是很巧妙的一着,因为卡洛伊始终没有公开攻击过德国人,可是同时他却能把那些非讲不可的关于匈德团结的陈词滥调讲得使他的同胞一听就明白,他是要愚弄德国人。德国人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他们逐渐弄清楚,他肯定已经抑制住德国人在匈牙利国内的影响了。(56)
齐亚诺于1942年1月在布达佩斯时,觉得这个城市似乎一点也没有战争气氛而感受颇深。这里没有灯火管制,交通完全正常,吃的面包跟战前一样白(至少在他经常赴宴的餐桌上是这样)。他在写给墨索里尼的汇报中又补充说,这里也没有战时的紧张迹象,因为匈牙利在致力于战争方面一直是微不足道的——他说,“甚至派到俄国去的那一支小部队,冬天也舒舒服服地驻扎在第三道防线上的一些村庄里。”(57)可是,到了那年年底,牛奶、肉类、食糖和面包全都不足了——在这个种植小麦的国家里面包配给量每天只有160克——因为德国一再要求匈牙利提供小麦。(58)在匈牙利的德国人仍然很少露面,不过在某些铁路中心,像索尔诺克,有些营房里似乎挤满了德国兵。至于匈牙利的日耳曼少数民族,德国政府虽然要他们参加德国陆军或党卫队,但是应征的热情并不高。(59)匈牙利的犹太人多少受到了霍尔蒂和卡洛伊的保护,其中有许多人失业了,但是他们如果运气好的话,就留在商行里做那些非犹太人的继承者的顾问。如果运气不好,他们就被送往设在俄国前线的惩罚性“劳动营”去,他们在那里随时都会面临极大的危险,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回来。(60)当然也有另外一些情况,显著的例子有设在布达佩斯郊外切佩尔的那家大兵工厂的厂主蒙弗赖德·韦伊斯和一家大制糖厂的厂主奥拜尔特·希尔什,他们就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与此同时,匈牙利的议会继续进行工作;事实上,在这一年中,人们甚至可以说,议会工作在某种程度上倒是重新活跃起来了。反德分子,即小自耕农的政党和自由党的党员似乎变得比较容易得到发言的机会。社会民主党人和工会也多少能够喘口气了,尽管希特勒必然曾经要求镇压他们。报刊仍然小心谨慎,但有几份报纸,尤其是无党派的《匈牙利民族报》,(61)有时也发表一点温和的批评文章,而且完全避免显出敌视英美的态度来。
匈牙利在1938年11月到1941年7月这段期间重新并吞了斯洛伐克南部一片狭长的地带、卢西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北部,以及以前属于南斯拉夫的巴奇卡、普雷克穆尔耶和梅久穆尔耶,这使马扎尔族统治者们的任务复杂起来了。(62)他们指派了一些代表这些地区的议员进入议会,但是这几乎不能防止人们发生这样的怀疑,认为派往俄国前线去的斯洛伐克、卢西尼亚或罗马尼亚后裔的新兵所占的比例过分。(63)日耳曼少数民族享有的种种特权更使类似的怨言层出不穷,而一再发生的边境事件也使那些重新被并入匈牙利的非马扎尔人怨气冲天。斯洛伐克政府不断表示愤慨。帕韦利奇在1941年12月向齐亚诺大发牢骚,与其说是为梅久穆尔耶而发的,倒不如说是对匈牙利大主教谢雷迪红衣主教而发的,因为他在最近的一次发言中表示希望收复圣斯蒂芬的全部土地。(64)这样,匈牙利人便发觉他们自己同轴心国恢复小协约国的倡议不协调了。(65)1942年5月,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克罗地亚公开宣布了他们的反匈友谊。(66)在1942年中,匈牙利同罗马尼亚的关系尤其变得比以前更富有爆炸性了。
1941年,罗马尼亚迅速向俄国推进,使罗马尼亚士兵伤亡惨重。这就激起了罗马尼亚的怒火并对匈牙利感到非常担忧,因为匈牙利起初在军事努力上是微不足道的。1942年2月,安东尼斯库元帅在东普鲁士最高统帅部晋见了希特勒,表达了罗马尼亚的情绪,他再次得到了元首的鼓励。(67)1942年3月19日,米哈伊·安东尼斯库(68)在布达佩斯法学院所作的一次演说中,为居留在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的罗马尼亚同胞的苦难提出了抗议。这是一种为了突出他个人又为了突出这个题目的一箭双雕的做法。米哈伊·安东尼斯库年纪相当轻,他同扬·安东尼斯库并无亲属关系,不过在战前曾为这个法西斯头子和他的妻子提供过有价值的法律上的帮助。这时,他已被树立为国内的第二号人物了。过去,他曾引导这个元帅离开铁卫军,在1942年,虽然他还是把赌注押在德国上,但是,正是他把马纽的口信转达给扬·安东尼斯库。因此,当米哈伊·安东尼斯库以副总理的身份公开提到同匈牙利的紧张关系时,人们大为激动。5月10日罗马尼亚独立日那天,元帅亲自宣告,“不论友敌都同样必须懂得,罗马尼亚人不收复祖祖辈辈居住的全部土地是决不会罢休的。”(69)正如匈牙利发言人有时指出的那样,在这个问题上,马纽同安东尼斯库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马纽几乎按月写给这个法西斯头子的那些抗议信〔往往也由自由党领袖迪努(孔斯塔廷)·布拉蒂亚努会同签署〕,只是为了罗马尼亚在俄国遭受的“长期不断流血”(70)的苦难而攻击安东尼斯库的。
值得注意的是,马纽似乎始终找不到机会可以在罗马尼亚犹太人的命运问题上指责这个法西斯头子。随着安东尼斯库同铁卫军的关系日益恶化,他的反犹太主义也变得不那么厉害了。可是,在战争初期,他似乎很想学希特勒的样,(71)而且除了官方采取的行动外,还发生了许多可能是他控制不了的暴行。到了1942年底,那种极其残酷地加在比萨拉比亚和布科维纳犹太人身上的押送出境和屠杀,实际上似乎全停止了。(72)在大战期间,罗马尼亚的犹太人大概从80万上下减少到30万左右。匈牙利在对待犹太人方面拒绝仿效罗马尼亚的榜样,这使希特勒更感到不满。(73)
到了1942年夏季,情况已经很清楚,卡洛伊再也不能推迟晋见希特勒的时间了,因为安东尼斯库在那一年已经两次晋见过希特勒。柏林方面担心,布达佩斯和布加勒斯特之间的紧张关系很可能会为敌方所利用。事实上,已经有谣言传说德国人自己正在考虑占领特兰西瓦尼亚了。(74)卡洛伊于6月5日到达德军最高统帅部。尽管希特勒厌恶匈牙利这个大老爷,他一定像他曾对安东尼斯库提过相反的说法那样向卡洛伊暗示过,等俄国人被解决了以后,匈牙利人立即“可以放手去揍”罗马尼亚人。这样的谣言就像上次里宾特洛甫访问后那样,立即传遍了布达佩斯,而且不久就传到了布加勒斯特和罗马。据说齐亚诺甚至还为匈牙利未来的胜利向匈牙利驻罗马的公使祝贺过。(75)因此,希特勒同卡洛伊的会晤只有使情况变得更糟。7月24日,德国驻赫尔辛基的公使布吕歇尔向柏林汇报说,芬兰政府获得消息,认为匈牙利正准备进攻罗马尼亚,同时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克罗地亚也在准备进攻匈牙利。(76)7月20日,里宾特洛甫就希特勒在6月间同卡洛伊的会谈所引起的种种谣言向德国驻布达佩斯的公使(雅戈夫)发去了一份冗长、混乱而又不能令人信服的驳斥书并在7月24日命令马肯森在罗马澄清这个问题。(77)
自从春季以后,匈牙利已经逐步加强了它在俄国的军队。5月间,副摄政参加了索尔诺克战斗机中队,并于7月初飞往前线。8月20日圣斯蒂芬纪念日,他的飞机坠毁,他也死了,有意思的是,在布达佩斯的一些咖啡馆里,大部分人都说这是德国人故意送了小霍尔蒂的命的。现在又得再来解决继承的问题了。据说摄政主张提名他那个一岁的孙子为他的继承人,但是连卡洛伊也不欢迎这个主意。8月27日举行了小霍尔蒂的葬礼,(78)而葬礼的前一天齐亚诺到达布达佩斯时,坎姚(79)曾向齐亚诺建议,意大利国王应该兼任匈牙利国王。(80)这个建议几乎就像当时在匈牙利日益盛行的、要让哈布斯堡王朝的奥托大公本人复辟的想法一样,准会使得希特勒暴跳如雷。甚至某些具有强烈的反哈布斯堡传统的马扎尔人新教徒也开始认为,正统王权拥护者们的目标是一种可能会导致中欧重新联合起来、不必屈从于希特勒或斯大林的做法。
7月15日,奉派代表巴奇卡塞尔维亚人的下议员米兰·波波维奇在匈牙利议会中提出了1月间在诺维萨德(乌伊代克)和扎巴利发生的大屠杀事件。那时,南斯拉夫的游击队活动正开始为人们所意识到。匈牙利占领军主要是由一些沙文主义和反犹太主义的军官指挥的,结果一些小冲突(81)造成了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至少有3 000名塞尔维亚人和犹太人被打死了。(82)这个消息泄漏出来后,(83)一方面造成了马扎尔人及其邻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另一方面又造成了匈牙利社会中比较接近纳粹和比较开明的两派之间的紧张关系。卡洛伊在7月15日以他一贯的外交手腕回答了波波维奇,承认的事情很少,然而又不算太少,他说已经开始对那些负责的军官提起公诉了。这个事件立即产生的一个即使是间接的后果是,巴尔塔将军在匈牙利陆军部里的职位由反德的维尔莫斯·纳吉取代了。
1942年8月,就是小霍尔蒂毙命的那个月,匈牙利陆军在东线遭到了重大的损失。11月19日,即俄军在朱可夫指挥下发动进攻的那一天,自耕农党的一个成员鲍伊奇-日林斯基(他成为一个日益有名望的人),在下院作了一次激烈的演说,攻击德国人向罗马尼亚提供军事装备,而匈牙利的工厂则正在为德国武装部队提供军需品。他说,“时间已经到来,匈牙利除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之外,不可能有别的政策了。”1943年1月中旬,匈牙利陆军在沃罗涅日遭到一次重大的灾难。从这时起,匈牙利的统治者即以德国人所允许的速度尽快地把他的军队撤离东线。
形势的特点是,1942年11月,大约就在日林斯基提出抗议的时候,马纽又写信给安东尼斯库,反对再派遣一支强大的罗马尼亚部队去增援德军。希特勒不止一次向安东尼斯库提出,他必须肃清国内的所有政敌,但是这个法西斯头子觉得已经把马纽和其他一些人置于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不愿意以更严厉的手段去对付他们。1942年12月,希特勒在讲话里含意恶毒地加上一句,鼓励铁卫军东山再起。他听任霍里亚·西马从德国逃跑,但是,作为对罗马尼亚这个法西斯头子发来的那份措词强烈的电报的答复,西马在到达罗马尼亚之前便被截住了。正当盟军在北非从西面和东面向前推进,而德军在斯大林格勒被围的时候,两个安东尼斯库于1943年1月10日来到了希特勒的最高统帅部。这时正是匈牙利军队在沃罗涅日大吃败仗的前一星期,而意大利军队和罗马尼亚军队也在垮下来。希特勒所有的盟友都沉痛地抱怨说,都是由于德国人的缘故,他们在11月间以劣等装备面临着朱可夫的攻势,希特勒则自然指责其他国家军队的“溃逃”。(84)德军在撤退时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武器和给养,表现得比平常更为残暴。(85)将近1942年底,匈牙利或罗马尼亚的普通士兵对他们那些纳粹盟友的冷酷无情已感到非常气恼了。大约与此同时,俄国对布加勒斯特和普洛耶什蒂的空袭并没有造成决定性的破坏,但是却在罗马尼亚老百姓中引起了对和平的渴望。(86)这种形势加强了当时英国对东南欧广播的日益增长的作用。
第三节 溃败:从斯大林格勒战役到投降(1943—1945年)
到了1942年底,匈牙利的政治局势已经变得非常重要。自从对苏战争爆发以来,耕者无地或几乎无地的这个带有威胁性的农民问题变得愈来愈尖锐了。在战时,东欧的农民都靠他们自己作为粮食来源的潜在价值来赚到钱,而各国政府大都急于作出满足他们渴望土地的要求的诺言。重新合并了原来属于捷克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约有20年并享有较大的土地平等的这些领土,促进了改革的推动力。到了1942年初,有一个叫做伊姆赖·科沃奇的农民领袖正在通过他的报纸《自由言论》吸引着人们的注意。自耕农党的书记费伦茨·纳吉担任了1941年9月成立的一个自称为农民同盟(87)的主席。这个同盟和纳吉本人在1942年6月20日的《佩斯特·劳埃德报》上受到了赞扬。可是,并没有采取什么切实可行的措施,只是经常没收一些犹太人拥有的土地以讨好农民。(88)德国人则致力于阻止必然会干扰生产的种种改革。
那些反德的政治集团,自耕农党、社会民主党以及少数自由党人和无党派人士,都利用这个农民问题作为他们在反对纳粹世界观的战斗中的一部分护身物。到了1942年圣诞节,一个初具规模的反纳粹人民阵线已经形成,并以《匈牙利民族报》和社会党的《人民之声》为其喉舌。这个阵线在某种程度上是受鲍伊奇-日林斯基领导的。它也获得伊耶什和P·韦赖什(89)这些作家的支持。这些作家都是属于一个原来是秘密的小规模的亲农民运动,它比自耕农党更为左倾,并且在战争爆发前刚以全国农民党的名义暂时出现。在提倡土地改革的同时,反纳粹联盟还鼓吹对非马扎尔族的少数民族采取一种开明政策。事实上,1943年1月22日对一些应为一年前的诺维萨德大屠杀负责的人进行严守秘密的宣判时,可以说是反对派取得了一场胜利。(90)
在1943年春季,尽管彼此有些猜疑,社会党和农民党的领袖互相靠拢了。(91)大约就在这时,德国公使雅戈夫生气地谈到需要由伊姆赖来替换卡洛伊。4月30日,两个亲纳粹的政客亚罗斯和劳伊尼什为了所谓人民阵线的活动对政府进行攻击。劳伊尼什不仅斥责犹太人,还把矛头明显地对准了霍尔蒂的朋友和顾问拜特伦伯爵,因为后者现在已以同情人民阵线而闻名了。到辩论结束时,下院几乎空无一人,政府仅以47票(包括社会党人的投票在内)对38票获胜。(92)卡洛伊在所有这些辩论中的王牌是,他总能威胁这个国家的那些“搞颠覆阴谋的政客”,颦眉蹙额地对左翼表示不满以抚慰德国人和他们的朋友。可是,那些左翼人士也越来越明确地知道,他发出来的这种种指责实际上是针对那些搞颠覆阴谋的右翼人士的。
1943年1月底,索姆鲍泰伊将军向德国参谋总部坚持说,匈牙利军队希望能自己保卫喀尔巴阡山区。(93)将近4月底时,匈牙利政府总算能够把亚尼将军和他的残部从东线撤回来了。从这时起,卡洛伊的行动与其说是像一个交战国的总理,不如说是像一个中立国的总理。同时,匈牙利的纳粹分子正准备在议会里攻击那个犹太人的保护者内务部长凯赖斯泰斯-菲谢尔。(94)5月初,为了消除所有这些麻烦,卡洛伊在议会的一次例会上突然中途宣告休会。(95)甚至后来成为新法西斯分子的意大利公使安富索也向罗马汇报说,伊姆雷季在匈牙利国内没有获得多少支持。从1943年初开始,而且肯定直到俄国军队占领时为止,许多士兵、劳动者和产业工人都同情苏联了。(96)这时公认的反对派的观点都表达在由自耕农党所写的、并于1943年7月31日送交卡洛伊的一份冗长的备忘录里;这份备忘录及时地受到了公众的注意。
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对轴心国联盟的幻想破灭,即使不那么重要,在1943年上半年却同样是显著的。马纽继续不断地写信给安东尼斯库。他那种做法与其说是一种炮轰,不如说是一种古代的攻城槌。2月间,保加利亚开始发生了一系列的政治暗杀事件,包括暗杀了亲德分子卢科夫将军(2月13日),这种暗杀表示地下反对派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大约就在这时,保加利亚政府觉得不得不在犹太人问题上对德国的压力作出让步。可是,被牺牲的倒不是那些被遣送出索非亚的犹太人,而是为了配合盖世太保的灭绝政策被押送出境、后来又在“被解放了的”马其顿和色雷斯被发现的犹太人。随着盟军进攻欧洲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保加利亚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了。虽然一般都认为,保加利亚军队不会抵抗俄国军队,但是对于它是否也不会同英国人和美国人作战,那就不很清楚了。
虽然斯大林格勒的结局尚未确定,1943年1月10日的德罗会谈却标志着一个新阶段的开始。在这个阶段中,所有希特勒的伙伴都力图使自己免于覆灭。米哈伊·安东尼斯库回到布加勒斯特后,对驻罗马尼亚的意大利公使说,元帅和他对德国的气氛印象很不好。(97)看来希特勒被对俄战争缠住了,里宾特洛甫则怒气冲冲地说,对俄国只能用实力来对抗——不可能用政治解决办法,而说到意大利和罗马尼亚的步兵最近给俄军一打就垮时,他真是坦率得粗鲁。最后,广播出来的一项德国公报声称,德国同小国的联盟是以“在赢得胜利以后按照各自的功绩分别对待”的原则为基础的。(98)
经过了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这对罗马尼亚和德国都是一场大灾难),所有希特勒的伙伴都对轴心国的胜利绝望了。随同保卢斯投降的消息而来的是齐亚诺的垮台。墨索里尼本人接管了外交部,并以巴斯蒂亚尼尼为次长。在以后的几个月里,巴斯蒂亚尼尼、卡洛伊、米哈伊·安东尼斯库,以及其他一些人,都拼命想通过一种妥协的和平办法,包括某种保证小国权利的欧洲宪章以摆脱战争。(99)1943年4月初,卡洛伊经过长期推迟,终于访问了墨索里尼,请求他对轴心国的目标略予澄清。(100)
这时希特勒已经为害怕盟军入侵巴尔干各国而心烦意乱了,他决定把4月这一个月完全用来镇压那些保卫巴尔干各条路线的仆从中初出现的叛乱。他离开了东普鲁士,把他那些仆从一个一个召到靠近萨尔斯堡的克莱斯海姆堡去纠正错误。4月2日,他接见了保加利亚的博里斯。4月7—10日,他接见了墨索里尼和巴斯蒂亚尼尼;这两个意大利人则敦促他要不失时机地同俄国媾和。
4月12日,安东尼斯库元帅到了克莱斯海姆。他所要求的恰恰是相反的东西,(101)那就是同西方媾和,全力对付苏联。这一回,元首和元帅的会晤是彻头彻尾不融洽的。希特勒已经掌握了相当详尽的情报(102),知道安卡拉、里斯本、马德里和伯尔尼各处的和平活动,因此狠狠地斥责了这个来访者,因为米哈伊·安东尼斯库甚至还企图由各个小国和中立国家搞出一个反布尔什维克的联合声明来。元帅对于他那个部长的阴谋诡计一点也不知情,觉得自己处境十分尴尬。希特勒还指责罗马尼亚宫廷是反德的,并且,像他以前所做的那样,在提到马纽时奚落安东尼斯库说,“我把我的政敌都干掉了,”对此,这个罗马尼亚人似乎仅仅回答说,“我可没有这样干。”(103)
4天以后,霍尔蒂到了克莱斯海姆,并在4月16日和17日受到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的接见。他们先就德国在各方面都组织得极好的情况开导了一番,接着就长篇大论地叱责匈牙利,提到消灭一切犹太人是很有必要的(这是一直遭到霍尔蒂抵制的一项要求),随后又像过去指责安东尼斯库那样指责摄政,说他千方百计想逃出这条沉舟。作为对证,他还看到一些破译的电报,不过这一回看到的只是卡洛伊曾同意土耳其的一些建议,(104)赞同在将来成立一个反苏的巴尔干联盟。摄政一如罗马尼亚那个法西斯头子那样,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为卡洛伊的全部活动承担了责任——他忠诚地声明,是他本人选定卡洛伊的,并且对他绝对信任。根据施密特的记录,这两个德国人并没有硬要以伊姆雷季去替代卡洛伊。(105)在这个月月底以前,蒂索、帕韦利奇(106)和赖伐尔(107)(还有巴斯蒂亚尼尼,他是第二次了)都曾被召到克莱斯海姆去。
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一再蛮横和强硬地说,没有什么政治出路,除了同世界上其他国家顽强地战斗下去外,别无他法。他们说,采取其他一切尝试都会被说成是懦弱,因此从军事——惟一可以接受的——观点看来,应该说是有害的。
这些来客全都没有被说服,不过政治上显得很灵活的米哈伊·安东尼斯库似乎在以后的一个月左右最为敏捷。像卡洛伊,也像墨索里尼的那些部长和将军们那样,他力促意大利那个领袖支持和平活动。他向博瓦·斯科普帕说,这时由墨索里尼出面搞一个战时慕尼黑,也许会再次使他本人永垂不朽。(108)墨索里尼非但没有恢复他在1938年所取得的荣耀,反而正在顺着他的懦弱的下坡路滑向灭亡。经过几个月催逼,墨索里尼发出邀请,米哈伊·安东尼斯库终于能够在7月1日到罗加-德尔莱-卡米纳泰去拜访这个领袖。(109)但是这次访问毫无结果。9天以后,盟军不是在巴尔干半岛而是在西西里登陆了。
墨索里尼于1943年7月底垮台,意大利于9月8日签订了停战协定,这对匈牙利和巴尔干各国来说,也许就像德国在斯大林格勒的溃败一样是关系重大的。几个小国自然尽可能地挑拨意大利反对德国以坐收渔翁之利,而墨索里尼和齐亚诺则曾鼓励它们这样做。
保加利亚受到意大利国内变动的影响最小,这就使它可以在表面上加强它对马其顿的控制。(110)但是到意大利停战协定签订时,保加利亚的局势却由于另一个原因而变得严重起来。8月25日,博里斯再次到了希特勒的统帅部,3天以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在索非亚死了。只有德国医生可以去验尸。一般都认为,甚至他那个亲德的胞弟西里耳也认为,博里斯的死亡是希特勒在一次吵吵闹闹的会晤后给他安排下的。(111)博里斯由他那个六岁半的儿子西美昂接位,同时由西里耳亲王、菲洛夫和前陆军部长米乔夫组成了一个摄政会议。真正的统治者是菲洛夫。鲍日洛夫组成了一个新内阁,既没有加勃罗夫斯基,也没有亲纳粹的粲科夫教授。然而,政府在公务上却越来越屈从于柏林,西里耳亲王在10月和11月两次晋见希特勒,接受他的命令。(112)
博里斯从政治舞台上的消失,加强了秘密的反对派的活动。1943年9月30日,在索非亚遭到了盟军一次大空袭以后,祖国阵线中央委员会立即决定要发表新闻公报。(113)那年秋季,它的成员经常对两种观点进行辩论:一种是佩特科夫的观点,即一定要等到正规部队准备就绪,可以发动进攻时再动,另一种是共产党人的观点,他们想以游击队来加速军事行动。(114)当时在西部靠近南斯拉夫旧疆界一带的保加利亚游击队在1943年底以前人数大概还是无足轻重的。
意大利所发生的种种事态更为直接地影响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马纽在1943年8月初匆匆赶到布加勒斯特去同他那些朋友磋商。他们当时抱着很大的希望,认为巴多里奥会媾和,罗马尼亚将可以抛弃自己的独裁者,从战争中逃脱出去。米哈伊国王和他的母亲,长期以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法西斯头子监禁起来似的,(115)因此这个宫廷如同希特勒知道的那样,渴望效法萨伏依王室最近的榜样。7月里,安东尼斯库元帅因为希特勒(通过克洛迪乌斯)(116)提出一个专横的要求而很恼火。希特勒要罗马尼亚政府立即馈赠大约180亿列伊的款子,作为在摩尔达维亚构筑德军飞机场,进一步开发普洛耶什蒂等等的投资。据米哈伊·安东尼斯库说,希特勒这个要求的背后含有一种动摇这个法西斯头子的地位的威胁。经过长时期的讨论后,罗马尼亚人同意为这些项目拨出87亿列伊。(117)因此,墨索里尼被迫下台的消息正是在这个元帅为希特勒所激怒的时候传来的。接着又在布加勒斯特出现了反对派的强大压力。但是安东尼斯库寸步不让,并警告他的那些批评者说(克洛迪乌斯最近已经提醒过他),希特勒一直在准备建立一个铁卫军的政权。
在意大利宣布停战后4天,传来德国人救出了墨索里尼的消息。这种急转直下的形势真是十分严重的。9月18日,墨索里尼以新成立的意大利社会共和国领袖的身份发表了广播演说。希特勒硬要布加勒斯特、布达佩斯,实际上硬要所有参加三国公约的国家都承认这个新成立的意大利社会共和国。安东尼斯库的默然顺从促使马纽于1943年9月30日又写了一封信给他。(118)在这封信里,马纽首先把墨索里尼斥责为罗马尼亚的死对头,接着就提出了这样的主张,即由于在9月8日(119)以前连德国和日本都承认意大利王国政府是合法的政府,现在它既然媾和了,这就等于取消了三国公约。“承认墨索里尼政权只不过是要制造一个假象,借以掩盖三国公约的每况愈下。”这时,罗马尼亚共产党人已经组成了一个人数不多的“爱国同盟”,参加的有“农民阵线”的领袖佩特鲁·格罗扎博士。当时,马纽拒绝了这个组织提出的一些建议。(120)
匈牙利人也利用了这个题目来做文章,只是在细节上稍微有所不同。从1927年起,意大利就支持匈牙利修订凡尔赛条约的主张,而在贝尔维德莱第二议定书以后,匈牙利参加三国公约时,简直就像是意大利的保护国了。现在,这个公约既已失效,除了匈牙利的纳粹报刊外,所有的报刊全都开始暗示,匈牙利已经自由了。不应忘记的是,俄国人自从7月中旬发动攻势以来,已经夺回了许多土地。9月25日,他们克复了斯摩棱斯克,不久又回到了长达400英里的第聂伯河畔。(121)1943年9月,布达佩斯开始组织疏散人口的工作,这一方面是因为俄军在推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意大利南部的空军基地这时都落在盟军的手里了。盟军未能充分利用墨索里尼的垮台所提供给他们的有利条件,从而延迟了实现和平的希望,而且这么一来,使匈牙利、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再一次屈从于希特勒的意志——至少在表面上,情况是如此。
1943年12月,贝奈斯访问了莫斯科,(122)这对多瑙河流域国家具有明显的重要意义,因为这个捷克斯洛伐克领导人向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明确地提出了特兰西瓦尼亚这一问题。1940年,俄国对特兰西瓦尼亚的政策是很动摇的,而且有点机会主义。可是现在,当贝奈斯强调捷克同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团结一致以应付匈牙利时,莫洛托夫却坚持比萨拉比亚和布科维纳北部必须留在苏联版图之内,但是这两个俄国人却都在原则上作出保证,将特兰西瓦尼亚归还给罗马尼亚。
贝奈斯通过留在瑞士的加芬库把他在莫斯科会谈的情况告诉了马纽;他还捎口信说,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期待着罗马尼亚国内出现更为切实的反德行动。马纽像佩特科夫一样,对于搞秘密抵抗和游击战信心不大,他指望一旦时机成熟就及时发动政变。他继续向安东尼斯库发出排炮般的信件,在1943年圣诞节抱怨这个法西斯头子的政策正在使苏联对罗马尼亚进行敌对性的占领成为不可避免。(123)安东尼斯库在答复马纽时,向他指出,如果马纽竟能为罗马尼亚取得较好的投降条件,他这个法西斯头子是十分愿意让位给这个全国农民党领袖的。马纽对此回答说,如果要这么做,就必须让他直接同盟国接触。安东尼斯库最后同意他应该这样做。(124)马纽和迪努·布拉蒂亚努同米哈伊国王取得一致意见后,挑选了巴布·斯蒂尔贝伊亲王作为他们派往盟国的使者,(125)他于1944年3月1日及时抵达了伊斯坦布尔,(126)打算转道前往伦敦,可是英国人却要他去开罗。他于3月15日抵达了那里。3月18日,俄军到达德涅斯特河。3月19日,德国人占领了匈牙利。因此,与盟国达成协议就变成一项更为迫切、也是更为微妙的任务了。(127)斯蒂尔贝伊坚持要俄国人保证罗马尼亚的独立和领土完整,俄国人在4月初回答他时又把他们已经向贝奈斯说过的关于比萨拉比亚和特兰西瓦尼亚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们要求罗马尼亚同德国人断绝关系,以便同俄国人携起手来,而不是由俄国来全面占领罗马尼亚。(128)
第二个罗马尼亚使节名叫维肖亚努,他于5月26日到达开罗,带去了马纽的一个信息,即有一个爱国(或全国民主)集团,其中既有社会党人和共产党人,又有自由党人和农民党人。这个集团将成为改变现状的一个开端。马纽把这一点看作是一种大让步,因为他不相信那些马克思主义政党背后有什么支持力量;它们的代表抱怨说,他在红军渡过德涅斯特河以前,一直故意怠慢他们。(129)
6月10日,马纽在某种压力下接受了盟国的建议。6月20日,(130)他提出了推翻安东尼斯库和转向的计划,并且还要求盟国同时给予军事支援以打垮驻在罗马尼亚的德军。
俄国人在4月里提出的那些条件,既曾向安东尼斯库提出过,也曾向马纽提出过。苏联当局并不很想牺牲安东尼斯库以帮助马纽掌权。马纽是个出名的顽固分子,在比萨拉比亚问题上,他同安东尼斯库或俄国人自己一样固执,这个问题的民族性质是相当不好解决的。(131)克里姆林宫可能认为同这个法西斯头子达成协议会有较大的军事价值。(132)总之,斯大林在7月里通过俄国驻斯德哥尔摩的大使科隆泰夫人一直继续同安东尼斯库谈判,而马纽在6月间提出的建议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经过3月到6月之间所进行的交换意见后,他和他的同僚全感到非常恼怒,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最后,马纽同国王安排好,不管开罗方面耽搁多久,必须在8月26日发动政变。可是,8月23日,那个法西斯头子(他是在8月5日最后一次晋见希特勒后回国的)和米哈伊·安东尼斯库一起去晋见米哈伊国王,国王趁机把两个人逮捕,然后向全世界宣布罗马尼亚已经参加盟国一方了。8月25日,他对德国宣战。这么一来,刚刚发动一场新攻势的俄国人就以一星期的朋友的身份于8月31日进入了布加勒斯特。米哈伊国王任命了一个民主的罗马尼亚政府,由国王的亲信萨纳泰斯库将军主持,并以马纽、布拉蒂亚努、社会党人帕特雷斯库和共产党人帕特拉什卡努为副总理。9月12日,他们终于同俄国人签署了一项停战协定(133),不是在开罗,而是在莫斯科。
有一件事也许应该提一下,作为这个法西斯头子统治的尾声。那就是8月24日,在德国的罗马尼亚铁卫军获准作一次反对米哈伊国王及其“巴多里奥集团”的广播:甚至到了12月13日那么晚的时候,他们还从德国发出关于在霍里亚·西马领导下重建“罗马尼亚国民政府”的一项声明。
1944年8月23日的罗马尼亚政变立刻改变了保加利亚的局势。(134)而美国和英国在1944年1月——尤其是在3月间——对索非亚进行的空袭,也造成了相当重大的影响。从这年年初起,原来以保加利亚共产党为基础的保加利亚游击队获得了许多开小差的政府军士兵来参加,(135)并且在西部的丘陵和山区造成了声势。但是人们始终没有十分重视他们。虽然他们的领导人是共产党人,他们那种马其顿人的敏感性使他们对需要与之合作的人数众多的南斯拉夫游击运动怀疑猜忌。(136)
8月23日以后,俄国人很快来到了保加利亚北部边界的多瑙河畔。摄政们把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反对派的领袖全邀请了去。由于祖国阵线回避了这次召唤,一个亲西方的温和派内阁于9月2日在右翼农民党人穆拉维埃夫的领导下组成了。9月5日,苏联抢在保加利亚同德国绝交之前,向保加利亚宣战,并攻入其东北部。保加利亚人惊慌失措。保加利亚政府立刻要求俄国停战,并向德国宣战。可是祖国阵线觉得革命的时机已经到来,就在9月8—9日的夜间,通过维尔切夫组织的一次军事政变,夺取了政权。“‘我们得救了,但是只有祖国阵线才能拯救我们,’人们都这样想,他们都上街来欢迎红军,把他们看作朋友和解放者,而不是看作敌人和复仇者。”(137)
从1943年春天开始,德军占领匈牙利已变得不仅有可能,而且是势所必然的了。到了秋季,这更似乎迫在眉睫。(138)在俄国的匈牙科军队已被撤到战线后方,权充一支占领军,但是他们反正是在撤退。匈牙利政府希望把他们部署在喀尔巴阡山区,或者,鉴于铁托的实力日益强大,把他们部署在南斯拉夫边境,但是,德国人总能找出反对的理由来。随着俄国人在1944年1月和2月间的推进,卡洛伊开始绝望了,因为他已把全部赌注都押在英美那张牌上。(139)3月初,俄国人到达鲁夫内和卢茨克,正在逼近德涅斯特河。希特勒再次把霍尔蒂召到克莱斯海姆去。这个摄政率领了(外交部长)吉齐、(国防部长)乔陶伊和索姆鲍泰伊出发,卡洛伊直截了当地拒绝同他们一起去。霍尔蒂到达以后,希特勒就邀他密谈,指责他搞匈牙利式的背叛行为,并宣布德军不得不占领匈牙利。霍尔蒂愤慨地提出抗议后,大踏步走出了房,叫人去安排他来时所乘的专车。希特勒并没有像5年前对待哈恰那样令人震惊地对待他,但是捏造了一次空袭,并通知摄政说,他既不能离开克莱斯海姆,也无法同布达佩斯通电话。(140)几小时后,希特勒认为霍尔蒂已经作出了充分的让步,可以让他冠冕堂皇地回去了,但是,他的专车又耽搁了时间,而且电话联络仍然被切断。等他于3月19日回到本国时,德军已完成对匈牙利的占领了。卡洛伊到土耳其公使馆去避难。3月22日,在现任匈牙利驻柏林公使德迈·斯托亚伊将军的领导下组成了一个新政府。从这时起,匈牙利的真正统治者是一个党卫队人物费森迈尔,他自命为东南欧事务的专家,这时接替雅戈夫出任德国驻布达佩斯的公使。人们注意到,新政府既没有那个过激的萨拉希集团的成员,也没有日耳曼少数民族的成员。虽然伊姆雷季并没有立即就职,内阁却是以执政党中的亲德分子为基础的,同时也是以伊姆雷季分子为基础的。(141)
德军占领的直接而显著的后果是,禁止“人民阵线”、自耕农党、社会党、工会和农民同盟公开活动,并取缔任意发表它们的观点的报纸。连沙文主义的《图拉尼-沃达佐克》(图拉尼猎户)也遭到了取缔,因为他们不但坚定地反对一切,而且还反德。盖世太保逮捕了所有以不喜欢匈牙利同纳粹德国联系和依赖纳粹德国而知名的人士。著名人物如前内政部长凯赖斯泰斯-菲谢尔等起先都被拘禁在盖世太保设在国民银行地窖里的一个临时监狱里,备受虐待。后来,德国式的集中营也建立起来了,不过有许多比较出名的匈牙利牺牲者都被送往奥地利的茅特豪森集中营。从这时起,匈牙利的犹太人至少在理论上被宣告有罪,遭到了彻头彻尾的纳粹式对待。(142)有些人像希尔什那样死在茅特豪森集中营里,还有许多人则被送往波兰用毒气杀害了。
这时候对德国人进行的抵抗主要同犹太人有关。新教教会带头想方设法保护匈牙利的犹太人,而私人方面也常常帮助他们躲藏起来。当德军于3月19日第一次越过匈牙利边界时,在肖普朗和诺维萨德有过一些即使是短暂的、但也是积极的抵抗。若干匈牙利人越过边界去参加铁托的部队。在党卫队来逮捕鲍伊奇-日林斯基的时候,他进行了自卫,被逮捕他的人打伤了。但是整个说来,既没有什么重大的抵抗,抵抗也没有发展下去。失去了日林斯基以后,那些想当领袖的人诸如蒂尔迪和纳吉都不起作用;他们所做的组织工作,都被大多数天主教徒看作是一小撮新教徒所干的。一个共产主义小组在一个叫做劳伊克的人的领导下出现了,后来乌伊绍西将军还代表霍尔蒂同他进行过接触。(143)但是匈牙利的共产党人是相当不得力的。例如,在切派尔的工厂里,3月份以前倒不时有人提出过要进行破坏,但是在德军来了以后,生产似乎进行得相当平稳了。切派尔兵工厂属于犹太人蒙弗赖德·韦伊斯一家和他的两个女婿乔林和科恩费尔德所有。大概就是乔林把整个企业交给了德国秘密警察,赎买了这个家族的生命和自由。
在1944年夏季,斯托亚伊政权完全无法巩固自己的地位。匈牙利的局势不免使人想起罗马尼亚的安东尼斯库同铁卫军冲突的情况来。因为,虽然所有的左翼反对派都已被迫转入地下,新政府同那些甚至更右的派别,如胡鲍伊国家社会主义者和萨拉希的箭头十字(尼伊拉什)等人之间还是不断发生摩擦。尽管霍尔蒂既尽力抵拒右翼极端分子又尽力抵拒德国人的压力,马扎尔族的右翼极端分子因为敌视那些“斯瓦比亚人”,还是经常同费森迈尔发生冲突。罗马尼亚人在8月23日的大转变,以及他们在8月24日否认1940年维也纳议定书,又在8月25日宣告俄国支持罗马尼亚对匈牙利提出的要求,促使匈牙利陷入一次新的危机。一切政党这时都被解散,斯托亚伊在8月30日辞职,同时以拉卡托什将军为总理的新政府就职了。“匈牙利的政策在本质上肯定已经回复到卡洛伊那个时期。”这是霍尔蒂想恢复匈牙利自治权的最后一次尝试。由于同罗马尼亚处于战争状态,舆论都支持这个摄政的意图。(144)
事实上,霍尔蒂那些最亲密的顾问,尤其是拜特伦,都已经在考虑如何请求俄国停战了。这件事一天比一天紧急,但是要进行接触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10月初,俄军越过了匈牙利边界,进攻科洛什瓦尔。到了10月10日,他们已经抵达德布勒森。5天以后,布达佩斯的无线电台宣布摄政已向俄军方面请求停战了。这是要费森迈尔出来干预的信号,(145)因为他早就使萨拉希处于准备状态了。德国党卫队袭击了布达佩斯广播电台(在沙多尔街),他们在那里遇到了抵抗,以致没有来得及阻止摄政发表声明。10月16日星期一清晨5时,由搭救过墨索里尼的斯科尔兹内率领的党卫队进攻布尔格宫,霍尔蒂只好听任他们摆布了。(146)看来德国人以答应释放他的儿子来诓骗他签署一项声明,宣称他已任命萨拉希为总理,自己退位了。到了那天黄昏时分,德国人和他们的帮手,那些尼伊拉什流氓,已经打垮了所有的抵抗力量。他们犯下的严重暴行是,把通过布达佩斯铁索桥的一个犹太劳动营一人不剩地都枪杀了。萨拉希以霍尔蒂的名义取消了停战声明,并宣称匈牙利及时地从布尔什维主义的虎口里被抢救出来。匈牙利将通过战斗重新取得独立;匈牙利就像西德和东普鲁士一样是德国战略上一个必不可少的堡垒。(147)萨拉希同霍里亚·西马或粲科夫不一样,他至少已在本国的首都开始掌权,但是在11月里却撤到靠近奥地利边境的桑博特黑伊去;12月,他甚至以匈牙利国家元首的身份去晋见希特勒。(148)与此同时,匈牙利总司令米科洛斯将军同他的参谋长于10月17日一起投奔俄国人方面。到了1945年1月20日,匈牙利才在莫斯科签订停战协定。(149)而希特勒曾下令要不惜任何代价予以保卫的布达要塞为俄国人从德国人手里夺去,则已是2月中旬以后的事。从这年年初开始,匈牙利的大部分领土都已为俄军占领,但是直到1945年4月4日,最后一批德国人才逃往奥地利,投降了或者被打死了。
(1) 《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26卷,第47—52页(446-PS);关于1940年12月18日原定的计划,特别见第48页:《预期的同盟及其使命》(Voraussichtliche Verbündete und deren Aufgaben);关于1941年6月1日的“巴巴罗萨时间表”,又见《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4卷,第228页以后(039-C);《元首会议,1940年》,第133—135页;《文件,1939—1946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希特勒的欧洲》,第68页。
(2)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72—573页。
(3)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
(4) 见《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4卷,第230页(039-C)。
(5) 见M·帕德夫:《季米特洛夫不浪费子弹》(M.Padev:Dimitroff Wastes no Bullets),伦敦,艾尔和斯波蒂斯伍德,1948年版,第15页以后。
(6) 这是要亲英的保加利亚驻伦敦公使辞职并为英国服务的信号。稍微早些时候,罗马尼亚公使就这样做了。在英国和美国组成的自由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以及后来的匈牙利诸团体多半在闹分裂,他们说不上像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和其他流亡政府那样对盟国的胜利有重大的贡献。
(7) 可是,俄国在瓦尔纳的领事馆却关闭了。
(8) 《泰晤士报》、《纽约时报》,1941年9月12日;《文件,1939—1946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希特勒的欧洲》,第325页。
(9) 即1941年11月25日(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40页)。
(10) 菲洛夫提到的是该公约的第3条〔《佩斯特·劳埃德报》(Pester Lloyd),1941年12月14日,《曼彻斯特卫报》,12月15日〕。
(11) 1940年11月,博里斯国王成功地回避了那次联合的反共示威。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又见上文,原著第599页。
(12)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
(13) 见《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162页以后和第304—307页。历史学家们似乎一致认为俄国人并没有窜改这类文件;他们只是作了仔细的选择。
(14) 见《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163页。
(15) 见上文,原著第68页。
(16)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
(17) 罗马尼亚在罗马时代称为达西亚,包括3个地区,即瓦拉几亚、摩尔达维亚和特兰西瓦尼亚。——译者
(18)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11页。安东尼斯库会讲法语,不会讲德语,因此元首和这个法西斯头子只好通过施密特博士来交谈。罗马尼亚人像意大利人一样,他们晋见希特勒时,似乎自己从来不带通译人员。
(19) 《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162—163页。
(20) 见上文,原著第299页。
(21) 《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306—307页。安东尼斯库在被俘以后告诉俄国人说,他是在1941年5月去慕尼黑的,但是,他一定在月份上搞错了。事实上,在苏联的文件中,这类错误有几个都是他搞出来的。
(22) 施密特,前引书,第537—538页。最高统帅部1941年6月1日的指令中〔《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4卷,第230页(039-C)〕记载着罗马尼亚人已开始针对俄国进行了一次部分的、隐蔽的动员。
(23) 由铁卫军分子潘菲尔·谢伊卡鲁掌管的《时代报》(Curentul),后来成了罗马尼亚的《人民观察家报》,而《宇宙报》(Universul)则像《法兰克福日报》那样,发行额比较少。
(24) 一次在3月2日,另一次在11月23日。
(25) 戈加本人在辞职后不久就死了,但是,他的妻子对安东尼斯库具有很大的影响,她经常去德国公使馆,因而一般都认为她是个德国间谍(哈塞尔:《来自另一个德国》,1942年4月16日)。
(26)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
(27) 希特勒于1941年7月27日给安东尼斯库写了一系列祝贺信中的第一封,并在8月6日授予他一枚铁十字勋章。8月21日,安东尼斯库自行晋升为元帅。
(28) 《意大利日报》,1941年10月21日;参阅《泰晤士报》,1941年10月20日。
(29) 11月底,英国人曾要求芬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停止对俄作战。12月6日,《泰晤士报》的外交记者声称,由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正在向这三国发出通知,其结果将使英国同它们之间处于战争状态。罗马尼亚政府在答复中徒劳地坚持说,罗马尼亚是俄国侵略的受害者。事实上,英国公使已于1941年2月14日离开了罗马尼亚。
(30)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又见N·霍尔蒂:《一生为着匈牙利》(N.Horthy:Ein Leben für Ungarn),波恩,雅典那出版社,1953年版。大部分匈牙利将领,如维尔特等,都是“施瓦比亚人”,即匈牙利日耳曼少数民族的成员或后裔。
(31) 不过却提到了瑞典,见《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26卷,第49页(446-PS)。
(32) 同上书,第34卷,第230页(039-C)。
(33) 见保卢斯在纽伦堡所作的证词(《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258页)。参阅希特勒对安东尼斯库的信任(见上文,原著第606页)。
(34) 引自匈牙利情报局乌伊绍西将军在纽伦堡所作的证词(《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333页)。
(35) 休·塞顿-沃森在《东欧的革命》(第99页)中对苏联飞机侵犯匈牙利领土的这一说法提出了疑问,但是,霍尔蒂海军上将后来在他的著作《一生为着匈牙利》(第235页)中却予以证实。
(36) 这是由匈牙利驻莫斯科公使克里什托夫传递的。苏匈关系在希特勒同斯大林缔结条约之后,最近刚有所改善。
(37) 瑙陶尔·卢莱茵-赖维茨基:《德国的战争,俄国的和平》(Antal Ullein-Reviczky:Guerre allemande, paix russe),纳沙特尔,巴孔尼埃尔出版社,1947年版,第103—109页。
(38) 可以说霍尔蒂后来就这样坚持着。
(39) 巴尔多希试图表明匈牙利并未认真努力反俄,以博得英国人的好感。
(40)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41年11月24日。
(41) 斯洛伐克总理兼外交部长,见上文,原著第598—599页。
(42) 齐亚诺:《欧洲》,第687页;英译本,第460页。
(43)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41年11月24日。
(44) 见下文,原著第615页。
(45)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41年11月24日。齐亚诺像大多数意大利人那样,看不起罗马尼亚人。这在霍尔蒂看来,是他惟一可取之处。
(46) 参阅罗马尼亚王后致哈塞尔的信件,1942年4月18日(哈塞尔:《来自另一个德国》,1942年4月18日)。
(47) 引用于《国际新闻公报》,1942年3月21日,第19卷,第264页;参阅《泰晤士报》,1942年3月16日。
(48) 保加利亚国王于1942年4月13日对哈塞尔说,内阁的改组是由于经济原因而耽搁下来的(见哈塞尔:《来自另一个德国》,1942年4月13日)。博里斯恰恰在这次谈话之前在德国司令部见到了希特勒。
(49) 即同《兹维诺》(Zveno,“环节”)评论杂志有联系的一群知识分子,其中包括1923年粲科夫阴谋集团的两名成员,并且同陆军有着密切的关系(见休·塞顿-沃森:《东欧的革命》,第249页)。又见保加利亚共产党出版的《保加利亚的抵抗运动》(The Bulgarian Resistance),索非亚,1945年版。格·M·季米特洛夫自称他早在1941年离开保加利亚以前就曾同共产党人有过接触〔见伊丽莎白·巴克:《巴尔干的停战》(Elisabeth Barker:Truce in the Balkans),伦敦,珀西瓦尔-马歇尔,1948年版,第51页〕。
(50) 哈塞尔,前引书,1942年4月13日。
(51) 齐亚诺:《欧洲》,第710页;英译本,第477—478页。1942年1月15—18日,齐亚诺正在布达佩斯。
(52) 卢莱茵-赖维茨基:《德国的战争,俄国的和平》,第128—129页。
(53) 也许,霍尔蒂的妻子和她的家属比摄政本人更为野心勃勃地想要建立王朝。
(54) 参阅齐亚诺:《欧洲》,第713页;英译本,第480页。齐亚诺于1942年1月声称,他在布达佩斯没有听到过有利于伊斯万的话。
(55) 只有卢莱茵-赖维茨基是个例外,这是从他那本被引用过好几次的书中判断出来的。
(56) 有一次他在议会中说,他只是继承了同苏联的交战状态,他并没有造成这种状态。
(57) 齐亚诺:《欧洲》,第712页;英译本,第479页。
(58) 难得有那么几回,德国人大事夸张地从德国派出粮食列车驶往卫星国去,但是这种“希特勒列车”总是被当作笑话,一点也没有减轻德国惯常进行的掠夺所造成的痛苦。
(59) 由于德国施加了压力,匈牙利“施瓦比亚人”〔见上文,原著第609页注①(即本书第806页注①。——译者)〕的特权最近有所增加(例如多办了几所学校,等等),但是尽管当地的纳粹头子巴施再三煽动,日耳曼少数民族并不是完全不忠于匈牙利国家的。
(60) 在亲纳粹的巴尔塔将军离开陆军部以后,犹太劳工的工作才组织得稍微有些人道。
(61) 《匈牙利民族报》(Magyar Nemzet)和社会党的《人民之声》(Népszava)都受到相当严厉的新闻检查。前者是同蒙弗赖德·韦伊斯有关的某些商业集团所有的,该报有一种进步的天主教的风格。
(62) 详情见《概览,1939—1946年:轴心国的初期胜利》。
(63) 俄军俘获的大批战俘并不是马扎尔族人。当然,非马扎尔族人是更愿意投降的。
(64) 齐亚诺:《欧洲》,第704页;英译本,第472页。这一时期,有许多马扎尔族的著名人士都发表了关于非马扎尔族有责任接受马扎尔族领导的老一套的恼人的演说。〔按:圣斯蒂芬是匈牙利的第一个国王(997—1038年)。——译者〕
(65) 例如,自耕农党成员鲍伊奇-日林斯基于1942年11月19日在匈牙利议会中的一次演说,在演说中他提到新的小协约国与老的小协约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前者不是由法国授意的罢了。
(66) 《国际新闻公报》,1942年5月30日,第19卷,第503页。
(67) 安东尼斯库于1942年2月10日到达德国,并于2月11日和12日会见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看来正由于里宾特洛甫对于建立大罗马尼亚抱有良好的愿望,他才被授予罗马尼亚卡尔列斯一世勋章的(《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317页,第323页)。4月3日,元帅又亲自对希特勒抱怨说,在里宾特洛甫访问匈牙利以后,匈牙利人一再暗示可能要变动边界,这“使罗马尼亚的民心士气大大低落”(同上书,第322页)。
(68) 《新苏黎世报》,《泰晤士报》,1942年3月20日。
(69) 《新苏黎世报》,1942年5月11日。卡洛伊后来告诉墨索里尼,安东尼斯库曾两次同他接触,想在特兰西瓦尼亚问题上达成协议,但是这些友好表示都毫无结果。
(70) 马纽和迪·布拉蒂亚努在1942年1月间签署的一封抗议信里使用了这句话〔《星期日泰晤士报》,1942年3月22日;《文件,1939—1946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希特勒的欧洲》,第326页〕。
(71) 《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2卷,第183—184页(3319-PS);《纳粹的阴谋与侵略》,第6卷,第34页。
(72) 可是,1942年9月19日,安东尼斯库在布加勒斯特颁布了一项法令,规定凡是已被押送到外尼斯特里亚区的犹太人如果再回到“这个国家”来,就处以死刑(见莱姆金:《轴心国在欧洲占领区的统治》,第567—568页)。
(73) 例如,德国外交部的一份文件上记载着,在1942年9月24日,德国政府曾鼓励保加利亚、匈牙利和丹麦在对待犹太人的问题上要仿效斯洛伐克、克罗地亚和罗马尼亚,即新小协约国的榜样〔《纳粹的阴谋与侵略》,第6卷,第403页(3688–PS)〕。
(74) 见1942年4月8日《小报》(The Tablet)上刊载的戴维·沃克发自里斯本的一篇文章。看来戈林有一次曾对安东尼斯库说:“说到底,你为什么要为特兰西瓦尼亚问题同匈牙利争吵呢?实际上,这个地区的日耳曼人多于罗马尼亚人或匈牙利人。”(《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7卷,第324页)
(75) 参阅《德国外交部秘密文件》(Documents secrets du Ministère des Affaires Éstrangères d' Allemagne)。由马德莱娜和米歇尔·埃里斯托夫译自俄文,3卷本(巴黎,保罗-杜邦出版社,1946—1947年版),第2卷:《匈牙利》,第123页。齐亚诺于7月26日多少对马肯森证实了这一点(参阅同上书,第127页)。
(76) 参阅同上书,第125—126页(布吕歇尔发回柏林的报告,1942年7月24日)。
(77) 参阅同上书,第118—125页。
(78) 罗马尼亚没有派代表参加丧礼,布加勒斯特也没有发来唁电。
(79) “政界元老”,1933—1938年曾任外交部长。
(80) 齐亚诺:《日记(1939—1943年)》,1942年8月26日。
(81) 有时称作塞尔维亚人的一次叛乱。
(82) 这是卢莱茵-赖维茨基的估计,不大可能是夸大了的(《德国的战争,俄国的和平》,第130页)。卡洛伊在1942年7月15日说,有2 250人牺牲了。
(83) 鲍伊奇-日林斯基于1942年2月甚至向巴尔多希问起这件事(见卢莱茵-赖维茨基:《德国的战争,俄国的和平》,第130页)。
(84) 据施密特说,当希特勒这样责备安东尼斯库时,后者对“德国的指挥,也就是间接地对希特勒本人”,作了强有力的攻击(《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49页)。
(85) 匈牙利士兵向上级报告说,德军不仅表现得比平时更为残暴,而且还从他们的盟友那里夺取武器和运输工具,并毫不犹疑地杀死那些敢于抗拒的人。
(86) 1942年12月,布加勒斯特谣传德国公使基林格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罗马尼亚的农民不算在内,在知识分子中,有60%是亲英的,30%漠不关心,还有10%就是那批为了要同我们做生意而自称是纳粹党人的流氓。”
(87) 见费·纳吉:《铁幕后的斗争》(F.Nagy:The Struggle behind the Iron Curtain),纽约,麦克米伦,1948年版,第36页。拜洛·科沃奇(不要同伊姆赖混淆)成为农民联盟的秘书。
(88) 1942年6月10日,就这个为了讨好农民而没收犹太地主土地的法案进行了辩论。
(89) 见1942年《人民之声》的圣诞节专刊。
(90) 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后来帮助3个要犯潜逃了。
(91) 费·纳吉,前引书,第38—39页。
(92) 《新苏黎世报》,1943年5月7日。
(93) 根据匈牙利通讯社1943年2月12日的一份秘密报告,德国人向索姆鲍泰伊提出,当匈牙利军队在沃罗涅日遭难时,他们是故意撤退的。这是想把俄国人引入波兰,因为这肯定会使苏联同西方各国的联盟发生分裂。
(94) 当霍尔蒂同希特勒会谈时(1943年4月16—17日),犹太人问题是一个主要的争端,见下文,原著第622页。
(95) 《卫报》,1943年5月5日;《新苏黎世报》,5月7日;《新闻晚报》(Aftontidningen),5月8日。
(96) 1943年1月曾经大规模审讯共产党人,他们大半是来自特兰西瓦尼亚的(《匈牙利民族报》,1943年1月13日)。在这以前,人们常常被当作共产党人而遭到逮捕。
(97)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49—550页)暗示说,安东尼斯库这时同希特勒的谈话使他深受鼓舞,但是,等他回国后知道了种种实况,他又大失所望。因为几天以后,扬·安东尼斯库就向墨索里尼建议,意大利和罗马尼亚应该一起去同盟国接触,见上文,原著第311页。
(98) 意大利驻布加勒斯特的公使博瓦·斯科普帕发回罗马的电报,1943年1月15日。
(99) 威斯克曼:《罗马—柏林轴心》,第290—291页,第294—295页。又见上文,原著第312页。
(100) 卡洛伊还对墨索里尼说,几天以前,他拒绝了德国提出要匈牙利再派3个师进据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之间的一条战线的要求。
(101)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51页。
(102) 通过截获并破译的电报,据博瓦·斯科普帕说,他似乎得到了米哈伊·安东尼斯库的特别信任。4月8日,里宾特洛甫在克莱斯海姆愤恨地抱怨说,罗马尼亚企图通过马德里,匈牙利则力图通过安卡拉向盟国求和。
(103) 博瓦·斯科普帕发回罗马的电报,1943年4月19日。
(104) 看来这些建议最初都是丘吉尔提出的,土耳其人要求把匈牙利也包括在内。卡洛伊曾通知德国人,但是后来又没有遵照他们关于推迟答复的要求〔《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5卷,第430页(736-D)〕。
(105) 同上。
(106)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52页。
(107) 威斯克曼:《罗马—柏林轴心》,第297页。
(108) 博瓦·斯科普帕为意大利外交部长巴斯蒂亚尼尼起草的1943年6月5日备忘录,内容是关于同安东尼斯库的谈话。
(109) 见上文,原著第312页。
(110) 伊丽莎白·巴克:《马其顿》(Elisabeth Barker:Macedonia),伦敦,皇家国际事务学会,1950年版,第78—79页。
(111) 施密特(前引书,第572页)说,希特勒同博里斯的会谈大都没有作记录,因此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些什么。
(112)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72页,第574页。
(113) 《尼古拉·D·佩特科夫受审记》(Le Procès Nicolas D.Petkov),索非亚,1947年版,第266页。
(114) 同上书,第265—266页。
(115) 见哈塞尔1942年4月18日晋谒海伦王后的记载(哈塞尔:《来自另一个德国》,1942年4月18日);又见阿瑟·古尔德·李:《王冠对镰刀》(Arthur Gould Lee:Crown against Sickle),伦敦,哈钦森,1950年版,第3章和第4章。可是,米哈伊国王在战争的大部分时间内都在同马纽以及罗马尼亚反对派的其他成员进行断断续续的接触。
(116) 卡尔·克洛迪乌斯于1937—1943年曾担任德国外交部经济政策司副司长。
(117) 博瓦·斯科普帕发回罗马的电报,1943年7月24日。
(118) 《芝加哥每日新闻》,1943年10月26日;《文件,1939—1946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希特勒的欧洲》,第327页。
(119) 即美英军队在意大利南部登陆的日子。——译者
(120) 见休·塞顿-沃森:《东欧的革命》,第87页。
(121) 西里耳·法尔斯:《第二次世界大战》(Cyril Falls:The Second World War),伦敦,梅休因,1948年版,第195页。
(122) 见上文,原著第595页。
(123) 1943年12月23日的信件。
(124) 马纽于1944年1月24日写了一封信给贝奈斯,提到关于将来必须建立多瑙河流域各国联盟的问题。这封信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现任总理的口气。事实上,马纽此后的举动就仿佛他是罗马尼亚的总理了。
(125) 此人曾任首相,年74岁,他有一个英国女婿。
(126) 3天以前,即1944年2月27日,安东尼斯库又去希特勒的统帅部。就在这一次,希特勒问他是否应该撤出克里木。这次撤退直到5月13日才告结束(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74页)。
(127) 盟军于1944年4月4日、15日和21日对布加勒斯特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
(128) 参阅1944年4月2日莫洛托夫发表的声明〔《泰晤士报》,1944年4月3日;《文件,1939—1946年》(皇家国际事务学会),第2卷:《希特勒的欧洲》,第328页〕。对这一切,西方盟国都已经同意了。5月5日,艾登和苏联驻伦敦大使商定,“大体上讲,罗马尼亚事务应由苏联政府负责,而希腊事务则由联合王国负责”(赫尔:《回忆录》,第2卷,第1452页,第1457页)。至于英俄两国就巴尔干各国划分势力范围的协定,又见《概览,1939—1946年:美国、英国和俄国》,第422—425页,第495—497页。
(129) 巴克:《巴尔干的停战》,第130页。
(130) 这些日期是罗马尼亚外交部前官员A·克雷特齐亚努提供的。E·巴克(前引书,第131页)提供的日期分别为6月11日和6月22日。
(131) 比萨拉比亚问题构成马纽和罗马尼亚共产党人之间的另一项困难(见休·塞顿–沃森:《东欧的革命》,第87页)。
(132) 巴克,前引书,第132页。
(133) 协定文本见英国外交部:《1944年9月12日在莫斯科同罗马尼亚签订的停战条件》(Great Britain, Foreign Office:Conditions of an Armistice with Roumania signed at Moscow 12 September 1944),敕令第6585号(伦敦,英王陛下文书局,1945年版);又见《概览,1939—1946年:美国、英国和俄国》,第468—469页。
(134) 见休·塞顿–沃森,前引书,第89—90页。
(135) 赫里斯托·鲍特夫大队大都是由逃兵组成的;见巴克:《马其顿》,第80页。
(136) 巴克:《巴尔干的停战》,第42页;《马其顿》,第80页。
(137) 巴克:《巴尔干的停战》,第45页。德国人徒劳地试图建立一个粲科夫政权。又见《概览,1939—1946年:美国、英国和俄国》,第470—472页。
(138) 据匈牙利驻柏林的新闻参赞的报告,他大约在1943年10月1日被调往一个中立国家。大约与此同时,凯特尔有机会对匈牙利新外长吉齐说,他无法从一所着火的屋子里逃走。
(139) 见卡洛伊给卢莱茵-赖维茨基的一封长信,日期是1944年3月1日,卢莱茵-赖维茨基:《德国的战争,俄国的和平》,第140—153页。贝奈斯对莫斯科的访问当然削弱了匈牙利和卡洛伊的地位,但是那封信显出了马扎尔民族的典型的反捷偏见。
(140)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76页。
(141) 新政府的最重要的人物是内政部长亚罗斯和财政部长赖门伊-什奈莱尔。乔陶伊将军仍然留在国防部。
(142) 纳粹领导这时对犹太人问题的重视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第32卷,第158—193页(3319-PS)所发表的材料中有充分的说明;《纳粹的阴谋与侵略》,第6卷,第4—38页,尤其是关于《犹太问题调查报告者的工作会议》,1944年4月3日和4日(同上书,分别为第164页以后和第10页以后)。这些调查报告者从不同国家所作的报告,不能过于认真地看待,因为大体上说来,他们一定都是一些蠢货(参阅“关于犹太人对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的影响的怨言”,等等)。
(143) 见休·塞顿-沃森:《东欧的革命》,第104页。马扎尔族最重要的共产党人拉科西在匈牙利监狱里关了16年后,于1940年同一个在俄国人手里的囚徒作了交换,从此便留在俄国,直到1945年初才离开。
(144) 翌年夏季,霍尔蒂说,他当时不肯让匈牙利军队占领特兰西瓦尼亚南部的各个山口,因为他希望做得“正确”。
(145) 霍尔蒂把他正在采取的步骤正式通知了费森迈尔,并表示试图提出使德军可以平安无事地撤退的条件。他们的答复是在10月16日上午突然绑架了霍尔蒂的小儿子,并派来党卫队的增援部队。这使霍尔蒂急忙广播了停战声明。
(146) 他被德国人作为战俘送往瓦尔德毕希尔。
(147) 《佩斯特·劳埃德报》(晨报),1944年10月19日。
(148) 施密特:《外交舞台上的龙套》,第573页。
(149) 见《概览,1939—1946年:美国、英国和俄国》,第474—4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