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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除书签介绍马克思的《印度大事年表》
我们都知道，马克思对东方问题有很大的兴趣，也有很深的研究，这只要一看他的著作里，特别是《资本论》里，对东方资料的征引，就可以明白。对于中国问题同印度问题，他都有很精到的观察，在同恩格斯的通信里，他有时候也讨论东方问题。在这里，正如在其他方面，他也表现了他的无比的天才。
马克思关于印度的文章，大家都知道的就是马恩选集里的两篇：一篇是《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原文是英文，发表在1853年6月25日的《纽约每日论坛报》上；一篇是《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原文也是英文，发表在1853年8月8日的《纽约每日论坛报》上。这两篇文章我都已经译出来。因为自己对印度史有点兴趣，所以平常对马克思同恩格斯关于印度的意见非常注意，自己认为，在这方面也多少知道点了。但自己究竟是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马克思有这样一部《印度大事年表》。当王重民先生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有点半信半疑，以为王先生听错了话。问别的对马克思的著作知道得比我多的朋友，他们也都摇头。但前两天王先生居然把这部书给我借了来，我的怀疑一化而为无比的欣悦，仿佛眼前又添了一盏明灯，朋友们当然也不再摇头了。
据我所知道的，关于印度史的著作，虽然数目上并不少，英国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都有专书，煌煌巨著，看起来似乎颇有可观；但用唯物史观来写的好像还极少。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要弥补这缺陷，还有待于学者的努力。但这事情，说起来似乎容易，做起来却极困难。因为印度史，正如大家都知道的，头绪很复杂，性质很特殊，无论用新观点或旧观点来写，都不容易。在这样情况下，马克思和恩格斯说的每句有关印度的话都值得我们重视，都能够提示给我们许多新的看法。现在我们竟“发现”了这样一部大著，虽然还不是系统的历史著作，但总可以看出马克思对印度的基本看法，总可以看出他处理材料的原则，这对我们搞印度史的人来说，意义的重大就可想而知了。
我预备把这部书译成中文，供研究印度史的朋友们参考。不过，我目前有的只是俄文译本，德文原本还没找到。从原文译当然最好，现在只好退而求其次从俄文转译了。今天写这篇短文，就算是一个介绍。为了让诸位朋友明了本书的内容起见，也为了表示我的翻译工作已经开始起见，我先把联共中央委员会直属马恩列学院的序文译出来，附在下面。
序
从50年代开始，马克思认真地研究印度。印度之所以引起他的兴趣，是因为它是一个变成殖民地的国家，在这里殖民地统治和掠夺底各种形式和方法都被应用了。马克思对印度发生兴趣，也因为它是一个还在一定的程度上保留了原始公社的关系的国家。“无论印度过去的政治形貌是如何变幻”——马克思在1853年写道——“社会秩序却自极古的时代一直到19世纪最初十年没有变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参阅卡尔·马克思，两册的选集，第二册，1940年，页5210。（1948年新版，第一册，页3061——译者注）
现在发表的印度大事年表，包括一千多年的印度历史，从第7世纪中叶一直到第19世纪中叶：从回教徒第一次侵入到1858年8月2日，在这一天，国会通过了印度法案，这法案把这个国家并入大不列颠底领土内。
第一期——一直到18世纪中叶——在马克思的《年表》里占的地位比较少——少于全部手稿底三分之一。手稿底其余的部分讲的是英国人征服印度的历史。
马克思顺次记述回教君主的王朝，他们在印度北部统治，在印度河流域一直到恒河，从那里他们一次一次地向南征服。比较详细的是关于莫卧儿帝国底历史的摘录，这个帝国是在1526年由于巴布尔底侵入建立成的，他自己说是成吉思汗和帖木儿底后人。
在转到关于英国征服印度的历史的大事年表之前，马克思还简短地数了数个别的外国对印度的征服，从马其顿底亚历山大开始，对个别的印度国家也给了一个鸟瞰。
马克思编的印度《年表》在他晚年的手稿里面占一个很显著的地位，它对发表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文稿》（第五、六、七、八卷）里的历史《大事年表》是一个重要的补充。
当马克思研究印度土地制度的形式底变化的时候，他编成了这年表，为的是把这个国家广大土地上的历史事实底具体过程紧缩地排在一起。马克思并不局限于研究土地制度的形式底特点，他努力去研究整个具体的历史过程。例如，他研究了在什么情形下，回教法律对印度土地制度发生了影响，封建化的过程怎样在某种具体的情况下完成了，还有，英国人对印度的征服和压迫底过程怎样开始的。
马克思更进而逐步探讨英国在印度的统治扩展。印度的征服是在17世纪初年组成的“东印度公司”领导下完成的，这个公司是不列颠资本家、商人和贵族底工具。马克思揭露了英国人管理印度的帝国主义的方法和手段，他暴露了印度不列颠统治者底全部面貌。
在马克思自己叫做“最后时期1823年—1858年”（“东印度公司”底瓦解）的一章里，马克思记述了一系列底战争，英国人在印度和同它邻近的国家里进行这些战争来征服新的领土。
在他的《年表》里，马克思指出了，对住在印度的许多民族底剥削底结果，就产生了大不列颠殖民地帝国，同时也说明了英国统治对印度民族的经济和政治的影响。
为了编著这部《年表》，马克思读过大量的文献。关于印度早期史，从第7世纪到第18世纪，马克思主要利用了爱尔芬斯通底书《印度史》（Eiphinstone，The History of India ）。
至于在编著英国征服印度底政治史方面的年表时，他用了些什么书，不能够确定。
为了印行这一部《年表》，必须作一些完全不可避免的修正，因为手稿底说法同一般承认的无可置疑的说法有冲突。在几件事情上，假如最近的权威的历史研究认为是事实的同马克思底说法分歧，就在正文下面的注里面把别的说法指出来，连查这些说法的参考书底名字也一并写出来。
所有的注都出自编辑部。编辑部添加在正文里面的东西就用〈〉这样的括弧括起来。
联共中央委员会直属马恩列学院
翻译完了序，还有几句话要说。马克思并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当然更不是专门研究印度史的，但他竟能对印度史下这样大的功夫，做这样彻底的工作，可见他的实事求是的好学的精神是如何伟大。他之所以成为科学的社会主义的建立者，绝不是偶然的。在这一点上，他也是我们的榜样。
1951年1月19日于北京大学
纪念马克思的《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著成一百周年
1853年6月10日马克思写了那篇有名的论文《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6月25日发表在《纽约每日论坛报》上。7月22日他又写了《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8月8日在同一报纸上发表。第一篇文章的写成到今天整整一百年了。这一百年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变化最大的一百年。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在马克思时代还只能算是一个预言，然而苏联已经在地球上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达三十多年，并且正向共产主义迈进。人类社会的发展已经进入一个完全新的时代。但是马克思关于印度的文章一直到今天还没失掉它的意义。马克思的科学预见一天天在得到证实。事情的发展正是按照他指出的方向在进行着。
这两篇文章都不长，但却是在占有了材料又加以详细研究之后才写成的。从1853年起马克思和恩格斯开始研究东方问题。当时东方正是多事之秋，他们研究东方问题并不是为研究而研究，这些理论的研究，都有实际的作用。1853年6月2日马克思给恩格斯的信里谈到东方没有土地私有制，说这是东方一切现象的基本形式。恩格斯在6月6日的复信里同意这个看法，并且谈到人工灌溉这种巨大工程对农业的意义，谈到村社。四天以后马克思写成了《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他把他们在通信里谈到的观点都归纳到这篇文章里，加以发挥。他主要谈到两点：第一点，印度人，像一切东方人一样，一方面把作为农业和商业的首要条件的巨大公共工程交给中央政府去管；另一方面凭着农业和手工业在家庭里相结合的方式散处全国各地。这两种情形从最古的时代起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社会制度——农村公社。这制度使他们能够自给自足，为东方专制制度打下基础。第二点，英国的蒸汽机和自由贸易破坏了这些公社的经济基础，因而引起了亚洲所经历过的唯一的社会革命。英国在印度煽起社会革命并非出自本愿，因此它只是历史底不自觉的工具。在7月22日写成的《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里他又发展了上面的说法。他说，英国在印度要完成双重的使命：一个是破坏的——消灭旧的亚洲社会；一个是建设的——在亚洲奠定西方社会的物质基础。建设的工作虽然还没有从这个废墟显露出来，但是它已经开始了。在什么地方看出这个开始呢？马克思举出很多例子：印度的政治统一了，英国训练了土著军队，出版自由介绍进来了，当时亚洲社会所迫切向往的土地私有制建立起来了，新式教育产生了一个有管理国家的知识和科学知识的新的阶级，蒸汽把印度从孤立的状况下解放出来了，铁路网布起来了。英国工业资产阶级之所以在印度建筑铁路完全是想替自己运输棉花和其他原料。“但是只要你一旦把机器应用到一个具有煤铁的国家底交通上，你就不能够阻止这个国家自己去制造机器。”英国资产阶级这样做，既不会解放广大的印度人民，也不会改善他们的社会状况，但他们却为这两者创造了物质前提。什么时候印度人民真正获得解放和独立，他们就能够收获到“不列颠资产阶级在他们中间所播下的社会新原素底果实”。
这就是这两篇文章的主要内容。马克思这些指示对以后研究东方历史的学者的作用是非常大的。他在这里指出了东方历史，特别是印度历史发展的基本特点，给以后的研究工作指出了正确的方向。谈到研究东方历史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两个问题：一个是东方历史的某一些特点，另一个是殖民地政策的作用。关于东方历史的某一些特点，马克思已经指出，印度的生产方式是农业与手工业在家庭里的结合。手织机和手纺机产生了无数的织工和纺工，这就是印度社会构造的枢纽。这看法他以后在《资本论》里又提出来，而且说明，中国也是这样。这种“民族的生产方法”使商业所具有的破坏力受到阻碍。这些自给自足的村社虽然有时候在大变乱中遭到破坏，但是它们会在原来的地方用原有的名字重新产生。在亚洲，朝代虽然常常变换，但社会变动却不大，原因就在这里。
马克思这些指示很自然地就成为以后研究东方历史的学者的指针。东方社会基本上当然也是从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发展。但是在某一些地方却有一些现象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点特殊。为什么在东方，譬如在印度、波斯和土耳其等地，原始共产主义制度不像西方一样发展到土地私有制呢？为什么在东方，譬如在中国，封建社会延续这样长呢？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商业所具有的破坏力在中国和印度很慢才得到成效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是每一个研究东方社会发展情形的学者都会遇到的。这些问题马克思都给 了答复。马克思 的看法在许多中国历史学者的著作里，譬如在范文澜[1] 和吴玉章[2] 的著作里，在印度学者杜德的《今日印度》里都可以找到反映。范文澜和吴玉章都根据马克思的看法来解释中国封建社会延续长的现象。我们可以说，马克思在一百年以前就指出了东方历史的关键，给以后在这方面工作的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谈到殖民地政策的作用，我们知道，德国社会民主党机会主义的领袖修正派的创始人伯恩斯坦（1850—1932）在19世纪90年代就提出了殖民地政策有文明化的作用的理论。他和他的信徒在几次第二国际代表大会上都为自己的观点辩护。在1907年斯图特加大会的决议案里竟然说殖 民地政策在社会主义的政体下可以起文明作用。列宁痛斥了这种谬论[3] 。实际上马克思在列宁以前已经在上面谈到的那两篇文章里揭发了殖民地政策的真象。英国资产阶级侵入印度“完全是为极卑鄙的利益所驱使”。但是结果他们却成了“历史底不自觉的工具”。他们训练士兵，把出版自由和土地私有制带到印度去，他们用西方的科学知识教育出来一个新的阶级，他们在印度修了铁路，教会了印度人掌握机器的本领。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想巩固自己的统治。但殊不知印度人民为了争取独立自由所需要的正是这些新的知识，把印度人民教育得能够起来斗争的就正是英国资产阶级本身。这好像是一个讽刺，然而却是一个历史事实。马克思问：“难道资产阶级在什么时候作过更多的事情吗？难道它在什么时候不迫使人和民族遭受流血与污秽，苦难与耻辱而能完成进步吗？”列宁在他最后一篇论文《宁肯少些，但要好些》里也提到资本主义本身教育和训练本地人向他们作斗争。目前资本主义已经把印度人民教育得训练得能够作斗争了，而且他们也正在英勇地斗争着。马克思说：“在英国统治阶级没有被推翻以前，印度没有摆脱英国的枷锁以前，印度人不会收获到不列颠资产阶级在他们中间所播下的社会新原素底果实。”这一点印度人民很清楚。他们一定会遵从马克思的指示，斗争下去。我们绝对相信，他们会收获到这些“果实”的。马克思不但给研究东方历史的学者照亮了道路，而且也给殖民地半殖民地的人民照亮了争取独立和自由的道路。
今天我们来纪念马克思的《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著成一百周年，我们看到，马克思在一百年前所作的那些科学的预言正逐步得到证实，我们更看出 列宁那句话的正确：“马克思学说之所以万能，就是因为它正确。”[4] 让我们在伟大的正确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马克思学说的光辉照耀下胜利前进吧！
原载《光明日报》1953年6月13日
注释：
[1] 范文澜：《中国近代史》、《论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原因》。
[2] 吴玉章：《中国历史教程绪论》，91页。
[3] 列宁：《民族殖民地问题》，76—80页。
[4] 列宁：《马克思主义底三个来源与三个组成部分》、《论马克思恩格斯及马克思主义》，64页。
纪念印度古代伟大的诗人迦梨陀娑
作为印度人民的老朋友的中国人民，热爱和平的中国人民，我们衷心响应世界和平理事会的号召，来纪念印度古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迦梨陀娑。我们极其兴奋地看到印度古代光辉灿烂的文学艺术一天一天地更为全世界人民所了解、所欣赏。
印度的古典文学有极悠久极光荣的历史传统。从公元前一千多年的梨俱吠陀起，这传统可以说是基本上没有中断，各种体裁的作品接二连三地出现。公元后4世纪到6世纪的笈多王朝时代，梵文文学的发展达到了光辉的顶点。许多伟大的作家都生在这个时代。诗人、戏剧家和小说家都有。他们遗留下来大量的篇章一直到今天还发着不可磨灭的光辉。
公认为印度古代最伟大的诗人迦梨陀娑就生在这个时代。
尽管他的生年卒月学者们都还未有定论，他的生平活动情形我们也几乎完全不知道，但是他的作品却流传下来了。这些作品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戏剧，有《沙恭达罗》和《优哩婆湿》；一类是叙事诗，有《鸠摩罗出世》和《罗怙世系》；一类是抒情诗，有《云使》。此外还有两部著作《摩罗毗伽与阿只你密多罗》和《时令之环》（《六季杂咏》），也很可能是他的作品。
这些著作都是用梵文写成的。在印度的古代，只有高级种姓的男人准许说梵文，因为梵文被认为是神圣的语言，其他低级种姓的男人和所有的女人只能说俗语，这些人是不准许玷污这神圣的语言的。因此，在迦梨陀娑的剧本里，就有两种语言。剧本的对白和诗歌间杂起来，有点像中国的古典戏剧。
现在，首先介绍一下他的主要著作的内容。
《沙恭达罗》的故事是从印度古代史诗《摩诃婆罗多》里取来的。国王豆扇陀到山里去打猎，碰到隐士仙人的养女沙恭达罗。两个人一见钟情，就用干闼婆（自由恋爱）的方式结了婚，沙恭达罗心里想到的只有豆扇陀，失神落魄，大仙人达罗婆娑来到她跟前，她竟然没有看到。仙人大怒，就发出诅咒：国王一定会把她忘掉，一直到看见他送给她的纪念品时，记忆才能恢复。国王回宫后，果然把她忘掉了。她师傅打发人把她送进宫，国王总不承认同她结过婚。他送她的戒指在路上掉到水池子里去了。她真是走投无路。她的生母（一位天女）就把她接上天去。后来一个渔夫捉到一尾金色鲤鱼，在鱼肚子里找到沙恭达罗丢掉的戒指。国王见到戒指立刻回想起来，他们俩的确结过婚，于是陷入极大的悲痛中。最后两个人在一座仙山里重逢，她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夫妇父子团圆，皆大欢喜。
《优哩婆湿》写的是国王补卢罗婆和天女优哩婆湿恋爱的故事。同《沙恭达罗》一样，剧情的紧张也是由于诅咒引起来的。天女优哩婆湿下凡与补卢罗婆同居。因为一时嫉妒，她竟忘记了那个不许女人踏上鸠摩罗的林子的禁约，她贸然闯进林子，自己立刻变成了一棵蔓藤。国王看不见她了，在树林子里到处找她。天上飘过一片云彩，他认为是一个吞掉他的爱人的恶魔，准备向它进攻，最后发现，这只是一片云彩。他又向孔雀、向杜鹃、向火鹤询问，它们是否看到他的爱人，但是它们飞掉了。他向荷花里的蜜蜂合掌问讯，请求它告诉他爱人的消息。他请求大象，告诉他爱人的踪迹。他问山，是否看到他的爱人，山用回响回答他：“看见了。”他寂寞地躺在山溪旁。他幻想爱人变成了小溪。后来他看到了一块发光的宝石，这块石头具有魔力，能使分离者复合。他拿起了石头，立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带到那一棵蔓藤那里去。他拥抱它：优哩婆湿躺在他怀抱里。后来一只鹰把石头抢走。这只鹰为箭所中，石头又落到他手里。射下这一只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优哩婆湿偷偷地给他生下来的儿子。因为天帝因陀罗曾说过，什么时候看到自己儿子的面孔，天女优哩婆湿就要归天。现在既然看到儿子的面孔，看来夫妻非分离不可了。然而又来了转机。天帝请国王去助战，于是就加恩于他，允许优哩婆湿同他团聚。
《鸠摩罗出世》是长篇叙事诗，写的是战神下生的故事。受了天帝因陀罗的委托，爱神迦摩来阻挠湿婆神的苦行。同他来的还有他的朋友春天和他的爱人爱欲。当他看到湿婆坐在虎皮上，头发上缠着蛇，耳朵上垂着玫瑰花环，披了黑鹿皮，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子，正在入定的时候，他几乎失掉了信心。正在这时候，喜马拉雅山的女儿婆罗伐提突然出现，光彩动人。她向湿婆致敬。爱神乘机射出了一箭。但是湿婆却压住了正要抬头的欲心，一眼看到爱神，便从那第三只眼睛里吐出火焰，把爱神燃成了灰。婆罗伐提也失望地转回家去。但是她并没有完全绝望，她又换了一种方式。她穿上树皮衣苦行。她这种举动终于感动了湿婆，同她结成夫妇。
第二首长篇叙事诗是《罗怙世系》。在这首诗里，迦梨陀娑歌唱了罗摩的生平的事迹，以及他的祖先和后裔的许多事迹。
《云使》是一首长篇抒情诗。一个服侍财神的药叉犯了过错，被流放一年。他离开自己的家庭和爱人，走到南方的罗摩山里去。在流放的第八个月上，正当雨季开始的时候，他看到一块云彩从南向北飘荡。他于是就向云彩提出请求，把他的消息带给自己的爱人。他详详细细地把从罗摩山到他故乡沿途应走的道路叙述给云彩。诗人用绚烂的词藻描述沿途的风光。对邬阁衍那城的描写特别充满热情。诗人显然是非常热爱、非常熟悉这座城市的。全诗充满了美丽的幻想，动人的比喻，可以说是抒情诗的杰作。
以上简单叙述了迦梨陀娑的主要作品的内容。这些作品写成大约一千五百年了，在印度有很多版本和注释，被译成了许多印度语言。一直到今天，他的剧本还在上演，他的诗歌还为广大印度人民所传诵。过去有很多诗人向《云使》学习，写成自己的诗篇，有的以风为使，有的请鹦鹉传送讯息。《云使》也译成了僧伽罗文，锡兰岛上的诗人也写出了不少的模拟作品。由此可见，印度人民是怎样热爱自己的大诗人了。
但是迦梨陀娑的影响还不仅限于印度和锡兰。近一二百年以来，自从梵文的研究首先在欧洲，然后在美国兴起以后，欧美学者和诗人接触到了印度的光辉灿烂的古典文学。这种文学具有一种对他们说是前所未闻的动人的魅力。他们大为惊叹赞赏。譬如说，《沙恭达罗》于1789年译成英文，1791年转译为德文。当时在欧洲，特别是德国，曾引起重视和颂扬。德国大诗人歌德和席勒都热烈地加以赞颂。歌德歌唱《沙恭达罗》的诗是大家都知道的。他还有一首赞扬《沙恭达罗》和《云使》的诗：
还有什么东西更可爱可亲！
同沙恭达罗、那罗，应该接吻；
弥迦杜陀，这云彩使者，
谁肯把他从灵魂里割舍！
席勒在写给宏保特的信中说：“在古代希腊竟没有一部诗能够在美妙的女性的温柔方面，或者在美妙的爱情方面与《沙恭达罗》相比于万一。”这两位伟大的德国诗人对印度古典文学的热情可见一斑。《沙恭达罗》在全世界已有几十种译本。迦梨陀娑其他著作也同样有许多外文译本。由此也可见，全世界人民是怎样热爱这一位伟大的印度诗人了。
对中国人民来说，迦梨陀娑的作品也并不是陌生的。抒情诗《云使》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西藏文译本。到了近代，苏曼殊曾注意到迦梨陀娑的作品，而且打算翻译介绍。近二三十年来，我们有了好几种《沙恭达罗》的译本，也都受到读者的欢迎。
迦梨陀娑的作品为什么能在这样长的时间内受到国内国外广大人民群众的爱好呢？印度人民和外国学者都一致认为《沙恭达罗》是迦梨陀娑的最伟大的作品。我们就先拿这部杰作来试着分析一下吧。
我们知道，笈多王朝是印度奴隶制社会发展到了顶点的时期。在《沙恭达罗》里，迦梨陀娑通过对那些古代半人半神的人物的描写具体地真实地生动地反映了印度奴隶社会上层统治者的生活情况和思想意识。在这个剧本里，上层统治者出场的有国王、国师、将军等人物。他们的言语和行动、幻想和希望，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迦梨陀娑都如实地加以描绘。他有时利用丑角的插科打诨对他们进行讽刺。譬如，丑角对国王说：“正如一个厌恶了枣子的人想得到罗望子，万岁爷享受够了后宫的佳丽，现在又来打她的主意。”这含意不是很明显吗？
在另一方面，许多下层被统治者也出了场。在第六幕里，宫女说：“几天以前，总督老爷弥呾罗婆苏才把我们俩送到万岁爷脚下来，让我们俩在这后宫的花园里做些杂活。”听口气，她们很像是总督进贡给国王的奴隶。在奴隶社会里，特别是在奴隶制发展到了顶点的时代里，奴隶主们都是看不起奴隶的。在他们眼中，奴隶简直不是人，而是天生要为自己作牛作马的。迦梨陀娑自己是婆罗门，可能又是宫廷诗人，无疑地是奴隶社会的上层分子。然而，剧本中所描写的这两个宫女却写得天真无邪，生动活泼。诗人把她们写成了有思想有感情有血有肉极其正常的人，没有一点轻蔑和歪曲。
另外一个著名的场面就是第六幕开始时的插曲。在印度古典文学里，写人民大众的生活的作品是很少的。在这里，迦梨陀娑却写了一个渔夫。这个渔夫捉住了一条红色大鲤鱼，剖开肚子，在里面找到一只刻着国王的名字的戒指。结果被当成贼捉将宫里去。渔夫猎师在印度都被认为是最低的阶层，几乎是不齿于人类的，然而在迦梨陀娑笔下的渔夫也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血有肉的极其正常的人。迦梨陀娑对他也没有一点轻蔑和歪曲。
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迦梨陀娑在这个剧本中具体生动地写出了被压迫的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于一切美的东西的热爱。上面我已经谈到那两个总督老爷进贡给国王的宫女，她们幽居深宫，虽然自己嘴里说是“做些杂活”，实际上就是作牛作马。然而这种生活并没有抑压住她们对于明媚的春天的热爱。春天到了，宫苑里开了芒果花。国王因为怀念沙恭达罗，自己没有心情过节，也不许别人过。但是这两个宫女却跑到花园里来采花，准备供养爱神。她们在花园里尽情地说笑，尽情地欣赏这繁花如锦的明媚的春光。被压迫的人们的这一点对于美好的生活的向往，对于一切美的东西的热爱是非常值得珍贵的。
这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一切美的东西的热爱，并不只是表现在《沙恭达罗》里，在迦梨陀娑的许多著作里都贯穿着这种精神。《鸠摩罗出世》里的波罗伐提表现的也是这种精神。在《云使》里，尽管那个被罚离开家乡的药叉同爱妻分别，忆念不置，在无可奈何中，只好托云彩给爱妻带讯；但是通篇情调在淡淡的离愁别恨中总有一些乐观的成分，丝毫也不沮丧。我觉得，迦梨陀娑这一个特点是很突出的，是非常值得我们重视的。
此外，迦梨陀娑还有一个特点，也是非常值得重视的。他在他的戏剧、叙事诗和抒情诗里所描写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头兽，一只鸟，一朵花，一片云，以及早晨的红霞，晚上的落日，秋天的月亮，夏日的骤雨，不管是生物，是无生物，还是自然现象，无不生动可爱，怡然自得。我们可以看出，诗人是多么热爱他祖国大地上产生的这一切东西！读者读了以后会油然而起热爱乡国之情，不是很自然的吗？
迦梨陀娑在塑造人物上达到惊人的真实的程度。他在一千多年前达到的那种真实性今天还不能不让我们钦佩。特别是拿当时印度文学达到的一般水平来衡量他，我们就更会觉得他的成就是突出的。在他作品里的人物，不管他是什么人，是国王国师也好，是渔夫奴隶也好，是天上神仙也好，都是具体真实、栩栩如生，仿佛就活在我们眼前。他使用的语言是梵文。这种语言到了笈多王朝时代，早已不是活的语言，而是雅语了。但是，同那些和他同时代的作家比较起来，他笔下的梵文是生动流利的，生气勃勃的。他的词藻华丽，但是并不堆砌；他遵守传统的诗法，但是并不矫揉造作。作为表现手段的语言同他所要表达的内容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统一体。用生动流利的语言表达永远乐观永远向前看的精神，表达对生活对一切美的东西的热爱，这就是迦梨陀娑艺术的特点，这就是他的作品在这样长的时间内为全世界广大人民所爱好的原因。
伟大的印度人民的伟大诗人迦梨陀娑的影响已经超越了印度的国界。他的作品已成为全世界人民文化宝库里的一块光辉灿烂的宝石。一二百年以来，全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因为读了迦梨陀娑的作品而对印度和印度人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加强了对印度和印度人民的友谊和感情。我们相信，通过这一次纪念，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将会更相互尊敬和了解，我们的友谊将会更加巩固，共同保卫和平和为人类崇高事业而奋斗的决心也将会更加强。瞻望前途，我们充满了信心。
1956年5月2日
印度古代伟大诗人迦梨陀娑的《云使》
今年世界和平理事会号召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里面，有印度古代伟大诗人迦梨陀娑。关于他的生平、著作，以及艺术特点，我国的报刊上已经发表了不少的文章。他的长篇抒情诗《云使》和戏剧《沙恭达罗》也都有了从梵文原文直接译过来的新译本。这大大增进了中国人民对印度古典文学的了解，扩大了我们的眼界，巩固和促进了我们两国人民之间的传统的友谊。
这位印度古代伟大的诗人在过去一千多年以内为广大印度人民所热爱；在最近一二百年以来，因为他的作品逐渐译成了外国文，又为广大的世界人民所热爱，原因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仔细分析起来，原因是十分复杂的。但是我们目前只有《云使》和《沙恭达罗》这两个全译本，进行全面分析势必要引用梵文原文，这对中国读者说起来，是不容易了解的。我现在只根据中译本对《云使》尝试着进行一些分析。由一斑可以窥全豹，也许不无意义吧。
《云使》是长篇抒情诗，情节非常简单。一个药叉犯了错误，为主人财神俱毗罗所放逐，不得不与爱妻别离。但是他伉俪情笃，念念不忘他的爱妻，以致身体瘦削，连臂上的金钏都向下褪落。七月初，他看到一片云彩，“因为苦恋者天然不能分别有生与无生”（五），他就恳请云彩把他的消息带给他的爱妻。他告诉云彩，应该怎样走，路上会看到些什么东西，对他爱妻要说些什么话。这就是这首诗的情节。诗人迦梨陀娑就根据这样简单的情节写成了一百一十五节光辉的诗。
这些诗究竟表现了什么东西呢？首先它歌颂了爱情的纯笃和坚贞。这一点，只要读过这首诗的人都可以体会到，因为这一种精神贯穿了全诗。这个药叉请云彩告诉他的爱妻：
他为噩运阻隔在远方，怀着心心相印的愿望，
他只有凭清癯消瘦，凄怆悲痛，频频叹息，
热泪纵横和焦灼不安来配你的瘦弱可怜，
凄凉伤感，长吁短叹，珠泪盈腮和满怀焦急。
——一〇二——
同时他还想象，他的爱妻是怎样想念他：
请认一认沉默寡言的她，我的第二生命，
因为伴侣远离，她像雌轮鸟一般孤寂，
我想那少女在这些沉重的日子里，
满心焦急，已如霜打的荷花，姿色大非昔比。
——八三——
想那可爱的人一定由悲泣而肿了双眼，
嘴唇为叹息的热气所薰而颜色改变，
手托着的脸为下垂的头发所遮，不全显现，
正如明月光辉为你所掩时一样可怜。
——八四——
诗人用极形象化的词句刻划出两地相思的一对情人。在长时间内这些诗句不知道感动过多少人。
其次，这首长诗充分表露了诗人对他的祖国大地上自然景物的热爱。他在这首诗里描写了许多东西，有山，有水，有鸟，有兽，有城市，有人物。这一些有生无生的东西，尽管种类繁多，各有不同，但是在诗人笔下却都是栩栩如生，生动可喜。我们看到，鹤群在天空里排成行列（九），天鹅伴云同飞（十一），田野上一片芬芳（十六），山上充满了花香（二十二）
你登上峰顶，黝黑得如同润泽的发髻，
遍复山四周的熟芒果也闪闪发光，
那时山峰定会使神仙伴侣欣赏艳羡，
它中间黑而四面全白，好像大地的乳房。
——十八——
看到了迦昙波花的半露的黄绿花蕊，
和处处沼泽边野芭蕉的初放的苞蕾，
嗅到了枯焦的森林中大地吐出的香味，
麋鹿就会给你指引道路去轻轻洒水。
——二十一——
对优禅尼城的描写更是充满了热情。“它好像是天上的居民在享受福报将尽时，把剩余的福泽换了一角天堂带来大地”（三十）。诗人的故乡就正是这大地上的天堂，他对它怀着满腔热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至于药叉委托的对象云彩，虽然本身是无生的东西，但在诗人笔下却获得了生命。它同山峰成了朋友，“他（指山峰）每年当雨季来临和你（指云彩）重逢时，都用久别所生的热泪来表示友爱之意”（十二），它在旅途疲倦时可以在山峰上歇歇脚，消瘦时可以到江河中喝清水（十三）。它在那有藤萝亭盖给林中妇女享用的山头可以倾水（十九）。它在路上也不会感到寂寞。天鹅同它作伴（十一），麋鹿给它指引道路（二十一），孔雀向它表示欢迎（二十二），山上盛开的迦昙波花喜气洋洋地来亲近它（二十五），凉风在它身下吹拂（四十二）。在长途旅行中，它的爱人闪电夫人始终陪伴着它（三十八）。到最后，药叉还希望“但愿你一刹那也不和你的闪电夫人离分”（一一五）。
从迦梨陀娑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人类社会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但是他笔下的这一些东西仍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读了他的诗篇，仿佛亲眼看到这些东西，鼻子里仿佛能嗅到芒果花的香气，我们仿佛随了云使在印度大地的上空飘荡，亲眼看到印度美丽的山河。他诗里的一鸟一兽，一花一木都引起我们的热爱，我们想拥抱它们，想抚摩它们。诗人这种神秘的力量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这不单纯是一个技巧问题。诗人首先对他祖国的大地怀了无限的热爱，他才能通过诗句感染我们，把他的热情传达给我们。一个印度人读了他的诗，会更加热爱祖国，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此外，这首诗还表现了一种永远向前看，永远不沮丧的乐观精神。药叉同爱妻分离，当然有些悲伤。但是整个诗篇的情调在淡淡的哀愁中丝毫也不给人消极失望的印象。正相反，它带给人无穷的希望。
到毗湿奴从蛇床起身时，我的谪期就满，
请你闭起两眼去度余下的四个月时间；
以后你我就实现分离时积累的种种心愿，
在秋天的满月光辉照耀下的夜晚。
——一一〇——
凭这个表记你就知道我依然安好，
俊眼的人啊！请莫信谣传对我怀疑；
有人居然说，爱情在分别时就会减退，
其实心爱之物得不到时滋味更加甜蜜。
——一一二——
这种永远不消极，永远向前看的精神是非常值得珍惜的，在有阶级的社会里广大被压迫人民斗争和反抗的基础和动力就是这种精神。
以上这一些特点虽然只是根据《云使》这一首长诗分析出来的，但是这一些特点却并不限于《云使》一书，贯穿迦梨陀娑整个著作的就正是这一些特点。印度人民热爱自己的祖国，过去在殖民统治下，不断起义革命，前仆后继。这就说明了，勤劳勇敢智慧的印度人民具备迦梨陀娑用极高的艺术手法表达歌颂的这些优良品质。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广大印度人民一直到今天还怀念、热爱他们的伟大的诗人。现在印度全国正在大规模地纪念迦梨陀娑。获得了独立的印度人民将会从这位大诗人那里学习一些新东西。通过这一次纪念，我相信，中国人民也将会从这位大诗人那里学习不少东西。
（本文引用的诗都是根据金克木译本引来的。——作者）
1956年5月
印度简史
目 录
前言
第一章 原始公社时代
第二章 奴隶制度时代
印度河流域的文明——吠陀文明——国家的形成——佛教的产生——马其顿人的入侵——孔雀王朝的建立——孔雀王朝崩溃以后——笈多王朝——奴隶制度的逐渐瓦解
第三章 封建制度时代
种姓制度的发展——北印度的情况——玄奘——南印度的情况——阿拉伯人的入侵——突厥人的入侵和德里苏丹王朝——欧洲人的东来——莫卧儿帝国的建立
第四章 近代印度
英国人侵入印度——莫卧儿帝国的衰弱——英国征服印度与东印度公司早期的活动——1757年普拉西之战——英国人的继续侵略和法国人的最后失败——英国人实行的有关土地的措施——英国人制造土邦——1857年民族大起义——大起义后英国人的善后工作——印度资本主义的发展——19世纪下半期的大饥荒和农民起义——国民大会党的成立和内部派系斗争——印度工人阶级的成长和初期的罢工运动——1905年俄国革命对印度的影响和民族解放斗争的第一次高潮（1905—1910年）
第五章 现代印度
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对印度的影响和民族解放运动的第二次高潮（1919—1922年）——资本主义暂时的相对的稳定时期的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第三次高潮（1928—193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印度情况——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印度——印度的独立——从独立到自主的共和国——成立共和国以后的印度——新中国成立后的中印关系
注释
前 言
这是一本通俗的书，目的是把印度历史的大体轮廓介绍给中国读者。印度有极其悠久的历史，不可能每个时代都详细介绍。我所遵循的原则是略古详今。对古代讲得比较简单一些，而把重点放在近代和现代。
我们都知道，中国同印度自古以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在历史上，我们互相学习过很多东西，这样的互相学习大大地丰富了我们的文化。所以，对中国人民讲印度历史不可避免地就会谈到中印文化关系。在本书里，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印度史是一个大题，但是我在这里却只能小做。这当然会带来一些困难。此外，有关印度史的资料和书籍虽然是汗牛充栋，但是真正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写成的书却又如凤毛麟角。有许多带关键性的问题还有待于专家的阐明和研究。这也会带来一些困难。我自己在这方面还正在学习中，我的能力远不能克服这些困难。在本书中一定会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甚至错误的地方。我诚恳地希望读者同志们指正。
第一章 原始公社时代
印度是世界上著名的文明古国。在公元前几十万年的时候，这里已经住着人类。考古学家在南印度讫利士那河以南，在毗马河和冬伽布德拉河之间的屏西山脉一带，还有别的地方，发现了许多旧石器时代的粗糙的石器，多半是用石英岩制成的。这时候住在印度的人大概是尼格罗种。
在漫长的岁月里，住在这里的人逐渐有了进步。石器慢慢地精致起来，于是就达到平常所谓新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的遗迹，在印度几乎到处都可以发现。除了打猎的工具以外，还有手斧、凿子、磨谷器等。在南印度还发现了制造石器的工场。这时人们已经知道用木片摩擦取火，也能制造陶器，陶器上画着图画。住的洞穴里的墙壁上也画着打猎跳舞的图画。
第二章 奴隶制度时代
从石器到金属工具的过渡也就标志着从原始公社到奴隶制度的过渡。生产工具改进了，生产力提高了，旧的生产方式就逐渐为新的生产方式所代替。
在北印度，新石器时代以后接着来的是黄铜时代。又过了很多年，铁才被应用。但是在南印度，石器时代以后就是铁器时代，中间没有铜器时代。
印度河流域的文明
考古学家在印度西北部印度河流域一带摩亨殊·达鲁和哈拉巴（两地现在都在巴基斯坦境内）发掘出来了公元前3000年到前2500年的古城。周围有城墙，住宅有浴室，有沟渠。城中有大厅和大浴池。街道宽而直，有排水设备。人民的食品主要是麦子，此外还有羊肉和猪肉。衣服用棉花和羊毛。有陶器，有黄铜器和青铜器；但是没有一件铁器。此外，还发掘出来了几百个陶印，上面有文字。
这里的文明同以后的吠陀文明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学者们的意见是不一致的。两者比较起来，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但是无论如何，两者间的联系是不能否认的。当时住在这里的人可能是达罗毗荼人，同今天南印度的大部分居民属于同一个种族。
吠陀文明
所谓“吠陀”是指的古代印度的四部经典和属于这些经典的其他文献。这里面有许多关于印度古代社会生活的资料。平常所谓吠陀文明就是从这些资料里得到的印度古代社会发展的一些情况。
关于这些经典纂成的年代，一直到今天也还没有定论。其中最古的《梨俱吠陀》大概是在公元前第2000年初期纂成的。从内容上来看，它是属于原始公社制度解体时期的作品。
“吠陀”里面所表现的文明显然与印度河流域的文明不完全一样。代表这种文明的人自称为雅利安人。他们可能是来自伊朗的部落。进入印度以后，先征服了西部和西北部，就是印度河流域和恒河上游地区，然后逐渐向东南扩张势力。他们也并不全属于一个部落，而是分成许多部落。部落之间经常有冲突。但是对土著部落斗争的时候，他们又团结一致。他们的皮肤是白的，鼻子是高的。因此他们在描写土著部落时，就常用“黑皮肤”、“扁鼻子”等形容词。在《梨俱吠陀》里保留了许多战歌，就是描写他们对土著部落的斗争的。在斗争中，他们占了上风，很多被俘的本地人就变成了他们的奴隶。
他们最初从事畜牧业，后来逐渐转入农业，知道使用犁，知道人工灌溉，知道使用肥料。对于轮种制和消灭害虫也有了一些知识。手工业也发展起来了。他们能制造陶器、铜器、小船、四轮车、战车、农具等；能织毛织物和棉布；能制金银饰品。科学知识也已积累了不少。由于构造祭坛，直角三角形三边间的比例关系已经知道了。在医学和解剖学方面已经获得了一些成绩。
公元前1000年的初期，开始使用铁；生产工具当然会受到影响。生产工具的改进，再加上交换的发展和货币的出现，就加速了阶级和国家的发展过程。有名的四种姓制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形成的。这四个种姓是：一、婆罗门，僧侣，职务是祈祷和祭祀；二、刹帝利，武士，职务是打仗和管理国家；三、吠舍，自由公社的农民，职务是从事农、商、手工业；四、首陀罗，被压迫者。前三个种姓与第四个种姓之间有严格的区别。前三个自称为“再生族”，有共同的宗教仪式。其中僧侣和武士垄断了正在形成的国家机关和军队中的高级职位。最后一个的首陀罗则是被排挤于雅利安人社会以外的，几乎等于奴隶。他们不允许参加高级种姓的宗教仪式，没有占用公社土地的权利。他们受到剥削和压迫是非常残酷的。种姓间基本上不能通婚。古代印度著名的法典《摩奴法典》在这方面有极详细的规定，譬如第3章第15节就有这样的规定：“如果再生族的男人们一时糊涂娶了低级（首陀罗）种姓的女子为妻，他们的家门不久就要降低声价，他们的子女就沦为首陀罗。”不但不许通婚，连来往都有限制。如果他们杀死一个婆罗门，就会被残酷地处死。反之，如果婆罗门杀死首陀罗，只须进行一次宗教忏悔就可以了事，同杀死一头牲畜一样。
首陀罗究竟是一些什么人呢？到现在还没有最后结论。从各方面来看，他们很像是为外来的雅利安人所征服的土著居民的后裔。
除了首陀罗以外，还有普通奴隶。这些奴隶的来源是多种多样的。公元前4世纪㤭胝厘耶著的“治国安邦术”里面提到14种奴隶。《摩奴法典》第8章第415节提到七种，现在作为一个例子写在下面：
一、在军旗下面被俘的，
二、为了餬口而服侍别人的，
三、生在家里的，
四、买来的，
五、赠送的，
六、从祖先那里继承来的，
七、依法判为奴隶的。
印度的奴隶制度，正如很多东方国家的奴隶制度一样，是不十分发达的。奴隶的数目不多，使用的范围不大。在皇帝和贵族的田地上和作坊里使用一些奴隶；在农村公社里也使用一些奴隶。在挖掘灌溉系统、开凿运河、修筑道路等巨大工作中当然也有奴隶。但是总起来说，数目是不十分多的。此外，只要奴隶愿意解放自己，具备了条件，他就有权赎身，主人不能阻挠。印度的奴隶制度带有一些宗法式的性质。奴隶可以有自己的住所、家庭和一定的最低限度的私人财产。奴隶制关系的宗法形式和原始公社的残余的相互配合，是古代印度社会的基本特征。
国家的形成
随着阶级的形成，国家也逐渐形成了。公元前7世纪的时候，恒河流域产生了许多小国。其中最有势力的是公元前7世纪兴起的摩揭陀国（在现在孟加拉一带）。
佛教的产生
在摩揭陀国，种姓和阶级的压迫使阶级斗争尖锐化了。佛教就是在这种气氛里产生的。产生的时间是公元前6至前5世纪。创始人是大家都知道的释迦牟尼（公元前563—前483年？）。他自己出身于刹帝利种姓，他反对婆罗门的统治，宣传人人平等。因而他的学说能在城市和乡村被压迫的人民中流传。但是，他并不是真正反对种姓制度，他只不过是想同婆罗门争一下领导地位，把刹帝利放在第一位，而把婆罗门放在刹帝利的下面，如此而已。所以他同时又宣传同现实妥协。
马其顿人的入侵
公元前327年马其顿王亚力山大率领大军侵入印度河流域。河西的地区本来是属于波斯版图的。但是这时候波斯帝国已为亚力山大所摧毁，这一带都成了希腊人的天下了。亚力山大到了旁遮普，还想继续东进，他面前就是幅员辽阔的摩揭陀国。但是马其顿军队疲于长途跋涉，艰苦征战，对印度的气候又不习惯，军中瘟疫流行，亚力山大不得不撤兵西归。一部分军队顺印度河下驶，出河口沿海岸西行。另一部分由他自己率领从陆路回到巴比伦。
亚力山大进入印度，虽然为时极短，但是对东西文化的交流却留下极大的影响。
孔雀王朝的建立
公元前321年摩揭陀人旃陀罗笈多起义，他很快地就把亚力山大留在印度的希腊驻防军队打垮。公元前320年他在印度西北部确立了自己的政权，又向东进军夺取了摩揭陀王位，建立了历史上有名的孔雀王朝。这是印度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一个包括印度大部分领土的大帝国。
传到他的孙子阿育王（阿输迦，公元前275—前232年），孔雀王朝达到鼎盛时代。在这时候，摩揭陀统治者的势力不仅扩大到整个北印度，连南印度大部分地区都包括在它的版图之内。
阿育王在位时，发生了一件对以后有影响的历史事件，就是，他信奉了佛教。他到处在山崖上刻字，在平原上立碑，宣扬佛法。为了使老百姓都了解碑文的内容，他就用当地的方言。同一个碑文，但是却因地区的不同而用不同的方言。根据佛教的传说，他还派遣僧侣出国去宣扬佛法，这大大帮助了佛教的传播。
原始公社解体时形成的带着一些部落分散性的婆罗门教，到了这样一个大规模的奴隶制大帝国建立起来以后，显然已经不能成为它的思想基础了。阿育王之所以信奉佛教，大概就是为了这原因。
孔雀王朝崩溃以后
孔雀王朝建立的大帝国没有统一的经济基础，它只是一些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社会制度的部落和部族的暂时的军事行政的联合。所以，阿育王一死，这个大帝国就开始分崩离析了。公元前185年，摩揭陀军队的总司令普舍耶蜜多罗推翻了孔雀王朝最后的统治者，建立巽伽王朝。南方的案达罗人也独立了，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奴隶制国家。差不多同时，外族纷纷侵入北印度：安息人、大夏人一个接一个地侵入印度。后来，月氏人也入侵，占领了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建立了贵霜王朝。这个王朝最著名的皇帝是迦腻色迦（公元78—123年？）。他也是崇奉佛教的。佛教传入中国，月氏人在中间起过一些媒介作用。
笈多王朝
贵霜王朝和案达罗国崩溃以后，北方的摩揭陀又开始复兴。公元后4世纪另一个旃陀罗笈多（在位期间是319—330年）在这里创立了笈多王朝。他统一了北印度，他的子孙逐渐征服了中印度和南印度的一部分，建成了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帝国，笈多王朝是北印度最后一个奴隶制的国家。
在笈多王朝时代，印度境内，城市繁荣，贸易兴盛。在文学、艺术、科学各方面都有极辉煌的成就。印度古代最伟大的诗人迦梨陀娑大概就生在这时候，他的生存时代可能是4世纪末5世纪初。闻名世界的阿旃陀石窟开始雕凿也就是在这时候。印度古代医学有极光荣的传统。到了笈多王朝，医学又进一步有了发展。印度有所谓医学三大师。最老的斫罗迦传说是迦腻色迦王的御医，生存时代约为公元后2世纪。其次是妙闻，比斫罗迦时代稍晚，可能就生在笈多王朝时代。最晚的是婆伽跋多，已在笈多王朝之后了。印度医学各方面都有一些成就，眼科特别擅长，能够割白内障。对中国医学有过一些影响。印度古代大天文家婆罗诃弥希罗据传说是超日王朝廷上九宝之一，与迦梨陀娑同时。这时候，数学也很发达，有许多有名的数学著作就是这时候写成的。在物理和化学方面也有极显著的成绩。
在这里还应该谈一谈中国同印度的文化关系。当然，中国同印度的文化交流并不始于笈多王朝，在公元前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自从汉代佛教输入中国以后，两国间的交通日益频繁。来往于两国间的人虽然差不多都是和尚；但是两国文化交流的内容却不限于宗教。在文学、艺术、科学各方面，中印两国人民都互相学习了一些东西。甚至在生产技术方面，我们也交流了我们的经验。
到了笈多王朝时代，游方僧人非常多。但是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法显。法显，俗姓龚，三岁就出家做和尚。在长安的时候，他感到律藏残缺，立志到印度去寻求。于是就在晋隆安三年（399年）从长安出发，经过现在的新疆到印度去。路上遭遇到无数的困难，很多同伴死掉了。但是他丝毫也不动摇，一直走到印度。
他在印度走了很多地方，有名的佛教古迹他几乎都看过。他到处寻求佛典，学习梵书、梵语。后来他又乘商舶到师子国（今锡兰）。从这里坐船回国。路上几次遇着大风。他乘的船为风所吹，一直漂流到现在的山东海面上。从这里上岸。这时候是义熙八年（412年），他出国已经十几年了。
他留下了一部《佛国记》，对研究中亚细亚古代史地和印度古代史地有极大的价值。
奴隶制度的逐渐瓦解
在笈多王朝统治期间，在北印度的奴隶制的社会里，新的生产方式的萌芽已经渐渐形成。由于生产力的增长，旧的生产关系已经不能再适应生产力。在公社里，在国王的土地上，以及在奴隶占有者贵族的农庄内，不但奴隶受到剥削，连公社社员也受到剥削。奴隶以及被压迫被剥削的公社社员的斗争动摇了笈多王朝的统治基础。奴隶制度的瓦解过程这样就开始了。
第三章 封建制度时代
从奴隶制度向封建制度的过渡是非常缓慢的。大体上说起来，6至7世纪可以说是印度封建社会逐渐形成的时期。
这个社会的结构的基础是什么呢？马克思说：“太古的狭小的印度共同体，一部分，还继续存在到现在。这种社 会的基础，是土地共有，农业与手工业的直接结合，固定的分工。”[1] 他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那篇论文里也谈到农村公社，说：“从 很古的时候起，此间居民就在这种简陋的公社管理形式下生活着。”[2] “居民对于整个帝国的崩溃和遭到瓜分毫不焦心；只要他们的村庄保留完整无损，他们就不管它是转归哪一国家统治 或受哪个君主支配，因为他们内部的经济生活是仍旧没有改变的。”[3] 印度封建社会的结构基础就是继承了古代的农村公社。
农村公社的社员最初是土地的集体所有者，向封建主缴纳贡赋。后来封建主逐渐把公社土地侵占，把以前自由的公社社员改为佃户，贡赋也就变成了地租。国王是他的国土内最高土地所有者，大部分土地都为他所占有。中国唐朝的和尚玄奘说：“国王的土地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为了国用，供给祭祀用的祭品；第二部分赐给辅佐宰臣；第三部分赏给聪明智慧的有学问的人；第四部分给各种教派，积累福德。所以赋税很轻，劳役不多，每个人都能从事世袭职业，租佃田地，种国王的地交六分之一的租税。”
以上说的是王田的情形。除了王田以外，还有世袭的封建领地，还有采邑。不管是什么形式，公社社员是生产的基本群众。
种姓制度的发展
古代就有的种姓制度仍然保留在封建社会内，并且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古代的4个种姓中，前两个种姓，婆罗门和刹帝利，仍然保持统治阶级的地位。第3个种姓吠舍和第4个种姓首陀罗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吠舍原来基本上都是农村公社的社员。但是因为他们的土地逐渐为封建主所侵占，他们就由自由农民变成佃户。同时首陀罗的地位稍微提高了一些，他们成为不独立的农民等级。因此吠舍和首陀罗的处境就很接近了。在吠舍种姓里，只有少数的人，像商人、高利贷者、富裕的手工业者还保留着自己种姓的特点，他们还算是吠舍。
种姓制度还有另外一种发展形式，这就是，数目加多了。最初的4个种姓，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种姓的混合，数目逐渐增加。每一个种姓的职业都是固定下来的，不能更改。高级种姓为了防止种姓的混乱，企图利用法律形式巩固自己的地位和特权，禁止种姓间通婚甚至来往。最下级的种姓是所谓不可接触的贱民。发展到20世纪中期，据说全印度共有三千多个种姓。
北印度的情况
从6世纪到11世纪，北印度基本上是处在分裂割据的情况中，没有再出现像古代那几个大帝国那样强盛的占有广大领土的国家。
五六世纪侵入印度的 
哒人建立起来的国家崩溃以后，在7世纪初，曷利沙以曲女城（现在的甘努桀）为首都建成了一个国家。在当时分崩离析的情况下，这算是比较统一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家的寿命并不长，曷利沙（605—647年）死后，它很快就解体了。
玄 奘
中国唐代有名的高僧、对中印文化交流有极大贡献的玄奘到印度去留学，就正在这个时候（629—645年）。
玄奘，俗姓陈，名祎，陈留人，生于隋仁寿二年（602年）。从小就出了家，到处访师学经，曾到过成都、荆州等处。他研究愈深，愈发现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致。他于是立志西游，曾上表给皇帝，请求出游。皇帝不许。别人都灰了心，他坚决不屈服。
贞观元年（627年）他私自启程，偷越国境，几乎为箭射死。他走过今天的新疆和苏联的东南角，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困难，终于到了北印度。
他在印度走过许多小国，有名的佛教圣迹他几乎全到过。他到处受到极隆重的欢迎。
当时印度的文化中心是那烂陀寺，印度学术界的泰斗戒贤法师就在这里讲学。玄奘在那烂陀寺住了很久，跟戒贤学习。他在这里也受到了最隆重的招待。
这位中国的高僧不久就名满全国，大家都倾慕他的学问。许多国王派使臣来邀请他。当时北印度最强大的国王曷利沙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他去。《大唐西域记》里所谓曷利沙·伐弹那和戒日王都指的是曷利沙。戒日王在曲女城召集了一个大会，到会的各派学者成千上万。玄奘是论主。十八天内，没有一个人敢发言。
玄奘于贞观十九年（645年）回到长安，从事翻译工作。他所著的《大唐西域记》是研究西域和印度古代史地的宝典。一直到今天，玄奘的名字在印度几乎是妇孺皆知，已经成为中印友好的象征。
南印度的情况
这时候的南印度也不统一。同北印度一样，这里也是同时并存着许多国家，各不相服，互相征伐，形成了分裂混乱的局面。
在6世纪的时候，巴达米的遮娄其兴起，德干高原的大部分地区都为他们所占据。虽然连年从事于征战，但是他们仍然致力于雕塑建筑。著名的阿旃陀石窟有一部分就是在这时期凿成的。
在印度南部与遮娄其争雄的有巴拉王国。与巴拉王国同时并存的是般底耶。在巴拉、般底耶时期，梵文文学在南印度得到很大的发展。建筑、音乐和绘画也有极其辉煌的成就。
8世纪中叶，遮娄其逐渐衰微，代之而起的是拉湿特拉古塔。他们也在雕塑和建筑方面有很大的成就。著名的艾娄罗的开拉莎庙就是他们开凿的。
9世纪中叶，注辇王国兴起。巴拉王国和般底耶王国都屈服于它的势力之下。11世纪初，伊斯兰教在北印度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势力，外来的文化对本地固有文化的发展起了一些阻挠作用。这时候，南印度的注辇王国却大力发扬印度固有的文化，奖励梵文的研究。北印度许多梵文学者都跑到南方去。虽然这里的老百姓说的话是属于同梵文完全不同的语系；但是这并不妨碍南印度成为梵文研究的中心。梵文文学史上许多有名的作品都产生于南印度。这种传统一直保存到今天。南印度语言里有大量的梵文借字，也足以证明梵文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阿拉伯人的入侵
在北印度，从曷利沙以后，就再没有形成版图广大的国家。在几百年内，印度教的王国盛衰兴亡，变化很多。但是总的趋势却是，这些国家逐渐消灭，另一种势力代之而起，这就是伊斯兰教和伊斯兰教国家。
伊斯兰教兴起于6世纪末7世纪初。兴起后就席卷了亚欧两洲的许多国家。7世纪中叶，阿富汗南部为阿拉伯人所占领。不久他们又占领了俾路芝斯坦的马克兰，并进占信地。他们还企图前进；但是在南方被阻于遮娄其，在东方被阻于普拉提诃罗，在北方被阻于卡尔扣塔，没有能够深入内地。
突厥人的入侵和德里苏丹王朝
中世纪的印度，在政治上是封建割据的，是涣散的，在阶级关系上是充满了矛盾的，因而失去抵御外来侵略的力量。这是内部的因素。同时，西北邻国的一些信奉伊斯兰教的部族奉行的又是对外侵略政策，这是外部的因素。内外相合，印度就成为这些落后部族的侵略对象。
继阿拉伯人的入侵而来的是突厥人建立的伽色尼王国。这个王国建立于963年，缔造者是中亚沙曼尼统治者的奴隶阿尔普提金。他死后，隔了差不多十四年，在977年，他的奴隶和女婿萨布克提金即位，开始侵略印度。997年，萨布克提金死，他的儿子马慕德嗣位。11世纪初，他屡次侵入印度，从事抢劫。
12世纪70年代，廓耳的统治者占领了伽色尼。从1175年起，通常被称做廓耳的穆哈马德的西哈伯·乌·丁开始侵略印度。到了13世纪初，他已经占领了全部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的土地。他把抢得的土地分给自己的司令官。
西哈伯·乌·丁死后（1206年），他的部下就脱离伽色尼而建成独立的国家，就是所谓德里苏丹王朝；又因为这个部下也是奴隶出身，又叫做奴隶王朝。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国家，整个北印度都包括在它的版图之内。在这个国家里掌握统治大权的都是中东和印度西北邻邦出身的封建主。他们政权的支柱是雇佣军队。全国被划分为许多区，区的长官就是伊斯兰教军人兼封建贵族。因此，苏丹王朝不是一个很集中的拥有强大的中央政权的国家。名义上，所有的土地都为国家所有。但是事实上，有一些土地分给了当地的印度封建主，成为世袭的私产。另一些土地则分封给伊斯兰教封建主。他们的土地不是世袭的，只是终身享用，死后缴还，再由苏丹重新分配。但是时间一久，这些土地也逐渐成为世袭的私产，只是名义上仍为国家所有而已。
德里的苏丹和他的封建贵族是以外族征服者的身份君临统治印度的。他们同当地印度居民之间有矛盾，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不但有民族的矛盾，而且还有宗教的矛盾。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就形同水火。统治大权都掌握在外族的异教徒手里，印度教徒不准担任重要的官职。他们服务的地点差不多只限于乡村和下级行政机构以及税局里。
生活在封建主土地上的农民们必须缴纳实物地租。在没有灌溉的土地上，租额是全部收获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在灌溉的土地上则达到三分之二。此外，他们还要贡献出家庭工业产品的一部分，并负担各式各样的劳役。在这样的压迫和剥削下，农民的生活是非常苦的。
从1290年起，基里奇族成为德里的苏丹。同前一个时期一样，这时内忧外患，仍然是纷至沓来。所谓内忧，是指突厥族贵族间的矛盾和斗争。所谓外患，是指蒙古人的侵扰。1221年，成吉思汗的大军就威胁了印度西北部。以后，蒙古人的军队不断进扰，有时候一直进到德里城外。为了应付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苏丹阿拉乌丁·基里奇（1296—1316年）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一方面利用这支军队抵御蒙古人，另一方面也利用它同农民和封建主作斗争。此外，他还利用它向印度南部进军，灭掉了许多由于注辇和遮娄其的崩溃而兴起的小国。在这期间，印度教徒所受的压迫加强了，他们只能在苟延残喘中生活。
1320年，图格拉族建立了一个王朝。他们加强了对农民的剥削，提高了朱木拿河·恒河双河区的租税。于是农民纷纷起义，许多以前被征服了的小国也纷纷独立。到了费鲁兹·沙时代（1351—1388年），对印度教的封建主和包税者作了一些让步，减掉了一些苛捐杂税。手工业和商业因而得到一些发展。
但是总的说来，德里苏丹王朝的崩溃并没有被阻止住。1398年，崛起于中亚的帖木儿侵入印度，攻陷德里。虽然他于1399年1月1日就撤离德里，但是印度人民所遭受的苦难简直难以形容。他的侵入可以说是给苏丹王朝敲了丧钟。以后的赛依德王朝（1414—1451年）和洛蒂王朝（1451—1526年）只能保持偏安的局面，统治的范围几乎仅限于德里附近地区。
现在我们总起来谈一谈德里苏丹王朝的一般情况。苏丹政府是完全独裁的政府。苏丹既是政治领袖，也是宗教领袖。他可以立法，他的话就是法律，同时他又是最后审判官。他也是军队的最高统帅。他真可以说是集大权于一身。
贵族在国家事务中有相当大的影响。他们可以当将军，当行政长官，有时候也可以废立苏丹。但是这些贵族并不是世袭的。他们里面，土耳其人占大多数，此外还有阿拉伯人、阿富汗人、阿比西尼亚人、埃及人、爪哇人和印度人。这样来源复杂的人当然不能够结成一个团体来共同影响政治，他们之间勾心斗角，有各式各样的矛盾和斗争。
无论是苏丹，还是贵族，都有大量的奴隶，男女都有。阿拉·乌·丁据说有五万个奴隶，而费罗兹·沙竟有二十万个奴隶。
人民穷困不堪，大多数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当时大诗人阿弥尔·胡思罗曾写道：“王冠上的每一颗珍珠只不过是穷苦的农民流泪的眼中落下来的一滴滴的血凝成的。”农民忍无可忍，就用起义来回答统治者。农民的起义对印度社会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时期文学艺术的发展有一些特点。外族侵入印度在印度历史上这并不是第一次，以前希腊人、塞种人、匈奴人都侵入过印度。他们当然也带来他们的与印度文化不同的文化；但是他们的文化和他们自己都融入印度文化和印度人民中，没有留下很显著的痕迹。这次土耳其·阿富汗人的侵入却大不相同了。他们带来了伊斯兰教，也带来了伊斯兰的文学和艺术。这种文学和艺术有悠久光荣的传统，有深厚的根基，是印度文化所不能完全溶化的。尽管外来的统治者和本地人民在政治上形同水火；但是在文化上他们却互相尊重，互相学习，表现出一种和谐的情况。伊斯兰教学者努力研究瑜珈和吠檀多哲学。印度天文学者也从伊斯兰教天文学那里学到一些东西，借来了一些术语。苏丹和贵族都崇尚波斯文字和文学。波斯文学在印度的影响一直到今天还没有中断。许多印度作家用波斯文创作。另一方面，也有许多伊斯兰教作家用印地语写作。大诗人阿弥尔·胡思罗据说就写过不少的印地文作品。在这样互相学习的气氛中，印度、伊斯兰两种文化开出了许多新的花朵。现在巴基斯坦的国语即在印度也有广大人民应用的乌尔都语，可以说就是花朵之一。这时期的建筑也表现一种混合的但又和谐的风格。
欧洲人的东来
1498年，葡萄牙人瓦斯哥·达伽马到了印度。在印度历史上，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它给印度人民带来了新的问题和灾难。从这时候起，印度开始转变为西方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的殖民地。
葡萄牙人来到以后，就在西部沿海一带占了几个据点，像果阿、巴赛音、第乌和达曼等都是。殖民主义者就利用这些据点来垄断对印的贸易，来剥削和掠夺印度人民。这些生在印度人民身上的瘤子一直到今天还没有彻底地挖掉。
继葡萄牙人之后而来的有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等。这些殖民主义者在印度展开了无情的角逐。
莫卧儿帝国的建立
16世纪初，印度又同以前一样，遭受到来自西北方面的侵袭。费尔干的统治者帖木儿的后裔拔布尔（1483—1530年）为乌兹别克人所驱逐，他率领军队占领了现在阿富汗的首都喀布尔。他最初企图利用这里作基地恢复失掉的国土，没能达到目的，就转而向东，侵略印度。1525年，他带着从中央亚细亚各部族招募来的乌合之众，侵入印度。1526年4月21日，在潘尼帕德大会战中，他打败了德里的军队，占领了德里。以后，他逐渐征服了北印度的许多城市，奠定了大莫卧儿帝国的基础。
拔布尔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物。他能征善战，虔信宗教，同时又是一个天才的作家和诗人，还精通音乐。他所著的自传是一部很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和历史著作。
他的儿子和继承者胡马雍同自己的兄弟们以及比哈尔和孟加拉的统治者休尔·沙进行了残酷的斗争。1539年，他为休尔·沙所败，被迫从印度逃走。他辗转流亡到波斯去，波斯王大马士丕给了他军事上的援助，他于1555年又回到印度，占领了德里和阿格拉。
胡马雍的儿子和继承者阿克拔（1556—1605年）是莫卧儿帝国最著名的皇帝。在长期征战中，他占领了马立瓦、拉其普他拿、古扎拉特、孟加拉、乌德、比哈尔、信地等地。一个几乎囊括整个北印度的大帝国因而形成了。
阿克拔为什么能够取得这些胜利呢？原因就是他采用了一种新政策。作为异族的统治者，同印度本地的统治者的封建主，特别是同印度人民有矛盾，这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一点上，阿克拔吸取了以前的经验教训。他除了使用伊斯兰教的封建主以外，还吸收了一些印度教封建主来担任国家机关和军队的重要职务。这样他就在一定的程度上缓和了异族统治者与本地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因而巩固了自己的政权。
莫卧儿帝国封建土地占有制的主要形式就是扎吉尔制。所谓扎吉尔制就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把土地分给封建主。条件是，他们必须养一定数量的骑兵，还要服兵役。另一种形式是柴明达制，这是附庸的印度教土邦酋长的世袭土地所有制。此外还有伊斯兰教清真寺世袭土地占有制。阿克拔曾企图取消扎吉尔制，遭到反抗，没能实现。他把实物租改为货币赋税，并规定了固定的税率，消除了征收赋税时的一些弊端。但是农民的负担并没有减轻；因为农民要把实物换成货币，就给高利贷者造成了勒索剥削的机会。
阿克拔在位期间，国内贸易得到发展，国外贸易也有很大的进步。
阿克拔死后，他的儿子杰罕基继位。他逐渐离开了阿克拔的政策，完全依靠伊斯兰教贵族。因此，印度封建主与伊斯兰教封建主之间的斗争又重新展开，印度人民不满情绪也大大加强。同时，对外贸易愈发展，对农民的剥削也愈加重，农民的经济情况也愈恶化。
杰罕基死于1627年。他死后，经过一场争夺王位的斗争，结果沙杰罕（1627—1658年）获得胜利。在他的统治下，印度农民愈来愈贫穷了。再加上瘟疫和灾荒，人民真正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大莫卧儿帝国的基础开始动摇了。
第四章 近代印度
按照世界史的分期方法，近代史自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开始。现在我们讲印度史，基本上也采用这个分期的方法。
但是印度史有一个特点。印度近代史的开始是与欧洲的殖民主义国家的侵入印度分不开的，而这些国家侵入印度实际上是在1640年之前。所以，讲印度近代史必须回溯一下欧洲殖民主义者最初侵入印度的历史。
英国人侵入印度
上面已经说到，15世纪末葡萄牙人到了印度。接着来的是荷兰人、法国人和英国人。
在16世纪70年代已经有英国人到了果阿。80年代又有英国商人从陆路到了印度。但是这时候英国人还没有逐鹿印度的野心。1600年底，英国伊丽沙白皇后把垄断东方贸易的权利授予一批商人，期限15年，这就是后来的东印度公司的滥觞。从此以后，英国人就参加到争夺印度殖民地的斗争中来。
这个斗争是非常错综复杂的。葡萄牙人占了果阿以后，就以此地为基地向外扩展。他们不是向印度内部扩展，而是向锡兰、麻六甲等地扩展。16世纪末荷兰人开始角逐，想破坏葡萄牙人对贸易的垄断。他们一方面打击葡萄牙人，一方面又与英国人为敌。但是他们角逐的目标不在印度，而在东印度群岛。法国人参加这个斗争，时间比较晚一些。1664年，法国东印度公司才成立。但是他们的力量却特别强，最后与英国人逐鹿印度的就是法国人。
莫卧儿帝国的衰弱
从17世纪后半期起，大莫卧儿帝国开始进入衰弱时期。在严重的封建剥削下，农民破产的速度加快，程度加深。在农村里，高利贷的破坏作用也日益加强。
这时期的统治者是奥朗则布（1659—1707年），他可以说是莫卧儿王朝的最后的一个大皇帝。他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他把印度教徒看成是异端。在宗教的狂热中，他改变了阿克拔曾经遵循的对印度人民的怀柔政策，他对信奉印度教的人民施加压力。他解除了伊斯兰教徒对印度教徒的债务，恢复加到印度教徒身上的人头税。这样一来，他不但与印度人民为敌，而且把印度教的上层分子也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此外，欧洲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打破了印度的大门，在沿海地区占了一些据点，垄断了海上的贸易。虽然大莫卧儿帝国一般说起来不大重视海上活动；但是这些据点终究影响了印度商人海上贸易的利润，因而也使莫卧儿帝国国内经济危机加深。
由于以上这种种原因，在奥朗则布统治期间，到处都不断有起义发生。摩呵剌佗人的起义开始于1656年，阿富汗人的起义从1666年延续到1678年。阿富汗人的起义最后被镇压下去，而摩呵剌佗人的起义则给莫卧儿王朝敲了丧钟。摩呵剌佗人的伟大领袖西瓦吉生于1627年。他一生斗争目标就是把祖国从外族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他于1674年加冕为王，宣布独立。他不但是一个天才的军事家，而且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他同奥朗则布长期斗争，经历了无数的困难与波折。他在世时，已经开创了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一直到今天，印度全国人民还都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回忆这位伟大的爱国者。被誉为印度民族解放运动之父的铁拉克，对他更是推崇备至。
旁遮普的锡克人也起义了。锡克教兴起于16世纪，初起时它体现着商人和部分高利贷者对封建主义的斗争。教派创始人是那那克（1469—1538年），以后继承人都称做祖师。在阿克拔时代，锡克祖师同大莫卧儿皇帝关系还不坏。自17世纪初起，开始冲突。到了奥朗则布时代，冲突日益加强，演变成大规模的武装斗争。
处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中，奥朗则布找不到出路，他就企图用对外扩展领土的办法来消除内部的矛盾。他扩展的对象就是德干高原和南印度。他的下半生是在南部度过的，他就死在南印度，时间是1707年。他死后，大莫卧儿帝国就名存而实亡了。
英国征服印度与东印度公司早期的活动
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的未来结果》这篇文章里说：“英国在印度的统治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呢？大莫卧儿的无限权力被他的总督们推翻了，总督们的权力被摩呵剌佗推翻了，摩呵剌佗的权力被阿富汗人推翻了，而当大家正 在互相混战的时候，不列颠人突然闯了进来，并把大家都征服了。”[4] 这几句话极简单扼要地说明了英国征服印度的过程。
但是与英国人为敌的并不仅是这些人。英国人在印度可以说是两线作战，一方面要对付东方的敌人，一方面还要对付西方来的敌人，法国人。担当这个艰巨的任务的就是东印度公司。
尼赫鲁在《印度的发现》里说：“最初东印度公司的设立是为了做生意，它的军事上的措施即是为了保障这种生意。逐渐地在几乎还未曾被他人觉察之际，它已经扩张了它所控制的土地，所用 的方法主要是在地方性的争执中偏袒一方，帮助一面，反对一面。”[5] 情形正是这样。
但是这个公司，虽然活动范围是印度，也反映了英国国内的情况和不同阶级的斗争。在斯图亚时代，公司几乎陷于绝境。国会同国王正进行生死斗争，公司两面不讨好。国王曾把到东印度去贸易的特权授给别人。克伦威尔在1657年曾考虑开放对印度的贸易，公司用全部从印度撤退的办法来威胁他，他终于还是把专利权给了公司。复辟时代，公司似乎转了运。1660年到1680年这二十年可以说是公司的黄金时代，生意很顺利，股票经常涨价。1661年得到的专利权巩固了公司的地位。公司可以铸货币，筑堡垒，对居留在东方的英国侨民行使法律，宣战，签订和约，与非基督教徒联盟。
公司的敌人也并没有放松斗争。新兴的资本主义的竞争在这里表现得很明显。这些敌人利用种种借口来打击公司。他们反对公司输出金银块，反对合股经营，主张商人可以作为一个行会的成员用自己的资本单独进行贸易；他们还说公司基础太狭窄，有点排外。公司内部有人主张开放，有人反对，于是引起了内讧。1698年终于出现了一个所谓新公司。1702年两个公司合并，改名英商东印度贸易联合公司。
国内的斗争虽然给公司带来一些困难，但是它在印度的“事业”却逐渐开展起来。英国人经营印度，大体上可以说是自西部马拉巴海岸开始的。1625年以后，渐渐扩展到东部卡鲁满德海岸，在马苏力帕坦建立商馆。1639年，又与莫卧儿官吏订约，在马苏力帕坦以南三百哩的地方买到一块土地，筑堡经商，名之曰圣乔治堡，这就是现在马德拉斯的基础。从这里沿着海岸向北发展，一直到奥理萨和孟加拉。1650年，公司的一只船的医生给莫卧儿皇帝治好了病，乘机得到在境内经商的特许状。1651年，就在呼格里建立了商馆，又企图用武力占据孟加拉湾东北岸的吉大港。同时在西岸公司的侵略行为也获得了进展。葡萄牙公主凯瑟琳嫁到英国来时曾把印度西岸一块属于葡萄牙的小地方带过来做嫁妆。1668年，国王把这块地方送给了公司，每年租金十镑。这就是现在印度最大城市之一的孟买的基础。1686年10月，公司与莫卧儿皇帝发生了冲突，皇帝下总攻击令。英国在印度的许多根据地都失陷了。幸而在海上英国人还占上风。1690年，奥朗则布又给英国人新特许状。
英国人除了对付印度人以外，还要对付法国人。法国人在1664年也成立了一个东印度公司。从此以后，两个新兴的殖民主义国家就各以一个东印度公司为工具在印度展开了残酷的斗争。两国的斗争就像下围棋摆棋子似的，谁也不放松谁。英国在印度西岸占了孟买，法国就在那里占据马赫；英国在孟加拉占了加尔各答，法国就在离加尔各答只有16哩的呼格里河口占据钱达尔那哥尔；英国在卡尔纳提克占了马德拉斯，法国就在离马德拉斯85哩的地方占据本地治里。两个国家也同样努力利用印度国内分崩离析的局面和各小国的内讧，坐收渔人之利。这是一个长期、复杂而艰巨的斗争。
1740年在欧洲爆发的奥国王位继承战争于1746年蔓延到印度。英法两国在德干高原展开的斗争演变成第一次卡尔纳提克战争（1746—1748年）。1749—1754年又爆发了第二次卡尔纳提克战争。英国人占了上风。1756年在欧洲爆发的七年战争引起了第三次卡尔纳提克战争（1756—1763年）。1761年，英国人攻占了法国人在印度的主要根据地本地治里，1763年巴黎和约签订后才还给法国。经过这几次战争，法国人在印度一蹶不振，虽然还没有完全退出印度，仍然与英国角逐，但已如强弩之末，没有多大力量了。
1757年普拉西之战
英国人征服印度，一般都是从1757年普拉西之战算起。
上面谈到的三次卡尔纳提克战争都发生在德干高原。到了第三次卡尔纳提克战争的时候，英国人虽然还没有彻底打垮法国人，但是在北方的孟加拉，他们可以说是已经立定了脚跟。他们加强了对孟加拉内政的干涉，引起了孟加拉那华伯西拉其·乌得·道拉的反感。1756年，西拉其进兵加尔各答，把英国人赶走。
1757年1月，英国人从马德拉斯派兵来收复加尔各答，带兵的人，就是有名的、英国殖民主义者尊之为英雄而马克思称之为大盗的罗伯特·克莱武。他攻占了加尔各答。
西拉其率兵迎击克莱武。克莱武夜袭西拉其；虽然并没有成功，但是却把西拉其吓住了。他同英人订了一个和约，承认他们有一切特权。
这时候，西拉其同南方的法国人有一些联系，但是得到的实际帮助却不多。同时他的宫廷里还有内讧。许多阴谋家企图推翻他的统治。英国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利用许多卑鄙的手段买通了几个印度民族败类，准备里应外合来打击西拉其。
1757年6月23日就在普拉西地方打了印度历史上有名的一仗，通常叫做普拉西之战。虽然力量悬殊，但是因为西拉其方面矛盾重重，卖国求荣的分子就在他的周围，结果还是他吃了败仗，被俘，被杀。
英国征服印度，过去的历史学家就从这一天算起。
英国人的继续侵略和法国人的最后失败
普拉西之战以后，英国人虽然可以说是已经在印度立定了脚跟，但是广阔的印度国土并没有全部为他们所掌握，他们当然不会甘心。他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继续对印度蚕食鲸吞。
英国人占领了孟加拉，最初还推出一个傀儡来掩人耳目，后来索性自己出台，直接处理孟加拉的政务。自1765年起，整个孟加拉税务归东印度公司管理。英人搜刮剥削，不遗余力，而且还从孟加拉运鸦片烟到中国来谋取大利。这样一来，他们在经济上和军事上都增加了极大的力量。他们也就利用这力量来进一步征服印度，来对付法国。
1758年法国派舰队到了印度领海。1760年旺德瓦什会战，法国为英国所败。法国在印度根据地的首府本地治里也一度为英人攻陷。在对印度的角逐中，英人显然已经占了绝对优势。
但是印度人民并没有屈服。1763年在巴特那爆发了反英起义。英国人费了很大力量才镇压下去。1770年，孟加拉发生了大饥荒，死了七百多万人，占当时孟加拉人口的三分之一。但是英国侵略者仍然是无动于衷，1771年的税收反而超过了1768年。人民反英情绪因而更激扬。在孟加拉、贝拿勒斯等地，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起义和暴动。
英人在残酷镇压之余，仍然从事侵略活动。1764年打败了乌德，把乌德变成了公司的纳贡国。
这时候，在印度五花八门的各个小国和土邦中，真正有一些力量能与英国侵略者为敌的只剩下卖索尔和摩呵剌佗。摩呵剌佗过去极为强大，中间曾短期不振。到了18世纪60年代，又强盛起来，曾一度攻占德里。英国在孟买的政府不顾摩呵剌佗人的愿望，硬把自己的傀儡拥上丕什瓦的宝座。于是就同摩呵剌佗发生了战争。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却是，孟加拉经济已为英人所破坏，英国侵略者不能不另找新的侵略对象。这个战争拖延了相当长的时间。第一次战争在1775年到1782年，第二次在1803年到1805年，第三次在1817年到1818年。第三次战争以后，丕什瓦被取消，摩呵剌佗的领土被分割，强大的摩呵剌佗从此就成为历史的陈迹了。
在这时候，卖索尔是南印度的大国，是有力量抵抗英国侵略者的。但是它与摩呵剌佗有矛盾，有战争。内部的不团结给英国人造成了良好的机会。同时，法国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设法拉拢卖索尔人，卖索尔人也想倚靠法国人抵抗英国。因此，所谓英国人与卖索尔的战争实际上也可以说是英法战争的反映。这个战争也拖了很长的时间。第一次战争是在1767年到1769年；第二次战争是在1780年到1784年；第三次战争是在1790年到1792年；第四次战争是在1799年。法国人并没有帮助卖索尔。1799年5月2日卖索尔首都塞林伽巴丹陷落，卖索尔统治者铁浦苏丹阵亡。英国人大肆抢掠，只在王宫内抢到的财富就超过一亿两千万卢比。
卖索尔的失败，同时也就是法国在印度的失败。从此以后，法国只在印度保留了几个据点，再不能成为英国侵略者的真正的劲敌了。
英国人实行的有关土地的措施
英国人一步步征服印度的过程，也就是设法巩固自己地位的过程。他们首先给自己的政权找一些或者制造一些支柱。改革土地制度就是重要支柱之一。
英国人到印度的时候，在印度存在着王公和依靠地租生活的柴明达封建土地所有制。但是大部分的土地是由农村公社使用，而在印度南部则主要是土地私有制，土地可以比较自由地买卖。
英国殖民者破坏了农村公社，却把柴明达制保留下来。18世纪末首先在孟加拉推行，把所有的土地都宣布为封建主柴明达的私有财产。实际上土地真正的所有者却是英国人。1793年，英国人规定收租的90%交给东印度公司，只留10%给柴明达。这一年向农民收租总额的90%就规定为固定数额。所谓固定的柴明达制就由此产生。农民逐渐变成佃农，柴明达就成为新地主，成为英国政权的支柱。这个制度后来逐渐推行到比哈尔、奥里萨和马德拉斯北部去。
19世纪20年代，英国殖民者又实行了一种新的土地制度，叫做临时的柴明达制。所谓临时，就是说，土地税率不是固定的，而是每隔25年到30年调整一次。这样一来，英国殖民者每隔一个时期就可以任意增加一次自己的收入，农民的负担因而更加重了。在英国人从瓜辽尔和乌德夺来的土地上这种制度也推行起来。
英国殖民者企图在南印度进行同样的改革。但是南印度的情况同北印度不同。于是他们就想出了第三种办法，所谓流特瓦尔制。这种制度推行于印度南部、东部和东南部。在这些地区，英国人把所有的公社的土地都侵占了；留给农民的土地，农民无权出售。农民直接向东印度公司缴租，中间没有什么柴明达。农民被固定在土地上，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农奴制度。因为中间没有那些剥削者，一切都直接入了英国人的腰包，英国人的收入当然就更增加了。
农村公社的制度只残留在旁遮普。
上面这些形式，表面上看起来尽管有所不同，但实际上却达到同一个目的，就是增加英国殖民者的收入，加重印度农民的负担，同时还给英国政权提供一个支柱。在19世纪中叶，英国人剥削印度农民的数额达到总收入的五分之三。
英国人制造土邦
印度的土邦是闻名世界的。这样奇怪的制度是怎样形成的呢？尼赫鲁在《印度的发现》里给了答复：“有些是很新的，是被英国人制造出来的；另外有些是莫卧儿皇帝的疆臣，得到英国人的准许继续为封建领袖；还有一些，其中特别是马拉塔族的酋长，他们是为英国军队所战败然后被封为藩臣的。差不多所有这些土 邦的起源都可以追溯到英国统治的初期；它们没有更古的历史了。”[6]
这些反动的落后的在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土邦的来源就是这样。至于英国人为什么制造这些东西，那是不言而喻的：这些东西也是他们的殖民政权的重要支柱。以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英国人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这些反动落后的土邦王公几乎全部都是效忠英国，而与印度人民为敌的。有人把这些土邦称为“英国在印度的第五纵队”，这是完全正确的。
1857年民族大起义
不管英国殖民主义者怎样处心积虑来巩固自己的政权，他们对印度人民的剥削和压迫总有一天会使印度人民、特别是农民和手工业者不能忍受的。1848年大贺胥出任印度总督。他开始在印度修铁路，为的是更迅速地把印度内地的原料运到港口，装船运往英国；另一方面，再把英国工业品运到印度各地。他努力把印度变为英国工业的原料产地。本地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受到严重的影响，不满的情绪在各地酝酿滋长。
此外，他还十分粗暴地执行一种兼并政策。许多土邦都在某一种借口下被兼并消灭，像撒塔拉、那格浦尔、詹西等都被兼并。最后还在1856年吞并了有五百万人口的乌德。这样一来，英国殖民者不但与印度人民为敌，而且也得罪了一部分英国殖民政权最可靠的支柱土邦王公。
印度本地的士兵也因为被调到国外去作战，由于种姓的关系，他们大为不满。军队里的纪律松弛，英国士兵所占的比例不够大。由于这种种原因，在军队里也形成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
极简略地说，这就是民族大起义的原因。
至于直接爆发的原因，说起来似乎是很可笑的。1857年1月英国人把油涂过的新子弹分发给土兵。于是流言四起。伊斯兰教徒的土兵说，这涂的是猪油。印度教的土兵则说，上面涂的是牛油。这都是他们忌讳的东西。从这时候起，北方许多地方的土兵都有哗变骚动的情况。
1857年5月10日驻扎在德里附近密鲁特的土兵第十一团和第二十团等首先发动，杀死了英国军官，长驱进入德里。驻在德里的土兵也起来响应。闯入王宫，把莫卧儿王朝82岁的皇帝巴哈杜尔·沙拥上宝座。
起义虽然是土兵先发动的，但是主要力量却是农民和手工业者，城市的贫民也起来支援他们。他们号召印度人民消除宗教成见，特别是印度教同伊斯兰教的成见，大家团结起来，一致同英国殖民者斗争。在起义后的两个星期内，北印度的大部分都落在起义者手里。英国军队只保留了几个据点，像勒克瑙、阿格拉和康浦尔。
在起义初期也有封建势力上层分子参加到起义的队伍里来。最著名的是詹西王后拉克湿迷·拜伊和那那·萨希布。这些人都是为英国人剥夺了王位和财产的。
起义者的声势虽然浩大，但是却有致命的弱点，就是没有统一的领导，没有统一的步骤。起义者的分子是非常复杂的，他们代表着许多阶级。他们在一定的时期内，可能没有利害的冲突。但是时间一久，阶级利益的矛盾就尖锐化了。
英国殖民主义者不久就看出了这一点。他们首先在参加了起义的或可能参加的封建贵族中进行分化活动，答应他们，不再侵犯他们的利益。于是很快地就争取过去了一大批封建贵族。尼泊尔王、锡克的王公、瓜辽尔的土王，还有许多土邦的王公，都效忠英国。大商人和高利贷者也在经济上支持英国人，为他们通风报信，作间谍工作。此外英国人还竭力煽起宗教间的仇视。利用这些办法，他们终于镇压下了大起义。
大起义后英国人的善后工作
印度人民大起义给英国人当头一棒，他们从昏头昏脑中清醒过来，根据大起义给他们的经验和教训，重新考虑剥削压迫印度人民的新办法。
他们先考虑东印度公司的问题。事实证明，过去那种作法已经不切合实际而必须加以改革了。1858年7月英国国会通过“关于改善治理印度的法案”，东印度公司正式结束，印度归英王直接统治，总督称为副王。
其次他们考虑到加强自己统治的支柱。我们上面已经谈到英国统治的重要支柱之一的土邦王公。大起义证明，这些人，只要不去侵害他们的利益，的确是英国人的忠实奴才。1858年11月英国女皇维多利亚的布告中向这些王公作了保证，他们的领地不会再受侵犯；同时也向封建地主作了保证，他们的特权和地产不会再受到干犯和掠夺。
这次大起义是土兵发动的。所以英国人也研究了土兵问题。英国兵与土兵数目的比例改作1比3。炮兵和技术部队只由英国人组成。不同种姓和宗教的土兵编在一起。
1876年英国女皇维多利亚自己上尊号曰印度女皇。这一切都着重地指出了印度在英国殖民地中的地位的重要性。
印度资本主义的发展
19世纪的下半期，英国人加强了在印度修建铁路的工作。在茶叶、棉花、咖啡、橡胶等种植园方面的投资，在采矿工业和黄麻工业方面的投资都迅速增长。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更有效地榨取原料，并输入英国制成的工业品，加强对殖民地的剥削。
在这种情况下，殖民主义者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印度发展工业，让印度民族资本成长。但是印度有丰富的贱价的原料，有由于英国人的剥削而丧失了生活资料的劳动大军。这些都给本地工业的发展造成了良好的条件。
19世纪50年代印度人开始创办纱厂。到1880年，他们已经有了156家纱厂，雇用工人44000人。到了1900年，纱厂的数目增加到193家，工人的数目增加到161000人。
印度的民族资产阶级主要是由大城市的买办商人和高利贷者形成的。当时印度的殖民地性质决定了印度民族资产阶级只能走发展轻工业的道路。即使这样，也不可避免同英国资产阶级发生冲突。1882年，当时的政府就应兰开夏制造商的请求取消对从英国输入印度的棉织品的一切进口税。
印度资产阶级不但与大商业买办资本有密切的联系，而且与封建土地占有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英国殖民者千方百计阻挠印度工业的发展。商业高利贷者的资本没有出路，就大量投到农业上去。19世纪最后25年间，土地占有者的数目增加了五倍。
印度资产阶级的要求只是政治上的某一些改良和经济上的某一些让步，并没有触及殖民地地位的改变。
19世纪下半期的大饥荒和农民起义
在英国殖民者的压榨和剥削下，特别是在印度原有的灌溉系统为他们所忽视的情况下，大饥荒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的饥荒次数是非常多的。我们在这里只能举几次规模比较大的：
1861年 阿格拉、旁遮普
1866年 奥里萨
1873—1874年 比哈尔和孟加拉的一部分
1876—1878年 卖索尔、马德拉斯、孟买、中央省、联合省
1896—1897年 中央省、联合省、比哈尔、旁遮普的一部分
1900年 古扎拉特
这些都是影响大的。每次饿死的人，不是十万八万，而是几十万几百万。
印度人民是英勇的人民，他们不甘心等死，而是用暴动来回答压迫者。
1855年至1856年，在孟加拉爆发了散塔尔农民的暴动。他们在地主和高利贷者的残酷的剥削下再也没法活下去了，只有起来同他们斗争。英国人和本地的统治者用极端残忍的手段把这次暴动镇压下去。
1860年又在孟加拉爆发了蓝靛种植园的工人的大罢工，反抗那些骑在他们头上的英国冒险家。1872年至1873年，孟加拉的巴布纳和卜格拉的农民起来暴动，反对提高地租，喊出了废除地主制度的口号。这次暴动震动了整个孟加拉。
1875年摩呵剌佗农民大暴动，主要是反对高利贷者。英国收租要货币，农民只好从高利贷者手中去借。到期不能偿还，高利贷者就要没收土地。农民铤而走险，政府调动了大批的警察和军队来镇压。
上面举的只能算是几个例子。此外，大大小小的暴动还多得很。这就说明，在英国殖民者和本地地主高利贷者双重的压迫下，印度农民并没有低头。
国民大会党的成立和内部派系斗争
现在在印度执政的国民大会党（简称国大党）是在1885年成立的。
这个组织的发起者不是印度人，而是一个英国人，而且还是在当时印度总督杜富林勋爵的庇护和支持下成立起来的。这件事实是很耐人寻思的。原来这个政党成立的目的并不是什么争取印度人民的独立自由，而是巩固英国人的统治。英国统治者感到自己在印度的统治基础太窄狭，太不稳固，人民反英的情绪随时可以爆发成为解放战争。他们想通过一个组织把印度资产阶级拉做自己的同盟者，对资产阶级作一些让步。
国大党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这样。国大党初期活动家，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招牌，对英国统治者都是忠诚服从的。当时几个著名领袖的谈话可以为证。我们在这里只举一个例子。国大党的思想家出身于孟加拉地主家庭的苏伦德拉·那特·巴那吉亚说过，国大党的任务就是要以对英国的绝对忠诚来进行工作；它的目的不是要印度摆脱不列颠的统治，而是要扩大这个统治的基础。
但这只是国大党的一个方面，只看这一方面是不全面的。另一方面，这个政党究竟是在民族主义兴起的情况下组织起来的，它必然也反映了民族的要求，表达了民族的感情。国大党人曾向印度的英国政府要求对进口的棉织品征收关税，实行宪法改革，允许印度人参加国家事务，以及推行技术教育等等。这代表的固然是资产阶级的利益，但是它究竟提出了与英国统治者的利益矛盾的要求。
正因为如此，国大党成立不久，就招惹了英国殖民当局的猜忌和不满，被认为是图谋不轨而受到排挤。1900年，印度总督寇松曾写道：“国民大会正摇摇欲坠，我在印度的大志之一，就是帮助它寿终正寝。”
在19世纪最后十年内，国大党内已经有不同派系的存在。以铁拉克为首的新派自称为民族主义者，常常被别人称做极端派，与稳健派对立。他们想明确地走上反帝斗争的道路，受到下层中产阶级和青年知识分子的拥护。这是他们进步的一方面。
但是他们也有落后的一方面。他们认为稳健派领袖主张西化是反民族的；不知道，这正是稳健派进步的一方面。于是他们就力主复古，把印度历史上并不进步甚至是落后的许多东西都抬了出来，譬如铁拉克主张早婚、保护神牛、祭祀印度教的神灵、想复兴印度教等等。
他们这些做法不但引起了印度教、伊斯兰教纠纷，而且也不能团结国大党内许多稳健派的领袖，甚至把一些人赶到同帝国主义妥协的道路上去。
印度工人阶级的成长和初期的罢工运动
随着工业的发展，印度工人阶级也成长起来了。最初的工人同农业还保留着许多联系，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在乡村里失掉了生活资料的贫困的农民。到了19世纪末，在工厂里工作的工人约有四十万。
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坏，工资非常低，在衣、食、住各方面水平之低恐怕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因此，罢工运动就决不能避免。1877年，在那格浦尔皇后纺织厂爆发了工人大罢工。19世纪80年代，在孟买和马德拉斯等大城市共有25次罢工。
当时由于宗教和种族的成见，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政治组织。他们提出的口号是缩短工作日。英国统治者在工人的压迫下，不得不做出一些法律上的规定，但只是徒具空文，并不实际去做。以后工人罢工的规模愈来愈大，他们在民族解放运动中所起的作用也愈来愈大了。
1905年俄国革命对印度的影响和民族解放
斗争的第一次高潮（1905—1910年）
随着帝国主义时代的开始，英国对印度的资本输出从20世纪初起有了决定性的意义。英国殖民者加强了对印度人民的剥削，力图保证获得最大限度的利润。
这时候印度总督是寇松（1899—1905年在任），他是帝国主义的代言人，英国垄断资本家的忠实的奴才。在他的任期以内，他实行了一系列的反动措施。他把卢比折合金价，促进英国商品输入印度，阻挠印度工业的发展。他颁布出版条例、限制小资产阶级青年入大学的条例，还颁布一系列有利于英国资本家采矿和修建工厂的法规。在他快下台的时候（1905年），他又提出分割孟加拉的条例，企图分化孟加拉居民。
这些都是印度人民不能忍受的。也就在1905年，第一次俄国革命爆发了。正如列宁所说的，俄国的运动唤醒了亚洲。在它的影响之下，印度人民起来同帝国主义者作坚决的斗争。
1905年8月，印度人民喊出了抵制洋货的口号。这是一个新的武器。国大党支持这个抵制洋货的运动。1906年的加尔各答代表大会通过了一个全新的纲领，初次宣布了“司瓦拉吉”（自主）的目标，支持抵货运动，支持“司瓦德希”（自产），提倡民族的教育。这一年，孟加拉的铁路工人举行总罢工。1907年5月，旁遮普拉瓦尔品第城发生起义。在另一个城市拉合尔也发生了起义。起义者占领了政府机关和车站。英国人吓得准备撤退侨民。1908年，由于铁拉克的被捕，在孟买爆发了工人大罢工。
革命运动的高涨引起了国大党内部的矛盾的爆发。1907年，苏拉特代表大会中，代表资产阶级、地主右翼的稳健派与代表小资产阶级的极端派发生了分裂。一直到1916年才又言归于好。
英国殖民政府在惊惶失措之余，一方面竭力镇压；一方面又利用分而治之的老办法来分化印度人民。他们首先就是努力煽起宗教纠纷。在印度总督的支持下，1906年组织了全印伊斯兰教联盟。在同一年，也是在英国人协助之下，成立了印度教大会。两个组织，代表两个宗教，针锋相对，各不相下。
除了镇压和分化以外，英国帝国主义者还有第三个武器：笼络。1909年英国国会通过了“关于印度立法会议的法令”，这就是有名的穆莱—明托改革法案。各省立法会议的代表数目增加了一些。实际上立法会议只是咨询机关，毫无实权。英国人只是作一些表面上的让步，来笼络印度政治活动家中的稳健派。1911年孟加拉分割案的修正，才真正表示了抵货运动的局部胜利。
第五章 现代印度
印度现代史，也像其他国家一样，应该从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开始。
但是在这里有必要回溯一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一些情况。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实际上是把印度当做大后方的基地的。他们从印度榨取粮食、武器、装备和修筑铁路用的钢轨。他们故意压低了价格来收购粮食和黄麻，他们提高了赋税，加强了警察统治。1917年，参战的印度士兵和辅助人员超过了150万。没有印度人员和物资的供应，大英帝国是没有法子支持下去的。
同时，英国帝国主义者又实行一些笼络政策，来收买一部分人，特别是资产阶级。譬如1916年规定了对进口的棉织品征收关税，就是一个例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印度的资产阶级利用了英国对印度市场控制的松懈，得到了一些发展，在经济上巩固了自己。他们在政治上也比较团结了。1916年国民大会党和伊斯兰教联盟都在勒克瑙召开代表大会，通过了国大党—伊斯兰教联盟方案，向英国统治者提出了赋予印度关税自主权等要求，同时宣布了他们斗争的目标是要使印度成为在帝国内部与自主的自治领享受同等地位的一员。
这就是十月革命前夕的印度的情况。
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对印度的影响和民族解放
运动的第二次高潮（1919—1922年）
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开辟了人类社会的新纪元。它在西方无产阶级革命与东方民族解放运动之间架上了一座桥梁。它影响到全世界的革命运动，当然也影响了印度的民族解放运动。所以我们说，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第二次高潮是与世界革命高潮相一致的。这次高潮有一个特点，就是它已经从比较狭小的一部分人扩大到人民大众。在这一点上，它也是与世界的政治运动相适应的。
经过了四年的长期战争，英国统治者从印度人民那里榨取人力和物力，终于打败了德国。但是印度人民却在层层的重压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中。1918年粮食的收成很坏，又有流行性感冒，结果在贫病交加下死的人达1400万。在这样情况下，印度人民对英帝国主义者感到极大的不满意，不是很自然的吗？
俄国革命把民族自决权突出地提了出来，这就使当时的帝国主义国家大为慌张。沙皇政府垮台后几个月，在1917年8月20日，英国的印度事务大臣孟泰古在下院发表宣言：英国在印度统治的目的是，逐渐发展自治体制，逐步实现印度的责任政府，作为大英帝国不可分的一部分。同年11月，这位大臣又亲临印度，同总督契姆斯福德商谈他的改革计划。商谈的结果就是1918年7月公布的孟泰古—契姆斯福德报告书。1919年的印度政府法案就是根据这个报告写成的。
法案规定印度中央政府设立两个院，一是参政院，一是立法会议。参政院成员60人，其中26人由总督任命，34人选举。立法会议成员145人，其中105人选举，其余任命。为了分化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仍然是按宗教划分选区。总督私人命令有法律效力。各省立法会议，成员70%由选举产生。选举方法也是按宗教划分选区。
这样的一个报告书和法案在印度上层领导者中间也起了部分的分化作用。在1918年报告书公布时引起了国大党的分裂。稳健派主要领袖除甘地以外都退出了国大党，另成立了印度自由主义联盟。直到1919年12月，国大党还是答应了接受那个法案。
但是在这一年，印度整个形势却已经改变，人民斗争的高潮已开始汹涌澎湃地起来了。1918年底和1919年初，空前大规模的罢工运动正在形成。到1919年1月，孟买罢工人数已扩大到125000名。
差不多同时，英国帝国主义者公布了所谓罗拉特法案，目的是在战时法令失效后继续维持政府的特殊镇压权力。根据这法案，不经正常的法院程序，警察就可以捕人，不经审判，就可以监禁。这个臭名远扬的法案不但在印度人民大众中，而且也在资产阶级和自由派的地主中，激起了无限的愤慨。甘地利用这个时机，成立了坚持真理同盟，号召在1919年4月6日举行总罢工。在整个3、4月中，群众示威、罢工的风潮蔓延到许多地方。
跟着来的是惊人的镇压。1919年4月13日，英国将军在阿姆利则向被包围在一个广场里的赤手空拳的群众开枪射击，杀死了379人（官方数字），射伤1200人。这就是著名的阿姆利则惨案。印度人民的激愤达到了极点。在旁遮普许多地区，都有了暴动和起义。英国人颁布了戒严令，用枪杀和绞刑来残酷镇压。在这一年，英国开始了对阿富汗的战争。旁遮普的青年组织了队伍到阿富汗去帮助阿富汗人。1920年，群众运动仍然继续发展。这一年上半年罢工运动达到最高潮，罢工次数达到200次，参加人数达到150万。这一年下半年开始发展的经济危机更火上加油，加强了印度人民的斗争。在这时候，最初的共产主义小组开始在印度的大工业中心像孟买和加尔各答出现。最初的全印工会大会也组织起来了。
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国大党在1920年做了一次决定性转变。它决心拒绝接受革新法案，负起领导蓬蓬勃勃的群众运动的责任。甘地提出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在1920年9月加尔各答国大党特别会议上通过的时候，还遭到反对。到了12月那格浦尔年会就几乎全体一致通过。这次年会声明，“司瓦拉吉”的达成是国大党的基本任务。它号召印度人民第一步放弃英国人给的官衔和荣誉称号；第二步拒绝在殖民机关服务；第三步抵制英国人的立法机关、法院、学校；最后的武器就是拒绝纳税。
这是国大党的一个大进步。从这时候起，它就成为印度民族运动的中心力量。1921年，国大党的党员数目达到1000万人。
工人的罢工运动继续扩大。农民运动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旁遮普省、联合省、中央省、孟加拉省、马德拉斯省许多地区都被波及。农民拒绝缴租，在许多地方甚至发展成了起义。英国人在惊惶之余，把康诺公爵请到印度来巡游，又把威尔斯亲王也请了来，以“怀柔”印度人民。然而印度人民却用总罢业的方式来向这些高贵的客人致敬。
1921年底，国大党在阿麦达巴德举行代表大会。这时国大党的领袖除甘地外，都关在监狱里。在群情激昂中，大会通过了决议：以更大的力量继续进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直到印度政府的统治权转到人民手里为止。
1922年2月4日，农民在联合省哥拉克浦尔县朝里·朝拉地方杀死了几个警察。甘地对这件事很不满意，认为有违他的非暴力的原则。他于2月22日仓促在巴多利召开国大党执行委员会的常会，通过决议，谴责朝里·朝拉的“不人道的行为”，停止不合作运动，号召人民纳税给政府，缴地租给地主。
延续了几年的民族运动就这样草草结束。
资本主义暂时的相对的稳定时期的印度
根据孟泰古—契姆斯福德改革法案，印度进行了立法机关的选举。虽然有了立法机关，但是权力实际上都在总督和省长手里。省长有解散省政府的权力，在行政工作方面，更是大权独揽。
选举的方式是按宗教分为选民集团，目的是在分化印度，贯彻英国帝国主义者统治印度的基本方式：分而治之。
国大党曾为反对这个所谓改革法案而进行过斗争，现在却接受了这个法案，决定参加选举，他们要在这个法案的基础上同政府合作了。国大党的一部分著名的领袖，以莫蒂拉尔·尼赫鲁和达斯为首，成立了司瓦拉吉派。他们主张参加选举，参加立法会议。但是他们的目的却不在支持英国政权，而是在立法会议里进行斗争，争取印度的“司瓦拉吉”。司瓦拉吉的意思是“自主”。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主呢？是完全独立呢，还是留在大英帝国范围以内？国大党的领袖们说来吞吞吐吐，含混不清。
1925年以后，国大党的大多数党员都跟着司瓦拉吉派走。此时党员人数已大大地减少，已经从1000万降到几十万人。在这时期，议会斗争的方式成为国大党行动的基础。从1924年一直到1928年，甘地实际上脱离了国大党的领导工作。掌握领导工作的司瓦拉吉派渐渐地从斗争走向合作了。
在这期间，印度工人阶级的情况怎样呢？1920年成立的工会大会在初期只能算是一个上层组织。1924年第四次大会上，主席谆谆教诲，要工人们坚持阶级协调，努力“上进”。一直到1927年，工会大会跟工人的阶级斗争联系不多。
但它既然是一个工会领袖聚集的场所，工人阶级斗争的气息迟早总会达到这里来的。在1927年春天的工会大会德里会议上，反抗性的战斗的呼声已开始高扬起来了。
民族解放运动的第三次高潮
（1928—1934年）
20年代中期，印度产业工人阶级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力量。工会组织如雨后春笋。根据政府的统计数字，孟买工会会员的人数从1923年到1926年只从48669人增加到59544人。到了1927年，达到75602人；1928年，达到95321人，而到1929年3月就增加到200325人。工会会员人数增加的速度可以反映工人运动规模的扩大。
1926年到1927年，社会主义的思想广泛地传播起来。在共产主义小组的参加下，很多地方都成立了工农党。这些分散的组织于1928年联合组成全印工农党，12月举行第一次代表大会。
1928年著名的红旗工会也在孟买组织起来了。初创办时，只有会员324人，到了1929年第一季，会员已经增加到65000人。
1928年的罢工运动的总数是3150万工作日，遍及全印度。孟买纺织工人大罢工，从4月到10月达6个月之久，全部工人15万都团结在这个伟大的斗争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帝国主义者又慌了手脚。1927年到1928年，英国政府派遣了许多委员会到印度去，假借研究印度问题的名义来迷惑印度人民。另一方面，英国统治者又采取措施来对付印度工人运动。1928年9月提出公共治安法案，为立法会议所否决，1929年春，由总督作为一个特殊条例而公布。
1929年3月，政府开始了全面打击。在全国许多地方逮捕了32名工人运动的主要领袖，解到密鲁特去审判，这就是著名的密鲁特审判案。被捕者中间还有3个英国人。许多工人阶级的领袖在法庭上慷慨陈辞，坚决忠于马克思列宁主义。他们的答辩词成为印度工人运动最有价值的文献之一。这次审判拖了三年半之久，到了1933年1月才宣判。
1929年到1933年的世界经济危机严重地影响了印度的劳动群众。英国人力图把经济危机的负担转到殖民地人民身上，其中当然也有印度人民。农产品价格大跌，农民贫困化过程加速了。工人阶级的处境当然也是愈来愈坏。这更加强了他们的斗争情绪。1929年罢工141次，1930年148次，1931年166次，1933年146次，1934年159次。每年参加罢工的工人人数都在10万以上，1934年达到220808人。1932年，农民运动也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在工人运动的高潮中，在1933年，印度共产党成立了。
在这时期，国大党努力掌握运动。在1929年底拉合尔代表大会上，通过了采取行动的决议，规定今后国大党斗争目标为“完全的独立”。1930年1月26日，全印度用声势浩大的示威运动来庆祝第一个独立节。在这些斗争中，印度杰出的政治家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当时是国大党左翼的领袖。
1930年2月，国大 党沙巴马蒂会议又一次把大权交给圣雄甘地和那些同他一起工作的人[7] 。不久，甘地向总督提出11点要求，如释放被捕的国大党人，增加关税，改变卢比对英镑的比值等等。他率领了78名门徒向海滨作“食盐长征”，自己煮盐，来破坏食盐条例。他号召印度人民从事纺纱，抵制洋布。他号召印度教徒取消贱民制。他又号召印度教徒、伊斯兰教徒、锡克教徒、拜火教徒和基督教徒精诚团结。于是在全国范围内蓬蓬勃勃的群众运动就展开了。到处有罢工和游行示威。孟加拉吉大港兵工厂被袭击。白沙瓦掌握于人民之手达十天之久。被调去镇压的士兵拒绝向人民开枪。5月5日，政府逮捕了甘地。印度人民用总罢业和大罢工来回答英国统治者。孟买管区的工业城市绍拉浦尔为工人们所占领，达一星期之久。6月里，国大党及其一切组织都被宣布为非法。
英国统治者又恐惶起来。1931年1月20日英首相麦克唐纳声明，印度将享有英国联邦中自治领的地位。26日，甘地等无条件被释放。3月4日，签定了欧文—甘地协定。国大党的要求几乎全没有达到。有几条表面上满足了国大党的要求，但是骨子里却有许多条件和限制。不过，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也可以说这协定是国大党的一个胜利。因为不久以前英国政府才把国大党宣布为非法组织，而现在竟不得不坐下来同国大党的领袖谈判，而且签订公开的协定。这难道不是大英帝国软弱的表示吗？
但是英帝国主义者并不甘心的。利用了九个月的休战期间，他们加强布置，要同国大党决一雌雄。1932年1月4日，甘地被捕，大批的紧急法令颁发了，所有国大党主要领袖几乎都被送入监狱，国大党及其一切组织又一度宣布为非法组织，报纸被禁，房屋财产被没收。
这次镇压同1930年到1931年的不同，英国人是抱着最大的决心的，他们公开说，打仗是不能讲客气的。被捕的人数之多是空前的。据国大党在1933年4月在加尔各答举行的非法会议所得的报告，当时被捕的总数已达12万人。捕人只是镇压方式之一。此外还有肉体凌辱、开枪、对农村的集体罚款、夺取农村的土地和财产等等。
这次斗争和镇压拖延了 29个月。在这中间，甘地被释，他进行了帮助贱民阶级解放的斗争[8] 。为这件事，他曾在1932年9月和1933年5月绝食两次。
一直到1934年5月，国大党在巴特那开会，才结束和平抵抗运动。6月里，英国政府撤销了对国大党的禁令。由于同国大党内许多领袖意见不能一致，甘地在1934年秋天退出了国大党。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印度情况
1935年，英国国会通过了关于印度自治的新法案，这是在近代英国殖民主义者替印度设计的第三部宪法。这部宪法是由两个主要部分组成的：联邦部分和省的部分。据英国人的说法，通过这部宪法，印度自主政府实质上可以实现，只不过还有几个必要的过渡时期。但是实际上这是一部极端反动的宪法。它之所以被国大党甚至也被自由主义者所拒绝，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所谓“联邦”，只是一个文字游戏。这样规定的目的只是想把英国帝国主义者的忠实奴才、英国法令的传声筒土邦王公拉进来，来削弱和抵消印度人民的反帝斗争。其他对联邦议会、部长会议等等的规定，也只是文字游戏。规定来，规定去，到了规定总督权限的时候，这一部万花筒就全部拆穿：总督可以任免部长，否决议会所通过的法律，通过议会所否决的法律，禁止讨论法律，颁布紧急法令，训令省长颁布紧急法令，否决省的法律，颁布警察规章，掌管武力使用，解散议会，停止法律生效。这样一来，试问印度人民还有什么权力可言呢？
印度人民把这部宪法叫做“奴隶宪法”，同英国帝国主义继续作坚决的斗争。
这斗争首先表现在工人运动的高涨上。工会的数目增加了。1934年有191个，到了1938年就增加到296个，登记的会员人数为261000人。1937年，罢工的次数达到379次，参加人数676000人，损失的工作日总数8983000日。孟加拉黄麻工人的罢工持续了五个月，取得了国大党孟加拉省委员会的声援，最后获得了胜利。康波尔纺织工人在1937年开始大罢工，火柴厂、铸铁厂、缅甸亚细亚公司油库等处的工人用同情罢工的方式来支援他们。工人们接受了国大党调查委员会的裁定书，但是厂主不肯履行。1938年，工人们又发动总罢工，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此外还有孟买工人、铁路工人的罢工，规模都很大。工人阶级已经成为反帝力量的一个强大的有组织的部分了。
农民运动也加强了。在共产党人和国大党左派的领导下，农民协会组织起来了。农民举行罢耕，拒绝把地租缴给地主，拒绝向高利贷者还债。他们提出了减低地租、禁止从田地上驱逐佃农等要求。
在这时期，国大党逐渐恢复了元气，在共产党人的参加下，负起了领导民族运动的责任。1936年春天在勒克瑙举行代表大会时，党员不到五十万人。在这次大会上，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宣布了社会主义的目标（他对社会主义的了解同我们不尽相同），把印度的斗争与反法西斯的斗争结合起来，他主张建立联合人民阵线，把一切反帝力量团结起来。因此，国大党又充满了新的力量。到1936年12月法伊兹浦尔代表大会时，党员已达到636000人，1937年底超过三百万，1938年底超过四百万，到了1939年特里浦利代表大会时，达到了五百万。
1937年，国大党参加了竞选。他们并不是同意1935年的新宪法，他们是想在立法机关内外与它对抗，把它彻底搞垮。在竞选宣言中，他们还提出了一个社会经济纲领，主张改革土地租佃制度、调整地租，削减债务，改善产业工人的劳动条件，主张男女平等，取消贱民制度，鼓励纺纱和农村工业。结果他们获得了惊人的胜利。在英属十一个省中，议席共有1585席，只有657席是开放给一般竞选而不是指定给某些特殊派系的。国大党共得715席，这是个很大的数目。1937年7月，国大党在七个省内成立了省政府。后来又在两个省内成立了联合政府。
国大党的省政府执政两年多，到1939年11月辞职。甘地于1938年8月写道：“我认为：国大党就任官职，不是要依照法案制订者所期望的那样来施行法案，而是要使印度自己制订真正法案代替它的日子早日来到。”这可以说是国大党成立省政府的指导原则。
国大党的省政府努力作了一些事情，譬如释放政治犯，取消了对许多政治组织的禁令，保障了公民自由权，在土地立法，以及社会、教育和卫生改革方面也作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
1938年2月国大党哈里浦拉代表大会通过决议，谴责1935年的所谓新宪法：“人民所能接受的印度的宪法，必须以独立为基础，而且只能由人民自己通过一个不受任何外国官厅干涉的制宪议会来制订。”态度十分坚决。但是就在这时候，上一年被指定为国大党主席的苏巴斯·鲍斯提出了发动全国范围的斗争来反对联邦宪法，击退右翼领导方面的妥协倾向的口号，来竞选国大党主席。在过去，国大党主席不是由选举而是由指定产生的。鲍斯的办法不合成规，引起了甘地和旧工作委员会大多数委员的反对。但是他终于当选。于是国大党内部就有了危机。1939年4月，鲍斯辞职，另外成立了前进集团。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印度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9月3日，总督丝毫也没有征询印度人民的同意，就宣布印度为交战国。9月3日的印度国防条例规定中央政府有权以法令来统治，禁止集会及其它宣传方式，不要拘票就可以捕人，并实施对违犯条例的惩罚。赤裸裸的专制统治又建立起来了。
9月14日国大党工作委员会发表了对战争的声明，表示不能参加巩固帝国主义的战争，印度人民必须支配自己的政策。这声明也严厉谴责了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实际上，在战前，当英国帝国主义同法西斯和纳粹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时候，国大党的领袖们已经痛斥了法西斯国家。
10月2日，孟买工人九万人举行了一天的政治性罢工，反对战争和帝国主义的镇压措施。10月到11月，国大党省政府辞职。1940年国大党提出了新的合作建议，要求承认印度独立。英国政府没有接受。
也就是在1940年，伊斯兰教联盟在拉合尔召开大会，通过争取把印度分割为两个国家——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决议。
1940年10月，在甘地领导下，开展了和平抵抗运动。跟着来的是大规模的逮捕。到1941年5月，被捕的已达两万人。德国进攻苏联和苏联的参战改变了世界局势和战争的性质，也加强了印度人民粉碎法西斯侵略集团的信心。但是英国对印度的政策却坚持不变。
1942年春天，日本侵略到东南亚，打击英国军队，势如破竹。2月15日攻占新加坡，3月8日仰光陷落。大英帝国这一只纸老虎完全给日本人戳穿。于是英国政府在3月11日，宣布克里浦斯访印。他带来了所谓克里浦斯计划。尽管变换了词句，但实际上却是旧调重弹。这个计划遭到全体印度人民的反对。
克里浦斯谈判破裂以后，英帝国主义者对国大党展开宣传攻势，说它缺乏代表性，说印度人民的政治分裂是不可避免的，是不配自主的。也就在这时候，国大党通过了所谓“八月决议”，要求印度独立，成立一个临时政府，自由的印度应成为联合国的盟员，共同斗争。最后批准发动最大规模的群众性斗争。
这个决议引起了党内的激烈的争论。印度共产党于7月26日就预先提出过警告。帝国主义者果然抓紧了机会，把印度民族运动说成是亲法西斯、亲日和破坏联合国人民战斗意志的举动。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8月9日英国政府逮捕了国大党的首领们，其中有甘地、尼赫鲁。国大党又被宣布为非法组织。
民族领袖的被捕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示威和骚动。军警开枪射击，残酷镇压。由于缺乏组织和领导，这些骚动都轻而易举地被镇压下去了。
在这样危急存亡的关头，在这样的残酷镇压和混乱中，工人阶级在共产党的影响和领导下理解了当前的形势和国防的要求，而抑制了罢工。由于共产党多方面的活动，党员人数在1942年7月仅有4000人，到1943年5月增加到15000人，1944年1月增加到30000人。到了1946年夏季已超过53000人了。1943年春天，印度共产党举行了第一次代表大会。
1944年5月6日甘地被释。1945年夏天，国大党、伊斯兰教联盟和其他方面的代表举行西姆拉会议。不久就陷入僵局。英国帝国主义者向来实行分而治之的政策，在日暮穷途非离开印度不可的时候，也决不让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团结的。
印度的独立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一方面大英帝国已经在基本上削弱了，当年的威势已成陈迹，另一方面印度人民斗争情绪空前昂扬，要求独立的呼声空前提高，英国帝国主义者不能不重新考虑他们对印度的政策了。
1945年的罢工次数比1944年增加了30%，50%的工人都参加了罢工。1946年2月18日孟买海军起义，把英国国旗从船桅上卸下来，升起了国大党和伊斯兰教联盟的旗子，在城区举行示威，高呼“印度胜利”、“革命万岁”、“打倒英帝国主义”等口号。起义的风暴不久就蔓延到卡拉奇去。孟买人民以及其他各地的人民热烈地支援他们。
英国工党政府一看风头不对，艾德礼于2月19日在下院宣布派内阁特使团到印度来“与印度各界领袖共同促进印度完全自主之早日实现”。谈判拖延了四个月。1946年5月16日，英国内阁和内阁特使团联合发表了宣言，里面提出了关于制宪议会的成立、构成及其程序所要立即采取的步骤的决定和关于将来的宪法之指导原则的建议，还建议成立临时政府。在过渡期间，继续军事占领。对这个方案反应很不一致。国大党左翼公开表示敌意，伊斯兰教联盟的领袖真纳说它给了“巴基斯坦以依据和基础”。共产党领袖约希斥责这计划是“保持印度做他们最大的殖民基地的英帝国计划”。
于是又开始了帝国主义的代表和国大党及伊斯兰教联盟领袖之间的冗长的谈判。
同时工人阶级也加强了斗争，罢工的增强形成了不断上升的曲线。1945年，参加罢工的人数为747000人，损失的工作日数为4054000日。1946年增加到三倍。1947年的头八个月就达到了1946年的总数。
1946年8月，以尼赫鲁为首的一个新临时政府成立了。然而8月16日就被伊斯兰教联盟规定为争取巴基斯坦的斗争日，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之间在加尔各答发生了流血的大残杀。
1947年2月英国迫于当前的局势，决定加速解决印度问题。2月20日艾德礼在下院作了一个新的政策宣言，宣布至迟到1948年6月把政权移交给负责的印度人。6月里发表了蒙巴顿方案，印度被分割为两个国家，东西巴基斯坦相距一千英里。8月15日，印度和巴基斯坦两个新自治领宣告成立。
从独立到自主的共和国
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分离，给两个国家都带来了不少的问题和困难。两个国家也有一些争执，譬如克什米尔问题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尽管在别的问题上，英帝国主义者屡次碰钉子，一个失败跟着一个失败，然而在挑拨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冲突上，他们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国家都产生了一些极端的国家主义者，煽动宗教纠纷，鼓吹两教残杀。甘地一向是主张两教团结的。他于是就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1948年1月30日，这一位为印度的独立和自由奋斗了几十年的民族领袖被刺杀了。
中国有一句老话，“盖棺论定”。现在应该对甘地“论定”一下了。
过去有很多人，特别是苏联方面的学者，对甘地有过极严厉的批评。英国政治活动家、《今日印 度》的作者杜德也坚决否定甘地这个人物。他说：“这位革命的约拿[9] ，这位制造连绵灾难的大将，正是在每次发展中的印度斗争高潮中的资产阶级的福神。于是，近代印度政治的特征，每次相继的印度宪法的不成文条款——甘地的必要性（实际上是不稳的阶级力量对比的表现）再度出现了。资产阶级的一切希望（敌意的人也许要说，帝国主义的希望）都集中于甘地，把他作为控制高潮、发动群众 运动到恰好可以胜利讲价的程度、同时又挽救印度免于革命的人。”[10]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解释，为什么甘地在印度广大的人民群众中有这样高的威信。我们也来看一下尼赫鲁对甘地的评价：“甘地在各方面的影响深入了印度并且留下了它的痕迹。然而他之成为印度领袖当中的第一流和最突出的人物并非由于他的非暴力和经济理论。在极大多数的印度人眼中，他是决心要获得印度自由的、战斗性的民族主义的、拒绝屈服于 傲慢的强权的和永不赞同牵连到民族耻辱的任何事情的那个象征。”[11]
苏联学者现在也转变了对甘地的看法。他们都同意布尔加宁1955年11月24日在孟买首席部长招待会上说的话：“我们列宁的学生们并不赞同甘地先生的哲学思想，但是我们认为他是一位杰出的领袖，他对贵国人民在争取独立的斗争中的爱好和平思想的发展有巨大的贡献。”
我想，这个评价是实事求是的。
现在我们书归正传，再来谈印度的情况。印度共产党在1948年3月召开了第二次代表大会。在它领导之下，工人、农民和学生的活动加强了，同政府的斗争也加剧了。有些地方把共产党宣布为不受法律保护。
1949年4月在伦敦举行了第二届的帝国会议。在会议上，印度被决定为处在不列颠联邦之内的独立的共和国。1949年11月，印度宪法被批准，在宪法中，印度定名为印度共和国。1950年1月26日，印度共和国正式成立。
成立共和国以后的印度
共和国成立以后，有许多严重的问题急待解决。增加农业生产和发展工业是其中的关键。印巴分开以后，印度保留了未分裂以前的人口的82%，而稻田只保留了69%，麦地66%，总灌溉地区69%。只从人口和耕田面积的比例上就可以看出粮食问题的严重性。因此农业必须合理化，工业必须有更稳定的基础，就是印度政府面临的问题。
为了通盘估计国家的资源，统一安排发展的先后次序，1950年3月成立了计划委员会，制订五年计划，1952年12月最后公布。
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于1951年4月，止于1956年3月。在各部门所达到的成就大体如下：
农业增产
粮食 14%
棉花 42%
甘蔗 21%
油籽 8%
灌溉
小型灌溉工程可增灌1100万英亩，主要灌溉工程可增灌1000万英亩
电力
增加120万千瓦发电能力
工业和社会事业都有发展
（以上根据印度政府发表的数字）
现在第二个五年计划已经于1956年9月经印度国会通过，期间是1956年4月至1961年3月。
在国际事务方面，印度共和国也作出了许多贡献。在许多问题上，印度政府和人民的意见常常受到各方面的重视。印度执行的是严格的独立和不参加任何实力集团的政策，所谓中立政策。它拥护和平，主张用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在这一点上是与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它这中立政策也不是绝对的，因为尼赫鲁总理常说：“如果自由受到损害，如果正义受到威胁，或如果发生了侵略事情，我们就不能是，也决不是中立的。”
具体的事例也可以举一些。1954年印度在朝鲜担任中立国遣返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印度支那的停战，印度也作了一些工作。
其中最突出、影响最大的当然是举世共知的五项原则。这是1954年6月周恩来总理同尼赫鲁总理共同倡导的。这五项原则是：
（一）互相尊重领土主权；
（二）互不侵犯；
（三）互不干涉内政；
（四）平等互利；
（五）和平共处。
这五项原则现在已经成为许多国家所承认的指导国际事务的原则了。1955年4月召开万隆会议，印度也尽了很大的力量。
在最近发生的许多国际重大事件上，印度政府也采取了正确的立场，发出了正义的呼声。1956年10月底英法以侵略埃及，尼赫鲁总理于10月31日写信给联合国秘书长，要求联合国采取“强硬步骤以防止全世界陷入战争，并且要求所有外国军队立即撤出埃及”。11月1日他在海得拉巴谈到中东局势时说：“如果是正在用威胁和军事行动来企图征服最近获得自由的国家和在那里建立傀儡政府，亚洲国家和其他国家将决不容忍这种事情和向这种事情屈服。”
作为世界大国之一的印度，对非法侵略抱这样的态度是有助于世界和平的。
在这一段时间内，印度共产党也有了发展。几次选举的胜利，说明印度共产党的群众基础愈来愈巩固了，威信愈来愈提高了。1953年12月27日至1954年1月4日在马都拉召开了第三次代表大会。在决议中分析了国际形势和国内情况，认为尼赫鲁在美国侵朝战争失败后所表现的若干行动和他发表的若干声明是有助于和平事业的，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民都赞扬和支持这些行动和意见，印度共产党坚决地加以支持。但同时对内政方面一些措施表示了不满意，提出了批评，并且提出了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口号。1956年4月19—29日又在帕尔加特召开了第四次代表大会。
新中国成立后的中印关系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印度是首先与我们建立邦交的国家之一。
我们两个国家真可以算是老朋友，我们已经有几千年的友谊了。最近几百年以来，我们都受到西方国家的侵略，我们的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也受到了阻碍。现在印度已经获得了独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成立了。我们古老的友谊又在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增加了新的内容，获得了新的意义。
七年以来，我们两国互相派过许许多多的代表团彼此访问，光是文化代表团就不止派过一次两次。除了这些文化代表团以外，还有许多和平战士、学者、专家、工会工作者、体育工作者、青年代表团互相访问。印度朋友在中国到处都受到兄弟般的招待，中国人民把印度人民看做是一家人。中国朋友在印度也受到同样热烈的欢迎和招待。“印地秦尼巴依巴依（印度人中国人是兄弟）”这句话表达了几乎四亿的印度人民对中国人民的热爱。
在中国和印度还举行了各种形式的文化交流的活动，例如电影、展览会等。中国电影“白毛女”受到广大印度人民的赞扬。印度影片《两亩地》、《流浪者》等在中国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在上映的时候，几乎是“满城听说《两亩地》（及《流浪者》）”。街上走的人很多都是嘴里哼着印度的歌曲。
至于两国的出版物、手工艺品、绘画、工业出品等也都受到彼此的重视和赞扬。
两国政府的领导人也进行了相互的访问。1954年6月周总理初次访印。同年10月，尼赫鲁总理到中国来访问。在1956年11月到12月，周总理又访问了印度。他们都受到当地人民的极其热烈的欢迎。
现在中国人民已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基本上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印度人民也在努力建设着自己的国家。我们两国都是有极其灿烂的文化传统的国家。我们在过去互相学习过许多东西，今后我们还将互相学习更多的东西。我们虽然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友谊，但是我们的友谊仿佛才开始，我们的友谊是这样古老，又这样新鲜。尼赫鲁总理说：“当这样的两个国家手拉着手前进，当他们被友谊联结起来时，这是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的。”周总理也说：“事实已经证明，中印两国之间的团结对于维护世界和平能够产生多么伟大的作用。”瞻望印度历史的发展，瞻望中印两国人民友谊的发展，我们的前途充满了光辉。
1956年12月12日写完
注释：
[1] 《资本论》中译本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页430。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中译本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1954年版，页326。
[3] 同上书，页327。
[4] 同上书，页329。
[5] 《印度的发现》中译本，世界知识社1956年版，页357。
[6] 同上书，页402—403。
[7] 印度人尊称甘地为“大灵魂”，中译“圣雄”。
[8] 贱民，也叫做“不可接触者”，是印度社会的最下层。
[9] 约拿，是古希伯来的预言家，现在泛指带来恶运的人。
[10] 《今日印度》中译本下册，世界知识社1953年版，页74—75。
[11] 《印度的发现》中译本，世界知识社1956年版，页591。
1857—59年
印度民族起义
目 录
引言
第一章 起义前夕印度社会各阶层的分析
手工业者
农民
“土兵”
新兴的知识分子
商人与高利贷者
地主
土邦王公
第二章 当时在印度存在着的各种矛盾
主要矛盾——印度人民与英国殖民主义者的经济矛盾
一般的矛盾
第三章 起义的爆发
第四章 起义的进程
德里
总督的部署
旁遮普
西北省（双河区）
拉其普他拿（Rajputana）
罗希尔汗德（Rohilkhand）
巴特那（Patna）
贝拿勒斯和阿拉哈巴德
康浦尔（Cawnpore）
詹西
勒克瑙
第五章 起义的结束
德里的陷落
勒克瑙的争夺战
中印度的战争
第六章 起义的影响
第七章 几种对起义的看法的批判
结束语
注释
引 言
按照一般的说法，英国殖民主义者征服印度是从1757年印英普拉西之战算起的。到了1857年，整整过了一百年。就在这整整一百年的时候，在印度爆发了有名的民族起义。起义被镇压了下去。英国在“法律上”兼并了印度，英女王自封为印度女皇。
到了今年，1957年，又整整过了一百年了。然而在这一百年以内，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印度人民已经在1947年获得了独立，又在1950年建成了印度共和国。
印度人民最后的胜利同1857年的起义，中间虽然隔了将近一百年，这两件事情却是分不开的。没有过去的斗争，就没有今天的胜利。今天印度人民痛定思痛，要来热烈地纪念他们祖先的伟大的英勇的斗争，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中国人民同印度人民做了几千年的好朋友、好邻居。在获得解放的今天，我们关心印度人民的纪念，我们能够从亲身的体验中深切地了解这纪念的意义，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此，我们有必要在中国读者面前把这次起义的原因、过程以及后果，用实事求是的观点，加以简要的叙述，对一些带关键性的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希望给本来已经是汗牛充栋的有关这次起义的文献再增加上一份负担，只希望在头绪纷乱的事件中，在各种重叠交叉的矛盾中，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切合实际的观察的角度。
下面的叙述只能算是一个尝试。
第一章 起义前夕印度社会各阶层的分析
我们不说阶级，而说阶层，是因为，我们分析的对象有些不能算是阶级。同时，在分析过程中，我们着重分析各阶层的社会经济地位，以及他们与英国殖民主义者利害的统一和矛盾，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说明他们在起义中所抱的态度，我们才能比较深刻地挖掘出这次起义的根源。
手工业者
自古以来，印度就以手工业闻名全世界。印度人民精美的手工艺品曾运到许多国家去，为各国人民所欣赏，所赞叹。
英国和其他的欧洲殖民主义者侵入印度以后，最初只是向印度手工业者订购货品。忠厚老实的印度人民不大懂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欧洲的奸商们乘机欺骗愚弄，巧取豪夺。就在这种欺骗中，欧洲殖民主义者赚了许多钱。最初东印度公司的红利每年常在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二百五十之间，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公司的职员们鬼鬼祟祟赚的钱还不在内。
这样赚来的钱成为英国资本原始积累的一部分，也有助于英国的产业革命。英国的产业革命反过来又促进了英国的工业的发展。英国工业产品以惊人的速度提高，曾一度垄断世界市场。恩 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里曾详细地谈到英国工业发展的情况。[1] 马克思在《资本论》里也谈到英国棉工业的发展。自1770年到1815年，四十五年间，只有五年，棉工业是陷于不振或停滞状态中。 “在这开头的四十五年内，英国制造业者独占了机器和世界市场。”[2] 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里，马克思又写道：
不列颠侵入者打碎了印度的手织机，摧毁了他的手纺车。英国首先把印度的棉织品挤出了欧洲市场，然后就实行向印度输入棉纱，最后则以自己的棉织品来充斥这个棉织品祖国了。在1818年到1836年这一时期内，从大不列颠输出到印度去的棉纱上升的比例是1∶5200。在1824年输入印度的英国细棉布不过100万码，而在1837年就已超过6400万码了。但是同一时期内，达卡的人口却已从十五万人降到了两万人。然而，素以制造业闻名的各个印度城市的这种衰落，还不能算是英国统治的最坏的结果。不列颠的蒸汽和不列 颠的科学，在印度斯坦全境内都把农业和手工业的结合彻底摧毁了。[3]
英国的棉货战胜了印度的棉货，其原因还不仅是机器工业技术方面的优越性，英国政府的直接协助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在1840年的议会质询中，据报告，英国的棉货和丝货输入印度的税率是3.5％，毛织品 是2％；而印度输入英国的棉货的税率则是20％，毛织品是30％[4]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剥削和掠夺。
不但量的对比使人触目惊心，价值的对比也同样给人很深的印象。自1815年到1832年，印度输出的棉货总值从130万英镑跌到不满10万英镑，17年内损失了贸易额92%多。而在同一时期，英国输入印度的棉货总值则从26 000英镑增加到400000英镑，换句话说，就是增加了16倍[5] 。
上面只是举棉货做一个例子。其 他丝货、毛织品、铁器、陶器、玻璃、纸张，以至于造船，莫不皆然[6] 。
这种情况只会产生一个结果，那就是，印度手工业者，特别是棉织工人，大批失业。如果失业后能找到别的职业的话，还勉强过得去。但是在当时的印度，另找职业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农业与手工业长期相结合的情况被摧毁了，又没有产生新的生产力。正如尼赫鲁所说的：“他们 旧日的职业对他们再也无分了；通到新职业的道路又遭受了阻塞。”[7] 除了极少数的人出于农又归于农之外，一部分人在城市里当了流民，当了兵，绝大部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结果就正如英国的印度总督本丁克勋爵（Lord W．Bentinck）在1834年的报告中所说的：“悲惨的境况在商业史上是无与伦比的。棉织工人的白骨使印度平原都白成一片了。”
农 民
印度在几千年间可以说是以农立国的。农民长期在全部人口中占很高的比例。到了1918年，孟泰古·契姆斯福报告中还说到：印度每百人中有71个人从事于农业或者畜牧业。
我们当然不能说，在英国人侵略印度以前，印度农民的生活就非常令人满意。这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当时印度社会上剥削阶级的人数和他们剥削的花样也是很多的。但是，如果我们说，英国侵略者来到以后，印度农民的生活比以前还要坏，这却完全是真情实况。
根据我的看法，英国人进来以后，印度农业在两方面受到坏的影响。一方面，英国人破坏了或者疏忽了印度自古以来就存在着的灌溉系统。马克思说：
从很古的时候起，亚洲通常只存在有三个行政管理部门：财政部，或 掠夺本国人民部；军事部，或掠夺外国人民部；最后是公共工程部。[8]
马克思又说：
现在不列颠人在东印度从他们的先 驱者那里承继了财政部和军事部，但他们却完全忽略了公共工程部。[9]
英国人的观察和调查证实了马克思的话。1838年，汤普逊说道：“印度教或伊斯兰教政府为民族服务和国家福利而修筑的道路、水池和运河都已陷于荒废；而现在灌溉方法的缺乏造成了饥荒。”1854年 ，亚瑟·考登爵士也说：“公共工程在全印度几已完全被漠视了。”[10] 马克思和恩格斯 在他们的著作和通信里屡次提到灌溉对于东方国家的极端重要的意义[11] 。这一件重要工作被英国殖民者所完全忽视，它给印度农民带来灾难之严重就可以想见了。
另一方面，英国人又带来了新的土地制度。
在英国人来到以前，更确切一点说，在莫卧儿王朝以前，印度传统的土地制度规定，土地属于农民，更具体地说，绝大部分的土地属于农村公社。虽然必须向国王缴租，但是土地并不被看做是国王的财产。农民之所以必须向国王缴租，不是因为他是地主，而是因为据说他“保护”了农民。根据《摩奴法典》8304的规定，一个“保护”人民的国王要得到人民的行善积德的功果的六分之一。六分之一这个数字是与一般农民缴租的数字相等的。也可以说，后者是前者产生的根据。
到了莫卧儿王朝，收租增到三分之一。在莫卧儿王朝瓦解的期间，征收租税的官员和独立的酋长把缴租标准提高到二分之一。
英国人进来，接收了传统的田赋标准；但却改变了它的性质，从而改变了印度的土地制度。英国侵略者把印度的土地制度搞得非常混乱复杂。正如马克思所说的：
若有任何一个民族的历史，是失败的实际上不合理（并且在实践上不名誉）的经济实验的历史，那就是英国人经营印度的历史了。在孟加拉，他们为英国的大土地所有制，创立了一幅漫画；在印度东南部，他们为小土地所有制，创立了一幅漫画；在西北部，他们 又尽力把印度的土地共有制的经济共同体，变成它自身的一幅漫画。[12]
然而英国人却达到了一个目的：他们创立了地主土地所有制。
在英国人这个“创造”下，农民的负担更加重了。在乡村里，地主（柴明达，Zamindar）之下有承租人、二承租人、三承租人，以至X承租人；有承典人、二承典人、三承典人，以至Y承典人。在这个金字塔的最下一层是真正从事耕种的农 民。他们上面的几层以至几十层都是剥削者，都是不劳而食的寄生虫[13] 。在这样的情况下，农民的苦处是说不完的。
下面是一个具体的例子。
孟加拉省的三塔尔人（Santhal）本来是和平的与世无争的人民。他们用比较原始的方法耕种土地。自从柴明达里制（固定佃租制）建立以后，一转眼间，自己的土地变成了柴明达的财产。地租立刻就增涨起来。他们感到麻烦，就索性搬走了事。他们搬到拉吉马哈尔山区（Raimahal）去开辟那里的森林，开出田地来，好种庄稼。然而好景不长，把他们从故乡赶走的那一群柴明达又跟踪追了来。在开辟山地的时候，这些家伙躲得远远的。但是一旦山地开好，他们就走来说，这些土地是属于他们的，他们要收租。本地的酋长不但把土地租给非三塔尔人的孟加拉的柴明达，而且也租给高利贷者。于是，柴明达、警察、高利贷者、商人、收税官和法庭上的官员就联合起来压榨农民。借钱的利息高达百分之五百，而农民的产品又为商人以极低的价钱骗走。农民像牛马一样日夜不息地劳动生产，结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然而他们的灾难还没有完。铁路上的欧洲人也来麻烦他们，诱拐他 们的妻女，抢走他们的鸡鸭。他们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呼吁无门[14] 。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但是，一粒砂中可以看到宇宙。这里面也反映了整个印度农民的情况，只是程度微有不同而已。
“土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