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讲

一、观念的时间历程

我们已经解决了在任何特定时刻确定意识中观念内容的问题,接下来产生的问题是观念的相继性(succession)问题。这个问题可以分两部分:首先,我们必须调查观念变化的时间关系(time-relations);其次,我们必须调查正在变化中的观念之间获得的质量关系(qualitative relation)。实际的观念系列必须从时间和质量两个方面加以考虑。因此,对观念系列时间关系的质量考虑不能忽视单一观念的质量关系,这是因为心理的时间关系基本上有赖于意识内容(conscious content)的质量。与此同时,就优先处理时间特性来说,至少就专注于对时间特性产生决定性影响的那些更为一般和基本的质量关系而言,我们发现最好将该问题分为两个方面。

关于观念的产生和消逝,观念的兴起和衰落,往往得到充分的描述,尽管难以找到对这种描述表示绝对正确的保证。所谓的事实,部分地依据各种推测性的假设,部分地依据内省(introspection)的不确定基础。尚未得到实验支持的内省,就像在意识范围的调查中那样,极少有可能导致任何肯定的结果。而且,遗憾的是,内省特别关注的观念相继性现象恰巧就是确切的调查最难接近的现象——我们发现了在缺乏外部感知的情况下沿着它自己的路线运行的内部幻想(fancy)系列和记忆意象(memory-images)。问题在于对感官印象直接激发的观念予以完全忽视,或者直接地与感知相联结。这些情形看来无须质疑,因为在感知中客观印象的进程和主观观念的系列是完全一致的。

二、天文学家的个体差异;眼耳法

指出这种观点错误的第一个信号[即调查意识过程的时间历程(temporal course)的最佳途径在于对外部刺激直接引起的观念进行观察]是从外部进入心理学的,也即从一门科学(在这门科学中,观察法在时间历程方面得到高度发展)进入心理学的——它就是天文学。天文学家已经注意到在天体运动的时间确定方面某些错误的根源。当天文学家倾向于使一种观察的客观价值变成无效的时候,把观察者的主观特征清楚地揭示出来了。

假设我们必须确定位于一定距离的一颗恒星从一极穿越子午线的时间。我们可以运用一种古老的天文学方法(即便在今天,它有时仍然用来确定时间),这种方法叫做“眼耳法”(eye and ear method)。在期望恒星通过之前,天文学家安置好望远镜,在望远镜的目镜一面有几条清晰可见的垂直线,这几条线的排列方式使得中线恰巧与观察中天空部分的子午线相重合。在借助望远镜观察之前,天文学家用身边的天文钟记录时间,接着,一面跟踪恒星的运动,一面继续计算钟摆的节拍。现在,如果钟摆的节拍正好在恒星穿过中线的瞬间产生,那么时间的确定就会十分简单。但是,发生这种情况当然只是偶然的。一般说来,恒星通过的时间往往发生在两个节拍之间的时间间隔之中。因此,为了弄清恒星通过的确切时间,有必要确定在恒星通过前的最后一个节拍和通过本身之间消逝了多少时间,从而将这段消逝的时间(大约相当于一秒分之几)加到恒星通过前的最后一个节拍的时间上去。于是,观察者记下恒星通过中线之前它在那图40一下节拍上所处的位置,还记下恒星通过以后它在即刻产生的那下节拍上所处的位置,然后按照穿越空间的长度划分时间。如果f(图40)是望远镜的中线,a代表第一下节拍时恒星的位置,b代表第二下节拍时恒星的位置,如果af的长度是fb的两倍,那么,对于上一次计算的秒数来说,必须加上第十八讲 - 图1 ″。

第十八讲 - 图2

图40

当偶发事件引起的错误被排除以后,这些测量的数据仍然会在不同的观察者之间产生差异。甚至在没有任何外部的原因可被发现的情况下,仍然会存在这些差异。这一事实首先记载于1795年格林尼治天文台的历史之中。当时的一位天文学家写道,他的助手因记录的时间不可靠而被他开除,原因是那助手养成了一种习惯,即在观察所有的星体运作时总是晚半秒钟。过了几十年以后,这名助手的科学名声才得以恢复。这应归功于著名的德国天文学家贝塞尔(Bessel),他证明两位观察者之间的这种差别仅仅是普遍发生的现象中的一个特例而已。贝塞尔将自己的观察结果与其他天文学家的观察结果作了比较,并得出惊人的结论,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找到两名观察者观察星体通过的时间恰好相等,而且人与人之间观察结果的差异可以达到整整一秒钟。这些观察在所有的天文台都得到证实,并在实验过程中清楚地显露出许多其他有趣的事实。例如,业已发现,两名观察者之间的个体差异是一个变量,一般说来,它是起伏的,短期内差异极小,可是在数月和数年的过程中变化就很大。

第十八讲 - 图3

图41

如果一个印象的观念和印象本身同时发生,那么这些差异便不可能发生,这是很明显的。确实,由于观察者之间无法消除的测量误差,在作出的决定方面会产生差异,但是这些差异是可以消除的,只要进行足够数量的观察。一种经常的差异只有用下述假设才能得到解释,也就是说,听觉印象和视觉印象的客观时间与它们主观的知觉时间是不一致的,而且,这些时间根据个别观察者彼此的不同而显示进一步的差异。图41注意(attention)显然会对这些个体差异的方向和量值产生决定性影响。假设一名观察者正在对一颗星星的视觉印象进行密切注意。在感知钟摆节拍的声音之前,相对来说已逝去较长时间。因此,如果在第一下节拍时星体的位置是a,在第二下节拍时星体的位置是b(图41),那么要到c和d时节拍声才会清楚地被感知,结果c和d便成为星体的两个位置。如果ac和bd都是(1/6)″,那么星体的这种通过时间显然要比它的实际通过时间晚(1/6)″。可是,另一方面,如果注意主要集中在钟摆节拍上,那么注意便将充分作好准备,并在它们实际地进入意识之前作出适当的调节,正如在正规的序列中所做的那样。因而,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即钟摆的节拍图42与某个比星体通过子午线的确切时刻更为早些的时间点相联结。在这一情形里,你过早听到钟摆的节拍声,正如在其他情形里你过晚听到节拍声一样。现在,位置c和d(图42)与a和b的关系正好颠倒过来。如果ca和db仍是(1/6)″,那么这种通过时间要比星体实际的通过时间早(1/6)″。如果我们假定两位天文学家中的一位根据图41的方案进行观察,另一位则按照图42的方案进行观察——换言之,前者的观察以视觉为主,后者的观察以听觉为主——他们之间的个体差异将始终是(2/6)″=(1/3)″。你还会看到,如果两种情形里的观察方式一样的话,那么将会出现较小的差异,但是仍然存在注意集中程度的差异;而较大的差异必定会指向刚才描述过的那些差异,也即注意方向的差异。

第十八讲 - 图4

图42

遗憾的是,在这些天文观察中,不可能消除由观察者的心理倾向导致的误差。我们并不知道星体实际通过的时间,我们只能从个体的差异中推测出所观察到的星体通过时间并非真正的通过时间。但是,个别观察者在真正的通过时间方面表现出来的确切偏差仍然未被确定。由此可见,我们为个体差异提供的解释,尤其是为较大的差异提供的解释,迄今为止只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为了证明这一说法正确,我们必须确定星体在其通过的某点上所处的实际位置,然后将这一位置与不同观察者提供的估计位置作比较。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天体是不受我们控制的。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我们用人工手段在对实际时间和估计时间进行比较的情况下重复这种现象。关于这一描述的一个十分简单的装置如图43所示。这是我在1861年对心理过程的时间关系进行首次实验时所用的一套设备。它由一个大而重的木摆组成。球状物上有一指针,当木摆摆动时,指针便在弧形量表上移动。在旋转点m附近,有一根水平的金属棒ss固定在转柄上。旁边有一根可以移动的直立支柱h,一枚小的金属弹簧呈水平方向附在它上面。弹簧以这样的方式安置,致使金属棒ss的一端与弹簧的一点彼此接触时会产生短促的咔嗒声,由于震动十分轻微,所以沉重的木摆不会受到明显影响。通过观察系在木摆球状物上的指针的移动路线(这时,该装置的上部仍被隐匿起来),我们可以确定指针往前往后移动到哪一点上弹簧会发出咔嗒声。例如,如果发出咔嗒声时指针在e′的位置上,那么金属棒ss就将处于ab的位置,这意味着通过得太早。如果指针指向e″,金属棒就将处于cd的位置上,这意味着通过得太晚。如果我们知道木摆摆动的持续时间和幅度,并测量e′或e″与金属棒ss同弹簧实际接触的那个点之间的角度差异,我们便能容易地算出发生咔嗒声和感知到这种声音之间的时间间隔。为了消除先入之见的影响,在每次实验中,安置弹簧的位置均稍有不同,以便观察者不知道声音实际上何时发出。运用这种调查方法,已经发现一种缓慢的摆动率(vibration-rate)提供了平均为(1/8)″的时间移置(time displacement)。如果咔嗒声来得太早,声音印象与实际上提前了(1/8)″的指针位置相联系。后来用更为适当的技术进行的实验(注:我已经描绘了这些装置,它们以“Pendel apparat fur kompli-kationsversuche”的名称刊布于我的《生理心理学》(Physiol.Psych.)第三版p.344中。)表明,这种时间移置的量值和方向是由十分多样的方式决定的。特别重要的是声音印象彼此相继的速度。在一个缓慢的系列中,我们倾向于把通过时间说得比实际时间晚。此外,声音的时间定位(temporal localization)出现得晚一些,如果其他印象——例如皮肤的电刺激——与声音一起被同时提供的话。这些影响的性质证实了对上述天文观察中时间移置的解释。就我们对通过的时间进行感知而言,所有那些推迟我们感知的条件,都是那些阻碍我们进行注意的准备性调节的条件。声音印象的高速相继性属于前者;而其他感官的同时激发则属于后者。

第十八讲 - 图5

图43

三、登记的方法

然而,尽管这些天文观察和用“眼耳法”模仿它们的心理实验对于一种注意理论来说多么有趣,它们仍然没有为我们提供关于心理过程持续时间的直接信息。把通过的实际时间和估计时间之间的绝对差异作为与任何特定的心理活动相对应的一般时间也是错误的。这是因为,我们已经看到,这种差异仅仅依靠印象的客观变化和注意调节中的变化这两者的相互关系。根据实验的条件,这种相互关系可以是正的,也可以是负的,还可以等于零。当实际的通过时间和感知的通过时间接近重合时,相继的速率当然就等于零了。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方法给我们带来了更符合愿望的结果。像第一种方法一样,它也是从天文学进入心理学的。为了避免“眼耳法”产生的相当大的个体差异,并在估计星体运行的时间方面获得更大的精确性,天文学家开始采纳一种不同的观察方法,称为“登记法”(registration-method)。对星体在望远镜的目镜上通过时进行的观察与先前一模一样,只是对钟摆摆动不予计数。在星体通过子午线的一瞬间,观察者动一下手,在测时计上作一记录。该装置的使用如下:一种类似时钟构造的装置将一张没有尽头的纸条从一个圆筒转向另一个圆筒,以便在双重登记仪前以恒定的速度移动。登记仪的一半由一根书写杆构成,书写杆由一个磁电器推动,每当钟摆摆动通过磁电器的静止位置时,磁电器就产生作用。如果钟摆在一秒钟内作一次完整的来回运动,则书写杆就每半秒钟移动一次,结果在那条转动的纸片上画出的线条便呈现暂时的高度(见图44的UU′)。登记仪的另一半也存在类似的书写杆,它与发报中使用的那种键相联结。观察者用手压键,使键处于闭合状态,然后在星体通过望远镜中线的瞬间将键松开。书写杆的运动便随之发生,这种运动的始端可以从同时记录的半秒钟摆而确定下来。由此可见,如果UU′是在转动的纸片上画出的半秒线,而RR′是对观察者的手的反应运动的记录,那么我们便可确定第二根书写杆开始上升的时间c,其方法是对线段UU′画一条垂线cb,并对时间ab(时间ab是在b和上一个半秒开始之间逝去的时间)进行测量。接着,用时空换算的办法完成这项工作。如果ab=1/4aa′,那么在时间值a上必须加(1/4)″。

第十八讲 - 图6

图44

正如人们期待的那样,用登记法对星球的运行进行天文观察,比之用眼耳法进行观察,表现出较小的个体差异。但是,差异不会消失。这些差异仍然会达到一秒的几百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对此,是不难理解的。我们不可能假定手动反应会与星体的实际通过同时发生,在星体通过和它被人们感知之间将逝去一定的时间,而且在感知和实施手动之间也会逝去一定的时间,逝去的时间在不同的个体中可能是不同的,这就决定了“个体差异”。确实,这些较少的时间值的组成成分比起用眼耳法找到的时间值的组成成分,显然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首先,占据一定时间的生理过程进入了考虑中的整个运动过程。星体穿越子午线的印象必定传到大脑里,并在大脑里唤起兴奋;然后,在手动发生之前,意志的冲动必定传递到肌肉,受到刺激的肌肉引起收缩。有两种纯粹的生理反应必须加入这些情形中去,那就是印象统觉的心理过程或心物过程(psychophysical processes),以及意志冲动的心理过程或心物过程。即便在与此类似的活动中,对印象的运动应答如此确切地被期盼,致使统觉和相应的运动这两种活动可能在时间上恰好重合,但是,看来仍然有必要假设,整个心物过程将占据感官印象和反应运动之间那部分逝去的时间。当我们考虑仍有可能产生的个体差异的量值时,这种假设便成为可能。如此之大的差异可以被期望在涉及心理过程的地方找到,但是,很难在涉及生理的或以生理为条件的地方找到。登记法也不会告诉我们有关各种过程实际时值的任何东西。我们不知道星体运行的实际时间,因此仍然局限于这样的推论,由于观察者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由此产生的时间差异也是较大的。

但是,这里不难引入一些人为的实验条件,这些条件可以对讨论中的绝对时间进行测量。为此目的,我们可以运用同样的天文学方法,除了登记时间和运动的仪器以外,还引进了第三根书写杆,以便在提供外部感官刺激的瞬间,从转动的纸上进行标记。由于所需确定的时间和时间差异可能很小,因此也有利于用其他更精确的测时仪来取代在记录时间曲线方面使用的钟摆。最好的东西是一只振动的音叉(tuning-fork),迄今为止,这一技术已经如此简化,以至于只需一根硬毛附在音叉上面便能充分地跟踪音叉的运动。例如,如果图45里的SS′表示振动音叉所画的线,RR′表示观察者的手动反应,第三根线EE′(位于两根线之间)则表示刺激的客观发生瞬间该刺激所作的自我登记(self-registration)。从表示刺激提供的高度开始,从对刺激作出应答的反应活动开始,就音叉曲线SS′作两条垂线ab和cd,接着用已知的音叉振动的持续时间去测量b和d之间的时间。例如,如果音叉在一秒钟里振动100次——100次完整的振动,每一次振动由一个波峰和一个波谷组成——这样一来,每一个1/10的来回运动便相当于1‰秒,这一空间值太小了,以至于无法允许正确的测量。距离bd相当于10.4%=104‰或0.104″。用这种方法在印象和反应活动之间测出的时间叫做反应时(reaction-time)。正如我们已经见到的那样,反应时由纯粹的生理过程和心理过程所组成。我们无法将这两者分开,或者以猜测的可能性弄清这种心理组成成分的时间值。尽管对心理学来说,仅仅确定反应时几乎并不具有任何重要性,然而,它在一切可能的心理时间测量中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必须稍微详细地考虑一下反应时问题。

第十八讲 - 图7

图45

由于反应时在某些情形里可能只达到0.1″~0.2″,而与反应时相联结的心理过程的时间值,以及依靠反应时而接近的时间值往往较大,因此,这种计算音叉振动的方法在实验的应用方面变得过于累赘和拖沓。一般情况下,往往用一种更新的装置去替代它,该装置的工作原理如下:振动体并不在纸上记录它的运动,而是对十分迅速运转的时钟装置的进程进行调节。一根振动弹簧取代了不太方便的音叉,并与一只钟表齿轮联结起来,其联结方式是这样的,即每次振动时齿轮只转动一个齿。同一个齿轮与一个钟面相联结,在钟面上可以直接读出逝去的时间。为了测量较长的时间,在时钟的齿轮装置中引入一些联结,类似于在普通的秒表中联结齿轮的装置,该齿轮带动秒针并调节时针。此外,还进一步引进了一种磁电器系统,它使我们能够用通电或断电的办法在任何时刻阻止或启动秒针的运动。现在,可以容易地用这样的方式去安排实验,即提供外部的感官印象,使时钟转动起来,观察者作出反应,使时钟停止转动。指针在此之前的位置和在此之后的位置之间的差异为我们提供了反应时。

四、反应时

在用测时仪进行这种实验时,或根据这些实验作出推论时,我们必须记住,计时单位为1‰秒的计时器(chronoscope)不能被视为是一块简单的表。但是,如果不去注意精密的测时法可能含有的差错根源的话,那么单凭计时器上的时间读数往往会产生误导。除非对仪器进行不断的和正确的测试,而且观察者完全以该实验的技术进行实践,否则便无望获得可靠的结果。你们将会发现,在实践的过程中,有些个体完全不能稳定地集中注意,因此,他们无法成为值得信赖的被试。这是毫不奇怪的。不是人人都具有天文观察或物理观察能力的,也不可能期望每个人都具备心理实验所需的天赋。遗憾的是,这点经常被忘记。结果,关于心理计时测验的文献资料,尽管在过去的几年里假设了这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方面,但是对于那些想把计时测验用于心理学描述的询问者来说,只不过提供了少量的经过筛选的内容。

与此同时,对声、光和触觉等印象的简单反应使之拥有某些特征,这些特征使有用的反应与无用的反应区分开来成为一桩容易的事情,只要实验能被充分详尽地描述,以便它们为人们所清楚了解,便可做到这种区分。特征之一在于反应时的平均值(mean value),特征之二在于这种平均值的相对恒定性。与早先认为在反应时方面个体差异较大的陈述相反,自从引进了更为确切的观察方法以后,日益增加的肯定性表明,当其他条件相等时,在反应时方面存在巨大的一致性——当实践一旦被充分开展时,这种一致性不受所有个体差异的支配。条件的相等首先意指感官印象的质量和强度的相似性,其次意指反应过程中所涉及的感觉器官和运动器官的条件相似。关于前面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的感官领域显示了恒定的差异,而且微弱的刺激延长了时间,尽管对于适当强度的印象来说这些东西是绝对恒定的;至于第二点,即感觉器官和运动器官的条件,尽管它们的功能是一致的,仍会表现出一种差异,这种差异由注意方向中的差异所决定,而且,迄今为止,性质上是心物的。注意可能主要指向期望的感官印象。在这一情形中,感官中的特定肌肉器官(例如鼓膜张肌或调节肌)被强烈地激发起来,与反应运动有关的肌肉只是受到微弱的激发。或者,注意可以主要地转向即将产生的运动。在这一情形里,激发的能量以相反的方式分布。因此,我们可以把第一种反应,也就是感觉器官参与的反应,称为感觉的形式(sensorial form);而把第二种反应,即注意指向运动器官的反应,称为肌肉的形式(muscular form)。我们可以这样说,一个人若能随心所欲地将这两种反应形式中的任何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他方才可以被认为能对心理过程进行时间关系的实验。关于我们在特定情形里拥有哪种形式的问题,可以通过测量的时间之长短,以及它们的平均恒定性的程度而轻易地作出回答。如果我们为了简便起见,将我们的时间单位不以秒计算,而是以1‰秒计算,并且用希腊字母∑(sigma——西格马)表示这一时间单位,这样,我们便可以说,感觉的反应时从210~290,而肌肉的反应时则从110~180。在每一种情形里,较小的数字提供了触觉和听觉的时间,较大的数字提供了视觉的时间。在至少由25次观察组成的一个实验系列中,各个实验的平均变化在上述第一种情形里达到20~40(这里,较大数字仍然指视觉),在第二种情形里达到10~20。无论何时,倘若实践并不充分,或者倘若不能集中注意,在这两种反应之间就会存在波动,或者说两者都没有达到它的极端形式,所以我们在平均值的持续时间和平均变化的量值方面总会找到差异。

五、心理过程的时间确定

我们可以把这种对于声、触觉或光的期望印象的反应称为简单反应(simple reaction)。在简单反应的每一种形式里,可以认为,由于上述的原因,它是一种合成的过程,既包含生理成分,也包含心理成分。而且,这些成分的联结又是这样的难以分析,以至于得不出关于这个系列的心理条件的持续时间的结论。但是,在我们看来,这些心理条件是与其他条件分开的。因此,我们可以将其他心理活动插入同一过程中去,从而通过完成这些心理活动所需的精确的时间间隔来延长整个反应时。我们把这些反应称为复合反应(compound reactions)。同时,我们通过用复合反应时减去简单反应时的方法获得插入的心理过程的持续时间。因为我们可以有把握地假设,纯粹的生理过程在这两种情形里是一样的,而且印象的理解和意志的冲动(也即简单反应中所指的印象理解和意志冲动)在复合反应中以类似的方式重新发生。然而,始终存在一种必要的条件,这是真的。把感觉的形式作为比较的基础,而不是把肌肉的形式作为比较的基础。肌肉就其特征而言是如此的自主,以至于插入新的心理过程几乎不大可能。例如,在第一个实验系列中,观察者可能对某种光的印象作出反应,而不考虑它的质量特征,反应活动仅仅追随着投向眼睛的印象。在第二个实验系列中,质量上不同的光线印象可能不规则地和随机地呈现,因此只要求观察者在他区分了特定印象的质量以后才作出反应。通过从这较长的时间中减去先前确定的简单时间,我们便得到了辨别时间(discrimination time),那就是说,完成一次分辨活动所需的时间。

现在,我们可以容易地向前跨进一步了。我们可以要求观察者在辨别之后从不同的反应活动中作出选择,并要求他在作出选择之前不要作出反应。譬如说,有两种光的印象,一红一蓝,以不规则顺序呈现,按规定红色将用右手作出反应,蓝色将用左手作出反应。你们看到,这里有两种心理活动超过和越出了简单的反应——首先,像先前一样的辨别活动;其次,是一种新的过程,即在两种活动之间进行选择的过程。如果我们从第二顺序的复合反应时(也即采用选择的辨别时间)中减去第一顺序的复合反应时(也即辨别时间),那么我们便得到简单选择时间(simple choice time)。除此之外,我们还可获得复合选择时间(compound choice times),也就是在两个以上的运动之间进行选择的活动时间。由于我们有十个手指头供我们在实验中调遣,因此我们可以在多达十种的活动之间作出选择。当然,在这种情形里,如果实验的条件类似于在每样东西中作出简单选择的条件(除了印象的数目以外),那么十指运动和十种性质上不同的联想之间的联结必须通过练习方可求得稳定。被辨别的印象自然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进行变化。我们不仅能确定色彩和明度的视觉辨别时间,还能确定字母、词、几何图形以及其他或多或少熟知的物体的视觉辨别时间。

然而,获得第二顺序反应时的另一种方法是从辨别或认识的时间出发,要求反应活动只有在某种观念已经与印象引起的观念相联系时才接着产生。通过从整个联想反应中减去认知反应(cognition reaction),我们便获得了联想时间(association-time),也就是说,为使知觉激发的联想观念在意识中呈现而需要的时间。你们将会马上看到,这些条件可以随意改变,只需通过一系列由感知提示的逻辑思维,把联想限于一些明确的观念类别便可做到。

当然,我们不能在这里详细讨论这些测量。下面是一张数字简表,它提供了上述心理过程在几千分之一秒内的平均时间值(注:上述表格中头两行取自一项调查结果,这是在我的研究所里由E.B.铁钦纳(E.B.Titchener)于近期实施的[见《哲学研究》(Phil Studien)第八卷,第一部分]。比之早期研究中同样活动的数值来,它们要小得多,并刊布于我的《生理心理学》(Physiol Psychologic)第三版中。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对一种一致的感觉反应形式(既在辨别实验中,又在用它们进行比较的简单时间中)进行更为仔细的观察。较早的数字在实验中取得,这些实验是在发现并最终利用这两种简单形式之间的差异之前实施的,并且由倾向于肌肉反应的观察者开展的——该情形增加了他们的认知时间,也就是通过类似感觉形式和肌肉形式之间差异的某种东西增加了他们的认知时间,数据约80σ~100σ。):

第十八讲 - 图8

当认识简单的几何图形(三角形、正方形等等),或者其他一些同样简单的视觉物体时,看来与认识一种简单的颜色一样快。认识单个字母的时间与认识一个短词的时间是一样的。这两个事实均说明习惯性实践的重大影响。一个熟悉的物体的完整印象,对我们来说如此之熟悉,以至于把它分解为一些组成部分并和其他物体相区别的可能性,与在一种简单颜色的情形中将它进行分解的可能性一样渺小。同样,我们一旦学会了阅读,就不会将一个词分成它的组成字母,而是将该词作为一个完整的印象去加以理解。这里,还有一种进一步的有趣观察。对用普通德文铅字印刷的字母进行辨认所需的时间,比之同样大小但用罗马字印刷的字母进行辨认所需的时间要多10σ~20σ。但是,用这两种铅字印刷的单词之间却无这种差别,也就是说,读德文单词与读罗马单词所花的时间是一样的。单个德文字母难以辨认,是因为它的精细笔画和手写体的花饰。如果你们采用大写字母,你们便十分容易地看到这一点;如果一个单词全部用大号字母印刷的话,也不时会发生这种情况。在这一情形中,由于整个印象不符合习惯的性质而使认识受到阻碍,这也是真实的。我们之所以在阅读用小写字母开头的格林姆(Grimm)印刷或书写的名词时速度缓慢,说明同样的因素在起作用——这一事实也表明了沉溺于这种德国式的业余癖好是不可取的。

我们可以容易地理解,为什么对复杂事物的认识、联想和形成判断等所花的时间不仅比其他的要长一些,而且同时更加多变。过程越复杂,对每一种特定结果来说就越依赖个体的观察条件,尤其依赖观察者的倾向,这种倾向是由无数以往的经验和大量的机会决定的。从上面的简表中得出的进一步结论是,心理过程的持续时间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像思维一样快”这句话并非指意识中一个观念接一个观念的实际速度,像我们有能力在一系列思维中去排除中间条件那样,从而在观念链中从第一个观念直接转向最后一个观念。除此之外,各种心理过程的绝对时间值并不重要,这是很显然的。只有当它们使我们的“心理状态”的性质和内在联结清晰地显示出来时,它们才会变得重要起来。为此原因,对观念的时间历程进行量的考察必须与它们的相互关联的质的考察同时进行。如果考察时注意到这些事实,那么未来的心理测时学看来便能解决许多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