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讲

动物实验资料对于人类的应用

诸位!如果从高等动物有关心脏、胃及其他器官的机能的实验所得的资料,虽然这是与人类的器官很相类似的,可是需要抱着谨慎小心的态度,不断地检验人类的和动物的这些器官活动上的相似性,上述资料才可以被应用于人类,那么,在把有关动物高级神经活动最初所获得的这些精确的自然科学性的资料转用于人类最高活动的时候,就必须具有极大的保留限度了。真的,正是这个高级活动才把人类与一系列的动物如此极明显地区别开来,把人类如此非常高高地,提到动物界的最高位置。大脑两半球生理学最初的这些步骤,不过在计划上是完全的,而在内容上却当然是不完全的,所以如果认为这些步骤就把有关人类特性最高机制的壮丽研究的任务已经多少解决了,这也许就是一个很大的浅见了。所以,如果现在把这问题有关的研究工作加以任何的限制束缚,这也许就证明思想上非常的浅薄狭窄。然而从另一方面说,在自然科学方面,一时地把这问题非常简单化的轻便办法,并不必受到恶意的反对,可惜这却也是常有的事情。本来,复杂的事情是部分地、断片地为科学所摄取的,可是它会逐渐增多地为科学所掌握。所以我们可以希望着和忍耐地期待着,有一天,我们的最高器官——大脑——有关的精确的、完全的知识会成为我们真正的资源,于是这就会成为人类坚固、幸福的重要基础。

根据以前全部讲义里所引证的资料,几乎不可能驳倒的是,属于大脑两半球高级神经活动的最共通的基础在人类和动物的两方面都是相同的,所以在人类和动物的正常时候和病态的场合,这高级神经活动的基本现象也必定是相同的。关于正常的情形,因为这是显然可知的,所以我不过引证了不很多的个别事例,简单地谈及过,现在我主要地要请你们注意于病态的场合。

显然,我们一切的培育、学习和训练,一切可能的习惯都是很长系列的条件反射。谁都知道,已知的一些条件,就是说,一定的刺激与我们的行动后天地所构成的联系,顽固地自动地会显现出来,甚至往往纵然受了我们故意的反对作用,这种联系依然会显现出来。关于某种行动的产生及关于某种行动的抑制,就是说,关于阳性的和阴性的条件反射,情形都是如此的。其次,周知的一个事实是,在游戏时及在各种艺术的动作时发生多余的运动的场合,又在行动的场合,有时很难于展开必要的制止过程。完全与此相同地,实际的经验老早教导了我们,艰难任务的实践只有利用逐渐的、小心的步骤,才能够达到目的。我们大家知道,临时的刺激可以制止和紊乱已经确立甚佳的日常活动,而秩序已确定的运动、行动及全生活习惯方面的变化却引起紊乱和困难。周知的是,单调的弱刺激会使人无力而瞌睡,而且能使若干人直接地陷于睡眠。同样地我们都知道,在通常睡眠的场合有种种不同的一部分觉醒状态的事例,譬如在有病小孩的旁边睡着的母亲就是如此。这一切都是我们在以前的讲义内动物实验的场合屡屡遭遇过的事实。

现在我着手讨论病态的事例。

现代医学区别着神经性疾病与精神性疾病,即是区别着神经病(неврозы)和精神病(психозы)。然而这个区别当然完全是条件性的。恐怕谁也不能在两种疾病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因为实际上也不存在这条分界线。如果想象大脑组织在构造关系上或机能关系上不具有障碍而会出现精神性的紊乱,这是不可能的。神经性疾病与精神性疾病的区别是在神经性活动障碍的复杂性上或精微性上的区别。我们的动物实验也使我们倾向于这个结论。目前我们有关的实验动物,由于机能性各种不同的处理办法,或者由于生活条件的异常(请记起洪水有关的事例),或者最后地由于大脑两半球所受的轻微的手术,动物的神经活动就产生障碍,而我们对于这些障碍发生的机制,在神经生理学的专门名词上,是能够多少满意地加以解释的。然而我们一毁损了大脑两半球的巨大部分,或者疤痕性组织引起如此巨大的毁损,就总会使我们难于完全明了地想象此时神经活动障碍机制是如何的,于是我们就求助于一些假定,而这些假定是否与实际相符合,却是需要证明的。显然,在这场合或那场合,我们对于某个研究对象所采取的态度方面的区别,主要地是因为在后者的场合,有更复杂的障碍,并且因为今天生理学的分析对于这些障碍还是不充足的缘故。的确,许多医师和心理学者观察了各种动物实验,也许会说,前者是神经性疾病,后者是精神病。我们却不肯进入于想象的我们实验动物的内在界,而且我们同时也许要重复地说,在我们面前的大脑两半球活动的障碍,在前一个场合是比较微小的、简单的,而在第二个场合是更大的、更复杂的。

现在我们比较我们实验动物的和人类的各种神经性疾病。

在动物的场合,我们认识了引起机能性神经障碍的两个条件:一个是兴奋过程和制止过程的艰难的相遇,即这两过程的冲突;另一个是强有力的异于寻常的刺激。这两个条件也正是构成人类神经病和精神病通常的原因。使我们兴奋非常的生活情势,譬如受了刻薄的侮辱或深刻的悲哀,以及同时使我们必须抑制本身对这些刺激的自然反应等等,这就是往往引起神经性及精神性平衡陷于深刻的长时期障碍的条件。从另一方面说,我们如果遭遇异常的危险,或者我们本身受威胁,或者我们宝贵的亲友受到威胁,或者我们不过仅仅面临并不殃及我们本身或自己亲友的可怕事情,我们也往往会成为神经性或精神性的病人。并且通常地可以同时发现,同一的情形依然对于不具有发病倾向的人,就是说,对于神经系统较强的人,并不引起这类疾病的后果。完全同样的情形在我们实验狗身上也是观察到过的。从这些疾病的关系而言,在各个动物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区别。我们的有些狗所受的处理方法是破坏神经性平衡最有效方法中的一个,就是对动物的某一定的皮肤部位,直接地应用阳性的机械性刺激代替制止性节奏的机械性刺激,可是虽然在很长时期以内每天反复地应用这个处理手续,但对于动物并不发生有害的影响。而在另一些狗的场合,这样实验办法在重复多次以后,神经障碍的症状就发生了。在第三类实验狗的场合,这个处理手续被应用一次以后,神经症状就已经发生了。完全与此相同的是以前提及过的事情,就是异常的洪水不过对于若干狗,即对于制止型狗引起了与人类外伤性休克(шок)相似的疾病。

其次,像以前曾经记载过的,刚才所提及的处理手续,对于神经系统类型相异的动物引起不同方式的疾病:或者对于神经系统比较坚强的狗引起兴奋过程占优势的疾病,或者对于神经系统比较薄弱的狗引起制止过程占优势的疾病。主要地根据日常的观察,我以为不妨作如下的判断,就是与动物神经活动的这两种障碍相当的是两个人类神经病的形式,即是神经衰弱与歇斯底里(неврастенияиистерия),而前者的特征是兴奋过程的优势和制止过程的薄弱,相反地后者的特征是制止过程的优势和兴奋过程的薄弱。我们具有实际的根据,承认神经衰弱的病人,至少承认其中的一部分人是坚强的、甚至于承担了巨大工作量的人,而歇斯底里的病人却是完全不适合于生活的人、完全残废的人。同时,神经衰弱者具有无能力的时期(периодбессилня),即一时性的不适于工作,这是自明的,因为神经衰弱者在其他的长期内是如此易于兴奋的、效能良好的,所以神经性的浪费必须有代偿的机会。也许可以说,在工作与休息的交替关系上,神经衰弱者具有比通常人更长的周期性。所以如果与通常具有良好平衡的人相比较,这些神经衰弱者的兴奋与制止过程的周期性是非常增大的。从另一面说,歇斯底里病人常常有兴奋的发作期,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类病人神经系统的有力。这样的兴奋是如此无目的、无结果的,也可以说,是粗陋地机械性的。在我们实验狗的材料方面,我以为有若干的参考资料可以说明这类兴奋的特征和起源。我们的一只实验狗(弗洛洛夫的记载)是非常制止型的,如果用日常的话说明,它就是非常胆怯而顺从的动物。这只狗被应用于胃分泌的实验,需要在实验架台上不息地站立许多小时。并且我们注意了如下的事实,就是它在实验的时候从来不曾睡着过,总是以觉醒的姿势非常安静地站着,差不多身体完全不动,不过间或很小心地将腿踏动而已。然而这并不是麻痹失神的状态(оцепенение)。叫它的名字时,它会有反应。可是在它从实验架台上被放下的瞬间,一开始解除对它的束缚,它就陷于一种几乎无法想象的兴奋状态:它吠叫起来,拼命地要横冲直撞地逃开,于是也可能将实验架台冲倒,并且,其兴奋状态是无法可以使之停止的,高声的叫喊和打击都不能奏效。这只狗完全成为一只不可了解的狗。可是这只狗在室外散步几分钟以后,就恢复以前的安静:它自己会走进实验室内,跳上实验架台,又站着不动。排尿与排粪的反射,在上述的事实方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与此相同的事实有时也在其他狗实验的场合观察过,但这样无比地强烈形式的表现是从来没有的。最简单的解释是,这是一种短时间的正性诱导,也就是长时间的、紧张的制止过程以后的兴奋发作。这可能就是说明歇斯底里病人兴奋发作原因中的一个。歇斯底里病人屡屡有深刻的制止性症状,可是同时可以突然有兴奋的发作。然而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的共同作用,这是由于另一只狗的供览实验而明了的(柏德可琶叶夫所记载的实验)。这只狗是一只宁静而保持平衡态度的动物,不十分好动,从来不自动地跳上实验架台,在实验架台上保持不动的姿势,可是绝不睡着,各阳性和阴性反射都是很恒常而精确的。在它身体的一侧,从后肢小腿经过躯体直到前肢的腕关节部(桡骨部),安置了一系列的皮肤机械性刺激的刺激器。后肢小腿的刺激形成了一个阳性食物条件性刺激物,其他一切部位的刺激都形成了阴性刺激物。各阴性刺激物的形成很快,形成后的反射量也是恒常的。这只狗在一切皮肤机械性刺激的时候总是保持宁静的状态,绝对不作任何受刺激部分的运动,甚至于在接受条件刺激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运动性食物反应的发生;它摄取食物也是从容不迫的。阴性反射的形成,从桡骨关节部开始,这是与阳性反射点相隔最远的一点。这种情形保持若干时间。以后突然地,桡骨部的刺激开始并有运动反应,其表现的形式是受刺激的一侧前下腿强烈的痉挛。有时这些痉挛与机械性刺激的节奏相一致。以后这些局部反应开始顺次地在各制止的部位上出现,越来越与阳性刺激的一个部位相接近,其时运动性反应也越来越广泛,四肢都不断地踏动。头与颈部依然不动,可以说对于身体后部所发生的事情并无什么表现,同时没有唾液的分泌。当最与阳性点相近部位即后上腿部位的刺激也变成阳性的时候,该部位的上述运动性反应也就消失了。在其他各部位的刺激变成阳性的时候,同样的情形也会发生。不过两个远隔的部位却是例外地在刺激的时候虽然显出完全的分泌效果,但是依然显出局部微弱的防御反应。上述现象展开的进程(并非从每个刺激物的实验开始时起,而是只从分化相形成以后起),及该现象的局部特征给予一个做结论的根据,就是这样现象是些脊髓性反射,是因为大脑皮质皮肤分析器的机能性作用停闭而引起的,而且是因为一部分的机能性作用停闭而起的。我们也许可以假定,在歇斯底里病人若干事例的大脑皮质性制止过程的场合,也有同样情形的发生。

在我们实验材料之中,也有其他的一些症例,与人类神经系统多少既知的病态相当。请回忆立克曼(Рикман)的一只实验狗吧。这只狗陷于如下的一种状态,就是它不能忍受物理学地强有力的条件刺激物的作用而即刻会移行于制止状态。只在大脑接受弱刺激的时候,它的条件反射性活动才会发生而继续存在。如果我把这个实验例——当然只从这事例的机制而言,并不从全体范围而言——与人类多年间睡眠病人的症例同等地看待,这不一定是一个牵强附会的主张吧。这些病例是彼埃尔·珍妮(Pierre Janet)所记载的一个青年女子,和另一个在彼得堡精神病院所观察的成年男子。这些病例有关的病人似乎是陷于不断的睡眠。他们不做任何的运动,不说任何一句话,需要人工地喂养他们并保持他们的清洁。只在夜间,其时白天生活的各种强有力的各复杂的刺激都停止时,这样的病人才可能有若干活动的可能性。彼埃尔·珍妮的女病人在夜间有时自己进食,甚至写东西。对于彼得堡的这个男病人也有过记载,说他间或在夜间起床。当这个男病人过了将近20年睡眠的生活,达到老年(60岁)而开始脱离睡眠状态并能够说话的时候,他声明过,即在以前,他也往往听见和看见他周围所发生的事情,可是不曾有任何运动和说话的力气。在这两个病例,显然有非常薄弱的神经系统,有尤其薄弱的大脑两半球,因此一旦受了强有力的外方刺激的影响,大脑两半球就迅速地移行于连续不断的制止状态,即是移行于睡眠。

在这一只狗的实验里,我们已经认识了神经活动另一种病态的症候,据我们的意见,这也是在人类神经病理学判断时候并不稀有的一种病态。这只狗的大脑皮质声音性分析器具有狭隘地限于一部分的慢性机能性障碍,所以该障碍部位一旦受相当刺激的接触,就会引起大脑两半球全部实质的后继性制止的状态。人类疾病性神经状态各式各样的症例是这样多的,就是只在引起疾病的因素尚未接触以前,人类的正常活动才能多少地维持着,而引起疾病的因素可能是不很显著的,甚至是强有力而复杂的刺激物以口头暗示形式而表现的、从最初起就成为神经性疾病发生条件的因素。

最后,在此地需要回想到第十九讲里所引证的一只狗的周期性视觉性错觉的事例。很像是可能的,这错觉的起源是在于由外方进入大脑皮质的刺激与脑内增殖中的疤痕组织的作用两者复合的结果。人类在大脑皮质具有某种内在性刺激的场合,也有若干错觉症例的发生,这是可以同样地加以解释的。

以上是病理学范围的事情。在神经性障碍治疗的关系上,在我们人类和实验的动物之间,除药物作用的类似性以外,还有一个同一的类似性。正如以前已经记载过的,休息——一般地说,实验的中辍——往往有助于正常状态的恢复。并且我们观察了若干的详细情形。把其中的一个详情引证于此,我认为这不是多余的。我们实验狗中的一只,由于受了制止过程与兴奋过程互相冲突的处理手续而陷入于非常兴奋的状态(彼特洛娃实验)。各种内制止过程都破坏了,就是说,这只狗的一切阴性条件反射都变成阳性条件反射。在给予一切条件刺激物的场合,不论是原来的阳性刺激物或阴性刺激物,都会有呼吸促迫的现象,这就是强烈兴奋的一个通常的症候。阴性条件反射应用的停止,并不曾变更动物的一般情形。呼吸促迫的症候继续着,而各阳性条件反射依然比正常时很为增强。于是我们当时决定,从各阳性条件刺激物之中,只采用物理学地比较弱的刺激物,就是说,只应用光性和皮肤机械性的刺激物,至于在我们实验里通常认为物理学上较强的声音性刺激物却废而不用。良好的结果即刻就出现了:动物变得宁静了,呼吸促迫的症候也消失了,唾液分泌量也恢复了正常值。不久以后,也就可能慢慢地应用强有力的各条件刺激物而并不妨碍治疗的结果。不仅如此,再过几天以后,原有某部位的皮肤刺激的分化相,即比较弱的内制止过程也出现了,同时并不曾引起动物的兴奋。可惜由于实验者的缺乏时间,这个实验就此中辍了。这是一个有趣的事例,它昭示着,如果以条件性刺激的形式进入大脑两半球的外来的能量减少,就会减弱大脑两半球病态地增强的紧张度。当然,广泛地利用于人类的神经性疗法,是要用各种复杂的生活规则,以限制由外方向病态地兴奋的大脑两半球进行的各种刺激。

让我再详细举出一个例子,从治疗的观点说,我以为这是非常富于参考意义的例子。与此例有关的一只狗,对于皮肤机械性刺激具有完全稀有的、显然非正常的反应,带着大脑两半球某种强烈兴奋的特色。[泊洛洛可夫(Пророков)实验及观察]。在对动物后上腿应用我们寻常的皮肤机械性刺激的场合,狗就即刻向后转身,四肢踏动,头部奇怪地向上举起,同时大声吠唤,有时打着呵欠。在给予食物小盘的时候,这一反应就停止。出乎意料地,这特殊的反应并不妨碍皮肤刺激性条件反射的形成,而一般地,局部的运动性反射(受刺激侧的腿痉挛,皮下肌的局部性收缩等等)在其他实验狗的场合,屡屡妨碍条件反射的形成。在本实验案例里,相反地,反射的形成是迅速的,并且完全特异的是,对其皮肤机械性刺激的唾液分泌效果,在大多数的实验场合,比在使用最强有力的声音刺激物的场合,还是更大的。食物运动性反应也是这样。在每次孤立的皮肤机械性刺激时期的中途,普通与上述特别反应交替的食物性运动反应,非常增强,比使用其他种类刺激物的场合更强。动物通常在给予食物以后,继续若干时间的食物性兴奋,此时也是继续更长而更强有力的。此外,在应用皮肤机械性刺激的这些实验的场合,这只狗一般地变得很兴奋。实验者虽在门荫,而狗对这门所发出的最小杂音就反应,其反应是以上述特殊运动的复杂形式出现的。这些一切引起一个结论,就是皮肤机械性刺激对于这只狗引起了大脑两半球强烈的弥漫性兴奋。这是什么兴奋,依然是我们所不能了解的。因为动物不显出阴茎勃起的现象,所以这样特异反应不是性欲性的。我们考虑了一个假定,这不是与酥痒的现象相同吗?无论如何,这是稀有的异常现象,于是我们就从事于排除这反应的任务。为了这一目的,我们应用了内制止过程发生的手续,以引起局部皮肤刺激分化相的形成。对动物的肩部给予皮肤刺激的结果,起先也引起了特殊反应,并引起了由于条件刺激最初的泛化现象而发生的条件性反应。可是在这一刺激重复应用下去而并不并用食物强化的场合,基本的食物性运动反应和分泌性反应(在第八次的应用时候)迅速地消失了,其次,特殊的运动反应(在40次应用时候)也消失了。对于后上腿的皮肤机械性刺激,依然引起原有的特殊反应和食物性运动反应互相交替的状态。以后,对最靠近后上肢部的腹侧皮肤部位给予了皮肤刺激,这也是分化性的刺激。此时所发生的情形与肩部皮肤刺激时完全相同,而后上腿的特别反应依然存在,并不减弱。最后,在后下肢形成了分化相。这一次,后上腿的刺激所引起的特别运动反应才开始减弱,而且终于完全消失。这样,皮肤分析器大脑皮质里的终末部广泛性制止过程的发展,排除了特殊的、新异的皮肤反射,保存了并且正常化了(从扩大的)条件性皮肤食物反射。这个例子和若干其他的观察,使我们持一个见解,就是利用大脑两半球里制止过程的慢性发展,以达到大脑两半球里一般地平衡障碍的恢复。对于在第十八讲里曾经记载过的、具有声音分析器里极局限性病变点的一只狗,我们进行了试验。因为这一病变点与拍节机的摇摆声是特别相结合的,于是我们应用了对这分析器各健康部位具有作用的其他各声音性刺激,使制止性分化相能够成立,以为此分化相向拍节机病变点的扩展,可能发生良好的影响,使该点恢复正常的兴奋性和正常的活动。这一实验还在进行之中。对于人类,除使用温浴法及其他形式的各种镇静的办法以外,与上述办法相类似的处置是否能应用于神经性治疗,这是我所不知道的。

现在,请诸位注意于我们实验狗神经系统一部分正常的、一部分病态的状况。如果我们把这种状况转用于人类,也许必须将其称为“心理的状况”。这就是狗的催眠性时相(гипнотическиефазы),是位于觉醒与睡眠状态之间的阶段,也就是一种被动性防御反射(пассивнооборонительныйрефлекс)。

在第十六讲里我们已经看见过,动物由觉醒向睡眠移行的原因是在于大脑皮质里制止过程的发展,即是在一定刺激的影响之下开始发展的睡眠状态各个时相中的种种的扩展度与强度。现在我们几乎不必怀疑,动物方面的这些事实相当充足地可以从生理学的观点解释人类的催眠术基本现象。

第一个问题是与引起催眠状态的条件有关的。如我们已知的,在动物的方面,在重复应用弱的或中等度的、单调而长时间的刺激的场合(这是我们通常实验所使用的刺激),催眠状态的发生是缓慢的;而在使用强刺激的场合,催眠状态的进展却是迅速的(在久知的动物催眠术的场合)。同时,直接发生作用的刺激物,不论强刺激与弱刺激,都可以由于对这些直接性刺激物具有条件性关系的其他的刺激而被信号化。请诸位回想在第六讲末尾所记载的弗尔保尔特(Фольборт)实验形成阴性条件反射的特别方法,就是与以前已经形成的制止性刺激物同时重复地应用无关性刺激物若干次,该无关性刺激物也就成为制止性刺激物。人类催眠术的方法完全能再演上述动物催眠的条件。催眠术的早期古典方法是所谓诱导按摩法(пассы),即像我们实验所应用的重复多次的、单调的弱皮肤刺激。现在经常使用的办法,就是重复地说些一定的言语(并且发音是中等度而单调的),而这些语言表现着睡眠状态生理学的进行阶段。当然,这些言语就是条件刺激物,与我们的任何人的睡眠状态都有压强的联系,因此能唤起睡眠。由于这个缘故,过去若干次曾与睡眠状态同时结合的一切东西,都可能引起催眠,事实上也引起催眠状态。这是链索性阴性反射(фольборт实验),正是与链索性阳性条件反射相类似,就是说,与第三讲里所记载的各级条件反射相类似。末了,对于歇斯底里病人的催眠法,依照沙普卡(Шарко)的方式,应用强有力的、出乎意外的刺激物就可以达到目的,这正与动物催眠的旧法相同。当然,物理学地各种弱刺激物也可当做强刺激物的信号而发生效力,就是说,这些原来弱的刺激物,因为与强条件刺激物的同时应用,也成为条件刺激物了。既对于人类,也对于动物,大多数的催眠法的手段,使用的回数愈多,催眠也就愈快而愈确实。

催眠状态最初表现中的一个征候,就是人类随意运动的消失和僵直状态(каталепсия)的发生,就是说,身体一部位保持着由外来力量所给予的姿势。当然,这是运动分析器孤立性制止过程的结果(大脑皮质的运动领域),而这制止过程并不下降于大脑下位部的运动中心。此时,大脑两半球的其他部分还能正常地发挥其机能。被催眠的人可以懂得,我们对他说的是什么,他也可以知道,我们给他什么怪异的姿态,他会想变更这一异常的姿态,但是不能这样做。这些一切情形,在动物催眠状态的时候,也是可以观察的。在关于催眠状态的讲义里,我们已经提及,若干被催眠的狗保持着能动的姿势,但完全丧失了一切的条件反射。这就是全大脑实质的制止过程不移行于大脑两半球以下的事例!其他的一些实验狗,对于一切条件刺激物,都显出唾液腺活动的反应,但不摄取食物。这就是仅仅有运动分析器制止过程的事例。末了,由旧方法而被催眠的动物,其躯体和四肢都保持不动的状态,可是眼睛却往往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事情,并且有时还能吃进给它们的食物。这就是一种更断片性的制止过程的事例,这也就是除大脑其他全部实质以外,连运动分析器本身也不曾完全被制止住。当然,在此分析器完全被制止的场合,不论人和动物,如果有适当的外来刺激,就有局部的紧张性反射(тоническийместныйрефлекс)的发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关于催眠状态比较更复杂的形式,显然难于发现人类与动物的完全平行,甚至现在也因为若干原因而简直不能达到这目的。可能的,我们还不曾捉摸到催眠状态的一切时相,特别在催眠强度上是这样的,而关于催眠的顺序和继承式(преемственность),的确,我们更毫无所知,这是以前曾经指明的。如我们观察动物,并不曾在动物个体的和社会的环境生活里,而是仅仅在实验室的狭窄环境里进行的,就是说,好像抽象地与动物全部行动相隔离,因此我们并不知道动物催眠状态的一切形式的表现。这就意味着,我们或者还不曾能够把一切必要方式的实验都做到,有时还不能正确地发现和理解与此有关的一切现象。但是在人类方面,我们在生活的各式各样的条件之下知悉了有关的一切现象,并且利用着壮丽的信号性的言语再复制这些条件而进行研究。当然,必须想到,在人类与动物两者行动的复杂性之间,存在着绝大的差异,因此可能在动物催眠的时候,完全没有这样多的催眠表现的形式。因此在以后必须应用动物催眠所得的资料的时候,这只能为人类催眠各种状态的生理学的尝试性解释而应用。

我们试举被催眠人的机械式动作症(автоматизм)做例子。被催眠者可以常相同地(стереотипно)重演催眠者在其面前所做的动作,或者可以沿着复杂的、紊乱的、艰难的路线而正确地运动(步行)。显然,这是我们已知的大脑两半球若干区域的一种被制止态(заторможенность)。它把新的刺激或者把该瞬间重新再不断地结合的旧刺激所引起的、正常的、多少复杂的活动能够排除。然而,这个被制止态可能不受复杂刺激的影响,反而把一定刺激与一定活动或与一定运动间老早已成立的坚强联系,可以使之成为可能或者更加改善。这样,在催眠的场合,模仿性反射(подражательныйрефлекс)往往以极鲜明的方式而再表演出来。由于这模仿反射,我们每个人的个人性和社会性的复杂行动在小孩时代就养成起来。完全与此相同,具有种种特性的事物的变迁交替,从前曾经多次地引起了相当的活动与运动,以后就对于人类催眠一定阶段中的某些分析器能够加以刺激,因此就对于该被催眠者能够在这变迁交替之中加以正确的、相同的引导。在我们主要地从事于某一件工作或集中于某一个思想的时候,我们同时却能做一个极习惯的另一件事情,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这就是说,与我们所做另一件工作有关的大脑部位由于外制止的影响而在一定程度上被制止着,因为当时与该主要工作有关的大脑一点是非常兴奋的。不断地,由于我本身老年大脑反应力的衰弱(关于目前事情,记忆力逐渐减弱),我确信这个解释是与实际相符合的。我的年龄越老,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我越加丧失同时正确地做另一件事的能力。显然,在大脑两半球兴奋性一般地减弱的场合,集中于大脑某一点的刺激能诱导大脑两半球其他部分的制止过程,于是坚强地固定了的旧反射的条件刺激物,现在就处于兴奋阈(界线)(порогвозбудимости)之下了。

被催眠者的上述状态也许可能与实验狗的一种催眠阶段即与所谓麻醉期相同地看待,其时强有力的旧反射继续存在,而薄弱的新近的反射却消失。

在人类催眠现象之中,当然有理由地引起特别注意的,是所谓暗示(внушение)的现象。从生理学的观点说,暗示应该如何解释呢?当然,言语对于人类是一种真实的条件刺激物,正如人类其他条件刺激物与动物是共通的,可是同时言语是如此范围广大的,不论从量与质的方面,在条件刺激的关系上,它都不是任何其他动物的条件刺激物所能比拟的。因为在一个成人直到被催眠以前的生活里,言语与进入大脑两半球的一切外来的和内在的刺激都是互相结合的,所以言语能把这些一切刺激都信号化,并且能够代替这些刺激,所以言语把这些刺激所决定的人体动作和反应都能够引起。这样,暗示是人类最简单化的、最典型的条件反射。催眠者开始对被催眠者所应用的言语,在大脑两半球皮质里制止过程进展到一定程度的场合,会按照一般的规律而集中兴奋于大脑皮质内某一个狭窄的一定部位,同时对于大脑实质全体其他各部分引起自然地深沉的外制止(正如刚才指明的我本身的例子),因此能排除各刺激的一切其他现存痕迹的及旧痕迹的任何竞争作用。在催眠的时候,甚至在被催眠以后,当做刺激物而被应用的暗示具有几乎不可克服的巨大力量,就是由此产生的。并且在催眠以后,言语也保持它的作用,依然不受其他刺激物的影响,因为言语是不为其他刺激物所侵犯的,正如在开始使用言语时候与其他刺激物没有关系的情形是同样的。言语的广大涵意性使我们能够理解,暗示会在被催眠人的身上引起对于人的外在界和内在界的如此极多的复杂作用。也许有人会反驳,暗示的这种力量,如果与做梦相比较,究竟从何而来。梦中所见的大部分都是被忘去的,只间或地具有若干生活上重要的意义。然而做梦是一种痕迹刺激(следовоераздражение),并且大都是陈旧痕迹的兴奋,而暗示却是现存的刺激。此外,和睡眠相比,催眠状态是一种低级的制止过程,所以暗示在刺激力量上是比梦加倍的。并且末了,当做刺激而作用的暗示是简短的、孤立的、完全的,因此也是强有力的;做梦通常地却是复杂的互相对立的痕迹刺激的链索。对于被催眠的人,可以暗示与现实相对立的一切事情,可以引起与现实刺激完全相对立的反应,譬如甜味会代替苦味,异常的视觉刺激会代替最通常所见等等,这是一个事实,可是这个事实是可以不牵强附会地当做神经系统状态中的一个反常时相而解释的,其时弱刺激却比强刺激具有更大的效力。我们必须想象,例如由于甜的物质的实在刺激直接进入有关的神经细胞里去,而“苦的”这个言语所引起的刺激却从有关声音的细胞向实在与苦味刺激有关的细胞传进去,如果两种刺激互相比较,甜的物质的刺激是强于“苦的”这个言语的刺激,因为第一级的条件刺激物总是比第二级条件刺激物更强的。这种反常时相可能现在也在病态的场合,比刚才所举示的意义,具有更广泛的意义。我们可以想象,有些正常的人从言语所受的影响,还大于从周围环境现实的事实所受的影响,而反常时相对于这一类的正常人却是具有影响的。

可能的,我们在将来某一个时期也学会使用暗示于动物催眠状态的方法。

人类催眠状态的一定时相具有多少安定性的事实,这在狗的方面也是相同的。在人与动物的两方面,在一定外方条件的场合,由于神经系统个性的如何,催眠状态会或快或慢地移行于完全睡眠。

与催眠状态具有一定关系的,是被动的防御性反射。正如以前说过的,可以有理由地把久知的动物催眠方式作为一种被动的防御性反射看待。而这类反射的成立就是在动物与异常的或强有力的外来刺激相遭遇的时候,因为骨骼运动系统制止过程(起先在大脑两半球皮质里发展)的关系,动物就展发多少不动的状态。这个反射在我们实验动物的场合多次被发现过,其强度是不同的,其形式也有若干差异,但是必定保持它的基本性制止过程的特性。这个被动的防御性反射所表现的种种差异,就是动物运动或多或少地受着限制,和动物各条件反射的减弱或消失。异常的和强有力的外来刺激通常都引起这种被动的防御性反射。然而外来刺激的异常性和强度当然也不过是一种完全相对的数量。刺激的异常性决定于动物以前生活的如何,而外来刺激作用的强度却系于神经系统状态的如何,就是系于神经系统的先天性特质的如何,系于神经系统的健康或病态,末了,关于健康生活各种不同的阶段。这些一切关系,我们在我们实验狗的方面都看见过了。以前在人数极多的听众前面多次出现过的一些实验狗,最后在听众之前就依然保持正常的状态;而第一次出现于听众前面的一些狗却陷入于很强的制止状态。

以前叙述过的特殊的那只被称为“聪明的女人”的狗,对于环境极小的摇动,与受了强有力的刺激一样,会陷入于非常的制止状态。若干实验狗受了异常洪水强有力的影响,显然已经陷于慢性的病态。它们现在一过任何强有力的条件刺激物就发生制止的状态,而这种制止作用是该条件刺激物以前所未有的。末了,若干实验狗只在催眠状态的某个阶段,才显出这样的制止状态。这个事例对于实验者引起了异常的印象。有一只狗,在我们实验环境之中,以前恒常地保持了觉醒状态,迅速地贪食在条件刺激物使用后所给予的食物。但是屡次接连使用弱条件刺激物的结果,在实验环境里,我们使该狗陷入于恒常催眠状态的一定阶段,于是狗的动作很少了。现在如下的奇怪情形发生了。我们应用了强力的条件强刺激物,这只狗不止一次地向给予食物的方面倾视,以后,它却剧烈地采取回避的姿势,并不触及食物。每个人看见这只狗的情形,必定会说,这只狗害怕着什么东西。以后再给予弱条件刺激物,狗即刻就走近食物盘,安然地吃食物。一解除狗的催眠状况,一切条件刺激物就都显出正常的效果。显然,在动物的特殊状态的时候,原有的、寻常的刺激物发挥了与极强刺激物相同的作用,引起了制止性反射。相反地,在我们极高度制止型的那只叫“聪明的女人”的狗的场合,如果我们应用若干处置而提高大脑两半球的兴奋紧张性,我们即刻就可以发现,这只狗的被动防御反射会显著地减弱,否则这种反射几乎一定发生。

在刚才所引用的全部症例,经常不能不注意的,是动物被动的防御性反射的特异姿势。当这些实验在我们面前进行的时候,我们不能不达到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至少在多数的场合是必须认为正确的——就是,心理学上所谓恐怖(страх)、怯懦(трусость)、不安心理(畏惧)(боязливость)等等,从生理学的本质而言,都是大脑两半球的制止状态,表现着被动的防御性反射的各种不同的程度。当然,这样说来,把胁迫狂(бредпреследования)和恐怖症(фобия)都当做病态衰弱的神经系统一种自然制止的症候的看法,完全可以认为是适当的。

还有恐怖和怯懦的若干形式,譬如恐慌性逃走(паническоебегство)和特异的屈服性姿势(рабскиепозы),似乎与上述的、以制止过程作为根据的结论是互相矛盾的。可是不能不假定,这些现象是从直接位于大脑两半球下部的中枢出发的一些无条件反射,并且只在大脑两半球的被制止态的时候才能够显现。此时无条件反射虽然存在,而条件反射却会消失,这就是一个证明。

关于前一讲末尾所记载的实验,还要说几句话。如果这些实验由于重复多次的和种种方式的执行而获得一个完全肯定的证实,那么,这些实验可以对于我们主观世界意识(сознательное)及无意识(бессознательное)两者间暧昧不明的现象,给予若干明确的提示。这些实验也许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就是在某一瞬间强烈的兴奋过程占着优势的影响下,大脑两半球的某些部分虽然在若干程度上进入于制止过程之中,然而如此重要的一个大脑皮质性活动即综合化的活动(синтезирование)却能在该皮质被制止的部分发生。此时该综合性活动虽然并不是被意识着的,但是已经发生的——并且在一定顺利的条件之下,该综合性活动会以完成的方式显现于意识界,似乎是不知道怎样地突然发生的。

当做这些全部讲义的结论,我重复地说,我们一切的实验,正如其他研究者相同的实验,都是以高等神经活动纯粹生理学的分析为方向的。我以为这些实验是一个最初的尝试,可是我深信这是完全正当的尝试。我们有不可怀疑的权利而主张,异常复杂的这个对象的研究法,这样就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而研究的成功虽然不是在目前,但却是完全有希望的。从我们本身而言,可以说,现在在我们的面前,比以前有远远更多的问题。以前由于不得已的情形,我们把对象故意单纯化了、系统化了。现在虽然有了这个对象的共同基础的若干知识,但有极多的需要决定因果关系的特殊问题包围着我们——更正确地说,是压迫着我们。

第二十三讲 - 图1

巴甫洛夫父亲的卧室

第二十三讲 - 图2

巴甫洛夫母亲的卧室

第二十三讲 - 图3

巴甫洛夫故居的餐厅

第二十三讲 - 图4

巴甫洛夫故居的客厅

第二十三讲 - 图5

巴甫洛夫故居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