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割除大脑两半球各部分的结果概述
(在俄罗斯医师学会宣读,发表于《俄罗斯医师学会会报》,80卷,28—44页,1912—1913年)
观点——条件反射依赖于大脑两半球——两半球是分析器中央端的所在地——运动分析器与皮肤分析器——“运动”细胞是感觉的——孟克的实验;“心理”盲——巴甫洛夫对此的分析——用受了伤的耳分析器所做的实验——分析器的部位与机能——后叶与前叶的机能——施行脑手术的实验困难
当我考虑要决定一个题目来作今天的报告的时候,我自己想,怎么办呢?挑选课题中的一小部分,仅讨论一系列实验的结果呢,还是回顾我们的全部工作?我决定选择后者,因为我认为这样不但对于我的听众有益,而且对于我们自己也不是完全无用的。来讨论我们多年来辛苦所得到的成就,来从这些成就中获得一些结论,来权衡这些结果,来推敲它们,来更好地认清我们的观点,并且来确定我们将来的目标和任务,这样做对于我们会有很大的价值。
七年以来,在我的实验室中,我们曾从事于两半球的全部割除,以及其个别部分割除的工作;为了这个目的我们曾使用过数十只狗,它们给予我们许多有意义的资料,来作为现在总览的基础。
许多年以前,我们叙述过关于高等动物所表现的高级神经活动的特殊观点。在这个活动的研究中,我们拒绝了主观的心理学的观点,而选择了外在的、客观的、生理学的观点,就是,自然科学家在他的各门科学中所采用的观点。从这个观点来看,以前被认为是心理的全部复杂神经活动,我们以两种机理来表现:第一,外在世界动因与机体活动之间形成暂时联系的机理,就是,条件反射的机理;第二,分析器的机理,就是,一个器官,它的目的是为了分析外在世界的复杂性,把它分解成为各别的部分和元素。所有我们的结果到现在为止都很适合于这些概念。这自然不排斥关于这个问题的概念的进一步发展与扩大的可能性。
虽然我们关于复杂神经活动的研究是在生理重要性小的器官上,在唾液腺上做的,但是大脑两半球中发生作用的两个机理是很清楚地表现在这些腺体的活动中。
我不预备按年月的次序来报告我的材料,就是,不按照我们获得这些事实的先后顺序,而是按照逻辑顺序来清理并把这些资料归类,以使大家明了问题的本质。
这里我们必须决定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大脑与上述机理关系的问题——大脑与条件反射形成的机理以及与分析器机理的关系。对于我们许多共同工作者,在很多狗身上所经常表现的基本事实是这样的:大脑两半球是条件反射的所在地,而且它们的主要机能之一,便是这些临时的联系的形成。我们有很多证据证明这点,但新的证据总是会有用处的。割除大脑两半球全部或一部分的研究者们,观察到所有条件反射都消失,还是它的某些特殊组别的消失,要看两半球的全部被移去还是一部分被移去来决定。在这个工作中,为了获得最精确的事实,曾经应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而所得的结果总是一样的。在某些条件之下,经常有全部条件反射或仅一部分的条件反射遭到损失。在这个研究中曾用了很大的耐心;有许多次,为了恢复一个失去了的条件反射,我们试验了好几年,然后才敢于下结论说它不能再被重建起来。有一只狗,我们不但在实验室中试验建立条件食物反射,甚至于将它的每次喂饲都伴以某一种乐音,以便探知这样是不是可能再形成条件反射。但是某种条件反射的器官若一旦被毁灭(例如被割除),条件反射就永远不出现了。在这些经常重现的事实之后,必须承认,两半球真正是暂时联系的器官,是条件反射形成的灶源。的确我们可以肯定地问及,这些暂时的条件联系是否也可以在两半球之外形成,但是依我看来,并没有理由使我们来考虑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所有的知识无疑地引导我们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暂时联系的形成是由大脑两半球实现的,并且它们随两半球的割除而消灭。但是我们可以理解有时在特殊条件之下,条件反射可以在两半球之外形成,在脑的其他部分内形成。关于这一层我们不能太肯定,因为我们所有的分类和定律多多少少是有条件的,并且仅在指定的时间,在指定的方法的情况之下,而且在指定的材料的限度之内才有意义。在我们大家心目中不久以前还存在一个熟知的例子——化学元素的不可分性,很久以来被公认为科学的公理。
因此我重复指出,许多工作者在各种实验中经常遇到下面的事实,就是,暂时的联系仅仅当两半球的全体或一部分存在的时候才出现。所以,我们可以无疑义地接受这个说法,两半球的最主要机能 之一便是条件反射的建立,正如神经系统低级部分 的主要工作是关于简单的,或者照我们的术语来讲,是关于无条件反射的一样。
属于大脑两半球的第二个机理,就是所谓的分析器 的机理。在这方面我们从老而熟知的事实开始,只不过把它们的概念略微加以改变而已。被我们称为分析器的是那种器官,其机能是把外在世界的复杂性分解到它的各别元素;例如,眼分析器包括网膜、视神经和该神经终止处的脑细胞。所有这些部分的联合成为一个有机能的机理,就叫做分析器,这是恰当的,因为生理学现在还没有材料把整个分析器的工作加以精确的划分。我们不能断言其机能的某一部分是由周围部分担任,而某一部分又是由中枢部分担任的。
因此,依据我们对此事的了解,大脑两半球是由分析器集合而成,如眼、耳、皮肤、鼻和口的分析器。对这些分析器的研究使我们得出结论,认为它们的数量还必须增加,除了上述对于外在现象、对于外在世界有关系的分析器之外,必须承认在大脑中还有特殊分析器。其目的在于分解在机体本身内所产生的内在现象的巨大综合。的确,不但外在世界的分析对于机体是重要的,而且机体本身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故的向上传递信号 与分析也是有同等的价值。总之,除了外在分析器之外,还必须有内在分析器。这些内外分析器之中的最重要的就是运动的分析器 。我们知道从运动器官的所有部分,从关节囊、关节面、腱、韧带,等等,都有向心神经发源,随时报告着关于运动活动的精确细节。所有这些神经到上边两半球的细胞就联系起来,这些神经的各式各样的周围末梢,和这些神经本身,以及它们在大脑两半球中的终点细胞,形成一种特殊分析器,可以把具有极端复杂性的动作,分解成大量的最细微的部分,由此我们的骨骼运动才获得多种多样性与精确性。
对于脑生理学的兴趣的增加是与这种分析器的概念有关联的。如你们所知道,在1870年福利契和赫齐葛指证了用电流刺激两半球前半皮层部的某一确定部分,就引起某组肌肉的收缩。这个发现为承认在这些地方有特殊的运动中枢的说法提供了根据。但是当时问题就立刻发生了:怎样去想象大脑两半球的这些部分呢?它们是真正名副其实的运动中枢吗?就是说,是直接发出冲动到肌肉的细胞吗?或者仅是周围刺激作用所导向的感觉细胞,而由这里又传送到能动的运动中枢,即是,运动神经由此直接通到肌肉的那些中枢?这个争辩开始于谢夫,现在还没有结束。
我们也被迫参与对这个问题的解决,而达到下列的结论。我们很久前便已经倾向于假定,由于刺激作用能产生某种运动的那些皮层部分是感觉细胞的聚合处,即是,从运动器官引出的向心神经的大脑末端。但是怎样去证实这种看法是正确的呢?除去先前被此看法的拥护者所运用的资料之外,我们成功地找到了一个新证据,一个我们看起来特别可以深信的证据。
如果所谓运动区真的是运动器官的分析器,并且与其他的分析器(耳、眼、皮肤等)完全相类似,那么,来到这个分析器的刺激作用可以转移到任何的离心通路中去,就是说,这个刺激作用可以与我们所期望的任何活动相联系;换言之,可以从一个动作建立起一个条件反射。这我们已经成功地做到了。克勒斯诺哥斯基博士一方面用我们通常的刺激之一,酸液,而另一方面屈曲某一关节,在屈曲与唾液腺的工作之间形成了一种暂时联系。这个确定的运动引起了唾液分泌就如同从耳、眼等而来的刺激所引起的一样。这时问题立刻发生:对于所讨论的现象的这个说明的真实性有多大呢?这事实上是从屈曲动作而来的反射呢,还是从皮肤来的反射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克勒斯诺哥斯基博士成功地给了一个证明,这个证明可以说几乎是无可争辩的。他在一只腿上形成一个皮肤反射,而在另一只腿上形成一个屈肌反射,然后割除大脑两半球的各部分,证明如果S状回被割除,屈肌反射就失掉,但是皮肤反射仍继续维持着。相反地,当冠状回与外斯氏回被除去时,皮肤反射就消逝而屈肌反射仍存在。没有余地来怀疑皮肤分析器和运动分析器并不是同一的,并且后项分析器的位置是在大脑的运动区内。
有了这些实验,我想我们可以像提到眼与耳分析器一样,也以同样的科学论证具体地谈及运动分析器。
还需要我们解释的是:为什么用电流刺激两半球的某些部分,即有些著者所称有运动中枢存在的部分,就产生运动。依据我们的见解,动作分析器的感觉细胞是位于此处,而且因此,在正常生活中刺激作用由这里就流向一定的动作中枢;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到有了这种久经踏旧了的通路,用电流去刺激这些地方,就引起通常的结果,就是,冲动由这里发出,沿着通常的道路到达肌肉。
因此,依据所有的实验,我们可以说大脑两半球是所有分析器的总和,一方面,有用来分析外在世界的分析器,像眼与耳分析器,另一方面,有用来分析内在现象的分析器,像运动分析器。然而,显而易见,由于其余一切内在分析器而发生的其他一切内在现象的分析知识,我们知道得是更为有限的。除了运动分析器外,我们没有用过条件反射的方法研究过任何其他这类的分析器。但是,无疑地,这类现象终归要进入条件反射生理学的范围之内的。
现在让我们转入讨论分析器的详细活动。它们做什么?由它们的名称可以看出,它们的目的是把复杂现象分解成为个别的元素。但是我们关于它们的用途又特别知道些什么呢?用条件反射的方法在这方面所进行的实验又教导了我们什么呢?在这里,我想,客观观点完善地为我们服务了。关于分析器的普遍事实在好多年以前就被观察到。费瑞尔与孟克发现了许多关于分析器工作的细微事实。但是这些事实是从一个含混而非科学的观点解释的。当孟克割除枕叶与颞叶时,他注意到被动手术的狗发生了某种视觉和听觉的变态。动物对于外在世界的这种特异行为,他称之为“心理盲”和“心理聋”。这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考虑一下“心理盲”吧!意思是大脑的枕叶部分被除去之后,动物并没有失去看的能力。它避开阻碍道路的物体,分辨光亮与黑暗,但是同时它却不认识它的主人和它以前熟知的人们。这只狗对于他们不起反应;若他们对于这只狗来说是存在的话,则他们仅是普通的视觉刺激。然而孟克和一些其他的人认为狗“看见”但是不“了解”。可是它“了解”,“它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些话并不表示该过程的任何确定意义,而且它本身也尚需要解释和说明。
条件反射的方法,在拒绝了所有的心理学概念之后,已经把这个问题的研究放在一个坚固的基础上,并给这件事情以完全的明朗性。从客观观点来看,大脑两半球这个部分或那个部分被割除是相当于这个或那个分析器的全部或部分的损坏。假如指定的分析器保持完整,假如它的大脑末端没有被伤害,那么,这只狗就利用这个分析器区别了各别的单纯的现象以及它们的组合,就是说,这只狗在这方面是正常的。但是假若一个分析器或多或少地被损伤或毀坏了,那么,这只狗就不能细密地辨别这些外在世界的现象。而且这种分析的欠缺是与分析器的破坏成正比例的。假若分析器完全被破坏,便没有分析的踪迹了,即使是最单纯的现象的分析。假若分析器还有残余部分保留着,假若它的一部分还是完整的,那么,机体与环境的联系还是存在的,不过保持最普通的形式而已。再者,分析器从被破坏中保留得愈多,它的分析能力也就愈好而且愈细密。简单说来,假如我们把分析器的伤害当做一个机理的伤害看待,那么,很显然,这个分析器官毁坏得愈多,它的工作就愈不好。这样一个概念把这个问题完全弄清楚了,并且为进一步研究打下了一个基础;但心理观点却面临着一个不可解决的问题,而且这些语句,如“这只狗了解”、“这只狗不了解”,并没有丝毫的贡献。
现在从我们的观点来检查孟克的实验。我们损坏两半球的枕叶部分,就是,损坏眼分析器的脑末端。如果在这个手术之后,只有分析器的最小部分没有被损伤,这个动物仅能进行粗糙的分析,辨别光亮与黑暗。在这样一个动物身上,对于物体的形状不能建立起条件反射,也不能对于物体运动的视觉建立起条件反射,但是对于光亮和黑暗的刺激则很容易建立起条件反射。例如,假若在喂饲一只狗之前用一个强烈的光亮反复地刺激它,以后,每当这个光亮在狗面前出现时,唾液分泌便开始,这就是分析器在施行手术之后所遗留下来的那部分的工作。这就是孟克的狗之所以没有与道路中物体相撞的缘故。它分辨出黑暗与光亮,而绕过物体行走。在这样一个有限制的情况之下,眼分析器很顺利地起了作用。但是在需要一种细密分析的地方,需要辨别光亮与阴影组合、形状,等等的地方,分析的能力就不够了,因为受损伤的分析器不起作用。很明显地这就是为什么这样一只狗不能认识它的主人的原因——因为它不能辨别物体。这件事并没有神秘之处。与其说这只狗不能再“了解”,我们不如说分析器毁坏了,而且它失去了对于比较细致而复杂的视觉刺激形成条件反射的能力。现在我们就着手这个巨大工作,来一步一步地研究这个分析器,以便看它在完整和在良好的情况之下怎样活动,并且在我们毁坏它的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的时候,从它的能力中渐渐消失哪些部分。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有了精确而清楚的资料。假若在我们施行手术之后,只剩下眼分析器的很小一部分,这个动物就只能对于光亮的强度形成条件反射。如果分析器损毁较少,那么,你可以对于运动着的物体的视觉建立起一个条件反射,以后也可以对于它们的形状等建立起条件反射,一直到正常活动的地步,这些建立条件反射的不同阶段是依据分析器受伤程度而决定的。
耳分析器也是同样的情形。假使毁坏得严重,或者如果它的活动暂时被抑制,那么,这个动物仅能辨别安静与声音。对于这样一只狗,各种声音之间是没有差别的。所有的声音,噪音和乐音,不论高的或是低的,对于它都是一样的。动物仅仅对于声音的强度起反应;声音的细微特性是不存在的。假如分析器的破坏较少,你可以用噪音和乐音形成独立的反射,表示仍有一些质的方面的分析存在。假如损伤是更少的话,那么,对于各别乐音可形成条件反射,同时在这里出现下列的变型:分析器受伤害愈少,乐音的分析就愈好。若有很大的破坏,动物就仅仅能辨别音高相差很大的音节,例如,辨别八度音间的音节;如果损伤是中等,它能辨别各乐音,最后能分辨一个乐音的片断(1/2乐音,1/4乐音)。我们得到了从分析器的完全没有能力到它的正常活动之间的各等级。
我现在向诸位报告白布金博士的极为有趣的实验。他所用的那只狗,在除去大脑后部之后,继续活了三年,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情况是已经稳固了。这只狗不但很容易辨别出噪音与声音,而且也能分辨不同音高的乐音。对于一个乐音起一种积极的条件反射,对于另一个乐音,没有反射,所以从这方面看来狗是完全正常的。但它有一个不可补救的缺陷;它不能区别出困难的组合。例如你把一系列上升的乐音“多”、“来”、“米”、“发”,作成条件刺激。过一些时候,就得到了相应的条件反射。现在再把这些乐音的次序颠倒过来“发”、“米”、“来”、“多”,一只正常的狗能够辨别这些组合,但是这只狗不能做到如此精确的分析;无论我们怎样试验,我们总是得不到分化作用。它的耳分析器所受的损伤,使它不能执行这种任务。与这个最后现象密切相联系的是一个古老而熟知的事实,也是用它“了解”、“它不能了解”这些语句来形容的;这种狗不能了解它们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实验中的狗的名字是叫做“鲁斯兰”,但处在施行手术之后,它的名字虽然被重复叫了一千次,却不发生丝毫效果。它的耳分析器处在不能辨别声音组合的一种状态之下。假如这只狗不能分辨出“多”、“来”、“米”、“发”这一组乐音和另一组不同排列的同样乐音“发”—“米”—“来”—“多”,那么,它当然不能辨别它的名字——因为“鲁斯兰”是一个比较更复杂的组合。这样的分析是超出它损毁的耳分析器的能力范围之外的。
我重复一遍,在分析器的机能研究中,条件反射的方法——客观的方法,是有巨大功勋的。这个方法把我们问题的神秘性完全解除了,否定了所有无意义的语句,如“它了解”,“它不了解”,而代之以一个清晰而有创造性的计划来研究分析器。
在研究者面前的问题便是去精密确定分析器官的工作,并且在它的不同部分被破坏的案例中去追寻它们活动中的一切变化。由这样得来的大量事实,我们可以尝试重建分析器的结构,并且决定它包括哪些部分,以及这些部分如何相互影响。
分析器的工作讨论到此为止。至于它们的局部解剖和它们的布置,我们必须说明,若采取依据早先事实所提出的准确定位说,现在是不合适的。关于这一点即在过去已经有很多异议了。我们的实验指出已往所确立的分析器的界限是不正确的。它们的限度是更宽广的;它们并不是如此截然分开的,而是彼此相互交错与混杂着的。要精确地指出分析器在大脑中如何分配,彼此如何并且为何相互联系起来,这确是一件困难的事。
从条件反射的观点看来,大脑两半球 好像是分析器的综合体 ,它的机能是:把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的错杂性分解 成为它们的各别元素和成分,并且进一步把所有这些元素和成分与机体的多样活动相联系 起来。
下一个问题是与条件唾液反射的方法有密切关系的,而且没有这个方法,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或甚至于不能确切地提出。这就是:两半球的活动仅仅限于形成暂时联系的机理和分析器的机理呢?或者,还必须承认,有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称呼的更高的机理存在呢?这个问题不是根据幻想,而是从实验中产生的。假如你在S状回之后,沿着斯氏裂(fissura sylvia)把两半球所有的后部切去,你会有一个似乎正常的动物。由于它的鼻子和皮肤,它会认识你和食物以及所有遇到的物件。当你抚摸它的时候它会摇动尾巴,当它用鼻子闻嗅而认出你的时候,它会表示高兴,等等。但是假若你离开它一段距离,它便不对你起反应,因为它不是依正常方式使用它的眼睛。如果你呼唤它的名字,它也不会过来。你一定会下结论说,这只狗很少用它的眼睛和耳朵,虽然在其他方面它是完全正常的。
但是,假若你沿着上述手术同样的那条线把大脑前部割除,你会得到一只完全反常的动物。它对于你,或对于其他的狗,对于它的食物,或是对于它环境的任何部分,是没有正确关系的。它是一个完全痴呆了的动物,它显然丝毫没有目的性行为的表现。因此,这两个动物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一个没有了它的大脑两半球的后半部,另一个没有了它的前半部。关于第一只狗,你可以说它是瞎了和聋了,但是在其他方面是正常的;关于后一只,它是一个残废并且是一个无能力的白痴。
这就是我们的事实。而一个重要而适当的问题就发生了,脑的前部比起它的后部段落,是否有些特别,是否有些较高的机能呢?大脑两半球的主要机能是否集中在这里呢?
条件唾液反射的方法对于这个问题给了一个清楚而确切的答案。任何其他研究方法都不能够给出这样的答案。一个动物没有了两半球的前半部就不能表现出正常动物所特有的高级神经活动,在实际上是如此吗?假如你拘泥于前述的方法,假如你只观察骨骼肌肉的活动,那么你会倾向于作肯定的回答。但是假若你转向唾液腺以及它们的条件反射,情况就好像是另外一回事了。这里我们的方法的价值不仅在于条件反射的运用,而且也在于用唾液腺来做这种反射。如果你在这样一个施行了手术的、初看起来好像是失常的狗的身上观察唾液腺所做的工作,你会惊奇地发现这些腺体的复杂神经关系保存到什么样的程度。在这个腺的机能上你找不到丝毫扰乱。在这样一只狗(两半球的前部被除去的)你可以形成暂时联系,抑制它们,和解除抑制。就是,唾液腺表现出一个正常动物身上所观察到的各种关系的全部复杂性。你清楚地看到唾液腺的活动与骨骼肌肉的活动之间存在一种预料不到的差异。肌肉的动作是反常而混乱的,唾液腺的功能却是完整无缺的。
这都表示了什么呢?第一,无疑是很清楚的,在前叶中,没有任何机理是对全部大脑占优势的。假如这种机理存在于那里的话,那么,为什么摘除脑的这部分不损毁到唾液腺所有的细致而复杂的机能呢?为什么这些腺的一切都照常进行呢?显而易见,我们必须承认在这只狗身上我们所观察到的一切特点都是关于骨骼肌肉的现象。我们的任务因此就缩减到找出为什么骨骼肌肉的动作会这样被扰乱。我们没有根据可以假定在前叶中有一种普遍的机理存在。在这些脑叶中不可能有任何重要的器官可以造成神经活动最高度的完善。
对于骨骼肌肉的工作全部受了扰乱的一个简单解释是这样的——骨骼肌肉的活动在每一时间 都依靠着皮肤分析器与动作分析器。由于这些分析器,动物的运动继续不断地协调着并适应着四周围的环境。在这只没有前叶的狗身上,皮肤和运动分析器两者都被损毁了,因之很自然的,骨骼肌肉的普遍活动便遭受损失。所以,我们破坏前叶,仅仅出现部分的缺陷(例如,类似于眼分析器的受伤),但是并不像脑前叶中某种假想的高级机理被除去时所可能造成的那种普遍失调。
由于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我与德米多夫、赛都诺夫和库勒叶夫博士们合作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实验的进行是把整个前叶,包括嗅叶部分都割除。在这样一只狗身上,条件唾液反射仅可以从口腔部位建立起来,就是所谓水反射;假如把酸溶液作为无条件刺激注入狗的口中,则其后把水灌入即产生分泌,表示产生了条件反射,虽然水本身对于唾液腺是没有效用的,并且在以往也不与它们发生关系。但是这个水反射可能还不足以说服大家,还必须证明在这只狗身上有其他反射存在。因此,赛都诺夫割除前叶而把嗅叶部分保留下来。在这只狗身上施行手术后可以从嗅神经建立起一个条件反射。
经过这些实验我们必须承认这个问题已经被澄清了,达到最后的结论,一只没有大脑两半球前部的狗仅失去某些特殊的机理,就是说,失去它的某些分析器,而不是失去一种普遍的或是更高级的机理。
当用条件反射的方法来这样检查脑的活动时,我们得到一个绝对确切的答案。以我们的精确事实为基础,我们可以说大脑两半球代表着分析器的一种聚集,把外在世界的活动分解为它的各别元素和成分,然后把这样分析出来的现象与机体的特殊活动相联系起来。
我们对于所获得的结果能表示满意吗?无疑我们是可以满意的,因为我们的实验给这个问题进一步成功的研究开辟了康庄大道。同时也很清楚,这个研究刚刚开始,它的广阔性与复杂性深入到很远的将来。如果我们考虑到这个问题研究的继续发展,则必须首先对于现在的方法加以最大的注意。它把所研究的器官(就是两半球)拆散成为其组成部分。这是一个在根本上具有无限困难的方法!我们割除脑子的实验做得愈多,我们就愈怀疑以前的研究者们从这个方法所得的结果。由于割除手术我们从来没有得到一种固定的情况,它经常变化。将你的手放到脑子上,用你笨重的手触碰到它;你伤害了它,移掉了它的某些部分。这个损伤刺激了脑子,并且这个损伤的作用继续到无限期并且散布到不确定的范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有害的效果才会终止。然而许多熟知的实验已经证明了这种有害的效果是存在的,这是无须再谈的了。最后,当创伤所造成的刺激停止时我们所期望的时期才到来。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刺激——伤疤。所以只有在几天的时间之内,对所有观察到的变化,可以有几分确信它们是因为两半球缺少了被割除部分的关系所致。然后就有下面的事件发生:在起初出现有沉郁的现象,这是由于伤疤的影响。这样的情况继续几天,然后就出现痉挛发作。在痉挛之后,在刺激之后,可能出现相继的沉郁期,或者到一个完全特殊的状态。在痉挛之后你不能认出这只狗就是你从前的那只狗了;它现在比刚刚施行手术之后更被损毁了。显然那个伤疤不但刺激了组织,并且还压迫了、拉紧以及扭伤了它,也就是说,更把它损坏了。
我必须补充,伤疤的这种效果永远不消失,至少我没有看见它的效果终止过。这种情况有时继续几个月或几年。痉挛通常是在一个月或一个半月之后开始,然后它们又重现。我们曾在数十只狗身上施行过手术,我可以肯定说没有一只狗逃脱了痉挛,如果它们没有再现,只是因为在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动物就死去了。
你是否想在这些使人失望的情况下,去成功地分析像大脑两半球活动这样复杂的一个活动呢?无疑现在的大脑研究者最重要的是应该谨慎考虑,怎样可以把他的手术适应于这个器官。这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因为在现今的情况下,人类大量的精力和很多动物都被牺牲了。有人已经在设法去减少这种耗费。一个德国试验者春德兰堡试验了脑的局部冻结,在我们的实验室中奥尔贝利博士也正在试用同样的方法。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看到这种方法将会达到什么样有用的程度,并且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1] 。
这些就是我们的结果,我们的诉苦,我们的希望。
[1] 两半球在施行手术后所遇到的困难和复杂性,使巴甫洛夫对于用这种方法当做生理研究的一种工具差不多到失望的地步。并且直到现在他并没有系统地用它来研究脑的生理机理,仅仅偶尔才用到它。在他的另一本书《大脑两半球机能讲义》中,这个观点竟在讨论两半球的破坏的实验各章标题中表明出来:第十九章至二十一章的标题是“病理的扰乱”,等等。——英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