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巴甫洛夫是这样一位历史性的人物,就是在他的本身上具体化了唯物主义的前进思想和进步的自然科学的探索,以求解决在人类思想上最决定性的、最古老的一个问题——大脑活动本质的问题。
巴甫洛夫大脑活动研究的道路和确立与条件反射学说规律性有关的道路,是由他的消化生理学的研究工作而起步的。胃肠消化作用与最复杂的精神现象之间有什么共通的关系吗?巴甫洛夫的这些研究道路的发现不是偶然的吗?如果研究巴甫洛夫的全部创作,就可以有确信地说,事情并不是这样。
远在他最初有关血液循环生理学的研究里,巴甫洛夫就对他自己提出了一个伟大的任务——“要为强有力的生理学实验范围获得完整的动物个体以代替不完全的动物各部分”。在其生命的晚期,巴甫洛夫曾经说过:“这个任务的解决完全是我们俄罗斯人的辩驳不倒的对于世界科学的功勋。”
在消化机能研究方面,巴甫洛夫最初建立了他的科学上的功勋,就是创造了“完整生物个体”的正常生理学。在巴甫洛夫以前,消化过程的生理学研究是在活生物个体以外做的。从个体内所取得的食物和试验液都被放在试验管或试验瓶内。这是瞬间的静力的生理学,是没有动力的生理学。
认识消化机能正常经过的任务,就是在于解决这问题的方法。方法与原则的问题,即决定方法的选择和应用的问题,以前总是、现在依然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而科学的成功与否就是最后地决定于这个因素。巴甫洛夫对于研究方法的一个估价是如下的:“与方法学向前进一步并行地,我们好像就升高了一个阶段,同时就开拓一个更宽广的水平线,可以看见前所未见的对象。所以我们第一个课题就是方法的完成。”
巴甫洛夫开始应用了慢性试验的方法,根本地改造了生理学研究的原则。所谓急性的实验方法即是利用活体解剖法,在全身麻醉之下施行观察,解剖各脏器和各部分;而与此相代替地,现在有潜力的方法是观察完整的健康动物的方法。研究者把动物准备到每天能够这样地观察的情形,就是所研究的机能仿佛以其自然的过程而呈现于实验者面前。现在能够研究的不是静态,也不是机能活动孤立的瞬间,而是在进行中、发展中的活动本身——机能本身。
而由巴甫洛夫所完成的、以生理学实验为目的的令人惊异的各种手术方法产生了改造消化生理学的可能。这种手术法中的一个就是胃瘘管的方法,切断动物的食道,将两切口缝合于颈部,这样,巴甫洛夫就能做“假饲”(мнимоекормление)的实验,在眼前昭示着,在食物进入口内和胃内以前,胃腺开始胃液的分泌。
在以相当距离发挥作用的时候,食物引起胃腺的非常兴奋。这个兴奋是由感觉器官的媒介,即由外在感受器的媒介而实现的。这种现象以前被叫做一种“精神的过程”。
然而很重要的是,巴甫洛夫并不曾把这样与生理学相疏异的概念抛弃,相反地,却对此概念赋予了一个生理学的内容。还在1897年,在其《关于主要消化腺机能的讲义》的第四章内,巴甫洛夫定义化了精神与生理两者间的这个联系:“在吃的动作的场合,在假食的场合,胃腺神经的刺激物是获得生理学特性的精神因素。这就是说,与任何完全的生理学现象相同地,这精神的因素在一定条件之下成为必然的反复发生作用的因素。如果只从纯粹生理学的观点看一切的现象,可以说,这种精神的现象是一种复杂的反射。”从巴甫洛夫以后的条件反射学说而言,当时他已经直接地预告了他的思想:“引起食物性刺激的各器官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这种感觉器官的刺激是对于分泌神经的极重要而强有力的冲击。”
从确定环境变化和生物个体间的原因性联系而言,这是一个尝试。这位生理学者当时是很谨慎地对待精神现象范围的问题的。心理学的专有名词被译成“反射性反应”。
巴甫洛夫当时还不曾彻底放弃现象观察的主观性解释法和心理学检查法,所以在他的事实与理论观点之间,是有矛盾可以发现的。当时的这些实验帮助了并且促进了巴甫洛夫的志趣,以了解神经系作用在完成全生物个体最复杂机能上的关系。巴甫洛夫所探索的机能,是在支配消化器正常机能的关系上和在消化器与环境自然地相接触的关系上,究竟有些什么神经系的原则性事实和规律性。
我们必须阐明完整事物的机制,可是在多数的机制方面,不仅必须把握全体,也必须发现和了解在大小许多机制的自然统一性上原因性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