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讲 我们总是用语词思维吗?

——或我们用整个躯体思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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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事实上在所有的情绪反应中存在着外显的因素,诸如眼睛、手臂、腿、躯干的运动,但内脏和腺体因素还是占支配地位的。恐惧时出“冷汗”,在冷漠和痛苦中出现“剧烈心跳”、“脑袋低垂”,少年和少女的“青春洋溢”和“悸动的心”,它们不仅仅是文学的表述,而且还是点点滴滴客观观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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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关于意识的电刺激的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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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的电刺激反应实验。


在电化作用刺激下,形成神经冲动,已经被许多实验证实。


引言: 在前两次讲座中,我们学习了动作的和语言的习惯(manual and language habits),虽然它们是以独立的不同的方式组织起来的,甚至是在不同的时间组织起来的。我用这种方式处理它们,是因为描述时需要简单明了。现在我们必须把它们联系起来,探究一下存在于语言组织、动作组织和内脏组织之间的相互关系。我曾经多次提到个体对一个物体或情境发生反应时,他的整个躯体都参与反应。对我们来说,这就意味着动作组织、语言组织和内脏组织一块起作用——整个躯体进行反应。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但是我们现在不必去担心这些例外。除非我们把这些同时发生的组织作为一个完整功能的组成部分,否则这三种组织形式不会以相互补充的方式一块起作用。

如果这样理解有些困难的话,一个例子可能会使它更清楚一些。正如我近来所做的,观察两个穿越森林的个体。突然,一条蛇来到他们经过的小路上,盘绕着,发出哧哧之声。这两个人吓得倒退几步,脸色苍白,头发僵直,嘴巴大张,呼吸几乎要停止了。突然一个人叫了起来:“蛇!”另一个人喊道:“响尾蛇!”接着,两个人都喊道:“杀死它!”于是,一个人跑去找树枝,另一个去找石头。当他们从路旁找到工具时,蛇开始游向灌木丛。一个人喊道:“看,那儿!它游到右边那棵小矮松树下面了。”让我们从这个有趣的事件中回到较为枯燥的行为主义的讨论上来。这条盘绕着的响尾蛇对每个个体都产生深刻的影响,对此,你们有怀疑吗?这里,语言、动作和内脏组织是同时起作用的,对此,你们有怀疑吗?

动作、语言和内脏组织的同时获得

显然,几乎用不着讨论就能把我们中间对发生心理学(genetic psy-chology)感兴趣的人说服,使他们相信我们的手、喉和内脏一起学习,而后一起发生作用。在社会要求的影响下,年幼的、发展中的、已经进入言语 世界中的儿童不得不使他的言语和内脏习惯与他的动作习惯统一起来。仅有的例外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的沉默寡言之人,他的父母过于严肃,不和他说话。在这种情况下,言语的习惯落后于另外两种习惯。也许,可以更确切地说,言语、动作和喉的行为受我们环境的每个物体和情境的影响,作为整个习惯系统的组成部分而组织起来。我们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图示来说明这一点(见图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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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1

简图表示的是学打高尔夫球的情况。我们的手(还有胳膊、躯干、腿和脚),我们的喉和我们的内脏同时学习怎样打高尔夫球。A—表示动作组织的曲线;B—言语组织;C一内脏组织。

这幅简图向你们说明了当我们学打高尔夫球时组织运动的情况。这三个分开的但不独立的习惯系统一起发生作用——箭头指示它们是相互依赖的:(A)表示打高尔夫球时的动作组织——脚、腿、躯干、胳膊、手和手指的用途;(B)表示语言——外显的语言,低声细语的语言,无声的语言。例如,用语言表示球洞的名称,俱乐部,射门方式,不同的位置,他是怎样射门的,我们在打高尔夫球时的错误方式,以及教我们打球的专业人员的反复告诫,等等;(C)表示内脏组织的曲线——在每次射门时,或在射门之前和之后,会发生循环的变化。胃腺改变它们的节奏,排泄器官可能减缓或者加快工作。在训练中所有的内脏都必须参与。我没有必要使你们相信在我们打高尔夫球的整个组织中内脏组织参与的正确性。在第四讲中,我曾经给你们讲过,在我们的整个身体中具有大量的非横纹肌(un-striped muscular)组织。主要由胃、心脏、肺、隔膜、血管、腺、排泄器官和性器官组成。我还说过,逐渐积累的经验表明,这些肌肉和腺体器官很快就会成为条件化的。我可以再次列举我们的事实来说明这一点。对人来 说,排泄功能在年幼的儿童身上已经可以成为条件化的了。口腔和胃中的腺,很可能还有许多其他类似的东西,很快就会建立习惯模型。瞳孔、呼吸和循环等反应,所有这些都表明习惯形成的效应。现在这些所谓的自主过程(autonomic processes)没有任何理由不成为条件化的。实际上,它们在技能活动中起着一定的作用。当膀胱急涨,需要排尿,而排泄功能受到威胁时,当汗腺不起作用或功能过于强烈时,当嘴巴干燥时,当消化不良时,当正要射门却打起呵欠时,当内在的性刺激迫切时,谁又能准确地射门,很好地用力击球呢?当准确的技能活动发生时,所有这些都必须协调一致。正如我们的胳膊和大腿的横纹肌(striped muscles)不稳和颤抖,或者胳膊和手指的剧痛以及皮包骨头的肌肉会影响效率一样,它们对效率也会构成危险。

于是,我设想对内脏的训练,应该像训练手和手指一样重要。同理,为了进一步实施技能活动,语言在整个身体组织中是一个同等重要的因素。

实际上,语言常常更重要些。商人们经常谈论高尔夫球、狩猎、钓鱼等诸如此类的活动,尽管他们在这些活动中的水平不怎么样。当一个商人的动作技能贫乏,不能与他的言语操作相比时,他虽然谢绝去打高尔夫球、狩猎或钓鱼,但他并不拒绝谈论这些业余爱好的技术要求,并竭力留在业余爱好者的圈子里。

而且,由于人们主要是靠言语来协调的,因此,言语组织很快占了优势。 [1] 这种占优势的语言过程不久便开始刺激和控制胳膊、腿和躯干组织。 [2]

观察一个打高尔夫球时射门失误的人,问他做错了什么。如果你是一个谙熟唇读的人,你可以在很多场合不用问他任何问题而说出他要说的话来:“我站得离球太近了。我应该学会站得靠后一点。我的腿过于弯曲了,我没能做好球棒击球时的弧形动作。”接着观察他重新放置球后进行第二次射门。他自言自语道:“站在靠后一点。”于是,他往后站了站,等等。言语组织除了在俱乐部的房间里为引起注意而派上用场外,“当学打高尔夫球时,它是球场上让整个组织进入行动状态的一个刺激部分”。

行为主义者认为,无论何时,只要言语过程出现,它总是每个技能活动中一个实际起作用的部分。

如果“我们使我们的动作行为言语化”这一观点被接纳的话,那么它将为我们带来一种新的方法,以便处理我们上次讲座中讨论的“记忆”问题。你可以看到“记忆确实是整个习惯系统中言语部分的一种功能”。一旦你们把一个身体习惯言语化,我们总能谈论它。如果你不能谈论高尔夫球,那么你能证明或显示你在这方面的组织(你对它的“记忆”)的唯一办法是到高尔夫球场一个洞接一个洞地打球。但是,引发你对高尔夫球的言语组织的情境,要千倍于引发你打高尔夫球的组织的实际情境(同时出现高尔夫球场、闲暇、俱乐部、高尔夫球、同伴、衣服,外加整体和言语定势——“我现在要打高尔夫球了”)。“记忆”的通俗意思是,“整体组织中言语部分的贯穿或展示”。这种组织的动作部分不被唤起——如果动作部分被唤起的话,我们要说“他在打高尔夫球”,而不是“他正在回忆高尔夫球”。我曾在第九讲中清楚地告诉你们,如果整体组织中的另外部分——动作部分(在我们的图示中用“A”表示)——在适当的刺激下(高尔夫球场)操作时,个体对该俱乐部有组织的动作反应将和用言语谈论高尔夫球一样,是对“记忆”的一个很好证明。

现在,让我们设法用一系列图示来使涉及所有这些因素的身体一体化过程更清晰一些。让我们首先用图示说明手对视觉刺激的反应。在这些图解中,我们并不描绘神经系统,而是描绘出涉及感受器、传导器、效应器以及与此相关的辅助物的身体组织的单位。

环境,正如它显示的那样,使得客体按系列排列(因为人是一个会运动的动物)。如图11-2所示,在我们的动作组织中形成一个明确的1—2—3的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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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2

该图表明动作习惯是怎样形成的。S1 、S2 、S3 等等是客体(比如说,一个乐谱中独立的音符)。RK1 、RK2 等等是对每一个独立的音符予以独立的动作反应。这说明当你看到音符G(S1 )时,你弹奏键G(RK1 )。

在这个图示中,S1 、S2 等代表视觉刺激——例如,你正在用手指在钢琴上弹奏的一个音符。RK1 、 RK2 、RK3 等分别代表对视觉刺激S1 、S2 、S3 等的反应。

但是,在音符被弹奏过多次后(习惯形成了),只有最初的音符(S1 )对唤起整个组织是必要的。图示上的变化如图20。

当音符能被看到时,原先在第一种情形里作为反应的RK1 、RK2 、RK3 、RK4 、RK5 ,现在按照它们被学习的次序替代了对音符的视觉刺激;这就是说,当它们作为反应停止的时候(或在这个过程中),它们成了对下一个反应的动觉刺激(kinaesthetic stimuli)。这就是我在上次讲座中答应给你们的旧的标准的习惯图解。

当然,图11-3是为本次讲座设计的。通常,在这个图解中未被收入的(这是本次讲座的中心话题)是这样一种事实:环境同时组织另外两种过程——即那些与言语和内脏相连的过程。让我们改变一下我们的图解来说明这些事实。在图11-4中,S1 和S2 仍然是对象;RK1 代表与该对象相关的动作组织;RV1 代表言语组织;RG1 代表内脏组织。。我想在此指出的是,正如RK1 是对对象S2 的一个运动的替代刺激一样,RV1 和RG1 分别是对S2 的喉和内脏的替代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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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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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4

这个图解表明了当你弹奏一首简单的乐曲时发生的情况。S1 ——第一个音符(G)——展现在你面前,然后乐谱被拿走。但你能继续弹奏。为什么?因为你一看到第一个音符G,就在钢琴上弹奏键G。这个运动(RK1 )成为下一个运动(RK2 )的刺激物。换句话说,你所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成为对第二个对象的替代刺激。

由此可见,“每一种复杂的身体反应”必须涉及动作的、言语的和内脏的组织。在获得语言方面的技能时,嘴巴、颈、咽喉和胸腔是身体中从事最积极训练和组织的部分;在获得肌肉技能时,最活跃的部分是躯干、腿、胳膊、手和手指;在获得情绪组织时,内脏部分是最活跃的。在后面的讲座中,我们可以描述各个部分在整个身体活动中所起的相对作用。比如, 伐木时,动作组织显然是最主要的;演讲时,言语组织显然是最主要的;悲痛、哀伤、热爱是内脏组织的活动。

这个简单的图解像图18那样表明了同样的事实——当我们对任何对象,比如说S1 反应时,我们不仅用胳膊的横纹肌反应(RK1 ),而且言语(RV1 )和内脏(RG1 )也参与了反应。

一般规律的某些例外

我害怕你们告诉我,我刚把水弄清又开始把它们搅浑了。但是,我们必须严肃地尽我们所能来接近事实。至少有两件事情妨碍了我们把上述的概括作为一个全面表达的真理。看来,某种身体组织在进行活动时似乎没有相应的言语习惯,即:

(1)婴儿期的所有组织;

(2)在内脏部分占优势的地方,贯穿于终生的组织。

让我们花些时间分别看一下这些组织。

婴儿期的组织

近期关于婴儿的研究是你们所熟悉的。这些研究似乎表明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组织在尚不会说话的婴儿身上产生。它们不仅表现在胳膊、腿和躯干等外显组织上,而且还表现在内脏方面,诸如表现为有条件的害怕、生气、依恋(对母亲和保姆的特别依恋)、发脾气、对人们的消极反应等类似情况。

我们的观察表明,约30个月以下的婴儿,不能使每个单位的动作习惯与相应的言语习惯相平行。今天我列举的是一个2岁4个月的小孩。在适当的物体和情境刺激下,他能说大约500个词,但是句子的组织水平仅限于“罗斯与比利再见”,“穿上比利的上衣”,等等。他仍处于不停地重复词语和句子的年龄。在保姆把他带入房间,父亲问道:“比利,你看到了什么?”他说:“你看到了什么。”等等。与此对比,同样是这个小孩,在2岁的时候曾学习操作一个相当大的儿童自行车。他推动小车,控制方向,骑上,滑下土堆,把车推上斜坡,沿着人行道推动,飞速滑下。他不要帮助,跌倒也不哭,骑上重新开始。然而,与此平行的言语仅仅是:“比利骑儿童车。”当他把车的把手转向左边或右边时,缺乏你所能唤起的与车的把手转向左或转向右相关的言语组织;也没有关于脚踏车上山比下山困难,指出坡越斜速度越快的言语组织等等。然而,外显的动作反应是好的,即使几个星期和几个月没有练习也是如此。从成百个例子中选出的这个例子表明,对2.5岁和更小的儿童来说,动作习惯是不能言语化的。在这些例子中,你能说明“记忆”或“组织”的唯一办法是把儿童放到他能展示身体组织的情境中去。与此对比,在散步时,在参加聚会或看电影时,或者坐火车旅行时,3.5~4岁的儿童会像瞎子、聋子和哑巴一样与你交谈。我相信这个概念将有助于我们排除心理学中的许多神话,例如,它抛弃了弗洛伊德(Freud)心理学的许多内容(但不包括他的事实和他的疗法)。

正如你们知道的那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声称,由于童年期那些带来“快乐”的自由和自发活动置于社会的禁令之下,因此童年期的记忆丧失了;社会的惩罚和痛苦的压抑进入了“无意识”。他们进一步声称,这 些童年期的记忆直到分析学家用神话般的短语打开贮存记忆的地窖方能恢复。现在看来这个假设有许多不能令人满意之处,其原因是很明显的:“儿童从来没有使这些活动言语化。”

我开始完全怀疑所谓成人的“记忆”可以追溯到2.5岁的童年期。我的怀疑也是来自对儿童的观察而不是通过任何预先的假定。今天我测验了一个2岁3个月的饥饿儿童对一只盛满牛奶的奶瓶的记忆。测验的细节如下:

记忆瓶子的测验

婴儿B,2岁3个月

中午12: 30是孩子的吃饭时间。他的保姆把他抱起来说:“比利,吃午饭了。”她按平常的习惯把孩子平放在儿童床上。让其仰躺着,然后像在孩子1岁3个月时喂食一样,她把温热的瓶子递给他。

孩子用双手接过小瓶,然后开始用他的手指拨弄橡皮奶头。由于在他这个年龄,午饭是肉和蔬菜,因此面对奶瓶他开始号啕大哭。当告诉他“喝他的牛奶”时,他把奶头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牛奶的味道后开始“咀嚼奶头”。“吸奶的行为无法被唤起”。他喊他的妈妈,哭叫着把瓶子递向她,并且坐了起来。他用双手把瓶子推向他的妈妈,又推向他的爸爸。然后,他躺到地板上,又恢复了高兴的心情。

当告诉他“吉米用瓶子喝”(吉米是他的弟弟,尚处于婴儿阶段),他拿过瓶子,把它放到嘴里走开了。他边走边“咀嚼奶头”。“由于用进废退,吸奶的行为消退了。它被遗忘了” [3] (吸奶的行为若不断实践,能不定期地继续下去。我曾经记录过直到3岁以上还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儿童)。

比利仅在出生第一个月在妈妈的怀里吃奶,然后就全靠奶瓶喂奶。9个月后便不再用奶瓶给他喂奶,而是让他用一个茶杯喝奶。1岁前,他用喂奶的瓶子喝早餐时的苹果汁。从1岁开始直到测验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没见过喂奶的瓶子。

在这次测验举行之前,各种努力都尝试过了,试图唤起某种言语的记忆,但是没有用。你问他:“你小时候用奶瓶喝过东西吗?”然后告诉他,他过去习惯于用奶瓶喝东西。接着再问他:“比利不能用奶瓶喝东西吗?”等等。他的整个行为确实是对陌生的新事物的反应,当他整个身体趋于对他的通常的食物做出反应时,只能强迫他对奶瓶做出反应。

测验表明,不仅婴儿的一些重要的行为没有言语组织,甚至动作组织(当然包括吮吸等等)也不见了。

于是,婴儿期(在这一时期,曾有假说认为,压抑的过程埋葬了许多只有在分析学家的魔术中才能重见天日的无意识的宝藏)被证明是一个完全自然的状态。身体习惯正常形成,既有回避和亲近的习惯,又有操作的习惯;但是,身体习惯“缺乏相应的言语关联(verbal correlates),因为婴儿只有在以后的岁月里才能获得它们”。

我认为弗洛伊德的整个“无意识”能够沿着我指引的路线来适当地考虑。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在争论时没能提供积极的证据,至少他们还没有提出。在他们关于婴儿的日常生活的文献里,我没有发现真正的观察。赫格一赫尔默斯(Hug-Hellmuth)的婴儿心理学著述正像没有提及任何婴儿一样,它的观察和假设也是不准确和不科学的。

在训练过程中内脏部分占优势的地方非言语化的组织

业已证明,内脏和情绪的条件反射从婴儿期开始便逐渐形成。这些条件化的反应迁移至不同的情境;它们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很可能整个一生。但是,我们仍然不能谈论内脏组织。

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当然是社会。社会没有要求我们谈论非横纹肌和腺体的匀惯,或者至少很少这样要求。当童年期唾液分泌的条件反射建立时,儿童从来没有被告知他建立了唾液分泌的条件反射;社会也不要求人们把消退习惯(与性欲高潮的起伏相联系的习惯)言语化。很少有男人(女人则更少)用词语来描述他们的性器官。

此外,有哪一个孩子曾经用言语来组织他的乱伦性依恋(incestuous attachments)呢?没有人。由于社会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被组织起来把儿童的乱伦性依恋置于禁令之下(而且情况恰恰相反),儿童也就没有任何压抑。仅在几天前,我们一位出色的儿科专家在谴责一家实验性托儿 所的观点时说:“婴儿需要母亲的爱。他们应该在妈妈的身边跳来跳去,受到爱抚和悉心照顾。”(如果告诉一位母亲,总是让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玩,结果培养了孩子的依赖习惯;她总是亲自喂小孩,于是产生这样一种情况,一旦别人喂孩子她就会大发雷霆。她这样做实际上正在为孩子制造当孩子不得不打破恋巢习惯时碰到的麻烦。可以肯定,这种告诫将会引起这位母亲的强烈反对。)

在这个领域里,只有很少一些研究能使遗传学家相信,我们内脏组织中有很大一部分从婴儿期到老年期未被相应地言语化。甚至难以为内脏的物体和情境列出适当的名称,也没有对发育问题进行言语条件反射的社会机制。它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言语化了。当打嗝、排泄、放屁、手淫等在长者面前出现时,这种情况就会发生。这种言语条件作用的心理过程采取这样一种形式:“在交际时,你不要让你的胃发出声响。”“跑到外面或用咳嗽把它的声音掩盖住。”“当胃发出声响时说声对不起。”虽然在内脏领域会发生许多类似的言语化例子,但言语化是例外,而不是一般规律。为了使你们有个总体把握,我给你们总结如下:

1.大量的动作习惯形成于婴儿期,而无须相应的言语习惯。

2.许多内脏组织(非横纹肌和腺体成分的组织)在没有言语组织的情况下逐渐地形成。不仅在婴儿期如此,而且贯穿于人的一生。

3.非言语化的组织构成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的“无意识”,这个假设似乎有其合理之处。至于符合自然科学的所谓“无意识”的另一个来源,可以在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使言语组织受到阻碍的情况下找到。例如,给一个处在热恋中的人一个刺激,当着他的面说出女孩的名字,这个人会保持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内脏组织显示出来,例如,语无伦次、脸蛋发红等等。它同样可以构成内省主义者的“情感过程”。

4.到达合适的年龄,言语的、动作和内脏的组织将会同时发生,这就是发生的规律。

5.一旦动作的言语化开始后,由于人们不得不用言语解决问题,因此言语组织很快占了优势。于是,言语刺激可以唤起有机体的任何一种反应,或者矫正业已开始的行动。例如,“我现在必须开始打造书橱了”,或“我射得太高了;我必须瞄得低一点”。

6.被内省主义者认为行为主义者难以对付的“记忆”问题。仅仅是早先具有的动作习惯的相应言语化。在行为主义者看来,记忆是测验之前就具有的动作的、言语的和内脏的组织之显示。

我认为,当主观心理学家(subjective psychologists)在身体组织的整个过程中给言语化一个应有的位置时,他们将会承认,“意识”只是一种用语,它对解释我们内外物体的活动予以通俗的或文学的描述;“内省”是一种不常见的用语,它对界定正在发生的组织改变这一更为棘手的活动予以描述,例如,对肌肉活动、肌腱反应、腺体分泌、呼吸、循环等变化进行描述。在行为主义者看来,它们不过是一些文学表达形式。

我们不用言语能思维吗?

我们本次讲座中所讲的内容,有助于我们理解上次讲座中没有涉及的更为困难的思维问题。在完全接受行为主义者思维理论的路途中,一块绊脚石是这样一种假设:我们仅用言语思维,也就是说,根据言语运动的收缩来思维。我个人的回答是:对的,或者说,根据条件化的言词替代(conditioned word substitutes)来思维,诸如耸肩或在眼睑、眼的肌肉甚至视网膜中发现的其他一些身体反应[当然,我认为“意象”(images),也就是那些对不在眼前的物体的古怪的记忆画面,应该从心理学中消除出去]。这些条件化的替代代表了在所有起始学习(original learning)中进行的节略的和短路的过程(abridging and short circuiting process)。

在国际心理学和哲学会议之前,我想提出我在1920年的文章中忽略的一些要点。我可以在这里肯定地说:“只要个体在思维,他的整个身体组织就处于工作状态(内隐的)”——即使最后的解决方法可能是说、写或无声的言语表达方式。换句话说,从个体通过他所处的环境思考问题的那一刻起,导致最后调节的活动就被唤起了。有时,活动的发生依据(1)内隐的动作组织;更为经常的是依据(2)内隐的言语组织;有时依据(3)内隐的(或外显的)内脏组织。如果(1)或(3)占优势,不用言语就可以思维。

我在这里呈示的图11-5仅仅是对图11-4的一个详尽阐述。它使我个人目前对思维的确信更明确化了。在这个图解中,我想当然地认为,整个身体被同时组织起来对一系列对象进行动作的、言语的和内脏的反应(见图11-1)。我进一步想当然地认为,对象中的一个,也即最初的那个S1 ,一经把握,就会使身体开始对思维的问题进行操作。实际呈现的对象 可能是一个人问个体一个问题(例如,我上次讲座中问到的问题——“X会放弃目前的工作,成为Y的合伙人吗?”)。假定这个世界关闭了,他不得不“考虑”他的问题。

这个图解清楚地表明了思维涉及组织起来的反应系统的所有三个成分。

请注意,RK1 能唤起RK2 、RV2 、RG2 ;而RV1 能唤起RK2 、RV2 、RG2 ;RG1 能唤起RK2 、RV2 和RG2 。它们都能分别作为S2 的动觉、喉或内脏的替代物。S2 才是最初产生组织的一系列对象中下一个真正的对象。注意,根据图解,思维活动可以不用言语而进行相当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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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5

这个图解表明了行为主义者的思维理论。有时,我们同时运用动作的、言语的和内脏的组织来进行思维。有时,只运用言语的组织,有时,只运用内脏的组织,而在其他时候,只有动作的组织参与思维。在这个图解中,参与整个思维过程的组织被两道连续的线条给框起来了。

假定在持续的时间中思维活动可以是动觉的、言语的或情绪的,看来是合理的。如果动觉组织受到阻碍或缺乏,那么言语过程就起作用。如果两个组织都受到阻碍,情绪组织就占了优势。然而,如果一个人能够达到的话,假定最后的反应或适应必须是言语的(无声的),那么把这个最后的言语行为称做“判断”(judgment)是合适的。

这些讨论表明了一个人的整体组织是怎样进入思维过程的。我想它清楚地表明了,即使言语过程没有出现,动作和内脏的组织在思维时也是工作的——它表明了即使我们没有言语,我们仍用某种方式思维!

所以,我们用整个身体来思维和计划。但是,正如我在上面所指出的那样,当言语组织出现时,可能通常比内脏组织和动作组织占优势。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可以说,“思维”主要是无声的对话——它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解释:在没有言语时思维也能发生。

本次讲座有助于我们确定人类的不同组织。迄今为止,我们先是一部分一部分地研究它们,然后再综合起来,研究整体。为了教学的目的,我不得不把人解剖开来。在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讲座里,也即在人格(personality)方面的讲座里,我们将把人完整地结合起来,把他作为一架复杂的、运动的、有机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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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期,克拉克大学首次用于研究大白鼠行为的实验仪器。

[1] 见K. S。拉什利(K. S. Lashley)的文章,《心理学评论》(Psychol.Rev ),1923。

[2] 这个事实如果为内省主义者(introspectionist)掌握的话,将会使他们从混乱中解脱出来。例如,他们在文章的第一页上称自己为平行论者(parauelists),而在文章的其余部分却使用了相互作用(interac-tion)的概念;当他们试图让意识做某些事情时[用一种习惯纠正一个错误,或者当一个新的习惯通过试误过程(trial-error process)形成时],便把其中意外的令人惊喜的成功活动给固定下来。

[3] 在同一天,类似地给他一个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机会。他仍然没有把奶头放进嘴里,不久他开始从膝上喂奶的位置上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