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条件反射

(1935年)

心理和生理研究的历史——条件反射的概念——神经系统的复杂性——综合与分析——皮层抑制作用——兴奋与抑制的扩散作用——矛盾位相——相互诱导作用——超界限抑制作用——动物的类型——表型——根据条件反射来解释人的行为和情绪——词的信号系统——神经崩溃随神经系统的类型而变化——实验室的例子——溴剂——神经衰弱的类比——强迫观念和逆转作用——临床病例——紧张症——治疗——抑制与兴奋间平衡的紊乱——刻板症候与固执症候——狗的周期性表现

条件反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用以表示一定神经现象的生理学名词。对这种神经现象精密研究的结果,已经使动物生理学发展了新的一支,也就是说,已经形成了高级神经活动的生理学,以作为中央神经系统高级部分生理学的第一章。

经验上与科学上的发现都老早就表明了大脑的机械创伤或疾患,尤其是大脑两半球的机械创伤或疾患,会使动物与人的一般称为“心理活动”的复杂行为发生紊乱。现在很少可能去设想有任何受过医学教育的人还会怀疑这一个问题:我们的神经病与精神病是和大脑正常生理机能减弱或消失有关,或是和大脑的或多或少的破坏有关的。这就引起来下面一些不可避免的基本问题:那么,大脑和动物与我们的高级神经活动间的联系是什么样的呢?应当如何研究这种活动?这个研究的出发点又应当是什么呢?

因为心理活动是大脑一定部分的生理活动的结果,心理活动的研究就应当沿着生理学的道路来进行(按照现在成功地研究着动物机体所有其他部分的活动的同一原则来进行),这似乎是合理的。然而,这并不是发生了很久的事情。

心理活动不止一千年以来就是科学的一个特殊分支的研究对象,亦即心理学的研究对象;而生理学利用其普通的人工刺激方法得到了关于大脑半球某种生理机能的初步准确材料,亦即关于大脑半球运动机能的初步准确材料,是相当晚的,是从19世纪70年代才开始的。另外一个同样普通的局部破坏方法,对于两半球其他部分和机体主要感受器官如眼、耳等之间所存在的联系方面,也提供了一些补充资料。这就引起了生理学家与心理学家们在生理学与心理学间建立密切联系的希望。一方面,心理学家在他们的心理学教科书中照例总是一开头就初步叙述一些中央神经系统方面的知识,尤其是一些大脑两半球(感觉器官)方面的知识。另一方面,生理学家在截除两半球的不同部分来做实验时,就用心理学的观点来解释从动物身上所得到的结果,用我们内在世界中可能会发生的来做比拟(例如孟克的观察:“看到了,但没有理解”)。但是很快两方面就都感到失望。大脑生理学似乎停在这些初步实验上面,没有什么重大的进展;而在心理学家中则和过去一样,还有不少固执的人相信心理学研究应当完全和生理学所做的研究分开。

与此同时,还作了另外一些尝试,想应用数量的测量方法到心理现象上去,把胜利的自然科学和心理学联结起来。有一个时期,由于韦伯与费希纳法则的幸运发现(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的)——外在刺激强度和感觉强度之间有一个一定的数量的相关——所刺激,曾有一个在生理学中建立一个特殊的心理物理学部门的计划。但是这一个法则建立了之后,这一个部门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最初是生理学家,后来成了心理学家与哲学家的冯特,在以所谓实验心理学的形式把数量测量应用于心理现象方面是比较成功的。利用这种方式,相当多的材料被搜集起来,而且还在被搜集着。依照费希纳的先例,这种对于实验心理学的数量资料的数学处理,到现在还被某些人称为心理物理学。但是现在从心理学家中,尤其是从精神病学家中,已不难发现许多对于实验心理学的积极帮助伤心地感到失望的人。

这样一来,怎么办呢?不过人们还感觉到了,想象到了,拟定了另外一种解决这个基本问题的方法。先去找出一种同时可以完全地而且正当地看成是生理现象的初级心理现象;由此出发——严格而客观地(如在生理学中所常做到的那样)研究使这种现象发生,多方复杂化以及消失的条件——开始去得出对动物全部高级活动的客观的、生理学的图景,亦即得出大脑高级部分的正常工作,以代替以前所做的对大脑施以人工刺激与破坏的各种实验;这是不是不可能的呢?

很幸运,这样一种现象很久以来就被许多人所看到了,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而且有些人已开始进行研究(在这些人中,首先应该提到桑戴克),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把他们的研究停止在原来的起点上,没有把关于这现象的知识精工造成为对动物机体高级神经活动做系统的生理研究的主要的、基本的方法。

这个现象就是现在称为“条件反射”的现象,其彻底的研究已完全证明了上述的希望是正确的。

让我们来举两个总是会成功的简单实验吧。把任何酸的一点稀薄溶液注入狗的口中。这溶液会使动物发生普通的防御反应:狗利用口的积极动作把溶液吐出来,同时唾液大量地流入口腔(后来还流到外面来),由此把放进去了的酸液冲淡,把它洗掉。现在来看另一个实验,让我们重复地在还要把这酸液注入狗口中之前对狗施用任何一个外在动因,例如一定的声音。这时,发生什么事情呢?——只要重复这个声音就足以引起同样的反应,口的同样动作,唾液的同样外流。这两种事实都是同样的准确而固定的,都应该用“反射”这个生理学名词来称呼。如果把口的肌肉的运动神经和唾液腺的分泌神经(也就是外传神经)切断,或者把从口腔黏膜和耳出发的内传神经割断,最后,或者把那些将神经流(亦即移动着的神经兴奋过程)从传入神经传导到传出神经的中枢站予以破坏:这两种事实就都会消失。在第一种反射的情形下,要破坏的中枢站是延脑,而在第二种反射的情形下,则是大脑半球。

看到了这些事实,就是批评最严厉的人也找不出一个论点来反对这个生理学的结论。但是,与此同时,这两个反射间的差别同样也是很显明的。第一,如刚才所说,它们有不同的中枢站,第二,从上述实验可以看得清楚,第一种反射没有任何预备,没有任何条件就产生了,而第二种则是用一种特别的手续才得到的。这件事情的意义是什么呢?在第一种情形,神经流是从一组传导神经直接传到另一组的,没有任何特殊程序。第二种情形呢——就必须作某种预备才能使传导实现。最自然的就是把事情看成如下的情形;在第一种反射中,已经有一条传导神经流的直接通路存在,而在第二种反射,则必须首先去形成一条神经流可以通过的道路,这个观念在神经生理学中老早就产生了,并且用了德文的“Babnung” (开辟道路——中译者) 一词来表示,这么一来,就发现了神经系统具有两个不同的中枢器官:一个是直接传导神经流的器官,其次一个是管理开关神经流的器官。

面对着这个结论而感到惊异,那就是奇怪的,在我们这个行星上,神经系统实在就是一个不可言喻的复杂而细致的工具,使活的机体的无数部分之间,使机体这最复杂的系统和可能对它发生影响的无数外在因素之间,发生关系,发生联络。如果现在开关一个电流已经成了我们日常习惯中最普通的技术设备的话,那就确实没有理由来反驳在我们现在正讨论的、最令人惊奇的工具中,也实现了同样的原理。

根据上述的事实,我们可以正确地把一个外在动因和用来对这动因作反应的机体活动之间的永久联系叫做“非条件反射”,而把一个暂时联系叫做“条件反射”。

动物机体这一个系统所以能够在周围的自然界中存在,只是由于这个系统与它的环境间有一种不断的平衡,也就是说,只是由于活的系统对外界加诸它的刺激有一定的反应,这在高等动物主要是在神经系统的帮助之下以反射的方式来实现的。要保证这种平衡,也就是保证个别机体以及其种族的完整,其主要方法就是最简单的非条件反射(例如有外物进入气管就发生咳嗽)和一般称为本能的复杂非条件反射——求食本能、防御本能、性欲本能等,这些反射是由起源于机体本身以内的内在动因和外在的动因两方面所引起的,由于这个事实,才保证了平衡的完善。但是由这些反射而得来的平衡,只有假定环境是绝对不变时才会是十全十美的。可是因为环境除了有极端的差异性以外,还经常发生起伏变化,具有一种永久性质的非条件反射就显得不够,而必须由条件反射来补充,亦即由暂时联系来补充了。例如,一个动物只是把放在面前的食物纳入口中是不够的,因为这样一来它就会常常挨饿,并且会由于缺食而致死;一个动物必须能够根据各种偶然与暂时的指标而找到食物,这指标就是条件刺激(信号),使动物向食物的方向移动,最后把食物取入口中,亦即引起条件食物反射的结果的刺激。对于那些为个体和种族的福利所必需的一切,不论其就积极的抑或消极的意义而言,都是可以这样看的;也就是说,对于应当从周围环境中取得的东西和应当避开的东西,都是可以这样看的。

不需要作多大的想象就可以立刻看出有多多少少条件反射是经常被人这个最复杂的系统所利用的,这系统是摆在一种常常有很大不同的一般自然环境中,同时又是摆在一种特殊社会环境中的一个系统,这个社会环境就其极大限度来看就意味着整个人类。让我们来讨论同一个食物反射。要保证食物的充分供应,需要有多少种各方面的,既有一般自然的,也有特殊社会的条件暂时联系——而所有这些根本上就都是条件反射。这是决不需要作进一步解释的。

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作为一种特殊社会现象的所谓生活的机智。我们这里所指的是在社会中获得一个有利地位的能力。这不是别的,只是这样一种特点,即在任何环境中,用可以使别人常对我们采取有利态度的方法,来对待每一个人和所有的人;这意思是说我们必得依照别人的气质、心境、环境来改变我们对他们的态度,亦即根据过去与他们接触所得到的积极与消极结果来对他们反应。自然,还有尊严的机智和不尊严的机智这回事——不伤害个人尊严感与别人尊严感的机智,和与此相反的一种机智——但是在其生理本质方面,两者都是暂时联系,都是条件反射。

所以,在动物界和人类,暂时神经联系是一种普遍的生理现象。同时,它同样也是一种心理现象,心理学家把它称为联想,不管它是各种动作或印象的联系也好,是字母、词、思想的联系也好。有什么理由要在生理学家所谓暂时联系和心理学家所谓联想之间,划出任何一条界限来呢?在这儿我们所见到的是一种完善的结合,这一个被那一个完全吸收,一种完全的同一。心理学家好像也同样地承认了这一点,因为他们(至少是他们中有一些人)曾经说条件反射实验为联想心理学提供了稳固的基础,也就是说为相信联想是心理活动的基础的心理学提供了稳固的基础。特别是利用一个已经建立好的条件刺激可能形成新的条件刺激;而最近在一个动物(一只狗)身上又令人信服地证明了甚至两个不相干的刺激作用,一个跟着一个地重复,就会相互联结起来,其中一个可以唤起另一个——这更加证明了上述的说法。

在生理学中,条件反射已成了一个中心现象,利用这个现象,可以使大脑半球正常活动与病理活动的研究,愈来愈为完全,愈为精确。在本文中,对于这个到现在已供给了我们巨量事实的研究,自然只能就其主要特点来描写一下。

形成一个条件反射所必需的主要条件,一般说来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刺激和一个非条件刺激在时间上同时发生(一次或者几次)。假使前者直接先于后者,这种形成就可以最快地得到成功,而且困难也最少,就像上面听觉酸液反射的例子所已经表示的一样。

条件反射是以所有非条件反射为基础,从所有可能的内在与外在动因来形成的,这些动因有其最单纯的形式,也有其最复杂的复合体,只是受着一个限制:大脑半球必须具备有相应的感受部分。摆在我们面前的有由大脑这一部分所实现的最广泛的综合作用。但事情还不止此。条件的暂时联系同时也是特殊化到了条件刺激和某些机体活动(尤其是骨骼动作与口语动作活动)的最大复杂性与最小可分性的程度。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最精细的分析,是同一大脑两半球的一种产物。由此就有了机体对环境适应与平衡的很大的广度与深度。

综合作用显然就是神经接通的现象。那么,如果当做神经现象来看,分析作用又是什么呢?这儿有好几种不同的生理现象。为分析作用准备最初基础的是机体的内传神经的周围末梢,其中每一个都特别适于把一种确定的能量——有从机体外进来的,也有从机体之内来的——转换为神经兴奋过程,这个过程既传到中央神经系统低级部分的为数较少的特殊细胞,也传到大脑半球的为数特多的特殊细胞。然而在达到了大脑半球细胞后,神经兴奋过程照例就分布开来,扩散到不同的细胞上去,或者较近,或者较远。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一旦加工造成(我们这样来说)一个对一定乐音的条件反射时,不仅其他乐音,而且许多其他声音都可以引起同一个条件反射来的道理。在高级神经活动生理学中,这就叫做条件反射的泛化。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神经接通和扩散两种现象是同时产生的。但是扩散作用渐次地越来越受到限制,兴奋过程被集中到两半球最小的神经点上,显然是集中在一组相应的特殊细胞上。这种限制作用借着另外一种主要神经过程——抑制作用而最快地产生。它的发展有如下述。我们最初有一个对于一定乐音泛化的条件反射。于是我们继续把它试验下去,经常用它的非条件刺激来和它伴随,借以使它强化。接着我们应用一些其他乐音,但并不予以强化。这样一来,后者就会渐次失去它们的作用,最后最靠近用以形成条件反射的乐音的那个乐音,也会这样,例如,500振次的乐音会引起预期的效果,而498振次的乐音不会,换句话说,在二者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分化作用。现在不能产生以前的效果的那些乐音,是被抑制住了。这可作如下的证明:如果我们在施用了被抑制的乐音以后,立即试验经常被强化的条件音调,它或者就不产生任何效果,或者它的效果就会比平常的要弱得多。这意思是说,废除了邻近乐音的效果的抑制作用,同时也使条件乐音的效果受到它的影响。不过这只是一种短暂的影响,假使在被废除了的乐音施用过后停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就会看不到了。由此可以说抑制过程也是以和兴奋过程扩散同样的方式扩散开来。但是未予强化的乐音重复次数愈多,抑制性扩散作用就愈受限制,抑制过程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就都越来越趋于集中了。因此,分析作用是从内传神经的周围器官开始,而在大脑两半球内由抑制过程来完成的。上面所述的抑制作用的情形,叫做分化抑制。我们现在还要讨论抑制作用的其他的情形。一般说来,为了要得到一个确定的、其大小多少是固定的条件反射,就把条件刺激的作用延续一段一定的时间,然后再加上非条件刺激,以强化前者。在这种情形下,刺激作用的最初几秒钟或几分钟(依条件刺激单独起作用的时间久暂而定)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它们是对非条件刺激的过早的信号而被抑制住了。这是对刺激的延续作用的各不同时间的分析。它的抑制作用就叫做延搁反射的抑制作用。但是作为信号的条件刺激也是由抑制作用来校正的,如果让它作用而经过一段时间未予以强化,就会渐次接近于零。后面这种现象就叫做消退作用 。它会维持一些时候,然后又自行消失。一个刺激的消退了的条件效用的恢复,可以用强化的方法来加速,这样一来,我们就有阳性的,即在大脑半球中引起兴奋过程的条件刺激,和阴性的引起抑制过程的条件刺激。

在上面所举的例子中,我们有着大脑半球的特殊抑制作用,亦即皮层抑制作用 。它在一定的条件下在它以前所不存在的地点上产生,它在强度方面起伏变化,它在条件改变了时就归于消失。在所有这些方面,它是和中央神经系统低级部分的比较经常存在而稳定的抑制作用有所不同的,所以它被称为内抑制作用,用以区别于后者(外抑制作用)。然而把它称为“形成的、条件的抑制作用”或许还要正确一些。

在大脑两半球的工作中,抑制作用和兴奋过程一样地担负着永久、复杂与细致的任务。正如从外界传到两半球的刺激作用在某些场合下会在那儿和处于兴奋状态的一定点发生联系一样,某些刺激作用同样以时间上同时出现为基础,也可以在别的场合下和皮层的抑制状态建立起暂时联系来——要是皮层是处于抑制状态的话。这可以由下述事实中明白地看出来:这些刺激有抑制性的效用,本身就可以在皮层上引起抑制过程,表现为条件的阴性刺激。在这种情形中,就像以前所述的那些情形中一样,兴奋过程在某种条件下被转化为抑制过程。如果我们考虑到在内传神经的周围器官中经常有各种形式的能量在转化为兴奋过程的话,这似乎就多少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在一定的条件下兴奋过程的能量不能转化为抑制过程的能量,或是抑制过程的能量不能转化为兴奋过程的能量呢?

如我们刚才所看到的一样,兴奋过程与抑制过程在两半球上发生以后,都是首先在其上散布、扩散开来,然后又可以集中,回到原来的起点。这是整个中央神经系统的基本规律之一,不过在大脑两半球这里,它是依大脑两半球所特有的灵活性与复杂性而发挥作用的。在决定这些过程的扩散与集中的开始和进行的许多条件中,这两种过程的力量应该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条件。根据目前已搜集的材料可以作如下的结论:弱的兴奋过程倾向于扩散,中等的兴奋作用倾向于集中,而极强的兴奋作用又倾向于扩散。抑制过程可以说也完全是一样的。强烈过程的扩散情形比较少见,所以就研究得比较少,抑制作用方面尤其如此。

紧张度低的兴奋过程的扩散作用这个暂时现象,揭露了兴奋作用的潜伏状态;这种状态的引起,是由于另外一个现存的刺激(但因为太弱而不能自己表现出来),或由于一个新近才出现的刺激,最后,或是由于一个经屡次重复,并在其后使一定点上遗留有紧张度的刺激。另一方面,这种扩散作用消去了别的皮层点的抑制状态。后一种现象就叫做“抑制解除作用”,就是一个弱的外来刺激的扩散波,把正发生作用的一定阴性条件刺激的效果转变为相反的、阳性的效果。一个紧张程度中等的兴奋过程,会集中起来,聚合到一定范围内的有限点上,并在一定的工作中表现出来。在兴奋作用极强烈的情形下,所产生的扩散作用造成皮层的极大紧张,这时在这种兴奋作用的背景上,所有其他正在替代的兴奋作用也同样产生一种极大的效果。

紧张度低的抑制过程的扩散作用,就是称为催眠的情形,由条件食物反射的分泌与动作两个组成部分都可以表现出来。当抑制作用(分化抑制作用或他种抑制作用)在上述的情况下发生时,最常见的就是它在大脑两半球上引起奇特的情形。首先,条件食物反射中唾液效果的大小,与刺激强度多少是平行地,按比率地变化这条规则被违反了,所有刺激在效果方面都变得一样(均等相)。其次,弱刺激比强刺激引起更多的唾液(反常相)。最后,发生了效果的颠倒现象:阳性条件刺激不引起任何效果,而阴性条件刺激却引起唾液分泌来(超反常相)。在动作反应方面也看到同样的情形;因此,当给予狗食物时(亦即使自然条件刺激起作用时),它就避开食物,而当食物被推开或拿走时,它又尝试去取得食物。除此以外,在催眠中有时还可能直接看到(在条件食物反射的情形下)抑制作用在皮层运动区上的移动。首先,瘫痪的是舌头和咀嚼肌肉,接着发生颈部肌肉的抑制作用,最后是全部躯干肌肉。抑制作用进一步沿着脑部向下蔓延,有时就表现出一种木僵症候的情形,最后则出现深沉的睡眠。作为抑制状态的催眠状态,很容易和同时发生的许多外在动因发生暂时的、条件的联系。

抑制作用在增强时就会集中起来。这就使处于兴奋状态的皮层点和处于抑制状态的皮层点间划出一条界限;同时因为皮层包含着许多极为不同的小点,有兴奋着的,也有抑制着的,既有关于外在世界的(视觉的、听觉的,等等),又有关于内在世界的(动作的,等等),所以它表现为一个巨大的镶嵌细工,具有处于不同性质不同紧张程度的兴奋与抑制状态下的不连续点。

这样看来,动物与人的清醒和活动状态就是皮层的兴奋与抑制状态的灵活的、同时又是有定位的、有时分得很细、有时分得较粗的一种分散的小块;这和睡眠状态是相反的,那时抑制作用在强度和范围方面都达到了高峰,均匀地分布到了两半球的全部,并深入内部到一定的程度。可是甚至于在这个时候,皮层里面有时还可能存留着一些个别的兴奋点,即警戒点或值班点。所以,在清醒状态中两个过程都处于经常的、但灵活的平衡状态中,仿佛是处于斗争中似的。如果大量的外在或内在刺激突然停止对皮层发生作用,抑制作用马上就超过兴奋作用。我们知道有些周围感受器官(视觉的、听觉的和嗅觉的器官)被破坏的狗,在24小时中就睡眠了23小时。

除了神经过程的扩散与集中规律以外,另一个发生作用的基本规律就是相互诱导规律——如果一个阳性条件刺激的施用是紧接着或稍后于一个集中了的抑制刺激,那么它的效果就会增大;反过来,一个抑制刺激跟在一个集中了的阳性刺激后面,它的效果也会更为精确,更为深刻。相互诱导作用当兴奋点或抑制点正发生作用时,就发现在这些点的周围;当这些过程停止时,就发现在这些点本身之上。

很显然,扩散与集中规律和相互诱导规律是彼此紧密联系起来的,彼此互相限制、互相对抗、又互相加强,因而使机体活动和其环境条件之间有一种精确的相关。上述两条规律在中央神经系统所有各部分都可以看到,但它们在大脑半球上面则表现于正在从新形成中的兴奋或抑制点上,而在中央神经系统低级部分则是见于多少是固定的点上的。

负诱导作用,亦即抑制作用在兴奋点周围出现或增强,在以前对于条件反射的解释中是称为“外抑制作用”的;当时我们发现某一定条件反射由于有一个偶然的外来刺激对动物发生作用(大多会引起它的方向反射),就趋于减弱,趋于消失。这使我们把上面所述的抑制作用的情形(消退作用等)统一在内抑制这个名词下面,当做一种没有任何外来刺激作用的干扰而发生的抑制作用。除了发生在大脑两半球上的抑制作用的这两种不同情形以外,还有一个第三种情形。当条件刺激在物理性质上是非常强烈的时候,条件刺激的生理强度和它们所引起的效果的大小间有直接关系这条规律就打破了;它们的效果不再是比中等强度的刺激所引起的更强,而是更弱——这就是所谓超界限抑制作用的情形。在一个单独的强烈刺激的情形下,在几个本身并不很强的刺激的效果综合起来的情形下,超界限抑制作用都会出现。把超界限抑制作用看成反射性的抑制作用,当然是比较自然的。如果要把抑制作用的情形作较精确的分类的话,它们或归入固定的非条件抑制(负诱导抑制与超限抑制)或归入暂时的、条件抑制(消退、分化和延搁抑制),然而,我们有理由把抑制作用的所有这些类型看成在理化基础上完全是同一个过程,只不过在不同的情况下发生罢了。

由于外在与内在刺激的影响,大脑两半球上兴奋与抑制作用的造成与划分,在某一定时间,在单调重复的情形下,就会越来越固定,越来越容易而且自动化。这样一来,在皮层上就出现了一个动力学定型(一种机能的系统),把它维持下来所需的神经工作越来越减少。这种定型也会变得带有惰性,常常难于改变,以致很难被一种新环境或新刺激所克服。每要新造成一个定型,都需要用相当多的能量,有时还需要极大量的能量,这是依刺激系统的复杂性为转移的。

在许多狗身上做的条件反射研究,使关于不同个体的各种神经类型的问题渐次显露出来,最后,所得到的资料使我们有了充分的根据去把神经系统按其所独具的某些基本特征来分门别类。这些特征有三个:主要神经过程(兴奋作用与抑制作用)的力量,它们相互平衡的程度和它们的灵活性。事实上四种多少是很为明显的神经系统类型都表现出这三个特征的联合。依神经过程的强度把动物分成了强的或者弱的;强的动物又分为两组,即神经过程很平衡的一组,神经过程不平衡的一组;强而很平衡的动物再又分为两组——灵活的动物与迟钝的动物。这大体是和气质的古典分类法相符合的。强而不平衡的动物,其兴奋与抑制过程都强,但前者比后者占有优势。这些动物形成一种易兴奋的、缺乏约束的类型,依照希波克拉底的说法,就是胆汁质的类型。其次有强而很平衡的、迟钝的动物——这是恬静的、不易扰乱的类型,或者依照希波克拉底,就叫做黏液质的类型。又次,还有很平衡而灵活的动物——是一种很积极的、活泼的类型,或者依照希波克拉底称为多血质的类型。最后,还有一种弱的类型,和希波克拉底所谓忧郁型气质最相似;它们的常见的普遍的特点就是容易发生抑制作用——由于有经常是弱的又易于扩散的内抑制作用,尤其是由于有各种外来的、本身可能不大显著的刺激作用所引起的外抑制作用。在其他方面看来,这又是没有其他类型那么一致的一个类型。这种类型,有时是兴奋与抑制过程都是一样弱的动物,有时又发现是抑制过程比较特别衰弱;这种动物要就是不安、不停地东张西望,要就是呆着、动也不动,好像在那个地点上生了根一样。这种不一致性的基础,自然就是因为弱类型的动物也是和强类型动物一样,可以依照其神经过程能量以外的其他特点来彼此划分的。但是,单是抑制作用的普遍而过度的纤弱,或者两种过程的普遍而过度的纤弱,就使得按照其他特点而作分类没有生活上的重大意义了。永久而强烈的易抑制性使所有这些动物都像残废一样。因此,类型是一只动物的一种先天的、体质性的神经活动方式——遗传性型。但是因为一只动物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受着它的环境的各种影响,对这种环境影响它必得用一定的活动来做反应,这些活动又常常会固定在它后来的生活之中;所以一只动物所表现的最后的神经活动是这个类型所独具的特点和环境所造成的改变的混合物——遗传表型,或者性格。

所有上述事实显然都是无可置辩的生理材料,也就是说,是用客观方法产生出来的中央神经系统高级部分的正常生理活动;的确,对动物机体任何部分的生理研究都是应该从对它所作的正常工作的研究开始的,实际上照例也是从这种研究开始的。但是到目前为止,这并没有阻止某些生理学家去否认上面所报告的事实与生理学的关系。这在科学上是一个并不稀罕的传统例子。

要在上述动物大脑高级部分的生理工作和我们主观世界的现象之间,在许多地方建立起自然而直接的联系来,是没有什么困难的。如我们在前面所已经提到的一样,条件联系显然就是我们自己所称为同时性联想的东西。条件联系的泛化则和被称为相似性联想的东西相当。条件反射(或联想)的分析与综合基本上就是和我们的脑力工作过程相同的基本过程。当思想集中的时候,当专一于某种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再听不到或看不到在我们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了——这就是负诱导作用的一种明显现象。在分析最复杂的非条件反射(本能)时,有谁能在生理—身体现象和心理现象之间画出一条分界线来呢?也就是说,这时有谁能把对饥饿、性引诱、愤怒等强烈情绪的经验和个别的生理现象分开来呢?我们的愉快与不愉快之感,安与不安之感,喜悦、愁苦、胜利、失望之感等,有时联系于极强本能及其刺激,向着相应的反应动作的转变,有时联系于对这些本能的抑制作用,联系于大脑两半球中神经过程的顺利或受阻的经过的所有可能变化,就像在解决着或不能解决各种复杂程度的神经问题的狗身上所可看到的一样。

我们的对比体验,当然就是相互诱导的现象。在兴奋作用扩散的情形下,我们说些与做些我们在平静时从来不会认为是可以容许的事情。很显然,兴奋波已经把某些点上的抑制作用转变成为一种阳性的过程了。显著地丧失对于目前事情的记忆——正常的老年人常有的现象——主要就是兴奋过程的灵活性减低了的缘故,亦即因年老而这灵活性变迟钝了的缘故,等等。

发展着的动物界在达到人类阶段时,就获得了一个对于神经活动机理的额外补充。对于动物来说,差不多完全只有传到了视觉、听觉与机体其他感受器官的特殊细胞的刺激作用,和它们在大脑两半球上遗留下来的痕迹,起着关于现实的信号作用。这就是我们自己也具有的对于一般自然环境和我们的特殊社会环境的印象、感觉和表象,只有看见与听到的词是例外。这是现实的第一信号系统,是我们与动物所共有的。但是词已经组成了我们所特有的、现实的第二信号系统,这是第一信号的信号。词所产生的许许多多刺激作用,一方面使我们超脱了现实,因此,我们应当经常记住这一事实,以免歪曲了我们与现实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词使我们变成了人,但是关于这一点不能在这里作更详细的说明。然而,管理第一信号系统的工作的基本规律一定也同样地调节第二信号系统是毫无疑义的,因为这也是同一种神经组织所做的工作。

条件反射研究已指引着我们在研究大脑高级部分方面沿着正确的途径进行,同时大脑机能也因此而和我们自己的主观世界现象最后互相联合与一致起来:这事实已从用动物做的进一步条件反射实验得到了最明显的证据。这些实验已成功地造出了人类神经系统所患的某些病理状态——如神经病和某些精神病症状; 而且在许多病例上达到了合理的和如意的恢复正常,即治愈,也就是说,达到了对问题的真正科学的掌握。

神经活动正常的标准,就是所有上述的参与这活动中的过程都处于平衡状态。这种平衡的破坏,就是病理状态或者疾病,而且也常常见于所谓最正常者之中;因此,说得更精确一点,就是在比较正常的状态中,也已经有一点缺乏平衡。因此,神经疾病的可能性显然是和神经系统类型有关系的。在狗当中,因困难的实验情景而发展神经疾病最迅速、最容易的是属于两种极端类型的动物:即易兴奋的类型与弱的类型。当然,极端强烈和特殊的方法,甚至也可能扰乱属于强而平衡类型的动物的平衡。长期扰乱神经平衡的困难情况就是兴奋过程的过分紧张,抑制过程的过分紧张,和这两种相反过程的直接冲突,换句话说,就是这些过程的灵活性的过分紧张。

让我们来考虑一只已建立了一个条件反射系统的狗,这系统是对于一些物理强度不同的刺激的条件反射系统,是依已成定型的次序,按固定时间间隔而发生的阳性和阴性反射的系统。如果首先施用过分强烈的条件刺激,其次大大延长抑制刺激,或者造成极精细的分化作用,或者增加反射系统中抑制刺激的数目;而且,最后是使两个相反的过程一个紧跟着一个,甚或使两个相反的条件刺激同时作用,或者突然改变动力定型,亦即突然把已建立的条件刺激系统改换为相反的一系列刺激:我们就有机会看到在所有上述各情形下,首先发展慢性病理状态的是前面所提到的极端类型,在这两个类型中又表现得各有不同。易兴奋的类型,有了下面这样一种神经病:动物的抑制过程,经常在正常的情况下就是要比兴奋过程弱一些的,这时就很显著地降低或者差不多消失了;虽不是绝对的,但是已建立好的分化作用完全都解除了抑制,消退过程大大延长,延搁反射也变成一个只延滞很短时期的反射,等等。一般说来,动物在实验时站在架子上面,变得高度地不受约束,高度地神经质:它要就是变得恐慌,要就是(看到的次数要少得多)堕入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睡眠状态。弱类型的狗所表现的神经病则差不多一律是具有忧郁性质的。条件反射活动变得非常混乱,最常见的是完全归于消失;当站在架子上时,动物几乎毫无例外地处于催眠状态,表现出催眠状态的不同位相(看不到什么条件反射,动物甚至于连给它的食物也不攫取)。

实验神经病大多是慢性的,持续到好几个月乃至好几年。某些已有的治疗方法已经被成功地应用于这些慢性神经病的处理。在条件反射研究中,老早以前就已经应用溴剂来治疗不能负担抑制作用工作的狗。我们发现溴剂对它们有很大的帮助,长期而多样化的一系列的动物条件反射实验,已无可置疑地证明了溴剂不是与兴奋过程有特别关系,减低兴奋过程,如一般所想的那样,而是与抑制过程特别有关,加强它、提高它的紧张程度。溴剂已被证实是对于被扰乱的神经活动的一个强有力的调节者与恢复者,只是要注意一个基本的条件,就是要使剂量适当而恰巧符合于神经系统的一定类型与情况。对于一直还是在相当强的状况下的强类型的狗,要给予大的剂量——每天二至五克;而弱的类型,剂量就应当降低到几厘克或几毫克。某些慢性的实验神经病,这样服用溴剂两个星期,结果就从根本上治愈了。

最近还有一些实验还在进行,这些实验已证明利用溴剂和咖啡因的联合效用,可以得到更好的结果,对于严重的病例尤其如此;但是也要注意,剂量要最为恰当(在这儿是指的相对剂量)。只停止一般的实验工作,或只去掉条件反射系统中比较困难的工作,以使动物继续地或暂时地但是有规律地休息一个时期,有时也可以使病了的动物痊愈,虽然没有这么迅速,没有这么完全。

上述狗的神经病,得最自然地拿来和人类的神经衰弱作比较;尤其是因为某些神经病理学家坚持神经衰弱有两种形式,一种兴奋性神经衰弱与一种忧郁性神经衰弱。除此以外,对某些创伤性神经病和另外一些反应性病态情况,这也适合。

承认人类有两种现实的信号系统,很自然地会引起我们对于两种人类神经病的机理,即对于人类癔病与精神衰弱的机理,来做一种特殊的理解,如果依照其一个系统比另一个系统占优势的情形可以把人类分成偏于思想家的一类与偏于艺术家的一类的话,那么,在神经平衡受到普遍扰乱时的病理情况中,显然前者会发展为精神衰弱,后者会发展为癔病。

除了建立神经病的机理以外,高级神经活动的生理研究还提供了了解精神病现象的某些方面的线索。首先,我们要谈谈妄想的某些形式,亦即被皮尔·让内称为“着魔情操”和被克瑞其麦称为“逆转作用”的迫害性妄想变型。患者正是被他所最渴望逃避开的事情所跟踪着;他渴望把他的思想保持秘密,又永远在受着思想被别人揭露与发现这个妄想所困扰;他希望独在,又被有另一个人在房子里这个想法所苦恼,虽则他确是一个人呆在那儿,等等,这就是让内所说的着魔情操。克瑞其麦曾看到两个病案,都是已达青春期,并各对某一男人发生性的情感的女子,却由于某种动机而压抑了这种情感。结果这两个女子都发展了一种固定观念:首先,她们被一种想法所苦恼着,以为她们的性兴奋可以从脸上看出来,并且大家都注意着这点,而她们是非常特别需要保持她们的贞操的。后来其中一个突然被一个经常的妄想所迷,甚至是被一种感觉所迷,以为有一个性的诱惑者——曾在天堂中诱惑过夏娃的蛇,就存在于她的体内,在那儿移动着,一直移动到了嘴里;而另外一位则突然想象她受了孕。克瑞其麦称后面这种现象为“逆转作用”。很显然,在它的机理上这是与强迫情感(着魔情操)相同的。

说这种主观的病态经验可以解释为超反常相的现象,并不会是一个想入非非的结论。在两个女子所处的抑制与忧郁情况的背景上,表现为一个特别强烈的阳性刺激作用的性的不可侵犯性的观念,转变成相反的观念,也同样的强烈,达到一个实际感觉的程度:在一个病例中这是有一个性的诱惑者存在于她身子里面的观念; 在另一个病例中,则是因性关系而产生受孕的观念。我们也可以同样解释被强迫情感所困扰的病者的情形——一个强烈的正观念,“我是孤独的”,在同样情况下转变成了一个相似的,但相反的观念:“常常有一个人靠近着我。”

在条件反射实验中常常看到:神经系统有各种困难的、病理的情况时,暂时抑制作用常使这些情况暂时减轻。一只狗发生过两次明显的紧张症状,这就使一种未经治疗的慢性神经疾病得到显著的进步,有一种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保持了几天之久。

一般说来,我们应当说明神经系统的实验性疾病几乎不可避免地都是以催眠症状为其特点的,这就使我们有理由来认为这是一种抵抗致病动因的生理方法。所以,完全由催眠症状所组成的紧张性情神分裂症或精神分裂症位相,也可以解释为一种生理的保护性抑制作用,它对由于某种未知的有害动因的作用,而受严重扰乱或最后毁灭性危险威胁的、已有疾病的脑子的工作,予以限制,或者予以完全制止。医学已清楚了解对绝大多数疾病的第一个治疗方法,就是使患病的器官获得休息。这样来理解紧张性精神分裂症的机理是符合实际的,可以由下述事实来证明:那就是只有这一类型的精神分裂症,虽则紧张状态已经延续了很久,某些病例且已有了许多年(20年之久),还是表现有相当高的百分比恢复了正常状态。从这种观点看来,任何想用有刺激性的方法来处理患紧张性精神分裂症病人的企图,似乎都是直接有害的。反过来说,如果能够为病人准备有意的、外在的安静,以与利用抑制作用所获得的休息结合起来,应当能希望治愈百分比大为提高。把他们放在其他多少不安静的病人当中,处于从环境中有经常的、强烈的刺激作用传给他们的情况之下,是绝对不应该的。

条件反射的研究,除了发现皮层的一般疾病以外,曾屡次发现了一些极端有趣的情形,即用实验方法,从机能上发展皮层的个别极小点的疾病。举一个例子来说:有一只具有一个各种反射所组成的系统的狗,在这些反射中有对于各种声音如乐音、噪音、节拍器、铃声等的条件反射。我们已发现有可能只把这些条件反射所作用的一个地点造成病态,而所有其他各点维持正常。皮层上一个孤立点的病态状况,就是用上面已经描写为可以致病的那些方法来造成的。这疾病可以表现出各种形式,各种强烈程度。这点最轻微的变化,表现在这点的慢性催眠状态中; 均等相和反常相在这点上发展起来,代替了刺激作用所引起的效果的大小和刺激的物理强度间的正常关系。根据前面所说的理由,这同样可以解释为在某一定点遇到了困难情况时的一种生理的保护方法。病态进一步发展,就会使刺激不能产生任何阳性的效果,而且常常只能引起抑制作用。在某些例子中就是这样的,在另一些例子中则完全与此相反。正的反射变得非常稳定:它消退得比正常反射要慢得多;它受其他条件抑制刺激所产生的相继抑制作用的影响较少;在所有其他条件反射中,它在其大小方面常表现突出,这在病没有发展以前是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这意思是说,这一定点的兴奋过程已变得长期地、病理地不灵活了。病理点的兴奋作用,要就是和皮层的所有其他各点毫不相干,要就是不可能刺激这一点而不给整个反射系统以某种扰乱。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以两个过程中的一个(兴奋过程,或者抑制过程)占优势为其特点的孤立病理点上,病理状况的机理正好就是两个相反过程间的平衡受到扰乱——这两个过程中的一个或者另一个大大地弱化了。兴奋过程有病理惰性时,我们常常发现可以用溴剂(增强抑制过程的)使其复原。

下面的结论很难被认为是空想的。很显然,如果刻板症候 、重语症候、固执症候 都是在不同运动细胞的兴奋过程的病理惰性上有自然的根据的话,那么,强迫性神经病和妄想狂的机理一定也是同样的。唯一区别就是在后面这两种情形中,所包含的是别的、与我们的感觉或表象有关的细胞或细胞群。这样一来,就只有和有病的细胞相关联的一系列感觉或表象变得反常地稳定,同时许多其他因为其细胞是在正常状态中而较能符合现实的感觉与表象,都不能给它们以抑制性的影响。

另外一个常在病理条件反射研究中看到的、显然和人类神经病与精神病有关的事实,是神经活动所表现的循环性。被扰乱的神经活动是多少有规律地起伏变化着的。首先是一个活动极端弱化的时期(条件反射是混乱的,常常完全归于消失或减低到了最小的程度);过了几个星期,甚或是过了几个月以后,好像没有明显理由而是自发地一样,就大部分回复到了正常状态,甚或有时完全回复到了正常状态;不过其后又跟着另外一个病理活动时期。在别的例子中,这种周期性 则表现于活动弱化了的时期和活动变态地增强了的时期的轮流往复。我们不可能不看到这种起伏变化和周期性精神病与狂躁忧郁性精神病之间的相似性。最自然的想法是把这种病理的周期性归之于兴奋与抑制过程间正常关系的扰乱(就二者的相互关系而言)。由于这两种相反的过程不能在适当时候以适当方式互相限制,它们就彼此孤立地过分地活动,结果它们的工作达到了一个极端——只有这时才由一个起来代替了另一个。这样一来,就发展了另外一种周期性,亦即发展了一种加剧了的,以星期计或以月计的周期性,代替了短期的,因而是十分轻的日常周期性。

最后,不能不谈一下一个直到现在的确还只在一只狗身上以异常严重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事实:这就是兴奋过程的不同于寻常的爆裂性。某些条件刺激或所有的条件刺激都引起迅速而过分的效果(动作方面和分泌方面都是如此),但在刺激还在继续作用时就会停止,同时狗在强化其食物反射时也不肯攫取食物。很显然,这是因为兴奋过程有巨大的、病理的不稳定性,一种相当于在人类临床上所看到的兴奋性纤弱的现象。较轻微的情况,在若干条件下,在狗身上是常见的。

所有上述的病理神经症状,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在正常的狗身上,亦即在没有施过手术的狗身上表现出来;也可以在阉割过的狗身上(特别是某些病理状态如循环性,更可以表现),亦即在一个机体方面的病理基础上表现出来。许多实验表明了阉割过的动物的神经活动,主要的特点大多就是抑制过程大大弱化,但是在强的类型,这是可以经过一些时候就多少恢复过来的。

最后,还必须再来强调一次:当我们一方面把超反常位相来和着魔情操与逆转作用作比较,另一方面又把兴奋过程的病理惰性来和强迫性神经病与妄想狂作比较时,生理现象和我们主观世界的那些经验,是互相重叠与互相混合到了何等程度。